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璋万万没想到会这样,她气的直捶床。
“顾扬骁,顾扬骁,你有本事就放我出去。都成为一方霸主了,还这样不要脸,我恨死你了。”
她怎么喊外面都没人应声,真是任凭她喊破了喉咙。
绿璋安静下来,她知道这样不顶用。
她坐在床上,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忽然发现自己好像疏漏了很多顾扬骁的消息。
这段时间她刻意避开了他的消息,江浩清也不让人在她面前提起。虽然她知道几个月前京都的总统府发生了政变,大总统被总理逼着下野,这位总理在一个非常有势力的大军阀支持下就职,估计这位军阀就是顾扬骁。
这样以来他总统特使的名头就说的过去,只是他敢这样来江东,胆子可真够大的。
他的目的呢?是为了来报复自己还是对付整个江东?要知道,当年对付他英家的军阀也有江东。现在津州安平甚至害过他们家的前总统都玩完了,他的目标自然就是江东了。
果然,自己跟他真是剪不断理还乱,这仇恨是要又增添一笔吗?
绿璋想着想着就稀里糊涂的睡着了,第二天一早有人把饭送进来,还是个女人。
她本来想趁机逃跑,可走到门口就给两杆枪顶回来。不过绿璋也有发现,她被关的这个地方是租界的别墅。
一分一秒的又熬到了晚上,期间她曾要求见顾扬骁,人家守卫都不理会她。
绿璋白天没闲着,她偷偷的把床单给撕成了一条条,然后编起来变成了绳子。
等夜深人静那狗也不叫了,她才打开窗子,把绳子绑在了窗楞上,一点点爬了下去。
这个过程别提多紧张了,等她落地的那一刻,她正想喊一声亲娘。
迅速爬起来,她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狗,才悄悄的转出了花圃。
租界的这些别墅她经常来,知道都有个角门供花匠进出,她凭着记忆找到了这里的角门,竟然没上锁。
绿璋顾不得多想这逃跑太顺利,一股劲儿的只敢往前跑。
她往下爬的时候在腰间绑了一双拖鞋,这样跌跌撞撞足足俩个多小时才走回到家里。
正是晚上,她和江浩清的公馆死气沉沉,门口的守卫都不知所踪。
绿璋也顾不得多想,她跑进去上楼换衣服,把那件撕的条条缕缕的旗袍扔了,换上一条方便的西裤和衬衣。晚上冷,她在衬衣外面搭了一件毛衣,这才走出去。
佣人看到她回来大吃一惊,“少奶奶,您怎么回来了?”
绿璋听不懂她这话的意思,好像不欢迎她回来一样。
她含糊的回答,“我回来取些东西,家里怎么连守卫都没有。”
“少帅遇刺在医院,大帅又被人毒死,家里的人全都给抽走了,哪里来的人守卫?”
“什么?”绿璋手里的杯子掉在了地上。
她被顾扬骁绑了去,然后他就来做祸害江家的事了吗?
“少奶奶,您不知道吗?”
“不是,我是惊讶就算人手不够,也不能放松守卫,万一……”
“万一什么?难道这不是你跟你那奸夫的计谋吗?顾绿璋,别装了,我要杀了你替我义父报仇。”
绿璋懵了,这江泠是有病吗?这事儿都能赖到她身上?
可也只有一瞬间,绿璋忽然明白过来,她中计了!
顾扬骁把她关了一天,然后又轻松的放走她,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要是连江浩清也认定她害死了江大帅,那么他们的关系定然受影响。虽然她知道江浩清对他那个便宜父亲没那么在意,可总要在意别人的目光,他不可能让一个弑父的仇人当老婆。
电光火石间,很多念头涌到脑子里。
她在苏沪这十个月,自己组建了一只小卫队,十几个人,全都是女子。
这样的队伍要跟苏沪的大军对抗是不行的,但要是逃命的话……
那眼下是要制服江泠,她才能有时间。可偏偏是江泠,她狡猾本事大,很难。
江泠岂不知道绿璋的想法,她一挥手,对手下说:“把这个贱人给我抓起来。”
绿璋大喊:“谁敢动我,不怕少帅杀了你们吗?”
那些侍卫面面相觑,他们自然知道少帅有多宠这位少奶奶,可是大小姐的命令又不能违抗,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那江泠见支使不动这些人,自己亲自动手了。
她手里拿着马鞭,跟蛇一样缠过来。
春草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一把拽住了鞭子。
碧波护着绿璋,“小姐,您没事吧?”
“你们去哪里了?回来我都没见到。”
碧波道:“我们到处去找您了,看到很多人涌过来,就赶紧赶回来。您说,我们怎么办?”
“带着人,我们走。”
绿璋毫不犹豫,她其实每时每刻都在算计着自己的后路,她没想过会跟江浩清过一辈子。
春草一改以前柔弱的样子,出招狠辣倒是跟江泠斗了个半斤八两,绿璋盘算着她带过来的人,要杀出去不难。
可正在这个时候,江浩清大步走进来,他怒吼,“住手。”
江泠一晃神,就给春草在她手腕上划了一刀,她哎呀一声,鞭子掉在地上。
江浩清的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他低吼,“绿璋,让你的人住手。我还没死呢,怎么就乱了?”
绿璋让春草退下,她看了看江浩清,“你别吼我,是你这干妹妹说我害死了你父亲。我要是不还手,恐怕早死在她手下了。”
江泠辩解,“清哥哥,我没有,我只是要抓她去审问。那么多人在逼着你,总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不用你管,她是我的妻子,我自有分寸。”
绿璋眨眨眼睛,“这到底是怎么了?”
江浩清忍着痛走过来,“你跟我来房间,我们谈谈。”
绿璋没犹豫,跟着他走了两步,才扶住了他。
江浩清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他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进了屋,绿璋问他:“你受伤了,我看看伤在哪里?”
他摆手拒绝,“肚子被人捅了一刀,但死不了,你做不了寡妇。”
绿璋尽量不让自己有情绪,“浩清,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你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江浩清目光落在了她脖子的丝巾上,“那你能告诉我,这两天你去哪里了吗?”
绿璋很磊落,“被顾扬骁抓去了,关在租界的别墅里。”
“你撒谎,我都找过了,没找到人。”
绿璋的手轻轻放在他扭曲的脸上,“浩清,要不我能去哪里?总归是被他关在一处房子里。”
“那他抓你去做什么?”
她苦笑,“我要是说什么都没做你信吗?”
他眉头皱了皱,忽然伸手把丝巾给扯下来。
那些鲜明的痕迹如针一样扎进了他眼睛里,疼的他下示意的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睛里已经有了红血丝,他还是没忍住,大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这就是什么都没发生?”
绿璋的眼睛很清澈,清楚的倒映出他的愤怒。
“我很抱歉,但除了这个别的真没有。作为你的妻子,我会拼死捍卫我的贞洁。”
她的冷静自持让他很生气,凭什么他一直在失去控制,而她却能气定神闲?
说白了,她不爱他。
深吸了一口气,他放开她,“对不起,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我失控了。”
绿璋去给他倒了一杯水,“那你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江泠说大帅中毒,他……”
“死了,不管是谁下的手倒是帮了我大忙。要不他还不知道活多久,我看着心烦。”
绿璋多少知道一点当年江大帅对他们母子做的事,江浩清一直恨他,却没想到这些年恨意一直不能消弭。
“那江泠怎么说是我?”
“有人看到你出现在大帅房间里。”
“我……”
“你不用辩解,我知道这是顾扬骁的奸计,为的就是离间我们夫妻的关系。你放心好了,我会保全你。”
这一刻,绿璋不是不感动。她以前被陷害给煦儿下毒,要是顾扬骁能这样护着她,他们又怎么能走到现在这一步。
绿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对不起,都是我给你惹出的祸事。”
“绿璋,我不怕麻烦,我就怕你离开我。”
他一脸的疲惫,话说的十分可怜。
绿璋也是人,他对她好她不是感觉不到,他那样意气风发的人在她面前示弱本身就是一张信任,她为她刚才那么简单的想要一走了之觉得惭愧。
伸手抱了抱他,“浩清,你放心,我不会走的。你更不用担心我会跟他走,要是我们真还能在一起,我就不会嫁到江东来。”
江浩清勉强勾起了嘴角,“好,你跟我去父亲灵前。你放心,谁也伤害不了你。”
他做事周祥,早就找了一个身形背影跟绿璋差不多的丫头拿出来当替罪羊,江泠敢怒不敢言,毕竟她也没有十足的证据。
江大帅死了,少帅江浩清自然是接任大帅,虽然还有人不服,但江大帅的次子江浩源早就生死不知,除了江浩清也没别的人选。
江东的帅府是在余杭,搬来苏沪不过两年。江浩清需要扶灵回余杭安葬,顺便祭奠宗祠继任。
绿璋觉得这真是没必要,他的伤还没好,现在苏沪也是多事之秋。但那帮遗老权贵却不同意,他们拥护江大帅的继室——也就是江浩源的母亲,跟江浩清哭闹不休。
江浩清无法,只好安排快船回余杭。
临走前一天晚上,绿璋给他伤口换药,又去给他收拾行李。
江浩清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里很踏实,他拉着绿璋的手把人拉到了怀里。
绿璋微微挣扎了一下,也就没再挣扎。
“绿璋,你好好考虑一下,我回来我们就做真正的夫妻吧。”
绿璋的笑容僵在脸上,“你,你说这些干什么,回来再说。”
他握着她的手亲了一下,“我怕我不说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绿璋瞪他一眼,“胡说什么呢?余杭和苏沪隔得不远,来回不过是两天的时间,就算你在那边耽搁几天,也不过是五六天就回来了。”
“那我回来你能给我答案吗?”
绿璋的心很乱,顾扬骁的到来固然给了她冲击,可江浩清给她的保护她也感受到了。刺杀大帅那件事他为了她不惜跟那些族老抗争,她不感动是假的。
他是对自己真的好,要是跟他过一辈子,或许是可以的。
绿璋有些羞涩,她推开他,“等你回来再说。”
她背对着他,没有看到江浩清眼里闪过的阴郁和森冷。
江浩清这次回余杭把江浩源的母亲和江泠都带走了,却把陈坚留给了绿璋。
听说那次舞会上大总统的特使也受了伤一直闭门不见,而江浩清也腾不出手对付他,但这个隐患一直都在。他临走的时候给绿璋留下了江家能调动军队的兵符。
绿璋当然不要,“你给我这个干什么,我不要。”
他意味不明的笑笑,“你拿着吧,我带在身边不安全,你就替我收着。”
“只是收着呀,你要给我个什么珠宝首饰我还喜欢,这个东西又不好看,我不喜欢。”
他捏了捏她的脸,“绿璋,保重。”
绿璋亲自把他给送到了码头,看着披麻戴孝的队伍上了船。
“你回去吧。”江浩清冲她摆手。
绿璋快走了几步,走到了他面前,她想要说你早点回来我答应你说的事,不过话到了嘴边又给江泠打断。
她再喊江浩清,“清哥哥,要开船了。”
江浩清快速的抱了抱绿璋,“乖,等我回来。”
绿璋回抱了他,嗯,你要保重。”
说完,他快步往船上走去。
绿璋看着船队越来越远,最后变成了江面上的黑点,她的心里忽然变空了。
就跟这一下变空的江面一样,水过了无痕迹,也不知道他们的前方有什么。
碧波把一件风衣给她披上,“小姐,我们回去吧。”
“碧波,我这心里怎么慌慌的,不会发生什么事吧?”
“能发生什么事?这里都是我们江东的地盘。少帅,不大帅他带了很多人呢。”
“也是,是我草木皆兵了。”
大概,因为没给他个明确的答复,绿璋觉得心内愧疚,才会有了这么多想法。
回去的时候,她感觉到两道火辣辣的目光落在身上,等四处去看,却没发现人。
春草扶着车门问:“小姐,您看什么呢?”
绿璋摇摇头,“没什么,走吧。”
回到了公馆,她把自己的人都召集起来,配枪随时待命。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要出事。
天黑的时候开始下雨,那雨大的跟瓢泼一样,好像要把这个世界都冲走。
绿璋辗转难眠,一直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可一个炸雷把她从梦里惊醒。
房门在这个时候被推开,门口的碧波在闪电之下脸是一种妖异的蓝色。
“小姐,快起来,大帅出事了!”
绿璋一个激灵,从床上翻下来……
大帅府里,灯火通明,几个师长都冒雨赶了过来。
江浩清的船在江上遇到了袭击,船全部炸毁,无一人生还。
寒意从绿璋的脚底开始蔓延,把她的身体都浸透了,她觉得身体是在水里,连肺都不能呼吸。
大雨里一波波的人水淋淋的回报,这样那样的话灌满了她的脑袋。
绿璋不爱江浩清,可不代表江浩清出事她不伤心。
几个师长里也不全是江浩清的人,有俩个横眉瞪眼的开始在掏坏。
绿璋狠狠的咬了自己舌头,迫使自己清醒。
“等天亮顺着江面打捞,我不信一点残骸都找不到。各位,拜托了。”
绿璋就这样撑过了三天,却找到了江浩清的尸体。
那尸体脸全让石头给磕烂了,但身上的衣服依稀是他的,身高体型也像,而且手上有疤痕。
那疤痕是江浩清小时候被江大帅砍得,经年累月成了月牙形。
这个人是江浩清无疑了,他甚至没像顾云彰那样给她留下一丝希望。
江浩清死讯的讣告发了出去,天下震惊。
江东父子相继死去,周围的军阀蠢蠢欲动。
顾云彰第一时间把卫陵给派了过来,协助绿璋。
外面也有人说是顾家杀的人,目的是夺得江东。
凶手是谁绿璋自己清楚,顾扬骁在这个时间来了江东,下了这么大一步棋,还真是如鱼得水进行的顺利。
而她得到的消息,顾扬骁手里有过去的少帅江浩源,他是替江浩源除掉江浩清,然后扶他上位,做个傀儡大帅,从此江东他替大总统收入到怀里。
她等着顾扬骁自投罗网,她要替江浩清报仇。
顾扬骁欺人太甚,他把她逼到了死角,还害死了对她这么好的男人。这个仇要是不报,她枉为人妻,也难平江东人的愤怒。
当着江东几个师长的面,她立下军令状,要替江浩清把仇人抓到,报仇雪恨。
果然,顾扬骁让人给她送信,说江东现在是一盘散沙,让她跟他走。
看着这封信,绿璋冷笑,果然他是一步步棋都布好了,就等着她自投罗网。
顾扬骁,既然当初你舍弃了我,为什么还要回头?各自安好不行吗?为什么你要阴魂不散?
绿璋心里恨极了,她从来没这么恨过他,就连当初儿子没了她跑去安平却被他各种欺凌侮辱都没有过。
江浩清,与她是良师是益友是呵护她爱护她的人,可却死在了顾扬骁手里。
如果她不能替江浩清报仇,真的连个人都算不上了。
她并没有给顾扬骁回信,要是真这么麻溜的答应了他也不信。
绿璋只说了要跟他见一面,有些话想要问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