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湛见徽鸾这么不懂事,脸色难看起来,徽鸾偷偷看了父皇一眼,嘴巴一裂,也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还边说:“呜呜,我要母后,我要母后,母后你在哪里?鸾儿好想你,呜呜。”
她提起余蕴秀来,李湛心酸,怜惜她小小年纪丧母,将她揽在怀里安慰起来,“乖鸾儿,别哭,父皇又没有骂你。只是徽君是你的妹妹,你是姐姐,不可以打她,要爱护她。”
徽鸾抹着眼泪说:“父皇,鸾儿不要住在这里,鸾儿只想跟母后住,父皇,母后去哪里了啊”
王沅哄好了徽君,让乳娘将她带下去,然后对李湛说:“陛下,扶养二公主的人同时也要二公主喜欢才行,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二公主不愿意住在明光殿,那这事就罢了。”
李湛还想再劝她几句,王沅忙说:“徽君刚才哭的太伤心了,妾还不放心,再去看看她。”
李湛无奈,只能带着徽鸾回了建章宫,看着徽鸾犯愁。太子住在东宫,他肯定不会交给冯宸妃扶养,只能暂时自己照看,但徽鸾太小,又是女孩子,还得找个嫔妃照看才行。想了好几个人都觉得不合适,程氏宫婢出身,见识有限;张充容他不喜欢;公孙氏倒是可以,但公孙氏没有做过母亲,没有照顾小孩子的经验,现在鸾儿不喜欢住明光殿,看来只能由宸妃照料她了。
宸妃宫妃中地位最高,暂代宫务,而且……李湛无奈,只能下了决心,让张让那边去跟宸妃说了一声。
宸妃在宫里耳目多,早已知道二公主大闹明光殿的事情,道:“二公主已经被陛下与先皇后宠坏了,本宫也只能抚养她,推不得了。”
茜草道:“陛下偏心的厉害,听说二公主打了五公主,陛下一句重话都没有说,她要是欺负我们四公主怎么办”
冯宸妃笑道:“她不过是个稚子,扶养她又有何难的?王昭容不愿意扶养她,最重要的原因是其一介嫔妃之身,抚养先后所出的嫡公主,名不正言不顺。本宫日后占据名分大义,就是二公主的嫡母,她若是敢不敬本宫这个嫡母,吃亏的也只能是她。宫里出生的孩子长的很快,现在她还小,可能不懂,过两年也该都懂了,不必为难。”
兰草、茜草齐声说:“娘娘,您说的是。”
☆、第 89 章
89 第 89 章
王沅听说宸妃扶养了二公主, 道:“甚好,早就该让宸妃扶养,宸妃是日后的皇后, 这才配的起二公主嫡出的身份呀。”
公孙柔嘉想起二公主来,故意道:“沅儿,你猜宸妃会如何对待二公主”
王沅道:“那必定会是极好的了。”
有个词不是叫做捧杀吗, 二公主年幼不定性,宸妃捧着她, 自然会纵容她的性子,娇惯她, 这样既能在李湛面前卖好, 又能在适当的时候利用二公主,毕竟二公主的还有一个重要的身份是太子的同胞妹妹。
公孙柔嘉叹道:“兜兜转转回来,冯宸妃还是当上了皇后了,这又是何必呢,白白折腾一番,反而累的这么多人丢了性命。”
王沅也曾经想过这个问题。李湛能当上皇帝完全是因为运气好,以及他没有任何政治资本, 不会像乐昌王一样难以控制, 所以冯熙才会选择他接任皇位, 可以说李湛能登上皇位, 完全是仰仗于冯熙。李湛登基之初, 大臣们建言册封冯熙女为后,他却偏偏拒绝了, 坚持立了原配余蕴秀为后,余蕴秀除了一个原配妻子的身份没有任何足配后位的条件,若是李湛当初不立她为后,是否她今日就能保住性命王沅忍不住把心里的疑惑说给公孙柔嘉听。
公孙柔嘉想了想,说道:“大概是陛下确实是真心喜爱敬重皇后,不忍心贬妻为妾,毕竟一个无辜的女子被贬为妾室,很少有人能承受住这么委屈。”
“可是形势比人强,陛下他难道立余氏为后时,就不想想后果吗陛下登基这么多年,尚不敢对冯大将军有任何异议,更何况是无任何依仗的余氏。”
公孙柔嘉沉思道:“不对,陛下他想到了,他极力扶持余家,给余家封官加爵,增加皇后及太子身后的势力。”
“同时也是给陛下自己增添势力,以对抗冯家。可惜余家人不争气,扶不起的阿斗,陛下的策略失败了,余家与皇后承担了失败的后果。”王沅冷然道,帝王终究是帝王,心思深沉,虽然有真情在,但在权势地位面前真不值多少。
公孙柔嘉颔首,“可能这就是陛下为何对太子与二公主如此好的原因吧,一则他们身份不同,乃是结发妻子之子女,另外就是有对皇后与余家的愧疚在里面了吧。”
李湛与余家相处多年,未必不知道余家人的秉性,他去强扶余家,余家本就是烂泥,根本扶不上墙,于是顺理成章地就做了炮灰。
最后,王沅说道:“经过此事后,陛下该彻底不敢再试探冯大将军的底线了,安安生生地当他的皇帝,冯大将军已然年迈,熬过了大将军就好了。如今咱们也后宫的风向也该转转了,以后就是冯宸妃一人独大,独得陛下恩宠。”
公孙柔嘉握着她的手,笑道:“那咱们就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务必低调行事,别被人利用做了对付冯家与宸妃的枪。”
王沅点点头,“幸好咱们还有徽君,有她在,日子总不会太寂寞的。”
过了几日,王淑、韦氏带着真真进宫探望王沅。早上起来后,王沅的心情有些紧张,采青与鼠尾给她换了几身衣服她都不满意,一时嫌太过华丽,一时又觉得太素净了。
采青笑道:“娘娘,又不是您要新媳妇见公婆,干嘛这么紧张要紧张也是那方姑娘紧张。”
王沅边对着铜镜画眉,边说:“我与二哥从小感情极好,眼见着他终于要成亲了,心中开心又忐忑,所以就有些紧张了,只希望那方姑娘能温柔贤淑,与二哥琴瑟和谐。”
王淑等人到了明光殿,齐齐给王沅行礼:“参见昭容娘娘!”
“快免礼。”王沅忙道。
采青、鼠尾扶起了王淑与韦氏,方姑娘牵着真真的手,拉她起身。
她长得一张圆圆脸庞儿,额前垂着几缕流海,一双眸子虽然不大,但微微笑起来时,双眼弯弯,显得温柔可亲。王沅对这个未来二嫂的印象是非常好的。
王淑笑着指着方姑娘道:“方家与田家本是通家之好,云娥父亲担任太史令属官掌故一职,自小家学渊源,学问见识是极好的,论起来,是我们二弟高攀了。”
听到提及婚事,方云娥低着头作害羞状。
王淑爽朗笑道:“不必害羞,反正我们很快就会是一家人,以后若是二弟欺负了你,你只管告诉我,我来教训他!”
方云娥娇嗔:“嫂子,您就别说了。”
王沅替她解围,对大姐说:“方姑娘还是未嫁的姑娘,姐姐你就少说些罢。”她撸下手臂上的白玉镯,把方云娥招到身边,替她戴上,“初次见面,我却觉得你很合眼缘呢,看来这也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送给你。”
方云娥大大方方地收下了,恭声说:“多些娘娘的赏赐。”
王沅让她坐下,几人和和乐乐地说这话,唯有韦氏一人脸色不太好。她上无婆母,本是王家的女主人,二弟娶亲的事情原本该她张罗,现今大姐王淑把事情都揽过来,从相看到订婚下聘,完全把她排除在外。韦氏不忿,但是看着王淑与昭容姐妹情深,她根本就不敢说什么。
王沅把韦氏的脸色看在眼里,心里明白她在想什么,二哥的事情是她授意王淑不要让韦氏插手。妻贤夫祸少,也是她从余氏祸事中得到的教训。
王沅把真真搂在怀里,爱怜地看着她,问她在家里做什么,最近在读什么书真真一一回答,一言一行已经有了少女的气质了。
韦氏看着王沅这么喜欢真真,心里不禁有些安慰,清了清嗓子,说:“娘娘,你大哥一个大男人,成日待在家里也不好,娘娘您看能不能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这二弟不也是不久前升了官,他们都是娘娘你的兄弟,不能厚此薄彼呀。”
她语无伦次地说出这番话出来,王淑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张嘴想要斥责,王沅伸手制止住她,然后对真真说:“想不想跟徽君妹妹玩儿”
真真高兴地说:“想!”
“那就麻烦方姑娘带着真真去吧,鼠尾你带着她们去偏殿。”王沅吩咐道。
“诺。”鼠尾答应下来,带着两个去了偏殿。
待两人离开后,王萤脸色沉下来,正色道:“自我进宫为妃后,家里的日子日渐宽裕,大哥性子沉稳,正正合适照料家中田产,承欢父亲膝下。二哥果然,凡事不瞻前顾后,敢想敢做,陛下喜欢任用这样的人。还有就是如今朝堂上冯大将军权势无双,后宫中则由宸妃一人独大,其他嫔妃都微不足道,包括我在内,所以这样的话嫂子你以后再不必对我说了。你只需要想想余家,皇后太子出自他家,最风光时,一门四侯,连陛下也亲自上门去给乐成侯贺寿,比起冯家都不遑多让,可是你们看看,现在的余家又是什么下场,皇后没了,乐成侯夫妇身死,余少儿也没了,只剩个太子,但在冯家的高压下又能支撑多久更何况我只是个小小的昭容,所以,还请嫂子约束家人,不可借我的名为非作歹,不然,可别怪我不讲情面,我必定不会轻饶!”
韦氏摄于她的威严,慌忙站起来,低着头呐呐地说:“妾身知道了。”
王淑也以长姐的身份教训韦氏,她说话很直白,“我说大弟妹,恕我直言,我那大弟就不是个当官的料,耳根子软,懦弱,还没什么能力,照料家中田产,做个富家翁就够了,其他的他也不用多想,你呢,就更不必想了,韦氏,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韦氏脸色通红,忙道:“知道了。”
王淑点点头,“这才像话,好好教养孩子们,特别是延寿与小宝,以后是有机会为官作宰,为国家效力的,他们是男孩子,你可别给宠坏了!”
下午的时候,李湛突然过来了明光殿,王沅挽着她的隔壁,笑道:“陛下,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啊”
李湛挑眉,“不欢迎朕吗?”
“欢迎之至呀,只是好奇嘛?”王沅拖长声音说。
李湛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他之所以最近常常过来明光殿,其实是为着徽鸾的事情,他把徽鸾送到明光殿,后又送徽鸾去了昭阳殿,掖庭就有闲言碎语传出来,说王沅不自量力,恃宠而骄,妄想抚养嫡公主。李湛觉得是自己没有考虑周到,对她颇为愧疚,这就带有点补偿的意思。
他见王沅今日格外高兴,于是问道:“可是有什么好事情发生”
王沅笑道:“我二哥要成亲了,今日见了那位未来二嫂,很合我眼缘,我很喜欢她,这可不就是好事吗”
李湛颔首,“确实是一件大喜事。”
两人在屋里看了一会儿书,王沅觉得无趣,建议:“陛下,不如我们去凌波亭看荷花”
凌波亭临水而建,背靠参天大树,三面环水,李湛当然同意了。
两人来到凌波亭,宫人早已安排好了,在亭子角落里搁上冰块,一丝丝凉意传来,舒服极了。
两人对坐玩六博,王沅执黑子,李湛执白子,王沅本就擅长六博,加之手气好,连杀李湛三盘,他也不生气,反而更加兴致勃勃。
两人又玩了一盘,李湛仍然输了,王沅笑道:“我这六博可是我父亲亲自教的,父亲曾经他曾是陛下的手下败将,哈哈,大概是陛下忙于国事,疏于嬉戏,所以玩不过我,这是好事呀!”
李湛曲指在她额头弹了一下,“你这嘴巴,朕实在是说不过你。”
两人正说笑时,两个女子款款行过来,近了才看清来人是严美人与她的侍女。
严美人墩身失礼,“妾严氏参加陛下、昭容娘娘。”
☆、第 90 章(捉虫)
90 第 90 章(捉虫)
王沅挑眼打量严氏, 只见她一身月白色薄衫,挽着堕马髻,发髻上插着一支珍珠簪子, 耳上坠着两粒珍珠,整个人十分素雅,不过衣饰虽简, 但看得出不是凡品,尤其的头上的珍珠宝钗, 珠子有指甲盖大,珠身浑圆, 闪着莹润的光泽。
李湛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严氏温温柔柔地说:“妾听人说这里的荷花开得极好, 故而过来赏花。”
王沅与这严氏自来很少交往,但严氏进宫还没多长,连跳两级被封为美人,在宫里的风评又好,可见这人不能小看,不过看着她与余蕴秀神似的样子,王沅不禁好奇, 李湛是如何和她相处的。
李湛研究六博局势, 对严美人并不在意。张让度量他的心意, 于是指了指稍远处的另一座楼阁, 道:“严美人, 那座翠滴阁视野极好,正合适赏花。”
严美人装作听不懂, 故意对王沅说:“妾一见到昭容娘娘就觉得亲切,不知娘娘可否允许妾在这里赏花”
李湛心神都放在棋局上,充耳不闻,王沅对严氏并无好恶之感,于是说道:“坐吧。”
严美人轻声道:“多谢娘娘。”然后坐了下来。
严美人随口道:“宫里日子悠长,不知娘娘平日做什么”
王沅看了李湛一眼,故意笑道:“陪伴陛下呀,还有个徽君要带,整日里都忙的脱不开身呢,你呢”
严美人脸色一僵,答道:“妾平日里喜爱织布纺纱,量体裁衣,偶尔与同殿的常宝林、何宝林聚聚。”
王沅笑道:“真是个蕙质兰心的好姑娘!”
严美人心不在焉地应了几句,眼睛一直盯在李湛身上。她从进宫伊始,就很得李湛的喜爱,同时进宫的常、何二人望尘莫及。她满心欢喜,又极力压抑住自己的得意,以笑脸对待宫中任何人,果然李湛更加喜欢她,知道她喜欢织布裁衣服,还专门找了绣技精湛的绣娘教导她,甚至还会专门花时间看着她纺纱裁衣。
进宫后的日子过得如梦如幻,得了天下至尊的夫君的宠爱,皇后与宸妃对她也关怀备至,严美人本是一介平民之女,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能过上这神仙般的日子,她的一颗芳心全部扑在了李湛身上。
哪知好日子过了才几个月,自皇后过世后,陛下就再也没有来看过她了,据说是思念皇后甚为悲伤,无心后宫,严美人拿这个安慰自己不要急,随着时间的流逝,心里越发不安,无心在纺纱织布,屋里那台纺纱机也渐渐蒙上灰尘。
何宝林是个厚道人,仍然如常对待她,但常宝林就不同了,常宝林自诩美颜无双,却被容貌远远不及自己的严美人拔了头筹。严美人得宠时,她自然不敢说什么酸话,姐姐妹妹你好我好的相处,一旦严美人开始失宠,她便开始冷嘲热讽起来,“严姐姐,依妾看,这纺纱机还是扔了吧留着又有什么用,咱们三人都是苦命的,天生都不讨陛下的喜欢。”
严美人咬咬唇,憋出一句话来,“陛下喜欢看我纺纱织布,还是留着吧。”
“呵,”常宝林冷笑一声,“还在做美梦呢,皇后仙逝已有三四个月了,陛下有过来我们殿里吗?”
“陛下因着皇后仙逝心情悲痛,故而……”严美人小声地解释道。
“得了吧,陛下这些日子去了多少地方,可是偏偏就不来大同殿,严姐姐你也该醒醒了。”
她这一番话把严美人打击得不轻,她回屋后,痛哭了一场,贴身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