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花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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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花事记- 第1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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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仁允弯起俊朗的长眸笑:“常听九殿下夸赞姑娘厨艺,看来明日本宫亦有口福了。只蛇却是手下朴将军所射,非我所为也。”
    说着往林中一指。
    那素白交领下是清展的肩膀,靠得近了,忽而贴近陆梨的耳鬓,肩上几许与楚邹相似的淡雅沉香。
    陆梨些微局促,见林间过来一道魁梧的身影,忙搭腕施礼,把距离疏开:“多谢将军出手搭救之恩。”
    腰带上一枚小三角的老玉佩,跟着她的姿势一晃一晃,只叫朴在成看得一愣神。
    那十四五岁正当好的年龄,就宛如光阴生动地倒退回去十多年,旧人依稀如故。只是眼前的这个目中更干净,似无有承载任何过往其他。
    朴在成蠕了蠕嘴角:“不必多礼,在下也只是随主子过来拾鹰。” 他的嗓音醇厚,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身型魁梧修长,英武中又不失清隽,算是个上乘的男子。话说着,眼睛却只是盯着陆梨错不开。
    陆梨觉着奇怪,然而也不好多问,便把地上的死蛇扔进网兜,挎了篮子欲走。那挑蛇的动作流利,眉头都不皱一下,只叫李仁允看得兴致盎然。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伤痛也不怕,毒虫蟒物亦不使她眨眼。
    朴在成忽然唤住陆梨:“恕在下冒昧,姑娘腰间的玉佩,是否一个叫朴玉儿的女子所留,她人在哪里?”
    陆梨步子微顿,头一次听外邦人问起自己母亲的名字,不禁心感诧异。但朴玉儿与自己的关系却是不能说开的,因那一段堂兄妹的通乱,关系到楚邹皇太子的位置,而皇帝也不会承认。她便犹豫着没答。
    李仁允在旁边道:“朴将军救过本宫性命,我与他虽是主仆,却亦如朋友至交。你但说无妨。”
    他的眼眸也和楚邹一样澄澈,所不同的是,楚邹的澄澈是洞穿沧海世情的隐与忍,让人看了心生怜恤,忍不住给予他温柔慰藉。而这个王世子的却是一种干净与明晰,仿若暖风拂面,使人有一种被保护的安宁。
    陆梨看了看朴在成总是莫名眼熟的脸庞,一时心下“扑扑”的,慢声道:“是。她已经在许多年前故去了,将军为何问这样的话?”
    多年前就故去了……
    朴在成听得心口顿然一沉。他进皇城之后,曾托此次进贡的高丽美人打听过,都没有问到朴玉儿的消息。听说前朝隆丰帝驾崩时,高丽一拨淑女全部都殉葬了,即便是已经做好了不祥的预感,此刻仍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十八年前,高丽王为答谢大奕出兵相助,强选民女进贡。乡间市井木栅栏被踢开,到处鸡飞狗跳妇人少女哭。只有敏慧是自己主动报名的,因为去了能得五两银子补贴,那时母亲病卧不起,父亲早逝,十岁的朴在成想去学武却交不起三两银子的学费。
    朴敏慧是她的大名,她怕被邻人发现告诉了母亲,便用了“玉儿”这个幼年的奶名。
    眼前又浮起官兵带她上笼车的一幕,十四岁纤瘦的背影,辫子在短褂下一掀一掀,把分来的两个馒头塞进他怀里。笑着对他说:“弟弟不要难过,听说大奕朝天子伟岸,国富民强,去了之后能当娘娘,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我若得宠了,便央皇帝派人来接你们,一起享福。”
    那笑靥妍妍,多么美好的展望。
    谁知许多年前却死了。
    朴在成眼眶发红,沉默了片刻道:“我是她弟弟朴在成。她死时可有留下什么话吗,还有另外半边玉佩去了哪里?”
    陆梨听得一颤,自小不知自己从哪儿来,雌雄都分不清,好像宫墙根下一只懵懂的鬼魂。这忽然的故事只叫她有些应接不来。
    她便低声道:“十五年前产下一对龙凤胎,男胎出生就死了,另外半块或许在他身上。奴婢也没见过他们。”
    难产……
    朴在成重重地握了握拳头,喑哑着嗓子道:“那孩子的父亲是谁?”
    一双瑞长的眼眸中似掩着无尽忧伤,陆梨不忍看。她似乎竟不关怀那些从前的故事,便摇了摇头。看到前方的枯草叶子轻响,也不知是不是有人过去,她就说:“香魂已去,将军节哀。奴婢还要找恪儿小世子,这就先行告辞了。”
    奴婢,一个先皇的骨肉怎可叫“奴婢”——
    “去了之后能当娘娘,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
    耳畔的言语还在回响,他也不知她后来过的是什么日子,但见陆梨往前方离去,那小小年纪,怎就像藏着许多不能说的故事,那样沉稳与淡定。朴在成不禁心生不忍与怜恤。
    李仁允在旁看到,便朝陆梨喊道:“你叫梨子?我吃过你做的荷花糕,本宫记住你了。”
    陆梨回头欠身,看到他在树影下笑若星辰的眼眸。
    作者有话要说:  白天打了六千字草稿,然而今晚修改时,接下来一段关于宋玉柔的却总也找不到感觉,从0点想到了现在还是没找对,于是只好先更新这么多了,好少……都不好意思端上来T T

第191章 『捌叁』何不善待

西出口是座汉白玉桥; 出去看到楚恪的跟班太监小刘子勾着腰等在那里。
    陆梨问他可瞧见恪世子了?答说被宋玉柔抱走了。躲迷藏躲着躲着把自己躲丢; 找陆梨找不到,不晓得乱走乱撞就到了西出口。眼看夕阳渐起; 担心陆梨在里头被狼叼走,瘪着小嘴巴呜呜抹眼泪。宋玉柔正巧路过; 看见没把他好一顿笑话,兜着小身板儿就给抱起来了,让小刘子等在这里报消息。
    奴才们的“道上”没有秘密,不管你在宫里宫外,反正总有路子把风声传开。大抵是听说了陆梨的传闻; 对着她的态度难免几分恭敬。陆梨问几时走的; 答说走了有许久了; 想起那林子里最后隐约的枯叶动响; 也不晓得是人还是风; 不禁略略悬着颗心。
    春绿就是在那天下午把周雅撞流产的。
    从东口出了林子后; 因为又惊又怕又伤心,怕自己离开后二爷被人发现; 可又无法继续看下去; 一路心神不宁; 趴在随廊上干呕。等到泪眼朦胧的站起来时; 刚好周雅从花园子里迎面过来; 没留神就把人给撞上了。那时候的周雅已经怀孕六个多月,身子多有沉重,按说春绿也没多大的力气; 怎的一撞就坐倒在了地上。等到太监们闻讯过来时,裙下已经淌开了一圈黑红。
    因为不愿被人看见林子里的一幕,春绿把随身丫头也打发了,当时的情形没人作证,一百张口都说不清。周雅虽说不得宠,可到底怀的也是皇子龙孙,她一个王府里的小妾害死了胎儿,仗毙都是轻的。即便张贵妃再想保,最后至少也免不了一顿杖责再打进冷宫。
    更何况张贵妃并不喜悦她,生着一副与何婉真几分相似的味道,平素弱婉婉的,进宫请安也不会来事。张贵妃说到底还是喜欢先头的陆梨,识大体、上台面,还讨喜,怎奈身世尴尬,谁人也别想得。听说儿子近日常去春绿的屋,心里自然不舒坦——小狐媚精的,在自己跟前看着闷不出声,背后动静却不小。
    陆梨回园子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夕阳在红墙琉璃瓦下打着金光,过崇禄门的时候,就看见两个太监拖着春绿往皇帝歇凉的玉明斋过去。春绿原本娇宠的好气色还未褪去,那会儿变作一副惊恐与绝望,看见陆梨挎着篮子回来,就对陆梨哭喊道:“梨子,梨子,我怕是要活不成了……你快去林子里今儿我们撞见的地方,快去把二爷喊回来……呜……”
    话还没说完,身后跟着的几个嬷嬷便用帕巾把她的嘴堵上。
    陆梨听得一瞬惊诧,先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待一琢磨路上听到的嘀咕议论,什么“啧,六个月说没就没了”、“出了多少血”、“谁知道是不是贵妃主使的”等等,心下才明白了大概。
    虽疑惑春绿明知道老二在哪里,为何又对自己装作找不到,只那当口若再折回去喊楚邝,一来一回半个时辰就耽误了。连忙把篮子交给小刘子,到楚邝住的院里叫喜娟喊太监去找人,自己便去了周雅的霜云堂。
    那阵子宫中怀孕六个月的除了周雅没别人。一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小院,太医刚刚离开,周雅静静地躺在床上。二十八岁的脸庞掩不住的清丽与苍白,眼里有失望有空茫,但是很平静,并没有太多悲伤。
    这次避暑也没有带上皇七子,只说这些年功课落下了太多,让楚邯留在撷芳殿里补课。流了那么多的血,她却这样平静,陆梨便猜周雅是故意不让皇七子跟来的,为的是不让楚邯再像三岁那年一样,再看一遍自己流产大出血的画面。
    周雅的这胎是预谋要流产的。当初陆梨那些耗损内气的茶包给出去,过去了半年多,后宫却一直等不到谁人消陨。陆梨便猜这个茶包应该一直都在周雅自己这里,她喝着,喝到一半又犹豫了,但这个孩子伤着了根,却已经留不住,留不住了她也得叫它去的值。
    陆梨便对周雅说:“娘娘用心良苦,不惜用性命做赌注,为的不过是给七殿下挣一份前程,在万岁爷心中留下一点体恤。可娘娘是否想过,春绿是二爷的人,又是四爷跟前宠妾的好姐妹,眼下二皇子在军中有威望,手里有兵权,马上又要与户部尚书结亲;四殿下逃不过是东宫皇储,他日必定要荣登宝座,娘娘这般得罪全了,虽给贵妃脸上抹了黑,心头稍许痛快,可他日皇七子的日子能好过?娘娘既已达成了滑胎的目的,不如看在孩子的份上,得饶人处且饶人,还能在万岁爷跟前搏一个宽容的好名声,还望娘娘深思。”
    说罢对着床沿揖了一揖。
    “呵呵……”周雅静静听完,只是空然地扯了扯嘴角。是没想到当年老四跟前的小蠢太监,而今竟能心思这般清明的。
    是,那药包她的确自己吃了,十月下旬拿到的,她十一月开始吃。原本想趁着皇帝偶尔还能来自己这里,在还能得一点宠幸的时候恰恰好死去,起码能叫他对当年的情分留下一点惋愧,日后好对老七宽待一些。可没想到却怀孕了,怀上她就舍不得死了,奢望着能用这个孩子挽回皇帝的心。
    但后宫里花开花谢,新人容颜笑貌嫣嫣,谁在意旧人凋零?那些娇鲜的颜色她看了,脸上印刻着清晰的娇宠,皇帝早已经不再惦记曾经与自己的三年了。她的翊坤宫里冷清,老七无论多么努力表现,也终不得他楚昂过问。最终便明白挽回不了。
    肚子里的骨肉虽怀着,脉象却虚沉,时感半死不活,那断了几个月的茶包便又继续狠心喝上了。就算胎儿保不住,也得用这块肉赚回一点恩情。
    周雅的眼前浮起随廊下春绿容色苍白的干呕,这算是她额外的发现吧,上天也眷顾自己,平白给了个一箭双雕的好机缘。等陆梨走后,她便凉凉地吩咐婢女道:“替我去皇帝跟前传句话,就说是我站不稳滑倒的,让皇上别再给小皇儿头上添性命,把那姑娘饶了吧。”
    “啪!”
    玉明斋里,张贵妃听了婢女的复述,便当着皇帝的面打了春绿一个响巴掌,把春绿打得眼冒金星。
    那雍容华贵的身姿坐在扶手椅上,脸上不掩怒容,龇牙叱道:“得亏是丽嫔仁善宽容,晓得把事实澄清。这要换作是别人,被你这般莽莽撞撞出了误会,本宫可是多少张嘴都说不清楚。”
    心中是不爽快的,因为当年周雅曝光了老二勾绊老四,这次周雅流产,宫里头私下里都说是自己在报复。为着做给皇帝看,这一巴掌下去可不轻。
    春绿嘴角淌血,身子都崴去了地上,只是半撑着手肘哀哀啼哭。那泪眼摩挲的清婉模样,皇帝不愿看,只是淡漠道:“贵妃带回去处置吧。”
    这般不冷不淡的态度,有如叫张贵妃满心的辩驳都说不出,一口气被生生地噎着落不下。回去后便罚春绿在院当中跪起了搓衣板,两手撑着块板子,再在上头搁块水碗。
    春绿撑得摇摇欲坠,只听张贵妃清幽的嗓音透出窗子:小狐狸精,叫她明着暗着掏空老二的身子。她的眼泪便淌个没完,想当初被老二在树下强要的一幕,心中便都是凄苦。
    一直从傍晚跪到了酉正,楚邝才急匆匆赶来。修长身躯跨进院中,乍看到春绿衣裳凌乱,发髻散洒,脸色亦恁般苍白,便皱眉问一声:“怎么回事?”
    春绿听到他熟悉的嗓音,赫然回头看。然后便看到他换了一身新展的衣裳,笔挺而俊逸,颈侧似有指甲的印痕,他的脸却很严肃,腰佩上也多了枚精致的小荷包。她是知道他的勇烈的,每一次都挂着他的脖子疼得要生要死,知道那个印痕是怎么来,心中便又爱又伤心。叫了声:“爷。”蓦地便晕倒在地上,水碗子“啪嗒”一声碎成片。
    日暮下的院落光影幽暗,楚邝后来托起春绿虚软的身子,只对屋里的张贵妃道:“儿臣要的,母妃给不了;儿臣不要的,母妃硬塞进来。塞进来的,儿子喜欢了,母妃却又缘何不善待。”
    说着便咬了咬唇,揽抱着春绿大步出了院门。
    春绿是在那天半夜小产的,小一个月的身子,连她自己都不能够确定。来不及告诉她的二爷一起高兴,一天当中就发生了这样那样的许多事,原本体质就虚弱,哪儿还能保得住。
    听说楚邝隔天清晨就备马车带着春绿回了城,在那之后有一段日子都不再入宫里来。
    这皇城里女人的心肮脏啊,得宠了的也肮脏,不得宠的也肮脏,都一样。还说太监。
    旁的皇子贵胄十五六、十六七岁就当了爹,楚邝今岁二十一了却还是膝下空空。张贵妃盼孙孙盼了不少年,没想到却是自己亲手杀了老二的第一个孩子。隔天便生了头疼病,病势很是反复了一场。已经四十岁的张贵妃,便是在这一年,身体开始走上了下坡路。
   

第192章 『捌肆』又谁故去(修)

那两条提回去的蛇被陆梨做成了汤; 叫宫女提去了次日的野馐宴上。用蘑菇、鱼翅再加以青翠的丝瓜; 同置在紫砂盅里煲烂,味鲜美且清甘; 夏日里佐以食用既养生又开胃。
    是作为德妃的菜品提去的,清风苑里摆着一条长桌; 得到豆子最多的前三道可呈到万岁爷的跟前去品评。琉璃瓦檐下的四角院子,坐着莺莺燕燕姹紫嫣红,除了张贵妃头疼没能来,其余嫔妃们并未因为两个流产的不得宠妃妾而受影响,互相低语娇嗔着很是热闹。
    翠竹轩下; 三岁的楚恪耷拉着小袍子; 仰着脑袋看皇帝试他的汤钵子。黑眼珠子一目不错的; 看见皇帝舀起汤勺; 自己倒先舔了下舌头。锦秀一身莲色宫袍坐在楚昂边上; 这样的后宫比评她通常是不参与的; 倒不是不能参与,而是没有意义。楚昂不会给她更多; 这后宫里皇后与贵妃的位分; 她也永远没指望能逾越得过去; 但该给的他自会给; 甚至不需要她开口。从某个方面而言; 她已经是他的一个附属,不需要旁的衬托。
    见楚恪舔嘴巴,自己便也试了一勺子; 叹道:“这道汤味美而鲜,鲜而不腻,加了野蘑菇与丝瓜,入口更为清爽,倒是甚附和今次设宴的主题。皇上您说呢?”
    楚昂心许,便好笑着看向楚恪:“这是你德妃奶奶院里的一份?”
    他还甚年轻,就业已儿孙满堂了,微笑时长眸熠熠,威严又不失亲和。楚恪满脸崇拜地看着,点头应:“嗯,是蛇肉。我屙尿,有蛇咬我壁股,怒泥把它们下锅了。”说得甚认真,把屁股背后的小袍摆撩了撩。
    学话太早,眼下倒学成口齿不清了。皇帝想起老四小时候,不由逗他道:“哦,还有哪只蛇胆敢无视天尊,咬朕的小皇孙么?”
    陆梨站在台阶下,听了忍不住噗嗤笑:“皇上别听他。屁股倒是真的被草叶子划了,可不是蛇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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