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腰这时跌跌撞撞走向谢衣,但她也没想到,这个时候姬无双居然再次动手,一根隐秘的毒针从指间刺过来,险险让红腰中招。
红腰就感到耳边一道劲风,谢衣已经迅速抬手,用内力震开了那毒针,并一把搂过了红腰肩膀。
红腰再次吓呆了,她看着地上被截断的针刺,根本理解不了自己为什么被盯上。
姬无双眯了眼睛:“果然红颜祸水。”
揽月脸上掠过一丝怒气,但她身份摆在这,不可能去质问姬无双。
谢衣轻轻将红腰推向门外,慢慢对姬无双开口:“姬公子,我们谈谈吧。”
看到公子清场,有眼色的揽月立刻拉着红腰的手,两人就退出了房门外。看到红腰还没缓过劲,揽月叹气,拉着她往院子外走,一边说道:“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吗,姬公子说什么,你不要往心里去。”
这句警告绝对是有用的,能乱人心者都是狂言,特别是不知根底深厚的姬公子,他的话语只能信三成。
看着红腰额头那个红印子,揽月想带她去上药,红腰却伸手按了上去,对揽月说道:“我并不介意姬公子说什么。”
揽月一愣。
红腰捂着额头源源不绝的疼痛,目光却有些发直了:“因为就算他认识一个和我很像的人,甚至他说就是我,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不记得那些事了,哪怕我以前是个杀人放火的妖怪,我现在也不会干那些事儿。都说人走过奈何桥,喝过孟婆汤以后,就会忘记前面的事,难道我不能这样吗?”
揽月不知道说什么,她没想到红腰是这样想的。没有抗拒以前自己的身份,也可以接受以前的自己和现在这个不同,只是,红腰打从心里面接受的还是现在的生活。
揽月叹气:“既然你这样想,就更不要难过了。余下的事情公子会说清楚的,我们顾好自己就是了。”
她们现在都是宅中婢女的身份了,会有谢衣这个主人替她们挡着,这次红腰的事谢衣也会出现,能劝红腰宽心就最好了。
红腰没再说什么,只知道揽月为她简单包扎了一下,下午就问玉烟,谢衣出现的缘由。
玉烟道:“我给公子送早点,公子没有等来红儿,就差我去问问。因为公子知道红儿不是会迟到的人,所以我问清楚之后就禀报了公子。”
所以谢衣听到红腰来了姬无双的院子,就立刻也来了吗?但谢衣为什么能预料到这些不测呢?
红腰现在已经回复了她之前的安静,甚至像是她刚来到宅子里的时候那种情形,揽月和玉烟看着,也不好多说,好不容易红腰跟在公子身旁,恢复了些许活力和笑容,这下不会被那姬公子吓回去吧?
红腰就是这样,平静不说话,脸上当然也不会露出害怕恐惧诸如此类的神色,只是她这个样子,就已经表示了和之前的不同。
姬无双说的那句“红颜祸水”,在场的揽月和玉烟都听到了。她们觉得这暗指的是红腰,但是以这段时间红腰流露的本性,她生的再美一些,也无法让人相信她会成为祸水。
有一种姑娘天生的气质,就不会和祸水沾边,更多的,像是被姬无双这种心机深沉之人利用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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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王和车夫停留在陈国边境,这里已经开始不太平了,以他们的马车脚程,穿过这里需要一天一夜不眠不休。
白面车夫只是征询九王意见:“王爷,到目前为止我们仅凭猜测,因为这个,您就想去乌巷山?”
乌巷山可不是五大诸侯国随意的一个地方,要说天下还有不受管束的片土,就在这乌巷山。
但是他是没有想过九王会放下手边一切事,非要赶去那个地方。
九王慢慢地:“你有什么建议?”
白面车夫定定说道:“五大诸侯国您都可以去,唯独那个地方,当初被禁止王爷踏足。”
所以九王去那里,根本是不明智的。
想到当初为何不能踏足的原因,只能说得到什么,就要放弃什么。
诚如白面车夫说,天下五国随便走,为何偏要闯乌巷山。
九王淡淡的说道:“但你也说过,这是红腰最后的线索。”
这条线索要是也找不到,红腰就等于从这世上蒸发了。
白面车夫久久才说道:“恕属下直言,找到了红腰,她也未必能再为王爷所用。”
红罗血脉虽然百年难得一遇,可是再好的红腰,如果没有了掣肘,也未必是九王的。
九王却听出了白面车夫话里隐藏的,眉梢挑了起来:“你是说,即便红腰活着,也已经?”
也已经等于死了。
白面车夫是根据陵墓中,红腰可能受的伤推算出来的,红腰“假死”才能进入陵墓,那种状态下,她会产生什么不可遏止的严重后果,根本不可想象。
白面车夫说了出来:“她如果还活着,却这么久没有露出风声,那只有一个可能,她的记忆没了。”
这种天方夜谭,发生在九王和白面车夫之间,好像两个人都听的习以为常。
九王的面色稍显淡漠一些,“你是说,她又一次被洗了记忆。”
白面车夫紧跟着说:“要么就是她故意逃脱王爷的掌控,借着这次机会,但属下以为,更大可能是她已经忘了一次。”
红罗族人的血脉里就是这样,每一次的记忆清洗不知道什么时刻来临,也许十年,也许更短,一年。
以红腰的状态,她应该不超过五年。
正是因为知道这个,一向不愿意亲近人的九王,也不抵触红腰,是不是就因为这段记忆,迟早会清除。
但一向冷情的白面车夫,忽然又不那么确定了,他冷冷地等了一会,才问:“王爷还要去吗?”
九王看着面前的山峦,嘴角几不可见勾起一丝淡然:“去吧,用最快的速度到达。”
不管话语有多柔和,白面车夫几乎瞬间绷起了身上的肌肉,吐一口气说:“是。”
九王执意要到乌巷山,哪怕红腰已经不能为他所用。
如果红腰真的失忆了,她红罗一族的血脉又要再次被隐藏下去。可是,如果她在乌巷山的地界上,还有可能依这些猜测一样沉寂吗?
至于九王会在乌巷山遇到什么,白面车夫则是想都不敢想。
九王的声音却从马车里悠悠地传出来,听起来心情并未受影响:“你只知道我不能出现在乌巷山,你可知道为什么我不能去那个地方吗?”
白面车夫沉默,他跟红腰曾经猜测的一样,看起来和九王极近,了解九王所有的忌讳和关键,但是,他从来没有过问过九王的任何私事。
在他看来,那确然都是私事。
九王却慢慢说了起来,也许是即使最快的速度,也要漫漫几月才能赶到那传说中的乌巷山中,也许是他需要在这漫长的路程中,给自己一个地方吐露往昔。他的声音就悠悠地从那里转到白面车夫耳朵里:“因为乌巷山这个地方,其实比五大诸侯国成立,还要遥远更多。当初五大诸侯国立国,每个诸侯王都看不起谁,互相却害怕忌惮,他们就绞尽脑汁地把自己保命符,送去了唯一他们都不敢动的乌巷山,由乌巷山的主人来保管。这样互相掣肘,谁都不必怕谁,所以他们也就当做世上再也没有这么个山,也没有保命符那些事儿,所以几十年下来,都没什么人知道还有乌巷山了。”
一个大家都不知道的地方,在越乱的时候,越来越平静安全,听起来世外仙山一样。
可哪里是那么回事。
白面车夫谨慎地:“那所谓的五大诸侯的保命符,不,是乌巷山那个地方,不是有点像是、王爷手里握着的玉玺吗?”
九王走在五大诸侯国的时候,同样是被五大诸侯国忌惮,同样是没有人敢先动手对九王不利。
九王被取悦了,他语声含笑着:“那可太不一样了,我手里的,是催命符,可乌巷山的话,那真是人人避之不及的洞天福地了。”
九王因为玉玺被追杀,暗中凶险,可乌巷山的乌衣门第,那是人人都不会找麻烦的地方。
正文 137章 他伤了你
红腰跪坐在谢衣书房边,谢衣回来的时候,就看灯影迷离,小丫头蹲在门口。
谢衣上前,轻轻拉住她胳膊,她才迷迷蒙蒙睁开眼睛。
谢衣轻叹:“跟我进来吧。”
此时已经下了小雨,谢衣是撑了一把伞,红腰好在是躲在屋檐下面,没有淋到雨。
谢衣将红腰带进了屋,就关上了门,将雨伞放在了门边。红腰忽然就拉住他的手臂,跪了下去:“奴婢又给公子惹麻烦了。”
谢衣看着在身边的少女,她仰头看着他,眼里的清澈一眼就能见底。她的额头上,还包扎着纱布。
谢衣想碰她,她却倏忽而把头埋得更低。谢衣收回手,半晌轻轻道:“他伤了你。”
红腰的声音中含着悲凉:“奴婢的竹叶刺奈何不了他。”
她看见针清清楚楚钉在了姬无双的脚上,可是他浑不受影响。
谢衣顿了顿,显然今日一天的遭遇,于他而言也是警戒。他缓缓道:“那个人,他的体质也背离了常人。”
体质,这是红腰来宅子中听到的不多但最清晰的一个词,她慢慢抬头看着谢衣:“他?”
谢衣眸内幽幽,到现在他并没有透露和姬无双后来又说了什么,以至于至晚方才归来。他只是看着红腰:“他跟你不一样,你是天生的,他是自己把自己弄成了这样。”
所以红腰是天赋血脉,但姬无双……却是病入膏肓。古往今来,妄窥深渊的人,都迷失了本身。
谢衣扶她起来,顿了顿说道:“这件事不怪你。”
这意思很明确,她好心帮揽月送药,最多只是殃及池鱼的受害者。可是红腰真能这样想吗?
谢衣的手还按在红腰的肩上,所以红腰不能再下跪,她只是忽然看着谢衣的脸,眼里有隐含的灼光:“他是陈王,他认识婢子,说明婢子因为从前的事才落到今天,婢子也许……死有余辜。”
她的“死”法那样惨,玉烟说她是捡回一条命,如果没有谢衣,她不见得能醒过来。
谢衣疏淡的眉眼看着她,这个女孩子已经贴身伺候了他许多个时日,她的心思,心里的情绪,他都能够准确捕捉到,包括现在,她破釜沉舟地准备自戕一样。
谢衣握着她的手,牵着她走到桌旁,红腰心里都是仓皇,只是她习惯了不在脸上表现出来。
谢衣在书桌后的春藤凳坐了,才看向红腰,眼神的温和跟他每次安抚红腰一样,“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红腰等着谢衣责罚她一顿,她希望谢衣不要留情,责打她,让她感受到自己因为犯错品尝的后果。
谢衣拉开了书桌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只锦盒,用手推开了上面的盖子。
里面东西还有一层绒布,谢衣却把它推到红腰面前,对她说:“打开看看是什么。”
红腰一向唯谢衣命是从,她一下掀开了绒布,却顿时缩了一下。
明晃晃一把匕首,连刀鞘都没有。
谢衣温言说道:“你还害怕这些吗?”这些曾经让她不敢动弹的锋刃,刀剑,是不是还在让她怕。
红腰眼睛发直,她立刻握紧有些发抖的手,看了一眼谢衣,谢衣也只是静静看着她。
红腰好像是明白过来,她慢慢伸出手,试图去拿盒子里的匕首。
但这匕首很锋利,手柄的位置非常小,好像专门是给女子设计的。尤其是红腰的手放上去比了比,她的五指纤长,但整体的手掌偏小,刚刚好和那个匕首的手柄吻合。
她再次诧异看了一眼谢衣。
谢衣看着那匕首,这才说道:“这把匕首叫凤鸣,是乌衣门上一代女家主的武器,她离世之后,这匕首就一直封存在这里,无人动过。”
红腰一惊,忙忙地缩回手,幸好她还没有勇气拿起来,不然岂非是亵渎?
谢衣说道:“看到这匕首刀身都是绯红色么?”
红腰自是看见了,她一直以为是这刀上染了血雾,刚才几乎让她在此却步。
谢衣声音温和说道:“你想的也没有错,这把匕首刚铸出来的时候,刀身还不像现在这样红。但是因为刀身是千年玄铁,吸附力极强,这匕首在主人手里用了几十年,浸染人血的次数多了,可能就渐渐变成现在这样绯红。”
谢衣说的是可能,但这个可能却非常有,尤其现在夜晚,外间大雨,再看这个匕首,就透着一股阴森来。
但红腰脸上似乎真的不像之前见到刀剑那样畏缩,听了谢衣说的,反而睁大眼盯着匕首瞧。
谢衣笑了笑:“听我说这些,你不害怕吗?”
红腰一怔,慢慢看向了谢衣,“公子在这里,所以不觉得害怕。”
这就好像你一个人独处黑暗里,和清楚知道有一个人在旁边陪你,那种感受则完全不同。
谢衣伸出了手,拂过红腰额上那道伤,这个动作让红腰手心开始蔓延湿意。
“你若是对今日的事这么在意,那你便随着玉烟习武,今天根源,在于你没有还手之力。若你能练出玉烟和揽月的身手,自然自保不成问题。”谢衣如是缓缓地道。
红腰眼眸内亮了起来,她看着桌上的匕首,艰难地吐出来:“奴婢,也可以习武?”
谢衣却已经把匕首用刚才的绒布遮盖起来,推上了盒子的盖子:“我今天说的这些关于匕首的话,就是想告诉你,刀兵血刃虽然让人害怕,也会断送人命。可是,所谓刀剑无眼,是说眼睛都在使用它们的主人身上,要杀人,杀什么人,都是握着刀柄的人决定。这把凤鸣匕首,虽然用了五十年,吸附了很多鲜血,但是乌衣门上一任的家主,却从来没有用它做过一件违背道德良心的事。所用兵器者,能达到这般,就算是足够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正因为有时候的一些缺陷,这个人才显得亲切。只要一生不偏方向,走正道,就算匕首上沾了血,这一生也是无憾闭眼。
红腰低垂眼眸,略有湿润:“奴婢愿意明天开始和玉烟习武。”
谢衣开口:“起来吧。”
红腰慢慢从书桌边站起,却更觉心内难言。
“至于红儿,你无需担心。”谢衣温和开口,目中倒映的红腰容颜,更是从未改变过,“在我这里,你永远都是现在的这个红儿。”
陈王认识她,或者外面还有多少人认识过红腰,既然红腰自己都不承认从前那个,那在乌衣门第醒来那一天起,才能算红腰新一辈子的开始。
——
人到底是以什么来算一辈子,私以为有完整记忆的一生,便是一辈子。
既然红腰没有这样奢侈的记忆,那么她每一次的重头再来,就也是真正的重头再来。
这一点上,红腰自己没有异议,谢衣,显然也认同了。其实谢衣认识的,本也是现在这个红腰,自相遇开始,他们之间就是这段缘起,只要这段共同的记忆在,他们的羁绊就在。
红腰有点紧张,玉烟英姿飒飒,手里的武器是一根软鞭,这还是公子第一回 让她指点别人武功,这份认同感就让她满意。
“我开始了!”玉烟对着红腰的方向,挺了挺胸。
红腰忙不迭点头,玉烟大喝一声,其实只是为了气势足,就看手腕的鞭子腾挪出去,在空地上耍开来。不过玉烟虽说想表现自己,但也不会忘了正事,她每一招每一式,都好好地给红腰做样子,速度也都控制着,保证红腰可以看清。
耍完了一套,玉烟对红腰说:“看清了吗?记住了吗?”
红腰却还在脑袋发蒙,眼睛也晃,怎么回事?玉烟有点狐疑。
其实红腰的学习能力玉烟很相信,宅中她和揽月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