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噗通下跪:“属下们以武犯禁,请王爷恕罪!”
这不仅是在求九王放过他,也是在求九王放过另一个人。
正文 162章 都中毒了
有一个将领赔笑脸:“王爷这扇子上,听说也有一种奇毒,不知是什么?”
这话还隐隐有一点不那么正当的企图,天下人都不知道九王身上有什么秘密,还有那些神秘莫测的据说触碰到他就要死的人,擅自触碰到他的人为什么会死,这都是谜团。
若九王现在说了,他身上的秘密就会被别人知道一件。
那个被尖刺指着咽喉的人,是唯一对此秘密没有兴趣的,秘密通常都伴随着人血人命,只不过现在他的命成为了筹码。
九王的手指在光滑的扇骨上划动了一下,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操作,只是一瞬间那把扇子又变成了普通扇子,没有尖刺的一端,当然就没有性命威胁。
那人劫后余生想撑起两条腿站起来的时候,看见九王对他露出一笑:“在你们军营做这样的事,会有什么后果?”
那人果然还没来得及品尝劫后的欣喜,余生就被冻住了。
军营里以下犯上,不听主帅言词,是会被直接扔到大沙漠里,生死不问的。
他们这雁北关,最靠近沙土,四目茫茫,颗粒无收,断了粮草就什么活下去的希望都没有。
“王爷,我们错了。”
那群汉子们都不约而同往后退了一步,喉咙里迸发出希望化作焦土的声音。
——
红腰正听到那群九王帐篷里出来的人议论,带着颤音说,“九王扇子上的毒,是什么毒?”
所有人的脸孔几乎都呈面如土色状态,纷纷摇着头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红腰看着那群人,忽然就笑笑,冷不丁就说:“王爷扇子上的毒刺,比你们边关的‘沙漠玫瑰’要毒的多。”
反正也没有人会去验证,红腰好整以暇说完,看着那群人脸由土色变为灰土色。
然后他们都一哄而散,好像躲避什么瘟神。
红腰觉得出了口气,她来的第一天被人用沙漠玫瑰吓了一次,这次害人终害己,让他们知道毒可不是好玩的。
但这些人居然知道了九王的扇子,莫非九王在这些人面前亮了兵器?
她立刻凑到帐篷外边,扒着朝里面望。里面还剩下可怜的三个人。
九王支着额头轻笑着:“看来你们都没想出什么好主意,那我就只能告诉你们我的看法,你们要是有反对的,不必藏着说出来。”
那两个刚才还打的不可开交的人都肩并着肩站在角落里,没有人敢说反对,有个人直接干干地一笑:“王爷的看法,一定是我等不能相比。”
九王手里的扇子发出一声清脆响,就像是哪里的骨头断了,马上有人意识到这扇子本身就是骨头做成,发出的声音当然就和人的骨头一样。
一张地形图被摊开来,在九王的桌子上,九王用扇子尖点着那标注的一处红点:“这是两处交点的要塞,这个要塞地底下,埋着曾经的一个通道,要是晋军真的打进来,这通道就是你们可以埋伏的地方。以一当十,就看你们的了。”
那三个将领脸色并不怎么好看,尴尬笑笑:“王爷,那通道……能容纳我们所有人吗?”
九王瞧着他,眨眼说:“那通道只能容下百人,这一百个人就是先锋的死士,尽可能多杀掉来袭的晋军,这样你们后方就有胜算了。”
先用死士清场,这在兵法里不算什么奇事,而九王之前就说过要利用地形优势,这雁北关的地形优势就是敌人不知道的要塞点这一条通道。
策略完全没问题,可行性相当高。
那两个刚才打架的人,脸色白了白:“那一百个死士,要从哪里挑?”
九王的目光扫过三个将领:“你们手下,连几十个冒死的死士都没有?”
几个将领,一人凑一点儿,只是一百人,又不是一千人,还不到整个军营的五十分之一。
但是这一百人打前锋,却可能换来百分之五十的胜率。
那个带头说话的将领,首先滴下了冷汗。边关的颓靡,泡软了这些将士的骨头,哪个人会愿意去轻易送死,别说一百个死士,就是一个自愿去的人恐怕都没有。
九王眸子动了动,里面闪过温凉笑意:“噢,本王明白了,是没有人愿意对吧?”
那些将领们也觉得面上无光,他们进了这间帐子,和九王探讨这么久行军方案,是真的想过要拼尽全力和晋军对敌,可热血只能是一时的,恐惧却是早已扎根的绊子。
九王看着他们点点头,“本王明白,留在后方当然觉得比上前线要安全,不过,要是你们选不出死士的话,这里就不再是后方,恐怕直接就是晋军攻击的前线了。”
红腰听到这里,明白九王又一次玩弄了人心。
这群人都恐惧,那就用更让他们恐惧的对付他们。一百个人,可以让他们后方安享太平。
将领惨白着脸色中,终于做了什么决定,咬牙说道:“我队伍里可以选二十个。”
那两个打架的人面面相觑,分别流下两道冷汗,“我们、我们也会尽力凑齐人数的。”
九王说道:“这可是死士,如果不能以一当百,甚至见到晋军没有斗志,那这些人可就是白送命,也达不成构筑第一条防线的目的。”
对啊,他们这些将领可以逼着人去做死士,但面临恐惧的时候,将领的话也未必管用,要是那些人不选择留在通道里,而是四处奔逃,不仅暴露了他们通道的位置,要是晋军抓了两个做人质,他们后方大本营的地址都会直接暴露。
这样一想,几个将领又汗流浃背起来。怎么办,他们也在心里问,没有可行的方法,谁愿意去送死?
九王看着这群人的眼睛,忽然笑了笑:“你们先回去想一想。”
不敢相信九王这么轻易就放过了他们,那群人的两股间都是潮露。
红腰闪身让那群人出来,等没了人,她再闪身进入九王的帐子。
迈步朝九王的书案走去,一边神色不变地说:“我看这群人今晚就要连夜跑了。”
一时的热血上脑被当盆浇了冷水,大军压境,还不趁着今晚唯一的机会跑路,这群人能干出来的事。
九王敲着桌子,就像是钟点的鼓声,带着余味:“他们跑不掉。”
红腰道:“王爷未卜先知,提前预设好了埋伏吗?”
九王眯着眼:“你闻到了吗,他们留下的气味。”
红腰愣了愣,这帐子里还充斥着那些将领们的汗渍味,九王周身一向干净清燥,现在别人遗留下的这个味道当然是极为明显,红腰在那几位将领走过去的时候,也闻到过这种味道,但就跟此刻一样,是混杂着汗腥的不舒服味道。
边关,又是军营这地方,人的身上有这种味道不稀罕,连红腰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直到九王幽幽的目光盯到她脸上:“你还记得我们来这里之前,在那满是棺材的村落,见过的那些事吗?”
这句话把红腰带往了曾经的记忆,带着一点冰凉腥味的记忆中,她手脚冰冷起来,看着九王没有作声。
那个村落,当然不会忘记。
九王在书案对面摇着骨扇轻轻一哂:“这是和那同源的味道。”
红腰再闻空气中,那种腐朽腐烂的气味就明显了起来,让她都忍不住捂住口鼻,再难耐受。
“我来的时候就闻到了。”九王看着微微落山的晦暗余晖道,“只是我不知道,那味道是不是已经飘满了整个大魏。”
红腰忍着身体的不适,道:“也许只是巧合。”
是那村子的某样东西和军营里的有重合,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世上没有那么多的阴暗无光,红腰宁愿相信这军营大帐的某种气味,只是不让人舒服的巧合。
九王点着手心,眸中深处含笑:“是不是巧合,本王也想知道。”
这味道太明显了,白面车夫后来进入帐篷,那一刻的神色几乎阴郁起来。在之前塞外风沙,都没有人注意过这军营的异状,魏子婴的疯疯癫癫也恰好成了一层掩饰,让人无暇想到别的方面。
但今日将领的会面,不知道是不是紧张和刺激激烈了他们内心深处的反应,这种腐朽的汗味就随着他们身体的代谢失去抑制散发了出来。
那个村落里发生的事红腰也都不愿意再回想,当初离开之后,红腰就有解脱的感觉,没想到,这一次却是军营大帐的地方闻到这种散发腐朽的终寝气息,原本就没什么胜算的魏国军,好像在冥冥中已经被人钉在了末路柱子上。
白面车夫开口:“王爷?”
九王清幽顿目光顿在桌案,那里他布画好的布防图,绝对是魏军此前最佳的行军方案,但这些魏国将领表现出的陈旧和死气沉沉的军营,仿佛再好的行军策略,都会被视若泡影。
他说道:“这是一种毒,军营里的人都中毒已深,如果不守住这片地方,我们都跑不了,没有人能跑得了。”
白面车夫神色一变:“果然是?”他后半句是,那村子里带出来的致命毒素?
九王望着自从出村以后,就泛着苍蓝色的骨扇边缘,骨扇跟九王身上的药衣有点同源,避毒驱光,能吸附周围的毒素物质,这把扇子的变色,就是在那棺材村子里面吸入了太多阴毒所致。
“当初那村子只是个不出五里的小地方,毒素扩散不开,还可以解释。可军营这片土壤有千里之广袤,居然所有人都呼吸进了毒素,这样的情况,只能是有人故意放毒。”
正文 163章 深夜惊变
九王说他们所有人都逃不掉,九王从来不危言耸听,因为他只要说实话,就够危言耸听的了。
红腰现在还回想那棺材村,就浑身不舒服,那完全是他们行进路上的一个意外。
红腰说道:“王爷,我发现那个中年儒士——就是魏三皇子那个军师,有问题。”
九王看着她:“觉得他像个奸细?”
红腰顿了顿,道:“王爷也早看出来了么。”之前她觉得九王没注意过魏子婴身边的人,看她还是想错了,九王那眼睛怎么有他没注意到的。
九王却神情淡淡:“那个人有问题,但未必是奸细,你可以想办法查一查。”
不是奸细?红腰想到看到的那封信,便说道:“王爷身上,有让白纸显影的秘药吗?”
九王眯眸笑了笑,居然看向白面车夫:“这个你应该问车夫。”
红腰便看向了白面车夫。
之前那个化尸水,就是白面车夫手上用的,红腰一度觉得惨无人道,甚至不认为世间该有这种东西,甚至比让人死无全尸还要残忍几分。
可白面车夫的性情来历都已经成了谜,这样的指责也就不适用他。
九王说道:“从前各国之间都有探子,用的就是白纸传书,然后有密探用专门的显像药水获得纸上的传书内容,之后焚毁,不过这种方式也已经禁绝十年了,当今世上,手里还有这种药水的,除了之前还没有死绝的密探,我们应该庆幸带了车夫。”
没有死绝的密探,红腰看了看车夫,踌躇这是不是一种暗示。
白面车夫抛给了红腰一瓶药,冷冷说:“最好你的线索有效,只有这一瓶了。”
一瓶也够了,红腰看了看手里的绿色瓶子,暗自打气。
“红儿。”正要走的时候,九王叫住她。
红腰刚转身,白面车夫就迈着步子和她反方向离开了帐篷。嗯?一和九王独处,红腰就会紧绷。
她走过去:“王爷,需要婢子伺候更衣吗?”
这华灯初上,九王莫非又想起了从前。
九王从他宽大的衣袖里,两根手指夹出了一枚红丹,那丹药颜色暗红,看着就让人联想到某种东西。他说:“这就是用血蛊提取的丹药。”
红腰怔了怔,盯着那小小一枚药简直做不出她想。
九王说道:“这药压了毒性,而且只有一枚,和之前你被改的脉象正好融合。”
看着直接递到自己面前的丹药,红腰看着九王:“不是说,要奴婢证明了自身价值,王爷才肯教奴婢控制血蛊的方法吗?”
九王面色悠悠:“这只是一枚丹药,距离控制方法还早的很。”
但这也不是九王的作风,还没完成任务就先给甜头,有点让人想不透。
但红腰还是迅速拿了丹药塞进嘴里,“谢谢王爷。”
九王幽幽地看着她:“知道这空气里的化骨毒吧,那比车夫的化尸水厉害不知多少。你服下的丹药有逆转你筋脉的作用,但也会给化骨毒可乘之机,你最好用你的匕首,每天吸附你一层血液。”
红腰慢慢看向九王,不知为什么她竟然不感到惊讶,这才符合九王什么都要算计一把的性子,她的匕首有吸附毒血的功效,要是在她身上有用,就意味着,谁都可以用她的匕首续命。
这就是后路,她是最初的试验品。
红腰道:“王爷下次不必如此拐弯抹角,对奴婢直说就是了,毕竟奴婢也没什么资本反抗王爷。”
看着红腰说完就头也不回撩开帘子走了,九王书案前的表情依然是清清淡淡的,没有言语。
红腰一出门就感到那丹药真是没白服用,她好像能敏锐地感觉到空气里的流动,每呼吸一下都让她不适。
她头也不回就回了自己的帐篷,用手压着自己胸口的涨疼,先喝了一大杯凉水。
这才拿出衣袖里的那瓶显像药水,中年儒士那封信只是她的猜测,因为那么薄,很可能里面信封就是空的,而之所以用红腊封了口,也是要掩人耳目。真正的信内容,说不定就在信封本身上。
本来红腰这个猜测无伤大雅,猜中猜不中只要亲自再找机会验证一次,就可以得出结论。但现在九王给了她药水跟丹药,如果中年儒士那里一无所得,要怎么样收场?
红腰想起在那个死气沉沉的村子,九王似笑非笑说:“红儿是不是离开太久,连规矩都忘了?”
她没有忘,她只是知道自己更应该做什么。
——
她听到外面有惨叫声,夜色是逃兵最好的掩饰,但他们每个人都在逃到半路就又逃回来,而且每个人都好像被追杀一般聚集到军营的边缘,然后睁大眼,恐惧的看着夜色。
魏子婴半夜被吵醒,推着他的轮椅面无人色盯着他手下的人,像苍蝇一样逃走,又比苍蝇还狼狈地逃回来。
而且很显然在动静闹大之前,他这个主帅还沉浸在酣甜睡梦里,对手下的人心涣散一无所知。
魏子婴脸色之难看不能形容出来,甚至火把的光下面,他的样子比仓皇逃走的士兵更像是丧家之犬。
“你们在干什么?”他艰难问。
回答他的是骂骂咧咧的嚎叫声:“晋军就要打进来了,难道真要我们送死吗?”
谁想送死,蝼蚁尚且偷生,他们不过是顺应生物的天道。
魏子婴脸上的病容好像下一刻就堆积的要死:“你们是大魏的士兵,面对晋军,就打算逃走吗?”
这话问的,不是打算,这些人已经逃走了,只不过被某种东西吓了回来,根本走不掉。
那些士兵想起了什么,脸上更恐惧难形容:“你还是大魏的皇子,你怎么不去抵抗晋军?既然你自己都胆小怕死,何不干脆放我们离开?有什么资格让我们留下来为你送命?!”
魏子婴沉浸在震惊中,也许他这个主帅实在是当得太浑浑噩噩了,心里想的是一回事,摆在面前他还是受不了,正如士兵口中的他,是个娇嫩的皇子。
“不是这样的。”魏子婴哑着嗓子,“……你们吃了大魏这么多年粮饷,居然林到头来,不想履行守家卫国的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