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墨支颚认真的看着她,眸光里飞快的闪过一丝亮光。下一刻,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放在她眼前晃了晃,笑道:“挂好后,本太子将这块玉牌送给你如何?”
闻言,苏流萤心头一松,道:“太子的东西自是珍贵的,奴婢不敢要。奴婢只求殿下收回方才的话,不要再打趣奴婢就好……”
说完,她的目光不经间的划过萧墨手中镂空的玉牌,微微一愣!
他手中的玉牌很眼熟,她似乎之前在哪里见过,却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从拿出玉牌的那一刻起,萧墨的眸光突然深沉起来,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神情看着,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见她看到玉牌后微微蹙眉的样子,萧墨心里一跳,按捺住心头的激动,故做轻松的随意笑道:“怎么?本太子的玉牌不好看吗?这可是父皇在我出生时就送与我的。”
听他这样说,苏流萤更是不敢要他的玉牌了。
而离他们不远的楼皇后却被萧墨手中的玉牌吸引住了,在听到他提到胡狄王时,神情更是—震,凤眸里竟是露出一丝诧异迷惑的神情来……
这边,两人并没有注意到楼皇后的异样。苏流萤被迫无奈的拿着彩条往桃林里走去,而萧墨却是一脸得意的笑着起身,不露痕迹的走近楼樾的身边,对定定看着苏流萤的楼樾压低声音轻蔑笑道:“楼世子要不要打个赌?”
若不是看在他救了苏流萤两回性命上,楼樾早已将面前这个举止轻浮的胡狄太子打得满地找牙了。
他面沉如水,眸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往桃林走的苏流萤,更是看清了她手中彩条上的名字。
看着她神情间的为难与尴尬,不用想也知道这一出把戏是身边这个萧墨逼她做的。
楼樾形容冰寒,头也不回一字一句冷冷道:“她是本世子的女人,不是殿下可以随意招惹的。本世子手中的三十万大军,不光可以灭北鲜,还能灭了——胡狄!”
闻言,萧墨脸容一沉,桃花眼里泛过寒芒。
下一刻,他却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突然改了脸色,竟是‘噗嗤’一声轻笑出声。
并不理会楼樾话里的火药味,萧墨反而将身子靠得更近,缓缓道:“本太子不是来与世子爷争美人的。反之,本太子愿意帮楼世子抱得美人归。”
冷冷一笑,楼樾不以为然道:“萧太子游历大庸数月,到底在找什么?”
说罢,终是缓缓回头看身侧的萧墨,如墨寒眸定定的看着他,神情冷冽如霜。
做为一国太子,萧墨留在大庸这么久,难免让人生疑。何况他数次出现在龙图阁,苏流萤找不到的档案他能找到,足以看出他对龙图阁里的熟悉。
所以,不止苏流萤对他生疑,楼樾早已对他产生怀疑。
如今被楼樾直接开口问出他的目的,萧墨嘻笑轻浮的神情敛住,眸光微微一暗,形容迟疑起来……
这边,萧墨正在暗忖要如何开口回应楼樾的问题,再不着痕迹的探出他身上的东西。而那边苏流萤却是已走到了桃树下。
站在挂满各色彩条的桃树前,苏流萤拧紧了眉头。
别的女眷都将彩条高高挂在高枝上,一眼看去,绚烂的桃枝上却是彩条飘飘,煞是好看,五颜六色的彩条也是分外的扎眼耀目。
想了片刻,苏流萤却是踮起脚尖将手中的彩条系在枝叶茂盛的花枝间。
她一边系一边想,萧墨只是让她挂彩条,并没规定她要挂在哪里。
再说,按着萧墨乖张的性格,万一他真的射下了自己的彩条,赖着自己不放手怎么办?
所以,以防万一,她将彩条系在桃树的枝叶间,有了枝叶的阻挡,就不那么容易射到了。
苏流萤在桃树下挂彩条的举动,引起了众女眷的强烈不满。
虽然上巳节没有规定宫女不能参加,但身份有别,苏流萤这样一个低同贱的宫女怎么可以像那些世家贵女一样,将写着自己名字的彩条与大家挂在同一棵桃树上呢?!
再者,她虽然一身宫女服饰,还是遮掩不住她倾城绝艳的容貌。她什么都不做,单单往那桃树下一站,已是赛过方才费尽心力比拼才艺的众贵女们了。
所以,看到这样出众瞩目的苏流萤,众女眷无一不羡慕妒恨起来,免不得将她再一番恶毒的诽谤。
丽姝公主当即气红了眼,吩咐娟儿秀儿上前去将她拖回来,还要将她手中正在挂的彩条撕了!
领命上前的两个宫女,堪堪走出两步,只感觉凌厉的风声从耳畔擦过,两只利箭贴着她们的头顶快如闪电的划过!
两个丫鬟不约而同的惊叫出声,更是吓得一起蹲下身子再不敢上前。
听到惊叫声,苏流萤尚未回过头来看发生了什么事,下一息,她发髻一松,先前被萧墨戴在头上的桃花已是掉到地上。
而她堪堪挂稳的彩条也被转瞬射下!
紫色的彩条与纷落的粉红花瓣一起在苏流萤面前徐徐飘落。
她怔愣住,神情间全是不敢置信的形容,傻傻的看着向地上飘坠的紫色彩条!
而她的身后,整个云梦台在短暂的沉寞后,终是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一弓双箭有多难大家是知道的,何况还是发出的双箭分毫不差的命中苏流萤头上的桃花和隐在茂盛枝叶后的彩条!
掌声久久不绝,苏流萤震惊回头——
漫天花树下,楼樾一身玄色锦袍身姿如玉,面容冷峻无双,手提长弓眸光凉凉的看着她!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苏流萤彻底惊住——
天下有此等出神入化的箭术的,除了楼樾只怕再给找出第二人!
所以,当看到彩条与桃花几乎同时落下时,苏流萤有想到是他,却又不敢相信会是他!
他不是已与自己决裂了吗,他不是被胡盈盈吸引了吗,为何还会射下自己的彩条?
楼皇后之前就明明白白的说过,男方射下女方的彩条,就表示女子是男子属意的意中人。
难道,在经历自己如此残忍的拒绝后,他还没有对自己死心?!
苏流萤死寂的心口涌起阵阵热流,冰冷空荡的心房再次被甜蜜的滋味填满,眼眶不自禁的红了……
按着以往的规矩,男方向女方表露心意后,还要征询女方的意思。
众目睽睽中,楼樾毫不迟疑的迈步朝苏流萤走去……
☆、第88章 情不自禁
春风拂过,卷起飘落在地上粉红花瓣。
漫天花雨中,楼樾步伐坚定的朝苏流萤走来。他形容分外的凝重,眸光里闪着异样的亮光,看得苏流萤心肝一颤。
如果他再次向自己提出要在一起,她要怎么办?
拒绝,还是……拒绝?
按着她之前的想法,她只有再次拒绝他。
可是,与他彻底了断的这些日子,想着他在长信宫时看自己时的冰冷眸光,深深的刺痛着她。
剜心之痛也不过如此……
他越走越近,高大的身躯逼近,苏流萤在没想好最后的答案前,不自禁的往后退。
可是,她又哪里是楼樾的对手?
下一刻,楼樾已矗立在她的面前,长臂一伸就将拉住了苏流萤的手。
手被紧紧钳住,苏流萤尚未回过神来,楼樾已拉着她的手一同朝外走去。
“世子爷……”
等苏流萤回过神来,楼樾已拉着她走出了好远,四周茫茫的全是桃林,入眼的也是灼灼开放的桃花。
楼樾将她径直拉到了桃林深处。
层层桃林将宴席那边的声音完全隔离开来,整个世界一片安静,苏流萤不光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还能听到楼樾强有力的心跳声。
“世子爷……你忘记那日我们说好的……”
回过神来的苏流萤,虽然眷恋楼樾掌心的温度,可一想到隔阂在他们之间的血海深仇,心口一痛,终是艰难开了口。
“给我一点时间!”
没有余地的打断苏流萤的话,楼樾眸光定定的看着她,漆黑如墨的眸光里涌动着别样的情绪,形容间带着一丝难掩的悲痛纠结,语气却是无比的坚定。
“等我出征归来,我会给你一个答案,给所有事情一个结果!”
全身一震,苏流萤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她那里会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竟是也知道了一切的真相么?
是了,以楼樾的睿智,自己的心事如何能瞒得住他。
何况,从宁嫔小产一事开始,他一直在追查真凶,而阿娘的身份他也查出来,所以,关于真相,只怕他已查得清清楚楚。
怔怔的看着他,苏流萤心里五味杂陈——
如果他真的已知道他的姑母就是那个真凶,他这话的意思……可是要大义灭亲?!
可是,如果要追究楼皇后做下的一切,只怕不是她一个人定罪,楼家满门都会受到牵连。
他可以弃楼氏一族不管不顾吗?
一瞬间,苏流萤心里已是百转千回,看向楼樾的眸光里不由的带上了犹豫。
她眸光的迟疑刺痛了楼樾的心。
忍下心口的疼痛,楼樾沉声道:“在我出征的这段日子里,你什么都不要做,保护好自己……离那个萧太子远些!”
苏流萤很想问他是如何知道了一切真相的。可话到嘴边,终是默默咽下,说出口的话却是遮掩不住的关心。
“北鲜此时还是冰天雪地……世子爷此去一定要好好保重……”
想着他马上就要出征,却还在担心自己的安危,苏流萤心里一酸,内心苦苦压抑的情感、对楼樾的深情再也克制不住,红了眼眶情不自禁道:“我会好好的……等你回来!”
她简单的一句话,却如阳春暖阳,瞬间融化了楼樾冰冷的心,将他从这段生不如死的日子里解救出来,心里对她的情感再也压抑不住曝发出来。
下一瞬,楼樾长臂一伸将她卷里怀里,低头狠狠吻上她的唇……
天地万物在这一刻重新恢复斑斓的颜色,纷落的花瓣带着甜蜜的滋味,连苏流萤密集长睫下滑下来的清泪都如甘泉般,不再那么苦涩……
“等我出征回来就娶你!你已是我的人,我不准你再逃!”
而另一边,楼樾将苏流萤带走后,整个宴会都陷入了一阵沉寂尴尬中。
萧墨本想追上去的,可他想着自己此行来大庸的目的,终是咬牙忍了下来,返回酒席一个人喝起了闷酒。
而本已信心满满的胡盈盈,原以为今日入了皇后与楼樾的眼,很有希望嫁入安王府,却没想到,她辛苦一番的结果,却是楼樾带着一个宫女跑了,留下她的彩条孤单又绝望的挂在高枝上……
众人当中,只有丽姝公主是欢喜的。
毕竟苏流萤被楼樾拉走,她就不用再围在萧太子身边碍眼了。
经由上次之事,丽姝不单对楼樾彻底死了心,更是对自己皇兄殷铭也失望了,再加上没了母妃,丽姝想,留在这冷漠绝情的大庸后宫,还不如随萧墨嫁去胡狄,至少他是胡狄的太子,自己嫁与他,就是太子妃,未来的胡狄王后。
如此一想,她亲手端了酒来到萧墨面前。
平时酒量惊人的萧墨今日却是喝到微醺,双眸迷离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丽姝公主,竟将她看成了苏流萤。
勾唇邪魅一笑,他放下手中的酒杯,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向她伸出手道:“小傻瓜,这里太无聊,送本太子回去吧!”
看着他伸过来的手,丽姝心肝颤了颤,迟疑片刻,终是激动的伸出手,拉住了萧墨的手。
萧墨步子踉跄,丽姝扶住他不免有些吃力,皇后身边的二等宫女琉璃迎上来,热心道:“公主,不如先将萧太子送到后面的厢房歇息一下再走。”
像华清池边上一样,为了让参宴的宾客休憩换装,云梦台上建有庭院厢房。
丽姝看了眼通往台下的高高台阶,再看看醉了的萧墨,想着万一他从高阶下摔下去就麻烦了。于是听从了琉璃的建议,与秀儿她们一起将萧墨扶到了后面的厢房……
从方才萧墨拿出的玉牌,再到楼樾射下苏流萤的彩条,一切的一切都出乎楼皇后的意料。
脑子里闪过可怕的念头,楼皇后头痛起来,也没再有心思留下来。正要起驾回永坤宫,璎珞却白着脸上前,附在她耳边小声的禀告着什么。
听着听着,楼皇后的脸色也白了,回头眸光剜了眼一脸慌乱的璎珞,恨声道:“你呀……”
话还没说完,人已急急忙忙的朝后面的厢房去了。
然而刚走到半路,丽姝身边的宫女秀儿已煞白着脸迎面跑过来,见到楼皇后一行,正要开口,楼皇后已一声厉喝制住她,冷冷道:“别说了,本宫都知道了!”
说罢,脚步越发急乱的朝厢房赶去。
等楼皇后一行到那里时,厢房里已闹翻天了。
萧墨满脸潮红的躺在床上,衣衫凌乱,人事不省。
而丽姝公主的形容却是更加不堪入目,身上的衣衫被撕得一团糟,好多地方都露了出来,衣不遮体的裹着被褥哭着。
楼皇后气得浑身发抖,却是咬牙镇定下来,迭声吩咐宫人拿来衣物给丽姝公主换上送回绯烟宫,一边严令在场之人不准将这里的事传出去一个字。
丽姝公主被送走后,萧墨还没醒过来。楼皇后看着留下烂摊子头痛不已——
她掌宫设宴期间发生这样的事,而且涉事的还是胡狄国的太子和大庸的公主,传出去不光让天下人诟病笑话,更有甚者会引起人的揣测,说一切是大庸故意为之。
然后,今日发生在厢房里的一切确实是楼皇后刻意为之,只不过她最初的打算是让苏流萤与萧墨之间发生苟且之事,借此让楼樾对她彻底死心。
楼皇后已敏锐的感觉到,楼樾对之前发生的事情已有所察觉,虽然他表面上什么都没说,但楼皇后却担心知道一切真相的苏流萤已同他说了什么。
再者,上次在长信宫里,他亲眼见到自己被烫伤,却没有一点关怀之情,事后也没有再到永坤宫探望,这与之前与她亲厚的楼樾太不相同。
之前,那怕她有一点点不适,楼樾都是第一时间探望,与她情如母子般。
所以,答应保苏流萤周全的楼皇后短时间内不能再对她痛下杀手。但为免夜长梦多,楼皇后终是想出办法离间楼樾对苏流萤的感情。
只要让苏流萤的清白被其他男人占了,楼樾才会死心。
而他一死心,就不会再管她的死活了……
楼皇后苦心计划好一切,先是在萧墨那一席的酒壶里加了少份量的迷。药,让他在以为自己醉酒的时候,让苏流萤送他回厢房歇息。
而厢房里的熏香里也悄悄加了催情香,本就神智不太清醒的萧墨受到催情香的刺激,必定会控制不住……
楼皇后看出萧墨对苏流萤是感兴趣的,所以今日特意安排苏流萤来伺候萧墨。
一切都计划得天衣无缝,却没想到楼樾从半路上杀出来,突兀的带走了苏流萤。
楼皇后当时沉浸在萧墨拿出的那块玉牌的震惊中,后面更是被楼樾的举动惊到,头痛之余,还没来得及通知璎珞取消计谋,没想到丽姝却是陪着萧墨进了厢房……
丽姝之前闹的那出投缳自尽刚过去没几天,如今又出了这么一出,还不知道她会到慧成帝面前怎么闹?
而这个萧墨萧太子更不是个善茬,如果发现自己被利用了,会怎么想?如果处理不当,只怕此事要演变成两国之间的大事了!
大庸此时正与北鲜开战,两国都在拉拢胡狄,所以,这个时候大庸是万万不能将胡狄得罪的……
越想,楼皇后越是惊慌头痛,看着吓得跪了一地的宫人,恨得牙齿咬得咯吱响,当即就下令将引丽姝与萧墨去厢房的琉璃乱棍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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