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浪费时间去找一个低贱婢女的问题,是怎么样可笑。
九王找的不是红腰,而是一个和他自己如此相像的女人。
正文 179章 武帝画像
御天行承认他真是被这女人说的心服口服,他先前竟是小看了,这张嘴已经可以和九王在伯仲。
只可惜,红腰刚才说了会让他满意,可惜这些话他不仅不满意,还更让他起了杀心。
所以这么一张嘴,要是再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来,他不介意先杀了她。
“你还想跟本王合作吗?”御天行冷笑了一下。
红腰机敏地道:“当然,我虽然不知道九王把玉玺藏在哪,龙脉又在哪,但我知道九王之前游历五国的时候,曾秘密做过的一件事。这件事哪怕不需要玉玺龙脉,也可以让晋王陛下的天下没有那么顺利就能取得。”
御天行现在对红腰的话,已经和听九王说话一样带了模棱两可,他索性幽幽地笑:“本王倒好奇九王在各国耳目注视下还做了什么。”
这句话就表明他并不完全信任红腰,红腰却目光炯炯的,说:“九王要做事情方法有很多,而且你们盯着九王的时候,可没有连他身边的人一起盯。”
九王身边的人,就是那个冷面车夫,这个车夫武功高强,谁都知道他一定在暗处保护九王,就算看不到他的身影也不会有人怀疑。
可红腰的话里,却蓦然意有所指。
御天行眯眼:“你是在说九王派了他身边的人为他做了一些事?”
红腰直言不讳:“我一直跟在九王身边,我知道很多的时候,车夫都并不跟我们在一起。”
御天行站起来踱步,白面车夫不跟九王在一块,有身边的红腰说出来,又能说明什么。
他停下脚步,慢慢看向红腰:“不如你先说说,九王到底指使车夫干了什么事。”如果还能妨碍到他攻占其他诸侯国,难道九王还有本事在暗处布置了一个军队?
如果真的这样,那之前被灭的燕国和陈国怎么都没见动静。
御天行心中哂笑。
红腰用眼睛盯着御天行:“自古君王都有一句奉行的话,得民心者得天下。九王不需要拉拢什么武力,他只要在行走诸侯国的时候,给这些民众灌输你们不是正统之君的念头,那出现多少战乱和灾祸,都会被这天下人归结为是你们的过错。”
要是天下有个帝君,当然不必忍受分裂之苦,而坐着去看五个不是正统出身的“王”为了自己的利益争权夺利,看着百姓去受苦,所以燕国和陈国就算是灭国了也没百姓哀悼。
御天行果然变了颜色:“你说九王对那些民众说了什么?”
红腰没有说话,就看着御天行沉默也表明一切。
御天行却在一冷之后反应过来,想起什么,骤然冰凉的眸目盯到了红腰脸上:“得民心者?九王自己,有得民心这个能力吗?”
一个天下皆知道的妖孽,就算他对别人蛊惑五大诸侯的国君都不值得信任,难道百姓就会反过来信任他?所以御天行刚才一瞬间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觉得笑话。
红腰却好像不觉得是笑话:“九王没有得民心的能力,但武帝的嫡子有。”
御天行目光清幽渐深起来:“九王说他是武帝的后人?你亲眼见到了?”
红腰顿了顿:“我没有见到,但我感觉的出来。”
御天行冷笑:“你是在跟本王说故事吗?又是你的脑子感觉出来了?”
红腰盯着他:“晋王陛下不信任我,却还不得不听我说话,也是够辛苦。或许陛下可以离开了,我该说的也已经告诉了陛下,毕竟我左右不了陛下的想法。”
御天行一哂,却没有真的离开,说道:“王爷身边一直带着那个冷面车夫,这次却只带了你,否则也不至于让他自己陷入如此境地。”
“所以看起来他对你很信任,比那个车夫还要信任一样。既然如此,你怎么会松口告诉我这些对他不利的事情呢?”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你不说的时候严刑逼供也让你说,等你说了,又会引来千百怀疑,还是不断佐证为什么说的是真的。
红腰盯着他:“晋王陛下自己说的话莫非忘了。”
九王知道或许有埋伏,遇到御天行,带她出来是为了分离御天行的注意,因为血蛊之事已经让御天行恨死了红腰。
御天行一笑,“我还是不相信是因为这个原因。”
红腰说道:“因为红茹公主的事,只要九王还有那张脸,陛下就不会真的伤害他。”
御天行看着她:“所以你是在说,九王故意让他自己落到现在地步。”
红腰冷冷的:“我没有说。”
御天行看了她一会,声音慢慢提高,对地牢外面吩咐道:“来人,给红腰姑娘松绑。”
红腰被从修罗架上放下来,然后幽沉的眼睛盯着御天行:“车夫没有跟来,就是因为九王更信任他,因为比起我,车夫才是那个更需要留在雁北军营的人。”
“你的意思是?”
红腰幽幽说道:“因为现在的雁北关魏军之中,有一个比晋王陛下,还危险的人在那里。所以无论如何车夫都要留下,确保那个人插翅难飞。”
御天行实在不由来了兴趣:“此人是谁?”
红腰没打算隐瞒,看他一眼道:“是被你灭国的陈王。”
御天行神情顿时敛了敛。
这时,打开红腰镣铐的士兵,已经又慌慌张张离开地牢里,谁也不敢把怒火拉到自己身上。
陈王的“名声”在五诸侯国中还是很响亮,当然和陈王那别具一格的行事有关。当然还有一些隐秘难堪的传闻。
“原来如此,”御天行慢慢对红腰一笑:“那本王也算明白了。”
红腰说的每一句没有不带着震撼的效应。
“其实在本王来你这里之前,”御天行顿了顿,开始含着模糊的笑,“刚从王爷的地牢出来,凑巧王爷也对本王说,他身上带着毒瘴气的解药,可以为我们晋军解毒,条件就是放过雁北关的军民。……红腰,你说本王应该优先听取你跟九王谁的话呢?”
红腰半晌没有吭声,她跟九王说的话看起来不冲突,但她刚才说了九王想策反天下人和诸侯国为敌,现在九王却把毒瘴气的事告诉御天行,以此交换雁北关数千条命。
看着红腰神情,御天行觉得自己总算拿回了主导权,一点一点笑着离开了地牢。
红腰觉得浑身脱力,目光呆滞起来,九王告诉御天行他带着解药,莫非已经是暗示御天行,“解药”是她?
红腰这边得到了一丝优待,可以在地牢里不带镣铐的活动,有了点自由。说明晋王陛下“认可”了她的情报。
但红腰没有任何乐观的感觉,甚至越来越心慌,她只想赶快从这里出去。
——
“九王对天下人游说,说他是武帝的嫡子……”御天行轻轻笑起来,“这么说起来,我们都成了王爷脚下的踏脚石了,本王就算把几个诸侯国都打下来,想合并到一起,最后恐怕还是要给王爷做嫁衣。”
还省了九王去动兵拉拢,去收买人心。
九王打的就是渔翁得利的主意,他只要等几个权王自相残杀够了,他在身后坐收成果就行了。
因为傲慢的五个诸侯王,怎么会多注意一个手上没有兵权的闲散王爷
可九王实际上需要兵权这种东西吗,不需要。
晋国的军师说道:“陛下,不要相信这个妖女的话。谁知道是真是假。”
要是假的呢,他们晋军所向披靡,眼看天下中原在握,难道因为妖女的几句话,就真自己吓自己了不成。
御天行说道:“本王也不想相信,但既然是妖女,妖言惑众的本事自然不小。”
那些话,真是让人仿佛见到了九王第二。
听进去只会认为有道理。
军师又说道:“其实从九王手里拿到玉玺才是最稳妥的,用玉玺找到龙脉所在,不管什么民不民心,既然榆木百姓想要正统,那陛下用龙脉开疆拓土,还有谁比陛下更正统。”
御天行激赏看了军师一眼,却道:“军师不愧是个明白人,不过,本王还是想看看武帝的画像,你去帮我把谷衡道叫过来。”
军师沉默了一下,才依言退出去。
神医谷衡道出现,看到御天行还是没有行礼,因为诸侯国的礼仪,他不习惯。
御天行凝视谷衡道“不知道神医有没有什么瞒着本王的。”
顾恒毅听着言辞不善,立刻一惊。
御天行接着说:“神医活了大半辈子了吧,七十古稀的岁数,莫非没有见过武帝真人?”
都说当时皇帝爱民如子,常常会有民间的祭祀游行,作为那个时代活过来的人,谷衡道难道会几十年都没有见过武帝的真面目。
谷衡道立时反问:“陛下的意思是什么?”
御天行看着他淡笑:“本王就是想问问神医,还记不记得武帝的模样。”
谷衡道终于怔然下跪:“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十余年,纵使见过,我也已经忘记了。”
一张脸怎么可能会记得三十年,除非是朝夕相对之人。
御天行不知信没信这个解释,他反正盯着谷衡道看了许久,直到谷衡道额角都开始苍白,才漠漠一笑:“这样说来,就算武帝站在面前,你们也没人认得出来。”
正文 180章 妖孽之名
看到谷衡道露出的吃惊表情,显然对御天行问出这个问题有些惊疑。
御天行坐在大帐内一下午,都不知道想什么,但神情却越来越难以捉摸,还带着笑。
临到夕阳西下,他忽然兴起,吩咐:“把王爷带过来。”
那门口的士兵闻言身子抖了一下,半天不动静。
御天行皱了皱眉,不悦说道:“本王的话没有听见?愣着干什么?”
士兵脸色却更白的可怜,舌头打着结,想要说什么,被御天行冷冷盯过来眼神看的哆嗦。
士兵鼓着勇气干笑一声:“陛下,干嘛要见那个妖孽呢?”
御天行目光幽冷:“本王要不要见是本王的事,你只管把人带来。”
士兵这才难看地笑了下:“是……属下明白了。”
士兵临走的身影跌跌撞撞有点像逃难,从地牢传消息到把人带来,按照道理半柱香都不到。
可御天行足足等了快一炷香,就在他怒从心头起,准备杀人的时候,九王终于被带过来。
御天行一见,九王身上没有一块好肉,之前包扎的伤口也扯裂,一身白衣染成了血衣。
先前士兵的支支吾吾似乎都找到解释,御天行勃然大怒:“本王只是让你们补给他吃饭喝水,谁准你们动他的!?”
除了之前那士兵,还有两个把九王带来的,三个人一起跪在了地上,哆嗦着求饶。
“陛、陛下息怒,看守地牢的有两个人……有两个曾是魏国的降兵,他们的家人说是因为王爷的缘故才没了,所以一时泄愤……”
御天行把面前的酒壶杯子统统丢了出去,砸的这几个人惊慌失措,伏在地上像死人一样不敢喘气。
御天行让人进来把他们都拖出去。
他站起来,在九王身边走来走去,这个男人就算被踩进烂泥,这一身依然有不掩的高贵清气,很难说这种高贵不是在灵魂里。
“王爷。”御天行轻轻开口,“我们并不想闹成这个样子。”
九王笑了,和御天行双眼对视:“没有什么,那两个守天牢的人,他们的家人的确是被我害死的。”
九王手上没有直接沾过血,但间接的血腥从来没有少过,很难想象他还能记得一个士兵的家人。
御天行暗暗诧异了一番,然后说道:“本王这里有上好的酒,王爷喝了先解个渴。”
看着御天行变戏法一样从书桌下面拿出的酒坛,九王眼睛里面还有一丝浑浊血气,嘴角弯笑:“陛下,酒并不能解渴。”除非是饮鸩止渴。
御天行拿着酒重新的站到他面前,说道:“这个时候还恪守那些规矩,王爷不觉得没意思么。”
喝酒解不解渴两说,但是喝酒,就是饮毒一样的痛快。
但这只是晋王御天行的想法,九王笑着摇了摇头。
此刻他嘴角的血迹也让他看起来触目惊心,四肢肋骨的地方,都是勒痕。
御天行看了一会,伸手捏住了其中肩膀的淤青,慢慢凑近九王的脸:“王爷,还记得本王在晋王宫说过的话没有。本王为什么要夺这天下。”
九王一直挂着淡笑不作声。
御天行用一只手勾起九王脖子,语气也散漫了起来:“本王说过,等这天下到手的时候,王爷,自然也就是本王的了。到时候本王想怎么对王爷,王爷其实也就跟现在一样没有办法。”
九王喉间一口腥甜上来,不由咳嗽起来。
那厢晋王等九王咳嗽好几声后,才放开手,脖子一松,九王的咳嗽就渐渐平息下来。
九王慢慢看着御天行,“陛下,你可知我这张脸,也不是真的。”
御天行眼里一道寒光,才盯着九王。
可九王好一会才笑笑,看向了帐篷随意一处。
御天行扳过他的脸,说道:“你给本王说清楚。”
什么叫他的脸也不是真的。九王索性看着御天行:“红茹的脸是被魏王用血蛊养出来的,我的脸,自然也是。”
御天行捏着九王脸的手就此竟然颤抖起来了,他看着九王:“你说谎。魏王根本没胆子给你下蛊。”
应该说谁都没胆子。
九王淡淡一笑:“是吗,可是我敢。”
魏王和他对视,九王能自己给自己下蛊,养出这样一张脸来。
魏王也许是不知道怎么规整自己的情绪,只能没什么意义的笑了一下,问道:“为什么。”
九王偏头脱离他掌控:“当然因为这张脸,才配得上是‘妖孽’的脸。”
御天行盯着他许久没出声,所以九王才那么了解血蛊,甚至知道用血蛊压制毒性的方法?
因为他本身就留着血蛊温养的身体,这具身体百毒不侵,也就不惧怕毒瘴气。
御天行直立起身,有些居高临下地说道:“所以就算你真长得和曾经的武帝有几分相像,也不过是巧合?只是被血蛊养出来的故意的样子。”
九王含笑:“陛下要这么理解也没错。”
御天行忽然就笑起来,片刻道:“王爷,你是想让本王连一点情分都不给你留吗?”
九王没有说话,也或者他要说的已经说完了。
御天行打开手里的酒喝了几口,神情略略放松,接着走回了书桌之后,隔着遥远看着九王,重新挂着笑:“本王也觉得没关系,王爷,其实只要现在对着这张脸,本王不是很在乎这脸是你本来长的,还是后天挂上去的。”
九王幽笑:“果然不愧是晋王陛下。”
御天行伸手拿过一支笔,沾了沾墨:“现在就麻烦王爷,写一封信给你那个冷面随从,听说是他现在在魏军之中假扮你,那就让他来接王爷,想必他会很愿意。”
九王摇头:“他不会愿意,离开之前,我告诉过他,除了我亲口说出的话,哪怕我的书信都不要信。”
御天行拿着狼毫的笔顿了一下,慢慢再抬眼看着九王。
九王身上除了一张脸没有伤痕,其它地方也奇怪都布满了伤痕,那两个魏国的降兵在泄愤的时候,难道刻意避开了九王的脸。
可人其实有这样一种心理,在你很害怕一个人的时候,甚至看见他那张脸就会感觉恐惧,这种情况下哪怕你要报复,也不敢去碰触对方的眼睛,更不敢去和那张脸对视。
所以两个士兵只是对着九王的身子发泄愤恨,却不敢面对内心那张让他们由衷感到恐惧的脸。
只有这张脸,才配得上“妖孽”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