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烟紧张; 不敢坐下,站在原地忐忑地等待着。
殿内安静非常; 所有人都在猜测这唱的会是哪一出?
宣太后看了看陆迁,陆迁也有点急了。
用唇语表达他的意思:赶紧说啊大姐; 你要冷场了!
宣太后收回视线; 镇定自若,缓缓地道:“不错; 此事哀家也是知情的,李将军; 这知烟丫头的确是舅父要收的义女,”笑了笑:“她原本在这几日就要进门; 只因陆太傅器重这丫头; 将她送去了国子监,李将军也知道,国子监向来都是学归严格; 近期又恰逢考试; 实在挤不出时间来; 便就推迟了日子~”
陆迁偷偷竖起大拇指。
李将军对宣太后的话深信不疑,恍然大悟; 抱拳回到:“原来是这样!看来是我们太冒失了!”转头笑对谢光坤道:“谢老弟,方才真是对不住呀,原以为这丫头只是个婢女; 没想到是老弟的义女,嘿嘿!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李将军哪里话,不知者不怪嘛!”谢光坤望了望殿中的少女,总觉得那姑娘明媚貌美,长得很像他一位故人。
“妹妹不舒服,我带她出去透透气。”
谢意拉着知烟离开大殿。
宣太后笑着说:“瞧他,平时被哀家惯坏了。”说完看向陆迁。
今日他又欠她一个人情。
李禹看着走远的倩影,前一阵子,他刚进城就听说陆太傅有个才貌双全的孙女儿,正想前去拜访,后又听说那并非是陆太傅的孙女,而是宣太后赐给陆太傅做侍寝奴婢的下人。
怎地一晃眼,她又成了谢大人的义女?
李禹不解,这女子的真实身份到底是哪一个?
她在国学盛宴弹奏的曲子红遍大江南北,世人都赞她才貌双绝,今日一见,的确绝色,他很是期待听她抚琴一曲。
对这位多重身份的绝色女子,他是越发的好奇了。
谢意拉知烟到偏殿门外,“里面没人,想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知烟挣开他的手,满脸狐疑:“你方才为何那样说……我何时成了你的妹妹?”
虽然他这样说,可算是帮她化解了被送人的危机,可他当众这么说了,以后要如何圆谎?
被李将军发现,会怪罪他的吧……
见知烟对他避之不及,谢意冷哼一声。
递给她一张揉作一团的纸条:“自己看。”
知烟一眼认出,这是大帅的字迹。
只有他才会用这种笔写字。
“大帅他……”
“表姐身为太后,她既当众开口确认过你的身份,你就一定会被我爹收为义女。”
知烟望着谢意,他看上去很不开心的样子。
也是,因他们三言两语,她就这么变成谢大人的义女……这也太儿戏了。
谢意又往知烟脖子上看了一眼,语气冷冰冰:“别指望我会对你好,以后到了尚书府,小爷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知烟追上去,谢意腿长走路很快,她追的喘气呼呼,“我要去尚书府住?拜谢大人做义父,我就必须住在尚书府么?”
能不拜了吗……
谢意停下脚步,突然咧嘴笑了,“怕了?很可惜,你现在害怕已经迟了。”
为了不让她被李禹讨走,他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她还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蠢女人!
知烟看不懂这个喜怒无常的少年,“你笑什么?”
谢意凑近她,嬉皮笑脸的样子,眼底却没有笑意,“你住进尚书府,小爷高兴,高兴就笑,不行么?”
知烟听出他调侃的语气,一本正经地纠正他的言行,道:“谢意,如果大帅真要将我送去尚书府,我就是你的妹妹了,你以后不能再这样对我说话。”
“啧啧,兔子被惹急了想咬人?”谢意低头,凝视着面前这张精致漂亮的脸蛋,突然变得异常认真:“等着看,我是不会放弃的。”
知烟误以为他是要针对她,有些生气:“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一定要整我吗?你不喜欢我去尚书府大可以向太后娘娘说明,让我留在太傅府便是。”
“你就这么想留在太傅府当个侍寝的下人?”
“我侍寝……我没有……那又怎么样?”知烟气红了脸。
谢意看了她良久,丢下一句:“不怎么样。是我高估了你。”
知烟望着走远的桀骜少年,他到底在胡说些什么……
摸了摸微有些痒痒的脖子,前两日她生辰时,在花椒林子里待得久了,花椒树林子外头有虫子,咬了她一下,睡觉的时候大帅帮她吹了吹,然后……
大帅说亲亲就不疼了,谁知亲着亲着,又吮了几下,险些吮到她嘴边,她一时惊慌,大帅便停下了,还说这样最管用。
接连两日,大帅都会这样亲过才睡,便留了一些印子。
就连拜娜妮看她时的眼光都变得极其暧昧,也不晓得这印子究竟代表着什么,问过王婶婶,她也只是笑而不语,府中没有一人肯回答她的问题,今夜还须问问大帅才是。
送走李将军父子,陆迁与谢光坤围坐在一起,开始商讨知烟拜义父的细节。
陆迁蹲在椅子上,看似正仔细听谢光坤形容的条条框框,实际上他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
——用什么台词把小妞留在身边。
谢光坤的意思,既然是要拜他为义父,从此知烟就会冠上谢家的姓,谢知烟这个名字将会被载入谢氏族谱,她人自然也就需要住在尚书府,在他膝下尽孝道。
主要还是,谢家就一个孩子,谢夫人林氏也是孤单得很,好不容易收了养女,不在身边陪伴,怎么也说不过去。
于是陆迁就犯难了。
对方的要求合情合理,找不到一丝破绽,他仿佛没有任何借口把小妞留在身边。
斜阳斜下,陆迁带着知烟出宫。
坐在返程的马车内,陆迁打算听一下知烟的意思。
“宝贝儿,你是想留在我身边,还是去尚书府住?”
“自然是留在大帅身边,可是……”
“说。”
“大帅,我真的要拜谢大人当义父么?”
陆迁搂着她,“当然是真的,拜他当爹,以后整个南朝都没人敢跟你拼爹,谢意就是最好的例子,你看他有多横就知道谢光坤有多厉害了。”
知烟平静地道:“在我心里,大帅最厉害。”
“厉害是厉害,可是我……”不能告诉小妞他要离开的事情,“可是我不能当你的爹啊,对不对?”
其实她宁愿在他身边,做他一辈子的侍寝婢女。
不过大帅说得对,她不能认大帅当爹。
大帅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分明是希望她去做谢大人的义女,如果她说不愿,大帅一定会失望。
知烟垂眸,轻轻点头:“嗯,我也正想有个爹爹,谢大人是个好官,定也会善待我的。”
“真乖。”陆迁捧起她的脸亲了一口。
知道她会不适应,不过为了她将来的路好走,谢光坤是最好的选择。
陆迁言归正传,“我跟谢光坤商量过了,他希望你搬过去住,尚书府离太傅府不算远,也不是不能接受,宝贝儿,你怎么看?”
知烟想了一下,“大帅,我若留在太傅府,可还是你的侍寝婢女?”
“傻瓜,当然不是了!你已经是尚书府的大小姐了,怎么能让你做侍寝这种事情?”
那她留在太傅府,岂不是既得罪了谢大人,让大帅为难。
似乎没有留在太傅府的必要了……
谢光坤和陆迁讨论她住处的时候,知烟听到了一些大概。
她不想让陆迁难做,违心道:“自古子女都是在父母膝下尽孝道的,我若不去尚书府,谢大人也不会答应的吧?不如先去住一阵子,住不惯大帅再来接我,可好?”
陆迁抱紧她,听她这样说,知道她的小心思,瞬间心都被融化了:“宝贝儿真懂事。”
说好二十号进谢家的门,被李禹那么一闹,知烟拜义父的日子活生生被提前,陆迁舍不得,却也没有办法,毕竟他终究是要走的,小妞的前途比什么都重要。
入夜,狼女被陆迁绑起来关在屋里,总算没有人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陆迁拍拍手,这下清净了!
万籁寂静。
陆迁抱着知烟,让她枕着他的手臂睡。知烟一双眼睛睁得圆圆的,也没有睡意。
陆迁低头吻了她的额头:“睡不着?”
“大帅也睡不着?”
夜明珠的柔光洒在知烟的脸上,似曾相识的梦境在脑中闪现,他忍不住低头在她鼻尖上蜻蜓点水,“突然想到点什么。”
“嗯?”知烟靠在他肩头,整个人缩卷在他温暖的怀抱中,享受这最后一夜的美好时光。
“没什么。宝贝儿……”
他灼热的目光定格在她娇艳欲滴的红唇上,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你脖子……好像还没好,大帅帮你吹一下。”
☆、第41章 你爸爸
他的体温影响着她,灼热的气息扑打在她脸颊边。
“大帅……”知烟察觉到了陆迁今晚有点不一样; 抱着他的腰身; 小声问:“大帅是不是……骗我的。”
“没有啊,怎么会!”陆迁心虚地回答; “明天你就要离开了,也不知道在尚书府住不住得惯。”强行岔开话题; 只是姿势依然诱人。
“可是……”据她所知; 吹一吹伤口就会好的,都是大人骗小孩儿的; 她已经不小了,大帅为何这般骗着她玩……
知烟觉得陆迁的行为很幼稚; 但她不敢说出口,怕陆迁会生气。
陆迁施展读心术; 听到知烟的心声后羞愧得恨不得去撞墙。
艹; 最近状态不对啊!
“大帅累么?”知烟看着支撑在她身上盯着她看的陆迁,碰了碰他结实的手臂,软声说:“大帅躺下来歇会儿吧。”
超尴尬!!
陆迁躺下去; 顺手抱住软绵绵的身子; 沙哑着声音问:“大帅给你唱的那首歌; 你喜不喜欢?”
知烟侧目将他望着,认真地道:“很是喜欢。”
“喜欢就好……”
接触到她柔情似水的星眸; 陆迁突然口干舌燥,能言善辩的他突然词穷了。
场面一度尴尬。
陆迁突然感觉很热。
他必须马上去洗个澡冷静一下。
“我去洗个澡,你先睡。”陆迁说完就真的爬起来了。
逃也似地冲进浴室。
莲蓬洒下的水声扰乱了陆迁的心神。
小妞越大越不好忽悠了……
其实他也不能理解刚才的举动; 为什么总是下意识想接近她,和她亲近。
大概是因为他看到太多前世有关他们的故事,被这个弱女子的勇气震惊到,心生怜爱吧!
他不懂爱,因为他从没爱过哪个女孩。
陆迁一宿没有睡好。
天刚蒙蒙亮,陆迁轻手轻脚爬起来,到隔壁通房,准备把狼女放了。
狼女习武之人,耳力惊人,虽然正处于沉睡状态,还是被门外鬼鬼祟祟的脚步声惊醒。
“谁在外面?”
“是我,陆迁。”
“陆太傅?”狼女不满的声音响起,“这么早就来了,有何贵干?”
陆迁推开门,“来放你出去。”
狼女被玄铁锁链绑住,一宿都没有翻过身,刚被解开就活络了一下筋骨。
陆迁按住狼女的手,“你能不能别这么粗鲁啊?亏你还是个女的!”
一大早就打人。
“你竟学过功夫?”狼女被擒拿手按住动弹不得,以一个艰难的姿势看着陆迁,“你刚才所使的是哪门哪派的功夫,为何我从未见过?”
“无招胜有招,以不变应万变,自己猜。”陆迁松开她,昨晚没有睡好,精神不振,拉了张椅子坐下自斟自饮,翘着二郎腿:“谈个事吧。”
狼女一脸防备地盯着他:“陆太傅一大早前来,所为何事?杀人放火的事情,我们圣教可不做!”
“拜托,现在是法治社会,作奸犯科的事情我也不会干。”陆迁用手指轻敲着桌面,一本正经地说:“我想见见你干娘。”
“你认得在下的干娘?”
“行了行了,别废话,我来说吧。”陆迁不想听她江湖中人一套一套的经典问答台词,说出她的疑惑:“首先,我知道你叫狼女,其次,我知道你和纳尼的关系,再则,你是战雪的义女我也是知道的,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你只需要回答我,你,愿不愿意帮我传这个话?”
狼女过了一会儿才消化完陆迁所透露的内容。
愣了一会儿,呆里呆气地问:“你果真会读心术?”
“不,这不是重点,你只需要回答我,能不能帮我传话,让我见战雪。”
狼女认真地端详陆迁片刻,“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陆太傅果然非同一般,在下佩服!”
?????
陆迁用看二逼的目光看着面前的女人,沟通失败。
算了,让王小二去办。
见陆迁掉头就走,狼女叫住他:“陆太傅且慢!”
“干嘛啊?”陆迁有点狂暴,“你真的超笨的!老子不想理你了。”
“陆太傅不是要见在下的干娘么?为何说走就走?”狼女一头雾水。
陆迁差点喜极而泣。
特码的,终于听懂了。
“可是在下身兼保护知烟姑娘的职责,两月时间未到,不能离开。不如就让拜娜妮前去传讯给干娘,你看如何?”
“可以,很棒,你真棒。”陆迁咧嘴笑了一下,做了个再见的手势,迅速离开。
狼女捂着发烫的脸。
为何看他笑时,她会心跳加快?
吃完早饭,陆迁就派人送知烟前去兵部尚书府。
知烟平时穿戴的衣裙首饰有很多,一时半会儿根本运送不完,一下子送太多惹人非议,陆迁决定每天送一点过去,也好有借口往尚书府跑。
兵部尚书府
谢光坤气呼呼地坐在堂中,无心品茶,大口大口地喝完,起身问随从:“查到了吗?是谁干的!”
“老爷,查到了……”
“吞吞吐吐的作甚?查到是何人所为?”
一夜之间,城中所有大户人家的花椒树都被连根拔起,偷走了!
谢光坤也是好不容易才引来一颗花椒树苗,培育在尚书府后院已有好几年了,每到花椒成熟发时节,他都会派人摘下,取一部分放在房中,再取一部分给谢夫人做香囊,还会在谢夫人生辰时送她一束,以表心意,宝贝得跟身上的一块肉似的。
精心栽种的花椒树好不容易长大,就这么被人给偷走,谢光坤接连好些天都没睡好觉,气得吹胡子瞪眼。
随从有点不知该不该说,“是……陆太傅手底下的王小二……干的……”
“什么?!”那他这口气怕是撒不了了!
陆迁一进尚书府就听见谢光坤骂骂咧咧,心虚地冲知烟乐了一下,“宝贝儿,你未来的爸爸貌似很凶残。”
知烟脚步一顿。
爸爸?
爸爸原来是爹的意思……
大帅他果真是将她视作亲生女儿的。
原来这些日子大帅有意无意的与她亲近……是她误会了……
“被吓到了?”陆迁看知烟脸色不好,搂搂她的肩:“别怕,以后他要是敢凶你,你就让狼女过来通风报信,大帅整死他。”
知烟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大帅,我们进去吧?”
“你先在轿子里等着,乖了。”
陆迁打算先进去铺垫一下。
谢光坤因为花椒树被偷的事情脾气有点大,陆迁怕给知烟幼小的心灵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决定自己先进去安抚一下这个中年男人的情绪。
陆迁身份尊贵,尚书府一干人等都出来迎接,女眷们站成一排,恭恭敬敬地朝走来的监国太傅行礼。
“参见陆太傅。”
极少出来见客的谢夫人也被一群侍女簇拥着走过来,在陆迁身前停下,屈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