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银娘抬头勉强再一笑之后,就低头转身匆匆离开了东厢。
“九公子”的笑容变得模糊起来,看着霍银娘背影:“车夫,你说他们会把秘密藏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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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腰想尽了办法,自认自己不是个容易放弃的人,如果不是被当做贼一般防着,她一点机会也没有,就是再次诈死她都想过。
门再被推开来,吉娘抬着下巴走进来,笑容有些危险地暧昧:“红儿姑娘,如果你肯招认你的同伙,我就对公子求情,让他给你一个全尸。”
红腰看着她,这个人是不是连招安都不会,如果左右都是个死,死了以后谁还管什么全尸,她只是这乱世中身份最低贱的一个婢女,难道还会像那些贵族一样在乎什么死后安宁吗?
吉娘装模作样地叹了声:“其实我真想不明白你们这些女人,明明自己出身低贱,又没有根基,却还总是妄想太多,难道不知道,这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吗?”
想活下去,难道也是妄想太多?红腰觉得吉娘这个人才是真的得了妄想的病,她一口气把红腰打为你们这些女人,好像把自己高高在上拎了起来,难道因为她是阎公子的妻,就有了高高在上的资本?
红腰不想跟她说话,可吉娘却上了瘾,走过来到红腰面前说:“你知不知道从大晋王宫之中流传出来许多折磨人的法子,那些酷刑有的听都没听说过,你好歹有一副好相貌,到时候你从铜镜中看见自己的脸,都要被自己吓怕。”
红腰继续冷漠地看着她,她要是光说不练,动动嘴皮子红腰是不会吓怕的,而阎公子让吉娘留着她的命,吉娘显然也是费尽了心机在使下马威。
吉娘扭曲着脸,笑:“你一定觉得,你不说出主谋是谁,我们就不会杀你。”
在吉娘眼中,红腰还算是个有几分“小聪明”的人,说出了主谋立刻会死,不说,兴许还能多活一阵子。
但不管她说破嘴皮,红腰都打定主意不理睬她,这种冷处理显然比跳起来大吵,更能激怒人。
吉娘咬牙切齿:“来人。”
门外立刻有人端进来一个东西,似乎是一碗药,红腰冷眼旁观,这就忍不住要毒死她了?
吉娘看红腰还是端着架子,不由冷嗤:“红儿姑娘,我们也看出来你不怕死,所以公子特别交代了,对你,要用特别的法子,威逼那一套对你没用。”
能看出这点,还算她不蠢。只是红腰也很想知道,吉娘又能够想出什么特别法子。
吉娘眼中露出了神秘的笑,亲自端着那碗药,说道:“你也知道把你送进来的霍银娘,之前是个什么出身,这药,就是她曾经给那些被她卖的姑娘们准备的,喝了这药以后,不管多烈性的姑娘,都会死心塌地伺候男人。”
红腰虽然还是维持冷漠,但心里已经动荡了起来,够狠,这吉娘。居然用这么下三滥的药,红腰不怕死,不怕伤,可还是个姑娘,是个姑娘就会有怕的东西!
吉娘端着药慢慢地走近,看出红腰的瑟缩,脸上的笑也畅快起来:“红儿姑娘,你早这样识时务多好,偏偏要逼着我们动手,你以为你能在公子和我的手下讨到便宜?别做梦了。”
红腰看着那药,黑褐色的药汁,像是米糊,烧焦的味道首先就让人失去胃口。红腰当然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她没有忘记自己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正是为了保住自己仅有的清白。生逢乱世,她作为婢女不被人摆布的尊严。
“你不用在这虚张声势。”红腰终于冷冷说道。
吉娘沉下了脸:“你说什么?”
红腰用目光盯在吉娘脸上:“就算你这药是真的,你这个院子里,有男人吗?”
吉娘脸色一僵,想要说什么,红腰已经继续说下去:“这里没有男人,除了阎公子跟姬无双,在这里所有的人都是女人。你准备去哪里找男人来做你口中说的事情。”
吉娘简直暗恨,咬牙切齿地道:“你以为从外面找几个男人,就那么难?”
红腰不信她的威胁:“如果能找的话,你们早已找了,我猜,这里所有人手都是固定的,你们根本不敢从外面带进来人,尤其是男人。”
红腰自来这里就发现了,她没有看见过男人,这个地上的院子,更是一个男人都没有,虽然不知道她们这么做的缘故,可是这里没有男人,确实事实。
其实这里的很多事,男人做起来都更加方便,包括为阎公子开路。可是偏偏就没有。
所以红腰只能断定,这里有不能出现男人的理由。
吉娘端着药碗的手已经抠的发白,她似乎将手里的当做红腰,想要直接抠碎。她冷笑连连:“好,好,我就不信找不到办法对付你!”
那碗药被吉娘泄愤似的砸在了地上,她转身拂袖离去,还不忘吩咐妇人看管红腰。
红腰猜这里没有男人能进来,而吉娘也不至于为了羞辱她,就把她送出去,这里其实就是有进无出,让红腰出去的风险又哪里冒得起。
红腰生平第一次有些发呆,心里觉得隐隐有些什么事情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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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公子很喜欢到院子里闲逛,久而久之,阎府的下人丫头都认识他了。走在路上看到几个年轻的小丫头露出羞怯之色,已经是极为平常的事。
这天一个小丫头不怕死,跑到了九公子几步之内,红着脸道:“九公子,你,成亲了没有?”
这也就是阎府的丫头,她们自恃都是院子里的人,对外来人便放肆了起来。
九公子却偏过头,脸上有淡淡慵懒的笑:“嗯,成亲了。”
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结果,问问题的那个小丫头脸涨得通红,又是来不及掩饰的羞恼,旁边看热闹的丫头也是个个瞪大眼睛,痴迷地看着九公子露出的淡淡微笑。
“那,那夫人呢?”又有一个胆大的丫头接着问道。
九公子这时候似乎思考了一下,接着,脸上露出一丝冷血而讥削的笑:“死了,被人封在石棺里,用蜡浇注,活活闷死。”
庭院中一片枯黄的树叶落下,所有的丫鬟们都脸色惨白,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九公子。那一些痴迷渴慕之心早就荡然无存,她们都沉浸在刚才听到的可怕事件里。
而轻描淡写说完这一切的九公子,则是对众位丫鬟们温和地笑了笑,转过身扬长而去。
有一个丫鬟腿一下软了,跌倒在地,仰望着旁边的人道:“去,去禀告许大奶奶,这个九公子不是个好人!”
偏偏已经远去的九公子耳力过人,丫鬟又喊得声嘶力竭,叫他听到了这话,他将手里的树叶丢到地上,踩进泥土里,嘴角一勾:“不是个好人,这府里的每一个人,又哪里是个好人。”
正文 039章 生死故事
许大奶奶听下人回报,脸色阴沉,平白送来了百金这样的事,她当然知道不会简单,可是九公子出言如此明目张胆,却又出乎她意料。
暗想,要是这两人真有什么祸心,怎么也该藏着掖着吧,怎会当着丫鬟的面,直接把丫鬟吓白了脸。
可还没等许大奶奶想出对付的点子,那东厢房住着的九公子倒是主动下了帖子,说想请许大奶奶,和宅中的诸位女眷,一起去东厢坐坐。
在主人家做客,却还下帖子宴请主人,这还真是从未听过的奇事。
可许大奶奶也不是省油的灯,心狠手辣毫无仁慈,她正想要找机会探探九公子的底,甚至起了一丝歹意,马上就慷慨赴约。
只有霍银娘还在忐忑:“可是大奶奶,我们,我们哪有女眷?”
阎府,空架子府,却不像别的府上那样,有女主人,少主人,只有一个据说住在阴暗底下,从不露面的男主人。
许大奶奶嘴角多了一抹阴笑:“咱们怎么没有女眷?要多少有多少!”
这九公子也是奇特,止口不提男主人,宴请也只宴请女眷出席。
东厢之中,一切都还是那个样,当看到门口守着的那个冷冰冰的男人,几个女人以为这就是九公子,虽说长得俊,可一张脸也太不近人情了。
就在这时,众人不约而同地看见了院子内一棵棠梨树下站的那个人,正好棠梨花落在那个人的肩头,九公子回眸对女眷们一笑,就是那书中走出来的堂堂美男,真是让人心跳脸红。
就是几个女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所谓的“客人”九公子,一时只有许大奶奶还有当家人的风范,皮笑肉不笑说:“九公子,你请我们来所为何事?”
九公子并不着急,淡淡一笑,“请各位坐。”
院子唯一的不同,便是不知何时已经铺陈了一张巨大的榻,正好足够众人跪坐着,而现在士大夫们也都流行跪坐,如此不仅毫不失礼,还是一桩雅事。
众女人原本都不敢动,但见许大奶奶张狂一笑,走上去第一个坐了,后续霍银娘第二,才敢陆陆续续走到榻上坐好。九公子面前也放着一张雪白的榻,和他一身白衣融为一体,看着,竟有几分缟素。
见众人都坐定了,九公子方才一笑:“承蒙主人家这几日的关照,在下无以为报,所以便备下今日的宴,聊表心意。”
说的婉约又客套,有几个女子,还真受用这一套,露出了喜悦的神情。
许大奶奶在心底冷笑,率领众女子安然坐着。说是设宴,发现九公子只是在每个人面前摆了一壶茶,难道这宴会就是喝茶吗?
有几个女子目光已经完全落在了九公子身上,倒是真的不在乎摆在面前到底是一杯清茶,还是美味珍馐。
九公子放下茶盏,摇开了扇子,温和笑道:“光是喝茶也无趣,不如大奶奶给我介绍一下诸位夫人吧,我叨扰许久,还没有认识主人家。”
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其实几个被许大奶奶拉来的女人,心里多少都有点忐忑,但见此处公子如玉,忽然就觉得这趟来的很值得。
许大奶奶也不客套,目光扫了一眼诸位女人,几个女人都露出紧张,她们很好奇许大奶奶会怎样介绍她们。
没想到许大奶奶看出了她们脸上的神情,冷冷一笑,当即说道:“她们都不是夫人,只是这阎府买回来的女奴。”
几个作陪的女人顿时脸色灰白一片,尽管早有准备,但许大奶奶既然拉了她们来陪客,没想到会这样当面落了面子。
那九公子倒是一片讶然神色:“哦?那不知女主人何在?”
许大奶奶再冷笑:“这府里,从来就没有女主人。”
九公子似乎皱了皱眉,说道:“既然开衙建府,怎会没有女主人,莫非此间主子还没有娶妻?”
看他装作浑然不知的样子,许大奶奶还不怎么,旁边作陪的女人们倒都苍白着脸低下了头,只要一提到这座宅子的主人,她们就不由得浑身不自在。
许大奶奶说道:“倒是娶过女人,可是那些女人都命太薄,熬不到进门就没了。”
在席间跟客人谈论这些,很显然太晦气。可是不仅许大奶奶没有反应,连作为客人的九公子都没有异常反应。
九公子反而露出一丝兴趣,说道:“想不到府上还有这种事,我往年游历四方,倒是听说过,要是一所宅子风水不好,冲撞了太岁,宅子里的人便都会落得个凄惨下场,包括嫁进宅子里的也会受到牵连。”
许大奶奶神色变了变,看向九公子,这狂生竟敢诅咒她的宅子风水不好?简直无法无天!
九公子却好像无所觉,已经笑着带过了这个话题:“既然宅子没有主人在,那我这客人也随意一些,索性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吧。”
那些本来惊惶不定的女人总算找到了一个出口,听故事,总不会惹祸上身吧,她们不由得看了许大奶奶一眼,想不到许大奶奶没有表示反对,淡笑了一下道:“好啊,老身在这宅子里待了很久,也想知道现在的外面是怎样一个模样。”
九公子见许大奶奶同意了,便摇了几下扇子,如同席上的贵公子一般,笑着一一对在座的女人给了一个眼神,口中徐徐就说道:“既然大奶奶有此要求,那我就讲一个现在发生在外面,最最热闹的一件事,都知道现在五国表面和平,实际上每个王都认为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人适合坐拥这天下。”
这九公子开口第一句话,就让在座的人脸色更凄惨了一分。这,居然妄论天下局势,这要被随便哪一个君王听到,可不只是一个死那么简单!
可是九公子无视了众人脸色,侃侃说道:“其实他们这个愿望也不过分,就在大约三十年前,这天下,岂不就是只有一个君王在么。”
在座的人都只想要立刻站起身逃跑,远远地装作聋子,只当做自己今日没来过,可是许大奶奶一个凌厉眼风,制止了有此心的人,这是警告,这些女人们立刻想起来,如果得罪了许大奶奶,她们也只有一个死字。
所以所有人都面如土色地坐在榻上继续听“故事”。
九公子的嗓音如同清泉一样温柔好听,可是再好听的嗓子,也不可能盖过话里的内容:“那个时候天下只有一个君王,称为帝,古书上的帝者,古为上天,万人之宗,自然就跟现在五个王心中所想一样,一个人坐拥九州天下。可惜这位武帝虽然当了皇帝,命运却十分不好,他不知道作为一个帝者,一定要有为了帝位杀尽天下的决心。武帝希望天下昌平,对下面的五个诸侯王也是十分仁慈,不仅给了封地,还给了无数的兵权,他以为这是施恩,可以让五大诸侯王更加忠心地保护国土,却不曾想,这些恩德,都被五大诸侯王当做了扩张势力的筹码。”
说到这里,九公子似乎十分惋惜地叹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为谁惋惜。他看了一眼已经麻木不仁的女人们,笑的更温和:“虽说几位都是女眷,但在这世道,即便是女眷,也更清楚这些权斗阴谋。五大诸侯王暗自看谁都不顺眼,私底下摩擦不断,甚至惊动了武帝,武帝这个时候,依然没有引起危机,其实如果这时候他及时把兵权收回,软禁五大诸侯,那么现在这个乱世,也就不会发生。可谁知,武帝却下了另一个决定,他把五大诸侯王召回帝京,想要劝服他们不再纷争。武帝太心软,总觉得五大诸侯陪着他打下了天下,便是跟他一条心,实际上,五个王早就心怀各异,甚至有人起了心思,想要取代武帝,自己登上那至尊之位。”
许大奶奶这时候冷冷说道:“权位之下,谁能抗住诱惑。”
九公子闻言莞尔一笑,对许大奶奶说道:“大奶奶说的极是,其实怪不得五大诸侯,他们的野心,一半也是被武帝养起来的。如果武帝在夺取天下以后,立刻就杀尽了他们,固然会落个残暴的名声,却可以让天下百姓得到真正的太平。”
许大奶奶冷眼看着九公子那张过于温润如玉的脸,冷笑道:“看九公子的年岁,最多也不过弱冠,对于好几十年的故事,居然也知道的这么清楚。”
九公子温和地笑笑:“自然是家中有长辈,这段事总也不是太久远,若说天下没有人知晓,却是不可能,顶多是敢说不敢说罢了。”
许大奶奶的目色已经十分危险:“看来九公子倒是个敢说的。”
九公子这时候喝尽了杯中酒,两颊依然笑意缱绻:“左右在这深宅之中,除了在座诸位也没有别人,诸位总不至于把我这话传出门。”
说是这么说,他却好像没有看见,这里除了他,已经是每一个人都如临大敌。
许大奶奶扫了一眼旁边的女人,暗含警告,对九公子道:“请公子继续说完故事。”
正文 040章 〃阎王之府〃
九公子看诸人都没有“意见”,笑了笑,温和的嗓音继续在院中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