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红腰便跟着去了,回头的时候,正看见那少女对九王暗送秋波。
妇人粗暴潦草地帮红腰包扎了膝盖伤口,红腰看着膝盖上歪歪扭扭的纱布,等那妇人走之后,忍不住解开来,自己重新包一遍。
包好后,红腰看到旁边一个大红枕头,她坐的像是妇人的床。
可这枕头鲜艳的不像是妇人用的,倒像是新婚娘子用的。
她的手碰在枕头上,硬邦邦的,忍不住从里面一抽,抽出了一把沾血的大柴刀。
正文 009章 两两相报
红腰面色平静地回到了九王的房间,那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饭食,这妇人明明家徒四壁的,却能瞬间拿出这许多野味。
妇人盯着九王:“我们这小镇很少来外乡人,不知道公子为何会来?”
九王说道:“前头说了,我们迷路了。”
一听说迷路,少女脸上又泛起红晕,红腰上前为九王试菜,她想起九王吩咐白面车夫,把马车停在树林里藏起来。那马车富丽堂皇,足有半间房那么大,只要看到马车,也知道不是给普通老百姓坐的。
妇人和少女的目光死盯着红腰,直到她试完了桌子上所有的菜,然后垂手对九王,九王才慢吞吞朝桌子边过来。
妇人和少女这才恢复了笑颜,少女主动拿起酒,给九王斟酒。
期间问九王:“不知公子可有婚配?”
九王眼眸桃花:“不曾。”少女的脸红的快要滴出血。
妇人连忙又敬了九王几杯,白面车夫和红腰,也被各自灌了一杯。
喝之前红腰看了一眼九王,才从容喝进去。
红腰不擅酒,几乎喝了就睡了,膝盖上也好像麻木动不了了。
直到隐约她听见人声,还有咒骂和惨叫,“你不过是个女儿,还想反天了不成?!”
少女说:“你这老婆娘,我让你瞧不起我,让你瞧不起我!”
接着是钝刀捅进肉里的声音,红腰以前服侍主人家的时候,时常听见后厨杀猪,便是这般一下下刀子入肉的感觉。
红腰虽然极困,意识还是清醒的,听了一阵后,便主动闭上了眼。
醒来后,她嗅到鼻尖有一丝味道,这味道她是第二次闻,第一次,是在魏大监的那个宅子里。
她从床上翻身下来,看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便走出门去。
门口横着一具尸体,正是那“母亲”,那妇人身上被捅的血肉模糊,昨日那娇媚的样子已经不剩一点。红腰想到昨天夜里捅刀子的声音,再看实现在眼前,忽然周身一点温度也感受不到。
偏那少女还站在九王的边上,和昨天一样一脸羞红的笑:“你,可是真的吗?”
少女一脸天真烂漫,她脚边,就是她“娘亲”的尸体。
景象存在巨大反差讽刺,也只能称之诡异。
九王笑着不言语,递给了少女一杯茶水。少女在接触茶杯的时候,故意碰了下九王的手指,九王也没有动。
少女一脸幸福的发昏,看着手里的茶好像看着仙露,一张口就喝了下去。
红腰站在旁边看着,却觉得这少女有些可怜。
少女喝完茶后,还幸福地看着九王,但是她的眼角和嘴角,已经开始流下血迹,她本人却好像还不知,依然那样嗤笑着。
最后她整个脸都糊了,舌头也伸出来,和她“娘亲”的尸体倒在了一起。
红腰深深垂下了眼。
白面车夫向红腰扔过来一瓶药,冷冷说:“那母女在饭菜中皆下了毒,十个时辰不吃解药就会毒死。”
红腰没有问这是毒药还是解药,马上拿开盖子,把瓶中药全部倒进了嘴里。
白面车夫问九王:“昨夜属下本想动作,可看那妇人已经先死了。王爷对那少女说了什么。”
九王绵柔一笑:“我对她说,要是保我平安离开镇子,我就封她做王妃。”她得先有命做。
说到底,一个是贪死的,一个是蠢死的。
白面车夫冷冷道:“在后山发现了两个坟包,里面埋的两具尸体,无意外是这家真正的母女。”
九王用扇子敲着手心:“我以为晋王能有长进,想不到还是只会这些蝇营狗苟的伎俩,本王的命,也是这些贱民能要的?”
九王若春风,哪怕说出这样的话,也是温柔和煦。
白面车夫冷冷看着地上的两个“贱民”,从怀中掏出一只瓶,从里面倒出液体滴在两人身上。
只闻一阵冲鼻子气味和一阵白烟,地上的两人已经化作一滩水。
红腰捂着嘴,跑到门外后才吐了出来。吐空了以后身体更轻了,她慢慢白着脸走回来。
九王倚在桌上:“若你看见了大柴刀,却没有出声,此刻躺在这里的人便是你了。”
红腰平静道:“我知道。”
九王眉尖挑了起来。
红腰道:“所以我说了出来。”
她知道这两个女人会有什么下场,也知道九王自把马车停在镇外起,就是个等人钻的套。
顾小姐对她有恩情,她愿意报答这份情。但是这两个假母女于她并没有什么恩,不值当她用自己的命换她们。
九王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神色渐渐意味深长起来。
处理完“贱民”,九王和白面车夫开始走出去,红腰紧握的手渐渐松开,低头跟在后面。
镇子里静悄悄的,好像一夜间人全消失了,那些镇民,牲畜,都不见何处。
朗朗白日,却刮起一股阴风。
白面车夫问:“镇子如何处理?”
九王简单地吐出两个字:“烧光。”
身后火光满天,红腰硬是没敢回头看。
重新坐上马车之后,九王望着红腰发笑:“那样的场面,寻常人不晕个三五日是不可能的,你却只是吐一吐,有这样的定力,怪不得主动要去晋宫。”
红腰垂着眼,半晌则说:“王爷会否把我送入晋王宫。”
九王敲着手心,好像在思考。
半晌,他忽然说道:“本王倒要知道,你为何一定要到晋王宫。”
其实这世上所谓聪明人,不过是凡事看的通透些,才不至犯别人都犯的蠢事。
红腰解开膝盖上的绷带,果不其然发现伤口更深了,甚至都见到里面骨头。
九王道:“那妇人给你的是腐肉草,加速伤口溃烂,要是再不治,你这腿就废了。”
真奇怪他能轻易说出这些话,好像人的生命他原也不在意。
红腰把衣裳卷到膝盖上:“王爷既然带了奴婢,就不会让奴婢腿被废掉。”
九王笑意盈盈看着她:“不错。”
红腰抬头看着他,九王道:“我是想看看,这伤口能不能自己长好。”
红腰淡淡开口:“奴婢是血肉之躯,自然不能。”
九王喟叹一下:“血肉之躯呢。”
中午的时候,白面车夫又扔进来一瓶药,红腰涂上去之后,虽没见什么,但是明显疼痛减轻了许多,显然这才是好药。
红腰保住了一条腿,却没有忘记这腿是怎么伤的,心中更谨慎了几分。
白面车夫停下马车,冰冷的声音传了来:“前方有两条路,一条官道,一条山道,请王爷示下。”
九王支着额头,撑在马车中的小几上,他看向红腰一笑:“官道平坦,但路远。山道曲折,却有近路。选哪一条,交给你决定了。”
红腰愣住。
不知是否白面车夫听见了话,立刻板板正正地道:“若走山道,多半有盗匪劫车。”
红腰眼皮一跳,山道多有匪,这是人人知道的,官道因为平坦大途,又沿途有驿站,发生劫掠的事情几乎为零。可是……
红腰立刻看向九王,九王眯眼一笑,却不理会外面车夫的话语。
而九王说官道绕路,他何曾怕绕过路?
红腰垂下眸:“奴婢愿走山道。”
九王笑眯起了眼,几乎没有犹豫道:“好,走山道。”
红腰深吸一口气,她希望自己选对了。
白面车夫沉默了下,立刻扬起鞭子,再次带着马车飞驰了起来。
虽然九王一直都是穿白衣,但是红腰服侍过多少年大户人家,每天醒来她都能看出九王的衣服是新的,哪怕衣服上一个小小纹理,都和之前不同。
不管她们的马车是在荒郊野外,或是根本没有人烟的地方。每晚白面车夫递给她的一碗东西,她都毫无疑问喝下,必然再睁眼之时已是天亮。
正文 010章 青山埋骨
外界传,九王是魏王的私生子。所以魏王宫的皇太子殿下,视作九王是眼中钉肉中刺。
但是九王的所作所为,却又好像应承了天下人的说法,那些将他传的如妖魔的传言,似乎一夜间就风闻了魏国。
“你在想什么呢。”耳边轻飘飘飘来九王的话,红腰手心渗出汗渍,面上还是镇定着。
红腰说:“奴婢在想,选择山道是否正确。”
九王的微笑像是狸猫:“小红儿,选择了什么路,就不能回头了。”
红腰没做声,他叫她小红儿,至少说明,他是知道她的名字了。她一度认为,这位王爷是不会记得这些边角之事的。
“是。”红腰说道。
九王把手里的茶杯放到桌上,发出清脆的叮当声:“似乎跟了本王,你就没有问过一句话。”
一个人没有问题,是不正常的。
九王笑了笑:“宫中活得最长的婢女,就是同你一样,封存自己的情绪,不露出悲喜,想要留着命,就要首先当做自己没有命。”
把自己当做没有生命的躯壳,不管什么样的屈辱都能甘之若饴。
红腰安静的坐着,并没有因为九王的这番话,产生什么动摇。
九王道:“但是,毫无问题的人,往往也会犯严重的错误。”
红腰抬头看着九王。
九王就又笑了:“你看,比如你并不是没有问题,你每次心中有惑的时候,就会睁开你的眼睛。”
红腰知道自己不管如何反应,都可能避不开眼前人的耳目,所以眼中则多了份坦然。
九王撑着额头倚在桌案,似是深思:“像是魏大监,你一定对他很有不解之处。你可知他为何喜欢用宫中的酷刑取乐,那些花样百出的刑罚,又都是谁想出来的?”
红腰的肌肉跳了一下,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那件铁衣穿在身上的痛不欲生,还留在她脑海的深处。
九王笑意模糊:“他自然是跟魏王学的,魏王宫宫墙外的那些女人,都是殒在魏王手下。那你又知不知道,这许多手段,魏王其实,也是跟那位深受爱戴,慈眉善目的皇太子学的。”
再也没有比这几句话,更没有温度的语言了。即使封存了情绪,不露出悲喜,还是会感受到那股深入心间的凉意。
九王盯在红腰脸上:“你现在是不是有问题了?”
红腰看着他,唇齿中,却比自己想的要凉薄:“皇太子。”
她没有忘记魏国百姓,是如何推崇那位仁德的皇太子。
九王眸光微深:“你是不是想问,那么皇太子,又是从哪里得知的?”
红腰心头一凉,眸光一缩,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九王笑的极美,冠世美人,大抵也如这般:“其实你也想到了不是么,当然是……我教的啊。”
像是佛祖口吐莲花,温柔叹息,福泽世间。
红腰深深地垂下了头,并且,似乎再也没有力气抬起来。
山路上有难以想象的颠簸,但是马车的六个轮子,稳固地吸附在地面,白面车夫几近疯狂地赶着马车碾过无数的碎石,碎石滚落下山,发出轰鸣的声音。
红腰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马车一个急刹,尽管她浑身戒备,头依然狠狠撞在马车厢壁上,撞得头破血流。
而九王依然保持着支着额头的动作,优雅依靠在桌上,连衣角都没有飘一下。
红腰捂住流血的伤口,有些心底发凉地看向马车外,尽管被门挡着,什么也看不见。
“把马车和里面的东西,全都留下来!”粗厚的声音说出毫无意外的言语。
红腰心中剧烈跳动,预料成真。
九王抬起了身体,面上露出笑:“来了啊。”
没有意外,没有过激的语气,就好像说“吃饭了啊”。
外间听不见白面车夫的回应,拦路的盗匪发出了嚣张的大笑,觉得自己已经成功把对方吓到连话都不敢说。
九王看着红腰:“这车里没有一分钱,本王不需要钱。”
红腰并不需要他这样“好心”解释,可以说,她的心里已经处于完全静止状态。
“打开车门。”九王吩咐。
这车门只能从外间打开,红腰观察过,从里面,门的位置是完全光滑的,和四周的厢壁一模一样,也找不到可以伸手推开的地方。
门轻轻地打开,带着金属的声音,白面车夫正面对着九王,九王懒懒地看了他一眼。
拦路的盗匪眼睛立刻亮了,宽大的马车厢里面,那个身材纤细的女人几乎异常显眼,顺滑的长发,是他们多少年没有遇到的了。
那个匪首眼睛发绿:“留下车里的女人,你们可以从这里过去!”
这些盗匪都是山里的莽汉,多少年难见到女人了,一个个都是色中饿鬼。对女人,显然比金银钱财还要看的重要。
看到马车这边没有动作,那些盗匪一个个露出凶悍,纷纷抽出了手里的大长刀。
急不可耐,威逼利诱。
红腰耳边听的清楚,身心却更加像浸入在凉水里,半丝活气也感觉不到了。
九王看着她,嘴角再次露出模糊的笑:“路是你选的,你自己来做吧。”
红腰看着九王纤尘不染的衣袖,默默地站起来,跳下了马车。
对面的匪首盯着红腰的红裙,纤细腰肢,眼都挪不开,他没想到不仅顺利劫到了女人,对方还是这等上乘姿色。
这无异于荒山挖到了金矿。
九王和白面车夫远远地置身事外,在十尺之外冷眼旁观一切。
匪首不屑地撇了撇嘴,这些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脸,他见多了,女人喜欢他们,他们却除了外面一张皮什么都不是。
红腰眼看就要走到匪首能够到的范围,她却忽然不走了,定定站着盯着匪首瞧。
匪首笑的阴邪:“怎么了小娘子,这个时候可由不得你反悔。”
确实,就算红腰现在转身逃跑都跑不掉。
红腰慢慢摇着头,才看着匪首,眼睛里好像有一层看不透:“你们该走了。”
这没头没尾,匪首还当她不愿意,又怒了起来。
脸上有刀疤的一个人奸笑着凑近匪首耳边:“首领,这小娘子是催我们带她走呢?”
匪首大刀胸前一横,不耐烦道:“废什么话!你今天就是愿意跟老子也得走,不愿意也得跟老子……”
这句话,他是边说边伸一只手抓向红腰,就在碰到红腰裙边的时候,一截冰凉刀刃没入他的胸口,他的话于是也没有说完。
他瞪大眼看红腰,最后的表情也凝固在这一刻。
白面车夫冷冷抽出刀,匪首胸前的大窟窿露出来,直挺挺栽到地上。
【你们,该走了。】
后面几个山匪盯着老大的尸首,有几个人脸上露出迷惘,于是他们的神情,也大多定格在还没有弄清事情怎么发生的这一刻。
也就是俗说的,不知自己怎么死的。
也许他们到了阴曹地府,阎王问起来,他们也只能说,不知道自己被什么杀死吧。
白面车夫抱着血腥味已经极重的刀,冷冷看着地上尸体,一刀毙命,伤口齐整,出血量少。
红腰站的最近,衣角连半点血迹也没沾到。
红腰干涩的目光看着地上的人,血也许没有沾上,但是这般浓重的血腥,却早已环绕在她的身上。
九王懒洋洋的声音响自马车内:“可以回来了。”
白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