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苏流萤全身一阵战栗,那怕是在盛夏的炎热天气里,她全身还是一阵冰凉。
“我父亲从来都是说到做到,我可以拿我自己的命去博,却不敢拿你的性命去冒险……”
声音里带着遮掩不了的疲惫,可他的口吻却是异常的坚定,也让苏流萤心里一颤,心口瞬间被感动深情填满。
她就知道,他从来都不是绝情之人,他的心里一直都有她……
“而我纳红袖进门却是为了我曾对你许下的承诺——我一定会将皇后对你做下的事给你一个交代,为你、为你阿娘讨回一个公道!”
想起苏流萤惨死的阿娘,楼樾不由又想起了自己母亲的惨死,不由恨得牙关紧咬,双唇竟是咬出血来。
他的样子让苏流萤心头一跳,而方才听他提起楼皇后,竟不像先前那般唤她姑母,她心里更是一震,脑子里瞬间转过许多念头。
但看着他嘴角溢出的鲜红,她暂时抛弃脑子里的杂乱猜测,连忙拿出绢帕替他擦干唇上的血渍。
一边擦着,苏流萤不由想到他之前不顾病重来驿馆找自己、却被自己气走,最后却是昏倒在院外,留下一墙的血渍……
她哽咽道:“世子爷心里有这么多痛苦为何不告诉我?我却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故意气你……你身上的伤好全了吗?”
楼樾自然知道他说的是那日驿馆里,她故意对韩钰嘘寒问暖气走自己的事情,心里一酸,苦涩道:“我没有能力护住你,如何敢将一切告诉你……但我又怕你将我忘掉,所以才会向你要一双玉牌……我宁愿让你恨着我,也不想让你忘记我……”
“不过后来,我却是发现,四年前我送与你玉牌却是被苏诗语拿了,彻底下定决心将她休了,然而没想到她竟是凶狠到跑到驿馆去刺杀你……说到底,全是我给你惹出来的麻烦,四年前我就不应该为了应付家里人娶她进门的……”
听了楼樾的话,苏流萤终于明白了苏诗语被休的前因后果。但如今,不管她是因何被楼樾,她都觉得应该,心里对她生不出半点同情来。
打开心结的二人,各自心里的情意再次复燃,而最近又发生太多事情,一时间却是怎么也说不完了。
从始至终,楼樾一直将苏流萤紧紧拥在怀里,再也舍不得放开。
他脑袋靠在她的耳畔,贪婪的吸汲着她身上的独有的味道,嘶哑着嗓子深情道:“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要在一起——如今,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了!”
苏流萤全身一颤,知道安王妃的离世对他的打击太大,心里越发的怜惜他。
她伸手回拥住他,含泪道:“只要世子爷不嫌弃我,我永远都愿意与你在一起……我惭愧没有去蕊姨的灵前吊唁,更没有在你痛苦的时候留在你身边陪你一起度过……”
苏流萤此时的话语,对满心痛苦的楼樾来说,犹如一方甘泉,滋润着他千疮百孔的心,更是让他死去的心再次活了过来。
他眷恋的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庞,下一瞬,终是再也控制不住,他俯下头用力的吻上她,炙热到疯狂!
炙热的情感从他出征之日起就苦苦压抑在心里,所以他才会不顾后背的重伤,拼命往回赶,就是想像现在这般将她拥进怀里,与她甜蜜的在一起,重温销魂时光……
可在堪堪回来的第一日,他就被安王威胁被迫与她决裂……
看着她绝望跳下荷花池,看着这满屋的鲜红嫁衣,看着她对别的男子嘘寒问暖,楼樾的心就像放在冰火二重天里反复煎熬着,而对她的感情,如热火烹油,越是压抑越是激烈……
所有的情感在这一刻迸发,继而化作深情,将两人焚烤……
当他重重压下时,苏流萤脑子里瞬间被抽空,一片空白……
短暂的怔愣过后,她压抑的情感也被他活活勾起,唇间传来的酥麻感更是如闪电击中她的心扉,将她的情也激荡出来。
她生涩的回应他,双手缠上他的脖子,惦起脚尖与他相吻……
不知何时,她被他抱进屋放到了床上,身上衣裳也不知何时被他悉数褪尽。
可即便如此,苏流萤还是感觉到热,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如何都按捺不住,在她的身体里叫嚣着。
她热,而他的身子更是滚烫,如一团烈焰要将她与自己焚烧干净……
窗外的夏雨冲涮了酷暑的炎热,屋内充盈的****更如滚滚海浪驱赶了炎热带给人们的闷热,独留一室温情,久久不散……
直到天光破晓,屋内的动静才消停。
虽然闹腾了一晚两人都是疲惫,却都没有一丝睡意。
楼樾搂着苏流萤静静躺着,听着外面晨鸟轻啾,此刻的宁静是多么的幸福!
苏流萤腰肢酸痛欲折,可面色却娇艳如清晨露水下的娇嫩粉桃,真正是娇艳欲滴,看得楼樾心头一动,凑上前去亲上几口。
安静下来后,苏流萤反而又害羞起来,又突然想起自己一夜未归,只怕韩钰会担心了。
她起身要回驿馆,可腰痛得让她直不起身。楼樾见了,掀开被子看到她雪白细腰上的青痕,脸上涌上愧疚,将手掌贴到她的后腰处,轻轻的帮她揉着。
“可有好点?下回我会注意力道……会轻点……”
楼樾的话让苏流萤的脸瞬间红到滴血,她害羞的推开楼樾的手,挣扎着爬下床,红着脸穿上衣服,害羞闷声道:“我先回驿馆了……”
听说她要走,还是回韩钰身边,楼樾心里一酸,正要出言留住她,还没走出两步的苏流萤已双腿一软,滚到了地上。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不光腰肢痛,双腿也是软到像踩在棉花上。
身子一轻,不等她回过神来,楼樾已下床从地上抱起她重新放到床上,柔声道:“你好好休息,驿馆那边我让人帮你去知会一声……我还有好话没同你说,你怎么能走?!”
听他一说,苏流萤才想起,昨晚两人尽疯去了,却是将许多重事给忘记了,正如他所说,她也有事情同他说的——很重要的、关于他身世的事!
☆、第118章 陷入险境
一想到楼樾的身世,苏流萤心情瞬间凝重起来,几次话到嘴边都默默咽回去,不知道要如何开口才能将对他的伤害降到最底。
然而此时的楼樾却是精神抖擞的穿好衣服打开门出去了,不一会儿再进来,他竟是提着两桶热水进来,不顾苏流萤的惊诧,眼也不眨的倒进了屏风后面的浴桶里,再转身回来,抱起下巴都要掉到地上的苏流萤放进了热气腾腾的浴桶里。
“身子酸痛泡热水澡最好了。而驿馆那边,想必昨晚就知道你在此,韩钰不会担心的。”
苏流萤看着他,疑惑道:“公子那边怎么会知道?”
楼樾轻描淡写道:“方才听南山说,昨晚半夜有个叫长风的人来这里找你……被南山拦下,两人打了一架就散了……”
闻言,苏流萤更是惊愕到目瞪口呆。
转而她却是明白过来,想必是公子见自己夜深没有回去,就派了长风出来找自己。
而之前长风送自己来过这里,所以他就找了过来,然后……
脸上再次羞红,苏流萤声如蚊蚋道:“南山同……同长风怎么说的?”
与她冰释前嫌缠绵一晚上,楼樾心里的伤痛早已消散了许多,心情舒展起来。如今,见她娇羞动人的样子,心头一荡,若不是顾着她的身子吃不消,只怕又要将她再吃一次……
他调转头对窗外问道:“你同那长风如何说的?”
南风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虽然一本正经的,但苏流萤还是听出了他声音难掩的笑意。
“属下同他说,让他回去禀告大皇子,姑娘与世子爷在一起却是最最安全的,让他不要担心……”
闻言,楼樾满意的笑了,苏流萤心里却是涌上一丝忧愁。
韩钰本就因为上回苏诗语的事愧疚不已,认为都是因为他的腿脚不便才没有好好的保护她,而如今南山的一句无心之话,只怕会让他心里越发的敏感难过了……
楼樾担心她饿了,吩咐她先泡着澡,他转身出门去准备茶点和早膳。
不一会儿,他端了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放着花茶与几样精致的点心,却见苏流萤已从浴桶里出来,穿好衣服,坐在桌边,眉头微蹙。
察觉到她神情的凝重,楼樾在她面前默默坐下,将花茶递到她手中,沉声道:“先吃些东西……有什么事待会再说。”
可是一想到接下来要与他说的事,苏流萤食不下咽,如何吃得下东西。
她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眸光担心的看着他,终是鼓起勇气沉重道:“那日,若是没有苏诗语突然到驿馆闹事,蕊姨或许不会出事……因为我原本是要去庵堂去找蕊姨……向她问清一些事情……”
得知安王妃出事后,苏流萤一直在想,若是那日苏诗语没有突然跑到驿站行凶,她就去庵堂找安王妃了,或许安王妃就不会出事遇害了……
闻言,楼樾心口一滞,眸光沉下来,定定的看着她,神情间难掩疑惑——
母亲被父亲与姑母害死的事,他一力隐瞒下来了,外界都以为安王妃是失足不小心跌下山崖摔死的。而见面伊始,他还没来得及同她说。再加上顾及到此事的凶险,他并不想让她知道,从而也让她涉险其中。
但如今听她的口气,她竟是知道母亲之死的真相!
眸光里堆积疑惑,楼樾神色暗下来,声音沉重道:“你要问母亲什么事情?”
苏流萤垂下头看着茶杯里浮沉的茶叶,却是不敢去看楼樾的眼睛。
她没有直接回答楼樾的问题,而是沉声道:“从蕊姨遇难开始,我却是不相信她是自己失足掉下山崖的……她在凉山住了十几年,对那里一切都了如指掌,不会这么不小心,更不会一个人散步走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的……”
楼樾的手指紧紧收拢,走到窗前眸光冷冷的看着灰沉的天空,语气悲痛道:“那日母亲离开王府回庵堂时,还欢喜的和我约定,让我带着你和她一起离开京城,离开这里烦忧的一切,找处无人知晓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对新生活充满向往的她如何会无故去那样的悬崖险地,一切不过是有人要她的命,故意引着她到那里的……”
闻言一震,下一瞬,苏流萤心口的大石放下,正如萧墨所说,楼樾果然对安王妃之死抱有怀疑的。
看着他站在窗前的孤寂身影,想着他的难堪又痛苦的身世,苏流萤心里一痛,试探道:“世子爷可查到什么线索……可知道是谁害死了蕊姨?”
事到如今,楼樾知道瞒不住她,再加一个人承受着这个痛苦的真相让他心里压抑到极致,忍不住想找个人倾诉宣泄,而苏流萤如今却是他惟一可以信任的人了。
他声音低到了尘埃里,听得让人心碎——
“若我告诉你,害死我母亲之人,正是我的父亲与姑母,你相信吗?”
虽然早已猜测到这个结果,但亲耳听到他说出来,苏流萤还是忍不住全身一颤。
她上前握住他冰凉的双手,屏住呼吸心疼的看着他,一时间却是不道如何开口接他的话。
这样闷热的大暑天里,楼樾全身如坠冰窖,眉眼间全是伤痛与恨意,身子抑止不住的战栗,寒声道:“我知道他们一向心狠手辣,却不知道他们对我的母亲也下得去毒手……挑断了她的手脚筋脉再残忍的扔下悬崖……”
闻言一滞,苏流萤没想到安王妃死前还受过如此残忍的折磨,心口一片冰凉,脸色不觉都白了。
“我找到母亲时,她……四分五裂的躺在冰冷的崖底,太可怜了……我从未像那一刻那么恨过,我恨不得立刻杀了他们为母亲报仇,可是……他却是我的父亲和我的姑母……”
忆起安王妃之死,楼樾心里的悲痛绝望再次涌上心头,他绝望又无力的将头埋进了苏流萤的肩头,向来无所畏惧的楼世子在这一刻却是痛苦无援的像个孩子,惟有在苏流萤身上找到最后一丝温暖的慰籍……
苏流萤心头微颤,同时也能感觉到楼樾此刻里心的无助痛苦与纠结——若换做别人,他可以一剑杀了凶手为安王妃报仇血恨,可偏偏残忍杀害他生母之人是他的父亲与姑母,让他如何去手刃至亲?!
想到安王与楼皇后的残忍,看着此刻楼樾脸上的悲痛,苏流萤眸光中划过冰冷的寒芒,咬牙冷声道:“你既已知道是安王与楼皇后杀害蕊姨,那你可知,他们是为何原因对蕊姨起了杀心的?!”
悲痛绝望中的楼樾并没发现苏流萤此刻脸上的异样,他眸间涌现疑惑,咬牙道:“之前我有想过,或许是知道我在暗地里筹谋收集姑母的罪证让他们发现了,所以他们杀害了母亲。但仔细想想,此说法却是说不通,若是因为我,他们为何不直接对我下手……”
说到最后,楼樾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而他却是突然想到苏流萤最开始同他说的话,她说母亲出事那日,她原本是要去找母亲,问她事情?
“流萤,你是不是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你那日……到底要去问母亲什么事情?”
楼樾的双手攸然将苏流萤的双手死死握紧,力道之大,竟将她握痛了。
事到如今,苏流萤那里还会再瞒他。
将双手从他的手掌里抽出,苏流萤取下身上的玉牌放到他的手掌里,颤声道:“你可知,胡狄太子萧墨身上也有两块与你一样的玉牌……而他告诉我,他来大庸的目的,却是为寻找他的亲哥哥……”
如遭雷击,楼樾一下子站立不稳,跌坐在了窗前的小榻上,脸色一片惨白,不敢置信的看着苏流萤。
“我也是看到萧太子与你相同的玉牌,才对你的身世产生怀疑,尔后更是亲自去问了萧太子,他说……他说你十之八九是他要找的哥哥——胡狄的大皇子。”
“楼皇后曾经特意将萧太子叫进宫里,查看询问了他玉牌之事,或许从那时她心里已对你身世产生怀疑——我想,这才是蕊姨被害的真正原因……”
“我去庵堂找蕊姨,不止是想问清真相,更为提醒蕊姨,楼皇后已知道此事,让她与你小心……可我终是晚了……”
苏流萤的话听到楼樾的耳朵里,就像是一个可怕的噩梦,更如一把锋利带毒的利刃,狠狠的插进了他的心口。
他魔怔般怔怔的看着苏流萤,尔后目光木然的落在了手中的玉牌上,久久开口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终是嘲讽苦笑道:“怎么会这样……单凭这小小的玉牌,就将我换了身份么?!呵,太可笑了……”
不管楼樾心里因安王妃之事有多憎恨安王与楼皇后,但真正让他知道,他不是楼家人,他叫了二十五年的父亲不是他真正的父亲,他相伴的了二十五年的亲人不是他的亲人……这样突兀而至的改变,任由谁都接受不了。
楼樾不愿意相信苏流萤所说的关于他身世之事,更不愿意相信单凭一块小小的玉牌,他就由楼家世子变成了胡狄国的大皇子……
可是,一想到从小到大母亲对那玉牌的重视,却在最后那一晚突然让他将玉牌扔掉,还跟他说对不起,要他放下楼家的一切带着她们远走高飞,他的心里又不得不相信了苏流萤所说的一切……
而这些,却是给出了安王与楼皇后杀害母亲的答案……
可即便如此,楼樾还是觉得这一切太过荒唐,荒唐到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他的脑子里混乱不堪,内心交织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更有着无法比拟的痛苦。
他死死的攥紧手中的玉牌,恨不得将它捏碎,因为是它间接的害死了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