《太子妃花事记》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太子妃花事记- 第12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鹿筋、万福肉、什锦素盘、溜蘑菇……各色荤素珍馐琳琅满目。楚湘一家五口,连着楚祁夫妻与楚邹父子三个; 刚好凑成一桌十全十美; 气氛倒也显得难得的融洽与热闹。
    楚湘默默看着陆梨在楚邹和楚鄎跟前布菜; 楚邹的眼睛总时不时挂念着她; 那丫头竟也体恤; 进宫没多久就晓得了他那不可捉摸的喜好; 总似不经意地把他爱吃的移到他跟前。
    楚湘的这个四弟,从进宫起就是内忍深沉的; 倨傲; 冷清; 仿佛将自个儿高悬在离人之处,总是负重太多。可从来没见他眼中这样对谁表达过欢喜,还是个年岁相当的俏丫头。
    楚湘便主张道:“父皇前阵子叫康妃给四弟物色侍女; 总归是惦着他跟前缺不得人; 儿臣眼瞧着这丫头倒是仔细,不若这就请旨把她拨给四弟好了。”她把话说得笑盈盈,却分明在提醒着人,楚邹业已是个成年皇子爷了。
    楚邹听了不禁转头看向父皇,晌午光线清朗,那年轻的面庞上印刻着与楚昂依稀几分相似的轮廓,目中有专注有祈盼,亦有小心翼翼。楚昂看着,后便感慨地颔了颔首:“就按湘儿说的办吧。”
    那天的陆梨便被正式指给了楚邹,楚邹不禁长释了口气,在人群散去后扣着陆梨的五指,用力地磨了磨下唇齿。可见彼时在等待父皇答复时内心的紧张。
    午休后吴全有曾私下里见过一回楚邹。因为怕给丫头心里添负担,背着陆梨不知道的时候,等在楚邹去圣济殿的必经之路上。内金水河悠悠淌,老槐树下打着他枯干瘦长的身影,看见楚邹迎面过来,虽是垂眼恭候的,但那透出的气场却分明是严肃凛凛。
    若说对于陆安海那个蔫闷的歪肩膀老太监,楚邹是愤懑且摒弃的,那么对于这个除了戚世忠外,阖宫没第二个人敢招惹的膳房大掌事,他却是莫名有些忌讳的。晓得吴全有对自己的不待见,这些年被幽禁,御膳房的膳食就没少把他故意亏待。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但见吴全有态度虽是客套,却不掩生分与质问,楚邹便停下步子道:“爷既得了她去,此后必会护着她安稳!”
    那年轻的皇子爷浓眉微凝,言辞间多有郑重,吴全有看在眼里,便躬身答:“但愿殿下一言九鼎。这紫禁城里最跨不过去的是身份尊卑,奴才就是奴才,主子就是主子,亘古难变。恕咱家往下的话逾了矩,丫头在殿下的眼里是个婢女,可在奴才们的心里,她是个叼着金汤勺儿长大的宝玉。殿下今朝得回她,盼望能将她好好当做个人,若是依旧将她看做招来挥去的奴才,这宫里奴才三千上万,那么咱家就恳请殿下另换一个即是。”
    他说得不亢不卑,年近五十的年纪两鬓微霜,说完把高瘦的肩膀欠了欠。楚邹听得无言一默,后来便垂下织锦长袖从他跟前掠了过去。
    隔天清晨陆梨给吴爸爸送去了一盅花菇鱼饺,另捎带了两盒子豁嘴花生,还有一副镶金铜嘴的象牙鼻烟壶。清早的御膳房长条院里,吴全由耷着一袭宽长的紫青曳撒,两条蚂蚱腿儿往地上一搁,就像是春天里地上冒出的木桩子。
    那芳朴斋的豁嘴花生京城里鼎鼎有名,每日限量出新,排着队儿卖完了只能等明天,非得是天不亮就得派人出宫去排队,不然可买不到两盒子;镶金铜嘴的象牙鼻烟壶描画栩栩如生,一笔一勾捺一看便知是出自宫廷造办处御制的。想不到那小子堂堂一名皇子爷,竟能为了丫头而花心思给太监送孝敬,倒像是有些下聘或约定的意味在里头。
    吴全有心里默默叱了句:好白菜都让瞎拱了。面上只作不愠不怒地问陆梨道:“是你自个儿愿意的还是他逼迫?”
    话中之意分明,都晓得楚邹幼年对陆梨的霸道与专横。
    自从陆梨考进尚食局后,便时常借着差事的便利,给吴全有与大师哥三五不时地送些调理羹膳,又或是纳几双鞋袜垫子。因为在天一门下考试时帮她解过围,说是报答恩情也无有人觉得不妥。父女倆关系虽依旧掩得甚淡漠,到底是能自然地交道了。
    陆梨那时答吴爸爸:“殿下说了,若您不信任他,且给他二年时间考验。若考得不合格,随您往他饭菜里搁虫子下药。”
    下半句一听就是这丫头胡诌,过二年,过二年都该抱上小皇孙了,下药毒死他叫自个丫头守长寡么?
    知他俩个自小难拆,拆也拆不散,到底是长大了,一句决定可不比小时候轻省。吴全有末了便宽和地道一句:“既是心里喜欢,就由着你去吧。受了欺负找你吴麻杆儿说,你吴麻杆儿旁的本事没有,收拾人的伎俩倒是不用你出主意。”
    那天的傍晚陆梨便正式搬进了楚邹的咸安宫,在此直到她的身世被抛光于众前,两个人如胶似漆地做了八…九天的小夫妻。
    刚进宫的宫女没甚么家当好收拾,两床薄褥子搭几样洗浴盆子,再有一包袱衣裳,叫小榛子和小翠一道过去一趟,这就给拿来了。死人的咸安宫废置空屋不少,夜里风中也似能听见凄凄的诡声,便给安置在沈嬷嬷的下排房隔壁凑个人气。可没把沈嬷嬷乐呵得眉眼含笑,听说这次指给四爷还是长公主亲自开了金口的,这丫头不学她母亲,是个贵命的好丫头哩。
    但那屋子楚邹可一回也没让陆梨去睡过。八月一到宫中便去了凉席,楚邹寝间里到底换上了簇新的软褥,他往床内添了个枕头,在搬进去的当天晚上就缠着陆梨与他做了第二回夫妻。
    烛火透过帘帐打着朦胧的光,那织着蓝锦的被子下勾勒着他修长的身躯,他把陆梨秀雅的脚踝牵制着,只是孜孜不倦地往她温柔里侵犯。好像天生就该是一对子相爱相杀,除却最初那次的水火不容,隔几天后的再来便只是刚开始有艰难,后面便都是好如浑然为一了。那深夜里他不肯放她好过,四周静悄悄地也听不见什么声息,他把木头架子震得厉害了,那诡秘的海潮便掩也掩不住,听在两个人的耳朵里都赧红着脸羞人。
    怎么就能那么夸张呢,她对他的反应也未免敏锐得过分。
    楚邹叫她低下头看看自己与他,陆梨哪里敢细看。楚邹便贴着陆梨的耳畔,用清泽的嗓音霸道地低语:“真不知这宫里哪个奴才生了你这尤物……小蠢瓜儿麟子,爷便是再百摧不折,这条性命也早晚要丧在你手里!”
    陆梨被他颠簸得连枕头都落了,一幕青丝漫漫散洒在腰际。那光影朦胧中,楚邹英俊的脸庞上容色迷离又狠劲,叫她满心爱眷不已,叫她不听使唤地把柔软往他那儿上熨帖。楚邹那时说她是妖精,可他自己却像是一条贪心的蟒狼。陆梨想起小翠的话,怎莫名记起乾西所大火中听到的太监嘀咕,她彼时可不相信那谣言,实在是幼年太卑微。便只娇虚着拿话儿嗔楚邹道:“爷怎知就是奴才了?万一是个妃嫔呢。爷这厢对我做着坏事,万一爷成了梨子的兄长可怎么好?挨千刀万剐。”
    但那谣言当年埋得深隐,皇子一辈的爷儿是无从得知的。孙皇后约束得紧,使得楚邹自小受着最为苛刻的天家礼教,莫说连一个小太监都无法忍受,更何况是堂系长幼。压根就是莫须有!
    那床帐子朦胧轻荡着,把陆梨愈发娇美如晕绽,一切的点滴都叫他被诱惑得裕罢不能。楚邹懊恼又爱恋不已,唇齿便惩罚地覆上去:“叫你再说些不着边际的?若真是隆丰的遗女,爷此刻也须先做死你,回头你便将爷杀了了断吧!”
    “爷,嗯……”欺得陆梨毫无防备地扣紧他肩膀。
    在谡真王与完颜娇进宫的前几天里,楚邹除却上早朝与下午去圣济殿读书阅卷,整夜便都与陆梨厮守在一处。那空旷的旧宫梁下,红木雕花的澡桶子里有过他们的旖旎痕迹,贴着墙角的暗影里亦留下过他的喘息与她的嘤咛,他们在帘帐内迷茫试探,隔着门做着青春年岁所有能想得到的放肆,是以为羞却并不以为耻,只因着迟来的深爱。
    楚邹给了陆梨太多的极痛与欢,他所有在人前隐匿起的坏都只是对她一个表露。那无人声的夜半,他甚至把她放坐在桌案上,铺了张画纸然后将她欺负,用她留下的痕迹在纸上绘了张画。那落英缤纷流水无归,楚邹把它取名叫《春美图》。画得真是惟妙惟肖,初秋的天,他把它赫赫然地挂在正中的影壁下,小九爷过来了也不避讳,到底局外人看不懂,还站在画下对他的工笔满目崇拜。
    如果不是后来楚邹离开了,带着讨梅和小翠去了江南。陆梨一个人回过这座人去殿空的寂寞废宫,她险些都要以为那短短长长的七八天,原是他们无意中穿梭了时光,彼此臆构出来的一场梦呢。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通宵到现在,本来想一口气写到锦秀的孩子,一看字数,还有一千六,于是只好放到下章了(掩面)
   

第170章 『陆叁』海棠花开

世间之情之欲有千般万化,有些单纯止乎于情,亦有纯粹关乎于欲。楚邹想,他对陆梨的应该是那至美至醇的爱情吧。
    因爱情催使人对生活充满斗志; 更激发了骨髓深处对于权力的渴望; 只因想要能给她更好。那段时间的楚邹很是刻苦和努力; 每天天刚朦朦亮就一路从西北角绕出内右门外去等早朝。
    卯时日始破晓; 奉天殿前按例要升朝; 朝臣们总是在寅时天不亮就得动身进宫。守在午门前的金吾卫每天都两眼巴拉地看着; 看谁最早谁最晚谁脸上不痛快皆默默收在心里,回头总有司礼监相干的人会去打听; 然后最终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但无论那些天谁最先到; 总能看到废太子爷一道清颀的身影; 挺拔地立在奉天殿的汉白玉台阶下。昏幽的黎明里弥漫着初秋的湿凉,他的肩头上挂着雾气,脸上却写着坚毅; 往来风雨无阻。总是第一个到; 亦最迟一个离开,继而又移驾到皇帝的养心殿,笔管条直地站在那珐琅的仙鹤腿香炉旁,听那些阁老与大臣们议政,亲自帮皇帝研磨墨水。那阵子的宫人们,经常会看到皇帝高高端坐于御辇,十八岁的四皇子扶着他的轿沿谦恭地从外朝走回来。
    彼时楚邹与小九兄弟二个的关系也日渐亲善,皇帝许是因终被儿子的努力触动,后便拨了几个臣子给楚邹。一个是吏部右侍郎杨俭,一个是方卜廉的门生贾晁平,再一是工部屯田清吏司郎中严默,都是二十多岁的实干年轻人,无甚么大权力,聚在一起思想却颇多碰撞。因楚邹暂时还未搬出咸安宫,外臣不方便直入内廷,便就在文华门进去的圣济殿里议事。大奕王朝在天钦这年的八月,似乎因着四年后天家父子兄弟的重新和睦,而又呈现出一缕明灿的生机。
    那段时间的陆梨,走在宫廷里也像都别样有光彩。她虽被指去楚邹跟前,但名字暂还挂在尚食局的册下,李嬷嬷去找了掌事王思,只说她有慧根,要收她去做徒弟。
    天耶,这是个怎样惊人的好消息?
    李嬷嬷是谁,那是后宫里从不与人沾亲带故的高贵人,她的手艺是不外传的,连康妃娘娘都宵想无门。陆梨刚进宫就得了她的垂青,那是多少宫女花钱买脸也买不来的体面,让姐妹们不知多少艳羡。
    宫中主子和奴才有尊卑,奴才之间亦横着道卑上卑下的坎儿。她时而走在宫墙根下,那些路过的小太监和小宫女便会对着她欠欠身子,以示对她的巴结。
    丙申日那天她去找过讨梅和春绿。寿昌王府后院子里的秋海棠今岁开得明媚,王妃方僷遣人采了不少送进宫来给李嬷嬷。晓得她两个爱吃果儿糕儿的,陆梨就做了两盒子的莲蓉海棠酥,橙粉玲珑的给她们送去。
    是在东筒子长街上遇到的她们两个,春绿正巧要去锦秀宫里,而讨梅也要去景仁宫站差。
    自从西六宫孙美人的汤盅里被下毒后,这阵子皇帝都不光顾东六宫。宫里隐隐传开锦秀怀孕的消息,都在等着看她落马的好戏,春绿倒是重情的,依旧还是每日去请安。
    讨梅看起来脸蛋瘦了一些,三个手指头上还缠着纱布。听小翠那张大嘴巴八卦说,前儿讨梅在张贵妃的宫里不晓得被谁碰了下,把张贵妃最喜欢的一只猫吃饭的瓷碗子打碎了,张贵妃让她当众蹲下去捡。
    蹲,在宫里蹲可是比跪更要损人的,跪说到底是宫廷礼节,蹲那是卑下人才干的勾当。当时恁多的宫女奴才都在跟前看着,不晓得讨梅是怎样的忍了下来。陆梨猜着必是因为她之前巴结过锦秀,以张贵妃一贯心狭的做派,到底也是存心要辱没她、给她个下马威。事后春绿劝过讨梅好几次,但讨梅也一定还要去,用讨梅自己的话说:“走都走到这一步了,这阵子吃了恁多的委屈不能白吃,再忍忍她就肯赏脸收下我了。”因此依旧每日挂着伤去张贵妃跟前戳脚子站班。
    但这话讨梅是不对陆梨说的。陆梨把食盒子递给她们,因为晓得她的心高气傲,脸上便也假装不知道那档子事。
    姐妹进宫来身份就变了,这宫廷里的气味儿沉淀了近二百年,谁人一进宫门,那尊卑阴狭荣华羡妒便入了你心骨。
    讨梅凝着楚邹给陆梨新裁的烟色斜襟衫儿莲紫百褶裙,她的脸上身上都好像写着那位皇子爷宠她的痕迹。讨梅就不要,只淡淡含笑地说:“这寿昌王府送进来的好东西,又是李嬷嬷那种贵人赏下的,我们小主的身份配不上用,还是陆梨你留着吧。”说着就凝眉认真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欠了欠肩膀从她的身旁走过去。
    小主配不上用,陆梨一个废太子的侍女就配得用了?
    那胭脂香粉拂过陆梨白皙的脸颊,陆梨便有些空怅不知语。
    春绿最是晓得讨梅心性的,进宫前一车篷就属她身家最高,眼见着进宫后别人没怎样,她倒是把什么谦卑隐忍辱没的都尝遍了,那滋味定然是难受。但讨梅与春绿是一个院子,这宫里女人若久久不能得宠,日子就越来越难过了,以后出来进去的都需要有个照应,春绿是不可能舍了讨梅近陆梨的。
    春绿便对陆梨道:“陆梨,当初进宫时候说好的,姐妹三个一块儿往上爬,谁都不许把谁甩下。眼瞅着你就要步步高升了,我和讨梅却还在原地踏步,给你拖后腿了。进宫前那壶水洗脸的恩情我都记在心里,这里姐儿俩就祝你好运了。”
    说着隐下酸楚,扯嘴角笑一笑,紧忙追着讨梅去了。
    她说“这里姐儿俩”,一个“姐儿俩”就分明是已把陆梨排开在外了。
    那樱草色衫裙在长条宫巷下飘飘渐远,陆梨想起西二长街上三个人在夕阳下的手拉手,才不到半年呢。一时绝美的眼眸里不禁有些惘惘然。
    傍晚清风阴凉,在东筒子尽头贯不穿。风卷着她扑簌的裙摆,把少女莞尔的身段勾出一抹动人的痕迹。人乍从苍震门里跨出来,还以为是那闱院里死去的高丽幽魂显了形,差点儿没生生吓一跳。
    锦秀一连两晚没阖眼,天亮便托袁明袁白两双胞胎太监去请了戚世忠。叫了几回,隔日清早的承乾宫里戚世忠才慢悠悠出现。给锦秀带了个拳头大的玉貔貅,貔貅可是聚财的上古神灵,除却皇家之外是不许民间收藏的,为的是怕钱财外流。
    锦秀笑笑说:“大奕王朝对于貔貅有明令禁制,眼下国库吃紧,公公倒是越来越阔绰了,就不怕风声传出去,都道这钱财进了公公的私囊。”
    她近日宫中萧条,连一贯过来请安巴结的妃嫔们也寥寥了影子。却倒是一贯妆容精致着,对着戚世忠也兀自端着姿态不亢不卑。
    戚世忠斜眼睨着,是知道这个女人的阴与狠毒的。废太子若不是心性足够坚韧,又或是存了心的自暴自弃,只怕这些年早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