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河里捞不到他的人,京城里也找不到他的身影,苏流萤不禁想,他是不是被什么人救起,离开京城了?
苏流萤第一个想到救楼樾的人就是萧墨,她约摸记得,在刑场时,她看到了萧墨的鬼脸面具,带着黑衣人帮他们解决了四周的暗箭手。
难道,是萧墨带着人救了楼樾,再带着他一起离开大庸回胡狄去了?
想到这个可能,苏流萤的心又活了过来,激动道:“我会写信去胡狄问萧墨,看他那里有没有楼樾的消息——我怀疑,楼樾是被他救走了。不然不会这么久了一直没有一点消息。”
听了苏流萤的话,南山的心也跟着活着,脸上的疲惫之情一扫而光,眼睛都亮了,激动道:“公主说得对,爷一定是被萧太子救走了,或许不久爷就会回来找我们了……”
说着说着,南山的眼眶不觉就红了。
楼樾失踪的这段日子,不光苏流萤伤心悲痛,南山也一样,他跟楼樾这么多年的主仆情谊,更胜亲人。
最主要的,南山从小就是一个孤儿,跟了楼樾后,就感觉找到了一个家。而在楼樾出事失踪后,南山感觉自己又成了一个孤儿,心里伤痛孤寂又无靠……
苏流萤掏出了身上的玉牌递给南山,郑重道:“这是楼樾之前给我的,说是凭它可以号令影卫,可我居在这深宫,拿着它也没有用。现在我将它们交给你,你拿着它号令影卫们,将他们召集起来……他们是楼樾辛苦一手创办的,我想等他回来,再将他们交还给他……”
影卫在楼樾出事后就散了,群龙无首。而之前苏流萤忙着其他的事,如今想起来,想着他们是楼樾一手训练出来的,就想让南山暂代楼樾统领他们。
南山想也没想就摇头拒绝,道:“公主有所不知,我就是影卫中的一员,所以玉牌我不能拿。不过我可以帮公主帮爷将影卫召集,暂领他们等爷回来。”
说罢,南山又将影卫间传递讯号的鸣镝箭交给苏流萤,沉声道:“以后公主需要影卫时,朝天放出此鸣镝箭,它就会天空发生金色烟雾,影卫就会赶过来!”
楼家影卫传递讯号的金色烟雾,苏流萤之前见过两次,如今听到南山提起,她突然想到什么,吩咐南山道:“你派影卫去到各地,在当地发出此鸣镝。”
南山瞬间明白了苏流萤的意思,她是希望鸣镝箭发出的烟雾让楼樾看到,从而找到他。
南山点头应下,正要告辞离开时,突然想到自己带进宫的人,又回头对苏流萤道:“公主,驿馆的阿奴姑娘要见你,求了属下好久……属下将她扮成属下的下属,带进未央宫来了……”
一听到阿奴,苏流萤先是一怔,下一刻却是欢喜道:“赶紧让她进来。”
下一刻,阿奴穿着一身男儿衣服进殿来,惨白着脸站在苏流萤面前,不敢抬头去看她。
阿奴是在为刑台之事愧疚,那怕事后苏流萤逢凶化吉,不但活了下来,还成了大庸朝的长公主,但事后韩钰醒来,还是无法原谅她,竟是让她独身一人回北鲜去,不再留她在身边了……
可苏流萤并不知道那日阿奴打晕韩钰、阻止他救自己的事,所以看到她突然随南山出现在宫里,欢喜的同时不免疑惑道:“阿奴姐姐找我什么事?可是公子有事找我?”
阿奴低着头哭道:“流萤,是我做错了事……我那日打晕了殿下,不让殿下出手救你……殿下醒来怪罪我,不让我在他身边继续伺候了,让我独身回北鲜……”
说着,阿奴在苏流萤面前跪下,哭求道:“流萤,一切都是我的错,殿下怪我恨我都是应该,我也不奢望求得你的原谅,只是求你看在殿下身边无人照顾的份上,帮我去殿下面前求求情,让我继续留在殿下身边照顾他……
在北鲜那些年,再加上回大庸在驿馆的这些日子,阿奴虽然有时会怪苏流萤害得韩钰双腿无法行走,但更多的时候阿奴还是将她当姐妹一样看待,所以,听她说了那日之事,苏流萤并不怪她,反而感激她当时那样做,避免了韩钰受到伤害。
她俯身拉起阿奴,苦笑道:“你那日做得对,换了我,我也不会让公子在那样凶险的场合出面。我不怪你,我亲自送你回去吧。”
听了她的话,阿奴瞬时欢喜的破涕为笑——
殿下最听苏流萤的话,只要她开口为自己求情,殿下一定会不再赶自己走了。
自从有了长公主这个身份后,苏流萤并没有多少欢喜,却有着更多的不自在,尤其在见到韩钰后更是如此。
再次来到熟悉的驿馆门口,苏流萤才察觉,自己最近为了楼樾的事,在有了公主的身份后,还一次也没有来驿馆看过韩钰。
驿馆的门虚掩着,苏流萤正要推开门进去,却看到了院子里红梅树下的两道人影。
坐在四轮椅上的人当然是韩钰,站在他身边披着银狐披风的却是五公主铃岚。
两人背朝着院门赏梅,看不见两人脸上的神情,只见铃岚不时的弯腰下去同韩钰轻声说着话,韩钰点头听着。
梅树上偶尔落下几片积雪掉在韩钰的肩头,铃岚悄悄抬手替他轻轻拂去……
见此,苏流萤并不着急进去打扰院内这一刻的美好,而是站在院门外静静等待,心里更是升起了一丝欢喜的期待——
早在之前韩钰被她牵连入狱时,她就明白了铃岚对韩钰的心思。
韩钰性情温和沉静,铃岚性格活泼却不失稳重,若是最后两人能走到一起,却是她最愿意看到的美好局面。
如此,她心里也能放下一份愧疚了!
因为韩钰对她的心思,她心里同样明白。
只是有了楼樾后,她注定要辜负韩钰的深情。
所以,她希望韩钰能发现铃岚的美好,能被她感动从而移情到铃岚身上,不用再被自己牵累耽误……
可满心欢喜希翼的苏流萤并不知道,此刻院内二人谈论的话题,却是她!
自从她长公主的身份曝光后,被慧成帝亲自迎进宫里,韩钰就再也无法轻易见到她了。
可他却一直担心她,担心她小产后的身子是否康复,更是在听到她为了楼樾再次跳下护城河后担心愧疚难过。
他想,若是那****没有被阿奴打晕出面去救她,或许就不会发生后在事了,楼樾也就不会在护城河里失去踪迹,她也不会如此伤痛……
所以,从未对身边人对过怒的他,第一次下了严令赶阿奴走……
而后来苏流萤在宫里的情况他只能过铃岚公主打听。
同样的,韩钰对苏流萤的关切,铃岚公主也感觉到了。
此刻,见他再次事无巨细的问起苏流萤在宫里的近况,铃岚公主心里一酸,苦涩笑道:“若是殿下实在担心大姐姐,殿下可以随我一起回宫去看看她。”
像往常一样,韩钰正要婉拒铃岚公主的邀请,门外却是传来长风惊喜的声音。
“小满……你怎么在这里?怎么不进去,殿下可是天天在念叨你……”
长风从街上回来,看到站在院子外面的苏流萤,欢喜的惊呼出声。
听闻苏流萤来了,院内梅树下的二人皆是一怔,下一刻,韩钰脸上却是露出了久违的笑意,不由自主的就推动四轮椅朝院门口赶去。
铃岚见了,连忙上前帮他推着,一起去门口迎苏流萤。
苏流萤进入院子,不等韩钰开口,她已像往常一样来到韩钰的身边,轻声道:“公子,我回来了。”
熟悉的称呼和话语,不但打消了韩钰因她身份转变带来的不适,更是打消了苏流萤自己心中的不适。
从踏入这间院子起,她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忠心护主的小婢女,韩钰还是对她恩重如山的主子。
而再到她的那一刻,韩钰沉闷已久的心一如那梅枝上绽放的花苞,重新舒展起来。
看得出韩钰与苏流萤之间有许多事要说,铃岚体贴的主动离开,不打扰两人的谈话。
韩钰将苏流萤迎进屋,那怕先前已听铃岚说过她的近况,他还是不放心的一一再问过才放心下来。
苏流萤看着他明显消瘦下去的脸庞,知道他一定为自己担心了,心里涌上愧疚,轻声道:“公子,如今我在宫里一切都好,你不要担心我……倒是你,怎么能让阿奴姐姐走?她可是在你身边伺候最久的,对公子也最是忠心耿耿,对公子的习惯脾性也最是了解。有她在公子身边,我在宫里才能放心啊。”
听到这里,韩钰才明白今日苏流萤回来,是为了阿奴说情来了。
眸光微微一暗,韩钰低头喝茶,却并没有接苏流萤的话。
他这样,就是还是不同意让阿奴回来。
苏流萤不由急了,着急道:“公子,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你怪阿奴姐姐无非就是怪她擅做主张打晕你,阻止你劫法场……”
“可当日的法场明显就是荣清设下的陷阱,若是你去了,正如她所愿中计丧命……所以阿奴姐姐的做法是正确的,换做我,我也会这样做的——我们都不希望看到公子出事。”
“而如今,我不是好好的吗?我既然无事,公子就原谅阿奴姐姐,看在她这么多年精心伺候的份上,让她回来公子身边……”
像往常一样,与韩钰说话时苏流萤都会习惯蹲下身子,所以,韩钰能清楚看清她神情的着急。
看着她消瘦苍白的小脸,韩钰心痛不已,心里默默道,你只知道担心我的安危,若是那****真的被活活烧死在了火场里,比让我死更痛苦难受……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那怕如今苏流萤安然无恙,韩钰还是一时间无法原谅阿奴。
但他又不忍心让苏流萤为他担心,所以思虑片刻后,终是点头应下她的请求,答应阿奴重新回来。
阿奴就跪在院外,听到韩钰原谅她,欢喜不已,当即爬起身去厨房给韩钰与苏流萤做午饭。
席间,韩钰问起了搜寻楼樾之事,苏流萤将心中的猜测同他说了。韩钰点头道:“你的推测很有可能,楼樾必定会好好活着,你不要再担心——只要他还在人世,他一定会回来找你,你们也终会有再团聚的一天。”
韩钰的话更是让苏流萤吃了一颗定心丸,之前的那些伤痛担心也放下了许多。
离开驿馆后,苏流萤一行刚转到长街上,就听到周围人群喧哗声,街上的百姓都往城门口赶,说是要去看被发配北境的前驸马爷。
李修今日正式离京吗?
坐在马车里的苏流萤听着外面的议论声并不言语,让车夫将马车赶到路边先停停,让人群过去再走。
苏流萤是微服出宫,所乘坐的马车也是最简单的样式,停在路边并不张扬。
小暖从车外进来,轻声禀道:“公主,方才奴婢看到了荣清公主的轿辇往城门口去了,估计是送李大人去了。”
闻言,苏流萤眉头几不可闻的皱起,叹息道:“和离了还不死心,荣清入了李修这个魔障真是永远都走不出来了……”
话未说完,她却是突然想到那日李修在未央宫大殿前对自己说的话。
他对她说,既入魔障,走不出来,也不打算走出来!
想起这句话,苏流萤全身蓦然一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小暖见了,以为她冷,连忙将暖炉往她脚边移了移,道:“公主,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看这天气,只怕又要下雪了。公主身子弱,千万别着了寒。”
说罢,就要出去吩咐车夫赶车回宫。
苏流萤去叫住她,沉声吩咐道:“转道去一趟安王府。”
之前为了躲避搜捕,苏流萤将楼樾给她的兵符藏在了楼樾楠楼的荷池里。
虽然从她真正的身份曝光以后,皇上再未向她讨要过兵符,苏流萤还是决定要将兵符拿回去还给皇上。
兵符关系一个国家的稳定,她不想再因为它,让本已动荡不已的大庸朝廷再起波澜……
从侧门径直进府,当再次踏进安王府时,苏流萤微微愣了愣。
比上一次来这里藏兵符,如今的安王府比先前越发的萧条。
好像进过盗贼,王府内一片狼籍,曾经巍峨挺立的房舍也有些倒塌,通道小径上覆盖着积雪和杂草,走一步都难。
在宫人的帮忙下,苏流萤费了好大的劲才走到了楠院的荷池边,找到了当初吊鱼线的栏杆,顺利摸到了上面系着的鱼线。
提起鱼线,鱼线另一头吊着的荷包也浮出来。
拿到荷包后,苏流萤心里一定,顾不得荷包上结满的冰凌子,打开了荷包,倒出了里面的东西。
可是,下一瞬间苏流萤却大惊失色——
倒在地上的只有当初她放进去的石子,却不见那块兵符!
☆、第145章 皇上驾崩
看着兵符消失不见,苏流萤全身一震,差点跌倒在地,吓得一旁的小暖与其他宫女连忙上前扶住她。
苏流萤脸色苍白的看着一地的小石子,不敢相信她藏得这么隐秘的兵符却不翼而飞了!
不,不是不翼而飞,是被人拿走了。
因为荷包还在,鱼线与其他都在,唯独少了里面最重要的兵符,明显就是有人从荷包里取走了兵符!
那么,是谁拿走了兵符?
她藏得这么隐秘,是谁发现了她的兵符?难道从她进入安王府那一刻时,就被人悄悄跟踪上了?
无数杂乱与疑惑钻进苏流萤慌乱的脑子里,让她全身如坠冰窖,忍不住瑟瑟发抖,心里又乱又慌又怕。
她傻傻的怔在当场,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自是知道兵符的重要性,而且楼樾所给的她这块,还是掌握着大庸三分之一兵力的虎符,掌控三十万的铁甲兵,若是落入了有心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事态严重,下一刻苏流萤再也不敢再耽搁,急忙回宫去向皇上禀告兵符不见之事。
然而,不等她赶到承乾宫,就已传来了慧成帝突然重病晕倒的消息。
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赶到了承乾宫,而整个后宫的后妃以宁贵妃为首,皇子皇女以苏流萤为首,都彻夜守在了承乾宫。
窗外的大雪下了一整夜,承乾宫的灯火也亮了一整宿。
慧成帝的突然重倒,整个皇宫都人心惶惶,宫人四下里悄悄议论担心,这才刚刚废了太子,尚未立下新一任的储君,若是皇上在此出现任何意外,整个大庸只怕会陷入风雨飘摇当中了……
相比外面宫人的人心惶惶,承乾宫内却是陷入了一片死寂当中。
外殿守满了文武大臣,内殿坐满后妃与皇子公主们。
各人都不说话,却又各怀心思,几个皇子更是眉头紧锁心事重重。
苏流萤与宁贵妃坐在一起,相比宁贵妃的着急不安,苏流萤心里着急,面上却是轻声安抚着她,让她不要担心。
苏流萤问宁贵妃皇上为何会突然病倒?
宁贵妃蹙眉一脸愁容道:“是啊,我也一直想不明白,皇上之前的身子骨一直挺好的,去年这个时候还亲领大家去了云岭猎场狩猎……才时隔一年,但今年上半年他的身子也是好的,只在近月身子突然急剧下滑,时常感觉身子不舒服……”
说着说着,宁贵妃想着自己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若是慧成帝在此时有个好歹,自己这孤儿寡母的可要在这后宫怎么活,不由心里一酸,忍不住落下泪来。
见宁贵妃伤心落泪的样子,苏流萤连忙细声劝道:“娘娘,或许只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皇上太过劳累才会病倒,你先不要再担心。再则,此时正是人心惶惶之时,你是后宫之主,若你都不能稳定心神,大家都会乱了,娘娘一定要咬牙撑住……”
听了苏流萤的话,宁贵妃心里一震,连忙悄悄擦了眼泪,面容间一扫方才的忧愁不郁,换成了平时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