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又长大了一些,白嫩嫩的脸蛋儿,灵动的黑眸,红樱桃似的小嘴巴,可爱极了。她抱了抱三公主,三公主一点也不认生,在她怀里咯咯直笑。
尔后,三公主突然哭了起来,张充容接过来看了看,道:“她这应该是饿了。”然后交给乳娘抱下去喂奶了。
杨花拿来棉布以及针黹等物,张充容吩咐道:“杨花,你就守在门口,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许离开,知道吗?”
杨花躬身道:“娘娘,奴婢知道了。”她出门口,把门关上,站在门口守着。
王沅拿了一块棉布,用粉笔在上面比划,张充容突然问道:“你可有信了吗?”
王沅一愣,抬起头来,“什么信?”
“喜信呀,我娘说抱了刚出生的小孩子最容易怀孕了,你上次抱了我们妘儿,有没有喜信传来?”
王沅摇摇头,她的葵水才过了大半个月,哪有这么快。
张充容道:“唉,人人都有自己命,这孩子出生在谁的肚子,或者是什么时辰生出来都关乎这一生的运道。”
王沅知道她专门把自己叫来蕙草殿绝非只是做做针黹这样的事情,索性放在针线,仔细听张充容说话。
张充容继续说:“清平公主和亲的事情已定,幸好有个姐姐顶着,不然我妘儿就可怜了。”她讥讽一笑,“反正不管怎么说皇后的宝贝疙瘩是不会去和亲匈奴的,这就是人与人的差别,同样是陛下的女儿,大周的公主,皇后的女儿享受了最好的东西,偏偏轮到牺牲的时候就推给不受宠的姐妹们去,真是不公平。”
王沅淡淡地说:“母爱子抱,爱屋及乌,这个浅显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论起来,东莱公主未必就比其他人更招人疼爱,但事实就是她是陛下与皇后的掌上明珠。”
张充容目光中带着探究,“你是个聪明人,很多事情应该都是明白的。”
王沅笑了,“充容说什么,我不明白。”张充容云里雾里地就是不说真话。
王沅站起来,说道:“看来你今天并不想做衣裳,我还有事,先行告辞。”
“唉,你别走呀。”张充容拉住她,“对不起,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也不知道这宫里该信谁,你是个不错的,平日我们还算是投缘,所以只能把你找过来商量了。”
她拿出一个小锦囊,从里头掏出一张字条来,递给王沅。王沅展开看了,脸色大变,字条上歪歪曲曲写着:皇后之母与三妹密谋行祝诅之术,加祸于宸妃,梅氏亲笔留。
王沅定了定心神,把纸条扔到桌子上,说:“仅凭这个怎么让人相信?”
张充容道:“梅氏是个傻的,以为陛下不喜欢她是因为她没有读过书,不能知情识趣,于是就开始学写字,这笔迹很好认。梅氏曾经向我请教过诗经,还把她练的字拿来给我看。”
张充容找出梅姐的字帖来,“兴庆殿里还有很多,而且我也没有必要弄假。”
王沅仔细比照,果然字体一模一样。这样看来,梅氏无意中发现里皇后的秘密,这就可以解释,为何梅氏会突然过世了。
张充容坐在来,喝了一口热茶,喃喃道:“这个锦囊是兴庆殿一个做粗活的小丫头送过来的,刚收到时,我是不敢信的,毕竟太宗朝哀思太子的事情弄得人心惶惶,陛下对祝诅之术恨之入骨,一般人哪里敢弄这个?我便派人偷偷去查看,当晚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满珠曾去过兴庆殿看望梅氏,次日梅氏就开始生病,水米不进,慢慢地就死了,好好一个大活人突然就没了。”
说这话时,她的手有些颤抖,在这宫里,人人都为了争夺陛下的宠爱用尽各种手段,但这不包括杀人啊,本以为还算平静的后宫突然间出了一条人命,梅婕妤死后,张充容吓坏了,好几天都睡不着觉。
“或者梅婕妤是真的生病了呢?”王沅问道。
“不,不可能,”张充容断然否定,“我最开始跟你有同样的想法,后来,妘儿微恙,过来给妘儿诊断的御医正好也给梅婕妤诊断过。于是我就问了御医,御医道,梅婕妤只是受了风寒,不知为何既吃不下饭也吃不下药,就这样熬了几天就过世了,我猜想,梅婕妤是自己把自己饿死了。”
张充容平静的面容终于撕裂,情绪崩溃,伏在桌子上大哭起来,“她已经得到了一切,为什么要这么狠毒啊!”
☆、第 62 章
62 第 62 章
梅婕妤之死的真相揭开, 王沅惊呆了,一阵茫然,想起余蕴秀平日那副端庄贤惠的样子,心头就犯恶心, 现在看来,皇后才是这后宫中最狠心的人。
看着张充容肩膀一耸一耸的,王沅掏出帕子递给她。张充容擦干净脸后, 神情悲凄,道:“我既是为梅婕妤哭,更是为我自己而哭。”
余氏如此心狠手辣, 陛下在时,她们性命无忧, 若陛下百年后,她们这些嫔妃该如何自处?王沅心里有一瞬间后悔,当年余蕴秀生东莱公主时, 她不曾提议让人去唤太子来该多好, 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 一则皇后未必不能挺过来, 二则当初的皇后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只是不知是荣华权势勾起了皇后心中的恶念, 还是这些恶念本身就隐藏在皇后身上,只是她遮掩的足够好, 直到现在才慢慢显现出来。
两人慢慢地冷静下来, 张充容恨恨地说:“我就知道余氏狱卒之女,上不得台面, 就会使一些下九流的手段。梅婕妤太过懦弱了,要是我是她,我必定去陛下面前揭穿余氏!”
王沅能想象到梅氏听到辛密之后的绝望,“梅氏根本见不到陛下,她所说的事情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张充容长叹一口气,“也是,只是不知她为什么把遗书给了我,真是烫手的山芋,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余家知道梅氏偷听之后,肯定不会行事了,拿着这个纸条能有什么用?”
“那就烧了它吧。”王沅把纸条塞进锦囊了,好心给她建议。
张充容犹疑半响,终于说:“算了,我也不再跟你打马虎眼,这纸条我不准备烧,毕竟关键时刻能够派上用场。”
王沅懒懒地靠在椅子上,道:“就算是余氏没了,下一任皇后必定是宸妃,宸妃做皇后未必比余氏做皇后好。我等一点好处都没有,何苦要去操这个心。”
张充容眉毛一挑,“宸妃清高自傲,虽然不太好亲近,但她对后宫嫔妃没有什么敌意,而且余氏本是陛下的结发恩爱妻子,现在陛下这么多嫔妃,子女也会越来越多,从清平公主的事情上,就能看出余氏很厌恶我等的。”
她本对王沅有所图谋,干脆将她去年本打算将孩子送给宸妃抚养,但被宸妃所拒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王沅这次恍然大悟,本来还以为是因为张充容生了女孩,所以宸妃才不要的,接过却是宸妃主动拒绝了。
她有些疑惑,道:“你父亲既然是冯大将军的部下,你何不通过你父亲将梅婕妤的遗书交给冯家,让冯家来处理这件事。”
张充容苦笑道:“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只有这封遗书,再无其他凭证,我若是将这个交给冯氏,一旦事情有了偏差,那我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话也没错,冯、余两家素来不和,无凭证的情况下,李湛肯定不会相信,甚至可能会认为有人故意陷害皇后与太子,冯家有冯大将军在,不会有任何损伤,最后总有一个人为此要承担后果,那么极有可能就是张充容了。
王沅直问道:“那你今日找我到底是为着什么?”
张充容道:“戎氏获封婕妤,本该搬到兴庆殿正殿去住,但戎氏为了表示对梅婕妤的尊敬,决定等梅婕妤七七之期过后再搬。正殿一些大件物品须由少府派人收回。我知你姐夫在少府任职,正好负责这一块,应该很容易让冯氏的人发现梅婕妤的遗书吧。”
说完,她把桌子上的锦囊往王沅这边推了推,王沅用手抵住,微微一笑,道:“等等,我这样做是冒着很大风险,那么,我能得到什么?”
张充容挑眉,“宸妃之母齐夫人天性好强,早已不忿皇后压在宸妃头上,再加上余家人不会低调做人,大大地得罪了齐夫人,这两家迟早要斗起来。”她拎起锦囊在指尖转了转,“而这个小小的锦囊就是引火线。我已然失宠,你却前途大好,冯余相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说不定正好是你的机会。而我,只需要妘儿能平安无事守在我身边长大即可。”
王沅心里快速转动,如今宫里的局面如一团死水,让人觉得透不过气,这天总该换颜色了,而且就算没有梅婕妤的遗书做引子,也迟早会爆开。她伸出了手,“把锦囊给我吧。”
张充容松了口气,道:“我总算是没有看错你,你是个有胆量的人。”
王沅学着她的样子挑眉道:“我却是小看你了。”
张充容笑道:“若我生的是个儿子,或者我还有宠,或许可以争一争。你比我运气好,赶上了好时候。”
两人密谋完后,王沅带着鼠尾回了宫了,然后立刻让张山去田府传话,让大姐王淑次日进宫相见。采青见她脸色不太好,问道:“婕妤,可是那张充容欺负您了?”
王沅道:“傻丫头,你家小姐岂是这么容易被人欺负的。”今日她与张充容说的话,她也不打算让采青知道,多一个人知道多一份被泄露的风险。
这时,公孙柔嘉带着粟米进来,粟米手上托着盘子,进了殿,匆匆给王沅行过礼之后,道:“采青、鼠尾,你们快来帮我拿一下东西,好重。”
公孙柔嘉指指盘子上的莲藕等物,说:“胡婕妤让我带过来给你的,挺新鲜的,味道还不错。”
王沅道:“她倒是个有心人。”然后让人把莲藕送到厨房,中午添一道滑藕片做菜。金桂领命,端着东西去了厨房。
王沅拉着公孙柔嘉坐下,问道:“端娘找你去椒风殿所谓何事?”
公孙柔嘉端着一杯茶,慢慢地撇着茶叶,道:“是关于清平公主和亲及梅婕妤突然去世的事情。她们二人觉得事有蹊跷,”
王沅“哦”了一声,“端娘看来是想抓皇后的把柄。你怎么回她的?”
公孙柔嘉道:“我知道的也不比她们知道多少,不过就是皇后突然给大公主与梅婕妤请封居心不良而已,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王沅今日才从张充容那里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但她却不能给公孙柔嘉解惑,事关重大,而且极有可能引火烧身,以免连累她。
翌日,王淑进了宫,由人引着去了明光殿。姐妹俩相见,王沅仔细打量姐姐,笑道:“姐姐,你发福了。”
王淑轻轻拍了下妹妹,说:“我已是而立之年,而且生了三个孩子,不发福才怪。”
王沅带着姐姐去了书房,让采青亲自守着门不要让闲杂人等过来。
王淑道:“你急匆匆叫我进宫来,可是有重要事情?”
王沅挨着她坐着,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姐姐,有东西要让你带给姐夫。”她拿出一封信给王淑看,“这是一份信,是事关皇后娘家与冯家,你交给姐夫,他会明白我的意思。”
田迹有大志,根本不愿意待着少府做一个小官,王沅相信他接到这份信后必定会办得妥妥当当。
王沅将信夹在了准备赏赐了王淑的锦缎里面,王淑郑重地点点头,“沅儿,你放心,我会将信亲手交到你姐夫手中。”
王沅道:“嫔妃及宫人每月可见一次家人,姐姐,不管姐夫是否办妥,你差人去永安坊张家穿个信给我,若是送桃子给我,表示事情已经办妥了,若是送李子,则是没有办成。”
那是张山的家,王淑不方便进宫时,也曾托了张家人送一些果品食物带进宫给妹妹。
王淑一口答应下来,“行。”
过了几日,张山去看了一趟家人,带回来新鲜的桃子,洗干净了送到王沅面前,王沅赏了他一个荷包。
张山接过荷包,磕了个头,“谢婕妤赏赐。”
王沅盯着桃子看了半响,心里的重石落了下来,该做的她已经做了,现在就只等着看事情的后续发展了。
……
自从生下四公主后,冯宸妃虽然挺过来了,但身子损伤很大,一直卧床休息,连四公主的满月礼都没能起身参加,把她母亲心疼的了不得。
齐夫人已然成了宫里的常客,隔两天就进宫探望女儿,直到宫门落锁才出宫,从来没有在宫里留宿过,对比着乐成侯夫人时常进宫小住,倒不那么显眼了。
齐夫人看着四公主,感情很复杂,这个孩子让女儿吃尽了苦头,冯宸妃没有注意到母亲的神色,摸摸四公主的脸,忧心忡忡,“娘,女儿见过程氏与张氏的孩子,都长得肥壮,为何徽琰都已经满月了,还这么瘦弱,女儿很忧心。”
齐夫人扶着女儿躺在床上,嗔道:“为娘把你生出来时,和徽琰现在的样子差不多,后来还不是养得好好的。”
冯宸妃只想看着自己的女儿,道:“娘,把徽琰抱到我身边来,我要时时刻刻都看着她。”
齐夫人偏偏人乳娘过来把四公主抱走,然后对女儿说:“你现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保养着自己。你心疼自己的女儿,为娘也心疼自己的女儿,你就让你娘少为你操点心吧。”
☆、第 63 章
63 第 63 章
冯清芬难得着作小女儿状, 拉着母亲的衣袖撒娇,“娘,我会保重自己的身子,但我也想看看徽琰。”
齐夫人叹气, 摸摸她的头,劝道:“刚出生的小孩儿爱啼哭,很影响你休息, 你要是实在想见徽琰,先好好睡觉,明日早上让乳娘抱过来就行了。”
冯清芬闷闷地“哦”了一声, 躺在床上,孩子气地把被子蒙在脸上。
齐夫人哭笑不得, 揭开被子,“你可别把自己闷坏了,怎么越来越像个孩子。”
冯清芬睁开眼睛, 认真地说:“娘, 虽然生徽琰吃了很多苦头, 但我觉得很值得。”
“好, 好, 很值得。”齐夫人哄着她。
兰草端着汤药过来,道:“娘娘, 到您吃药的时辰了。”
冯清芬的脸立刻皱起来, 齐夫人接过药碗,递给女儿, “别用什么勺子,直接一口喝了,反而不苦些。”
在她灼灼的目光下,冯清芬无奈地端着药碗,闭着眼睛,一口气喝了下去。
齐夫人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女儿,咱们好好的养好身子,不叫那起子小人得意!”
冯清芬蹙眉:“娘,您怎么又说这些话啊。”
齐夫人嗔怪道:“我还不是为着你好,你进宫时,我找人给你占卜,那术士说你属于水命,余氏属于火命,水火不能相容,现在的情况可不就是这样的。”
冯熙昔日的一个下属在少府任职,在兴庆殿找到梅婕妤留下一个装遗书的锦囊,直接呈给了冯熙。之后齐夫人也知道了这件事,对余家那是恨得咬牙切齿。
“那些方士的话不能相信,秦始皇听信术士,寻求长生不老药,可世间根本就没有长生不老药。”冯清芬振振有词地反驳。
齐夫人道:“我没你读的书多,但只说二十多年的一件事,太宗皇帝晚年,有术士道长安狱牢有天子之气,陛下当时正被关在狱牢里,所以,术士是不能小看的。”
冯清芬道:“那也不能全信。”
“好,你说的都对。”齐夫人怜爱地看着女儿,这个女儿生下来就被她与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