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令它悲伤的是,听见“感受虫子的力量吧”时。它竟然愣了一下。它始终把庄言当作愚蠢的人类,视为无知的草芥,只不过是食物链最底端的食物,毫无人权可言。所以在临死前,它甚至没有思考明白这句话的含义,更没来得及第一时间仓皇逃命。
囚徒这才后悔莫及地意识到,他面对的庄言不仅是一个慷慨赴死的精神病人,更是一个无师自通的战略欺骗家。
应付战略欺骗的时候,骄傲比子弹更致命。囚徒在离开胜利只有一步之遥时一败涂地,就像在登顶的瞬间坠落山崖,来不及惋惜、懊悔,只剩下绝望、狂怒。
第七使徒,撒旦中的先驱,囚徒amaimon在一片炽烈的白光中,颤抖着发出不甘狂怒的咆哮:“卑微的虫子……”话未半,气已绝,愤慨的呐喊在半空戛然而止,随着囚徒的内壳渐渐融化,晶体雕塑上突然炸出龟裂,积压已久的高压等离子束像一门****的水刀喷薄而出,轰在贮藏室墙壁上。
这一记无与伦比的轰击就像传说中的光束切割炮一样无坚不摧,仿佛一支灼烫的缝衣针轻易扎进奶酪,这束释放迸发的等离子束轰开了钢铁墙壁,打穿了三个房间,拓开一条红艳艳的隧道。隧道壁上挂着淋漓淌落的岩浆,火光闪闪地通往花岗岩层的深处,看不到尽头。
这道穿山破石的轰击带来令人耳鸣的巨响,整个基地都摇晃起来。
而这次能量迸射,彻底打破了“宏粒子聚变湮灭鱼雷”的稳态平衡,囚徒尸体形成的晶体雕塑,突然被裂纹爬满全身。然后雕塑轰然炸裂,碎片崩飞四散,像天女散花般噼里啪啦一通乱射。贮藏室的钢铁墙壁像是巧克力做的,一扎一个熔洞,顿时六面铁壁伤痕遍布,到处是铁水滴答的鲜红刀口,囚徒的碎片势如破竹地扎穿四五层钢墙,把周围七八个舱室都射成了蜂窝似的筛子。
维内托首当其冲,本能地拿胳膊遮住脸,除此之外别无办法。她体内的纳米蠕虫已经麻痹了她的下半身,不能动弹的她只能坐以待毙。在咬住牙等待贯体之痛时,却全无痛楚,只听见呼啸的刀扇擦肩而过,竟没有一枚碎片命中她自己,感觉像倾盆暴雨里突然有人为她撑起一柄伞,任暴雨擦肩而过,偏偏她可以独善其身。
一股熟悉的汗味传来,维内托鼻尖一动,碎掉的心温暖聚拢,睁眼嚷道:“言言!”
被强光灼伤的眼睛一睁,顿时酸痛得像进了辣椒末。维内托不顾一切地睁大眼睛,泪水涟涟地看见半透明的庄言站在跟前,在低头看她。飞刀般的碎片“噗噗”扎在庄言后背上,纷纷汽化,他背上腾起的蒸汽比炸膛的高压锅还浓。来不及汽化的碎片全扎在庄言背上,镶嵌得琳琅满目,像长满背棘的剑背龙。原来袭向维内托的碎片,竟然被庄言挡了下来。
这个庄言的身体像一锅沸腾的岩浆,从头到脚都在均匀流淌,在强光照耀下,庄言色泽泛金,宛如晨曦软化成了糖丝,流淌成了他的身体轮廓。但是皮肤的纹理、肌肉的起伏却细致逼真,熟悉的容貌、关切的表情依旧清楚分明。他像个光和焰的精灵,岿然不动地替她挡下枪林弹雨,却仿佛不痛不痒,只是低头屹立,垂着手温暖地望着她。(未完待续。)
350 纪元开启
维内托忽然看见魂牵梦绕的人,千言万语含在口中,嘴唇翕动着说不出来,酥了半边身子,瘫软在地上向他抬起手,泪水笔直淌进发鬓。
贮藏室的滚滚热浪掀起维内托的披肩,吹得她银发乱飞。氢弹爆炸的核心温度有3。5亿摄氏度,尽管第五代核武器的“灌注机制”将大部分内能灌注进了囚徒体内,但是泄漏的高温依旧把贮藏室变成了地狱熔炉。就连天花板上的钢化管道都像烤软的塑料一样通红变形、滴滴坠落,室温保守估计达到了铁匠炉膛的水平。维内托如果不是战姬,早已被烤熟了。
庄言不言不语,低头捧起维内托软绵绵的身躯,开始向外走。维内托的衣衫刚接触到庄言双臂时,突然自燃,宛如纸片碰到烧红的铁钳,砰然亮起明火,烫得维内托纤腰一颤,背上似有灼伤。但是庄言没走两步,他的体温急剧下跌,渐渐跌破八百摄氏度,逼近室温。被他公主抱的维内托感觉像洗澡时被开水烫了以后,立马调到了普通的温水程度,开始享受舒适。
她破涕为笑,伸手勾住庄言脖子,抽抽搭搭道:“你,你回来了……”
但是她勾了个空。
因为在庄言体温降到室温水平后,身体也趋于透明,渐渐无法维持完整的身体结构。维内托伸手勾他脖子时才知道,庄言的背脊在迅速粉碎,化成粉末飘散,飞快的消解在空气中,化烟消散的速度快得像坠入水杯的方糖。还没沉底就溶散了一半。
维内托突然意识到,庄言的体温下降速度。代表了他的能量流失速度。当他能量充沛时,甚至能抵挡穿山破石的碎片;但是能量流失后。他甚至没办法维持正确的体形。
走到门口的时候,庄言已经只剩下纸片似的一层,依旧低头温柔望着她,终于开口轻轻道:“极限了……你要等我回来啊。”
庄言的身后,贮藏室的承重钢梁终于在高温炙烤中熔断,轰然倾塌,宛如下了一阵炽红的陨石雨,通红剔透的管道建材噼里啪啦砸下来,把滚烫得一片猩红的贮藏室掩埋成炽热的废墟。掀起滚滚热浪。庄言身体飘散的碎屑被热浪卷着刮过头顶,宛如烈风夹带的狂沙,“呼啦啦”擦肩打过,蔚为壮观。
维内托惊恐摇头,耍赖嚷道:“不,你不许走,你留下来……”
庄言的头颅灰飞烟灭,化作一阵轻烟,变成了一片无所不在的粒子云。托着维内托的有力双臂也飘散成烟。刚刚还屹立的人形,眨眼像清水里的墨汁一样散开、淡去,连一缕颜色都不留下。
维内托重重跌在地上,听见黎塞留撕心裂肺的尖叫远远传来:“庄言!庄言!”
军刀打在长靴上的钝响急促靠近。在钢材轰隆熔塌的坠落声里。黎塞留惊慌失措地跑来,噗通扑在维内托身上,用力搂起维内托软绵绵的身子。轻轻拍她红彤彤的脸颊,泪水滴答打在维内托脸上:“庄言呢?庄言呢!他怎么消失掉了。他明明在那里,他怎么消失了!?”
维内托意识迷离。打起精神轻轻喊:“走,你快走!”
黎塞留瞧见维内托的短裙烧得斑驳褴褛,丝袜上都烫出无数破洞,抬头一看,只见贮藏室的整面墙已经红得剔透讨巧,整面钢化墙壁都加热成了微微发亮的红玻璃,若不是有其他承重墙支撑,恐怕这个走廊早就垮塌了。黎塞留联想到庄言抱维内托走向走廊的身影,突然明白了状况。
走廊要塌了。不管庄言消失的原因是什么,他在人间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依旧是抱维内托离开险境。黎塞留就算找不回弄丢的庄言,至少要完成庄言的强烈心愿:带维内托离开这片灼热的地狱。
黎塞留二话不说,咬紧银牙拼命抱起维内托,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在她狂奔向楼梯间时,背后的建筑结构在高温下寸寸熔软,通红的墙壁像扶不稳的橡皮泥一样倾斜下去,化掉的钢管像石钟乳坠在天上,“嗒嗒”滴水。热浪席卷追来,烫得黎塞留的背心灼辣如烧;坍塌此起彼伏,震得脚下的走廊颤巍摇晃。
黎塞留抱着软绵绵的维内托冲进楼梯间时,回头一看,瞧见整个贮藏室已经被高温彻底侵蚀,像融得失去形状的冰雕,变成了一片稀软的废墟;最后连天花板都被熔穿,上层工作舱里停放的车辆和仪器全都稀里哗啦的滑下、跌落,在炽热的废墟中熔化成懒洋洋的一团。
就连身为战姬的黎塞留都扛不住这滚滚袭来的热浪。她不敢停留,连电梯都不敢乘坐,抱着维内托冲进楼梯间,拼命往上跑。
剑炉已经疏散得人烟稀少,空旷的地下兵工厂里,只剩下黎塞留在奋力攀登。面前的台阶似乎永无止境,但是黎塞留的毅力让她一刻不歇,像一个抢救幸存者的消防员,屏住呼吸,奋力逃离。
整个基地在一阵惊心动魄的摇晃以后,终于歪歪地停止颤抖,彻底安静下来。
魏东娴心神不宁地接受了特殊待遇,提前飞离基地,却失魂落魄地一路无话,仿佛丢了什么在基地里。
宋丹预感到了什么,死死攥住疏散舱的栏杆,眺望着默默垂泪的肖璇,蹙眉思考来龙去脉。
苏小美紧张的绞着双手,傻乎乎凝望低头抹泪的肖璇,心疼无比却束手无策。
肖璇紧紧攥着黎塞留丢在椅子上的国际象棋,上面还有铅笔留下的字迹。
“你是自我毁灭的战士,会被眷顾;你是走向理想的信徒,会被眷顾;你是勇往直前的正义,会被眷顾;你是保护弱者的天使,会被眷顾。”
庄言的笔迹工整端正,像个抄写经书的虔诚朝圣者。
她本以为自己驾驭了感伤,看见这行字,思念排山倒海的涌回来,低头喃喃:“骗子,恨死你啦,骗子。”
然后疏散舱的门打开,一队宪兵送回几个人来,押走下一批。
邢殇接到了庄言的讣告,在门口沉默了良久,才走进门来,肆无忌惮的宣布: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潜伏在基地中的威胁已经被庄言博士清除。各位感染的溶血菌会随之进入休眠期,你们的生命已经得到了基本保障。为了控制疫情、增加生还率,庄言博士建议各位申请成为国家最新开发的冬眠技术志愿者,利用能使细胞休眠的低温来抑制溶血菌的生理活动,达到延缓发病的目的。在各位冬眠的时间里,国家会全力开发特效药,来挽救大家的生命。”
疏散仓里的人们愣了一下,突然爆发出喜出望外的欢呼,无数表格、帽子、领带飞上半空,无人去捡。
宋丹捂住泪眼,狂喜难以自抑。苏小美呆了一下,摇着肖璇的袖子问:“是不是我醒来以后,我的漂亮同学就比我显老了?”
邢殇沉默的凝望狂欢的人群,突然拿枪托用力凿三下舱门,吸引大家惊讶注视,让现场又鸦雀无声。
“在此之前,请随我向庄言博士默哀。”邢殇咬牙切齿地说,字字铿锵,客观有力:“他是我见过的最胆大妄为的骗子,是我见过最目无法纪的狂徒,但是这些瑕不掩瑜的缺点无法阻止我对他的钦佩——他是我见过的最凶猛的战士,最聪颖的学者,最坚强的输家,最热血的理想家。他潦倒十年,一无所有;但是因为他死了,所以你们才能活着。所以请和我一起,向这个无私的吊丝致敬。”
邢殇无力地垂下拿枪的手,沉重的低下了骄傲的头颅,心情激荡的闭上双目,幻想着灿烂美好的明日之战。
庄言,我绝不会让你白白死去。
尉栩之所以敢抽身而退,是因为囚徒战无不胜。但是你消灭了囚徒,宛如斩了尉栩的双臂,断了光明隐修会的五指。接下来,一切都将进入共和国的预计轨道,崭新的时代终于揭幕,天庭计划必将君临天下,无人可挡。龙腾纪元已经到来。
我们会拔剑而起,我们会怒吼着向外星异种宣战,我们不会忘记,在这场宏大的史诗之战里,谁是第一位奋不顾身的烈士,谁斩下了敌人第一枚首级。
很荣幸能和你同行,我将继续替你而战。
————————————————————————
整个疏散仓里的人都惊呆了,垂手伫立在舱里,不敢相信这个噩耗。
课长阵亡了?
他是一个文职研究员,连枪械都不能佩戴,战场与他无关——他怎么可能阵亡?
抽泣声此起彼伏。邢殇闭目咬牙时,全体同仁默契的保持安静,一同为他们的拯救者默哀。
全场肃立,只有两个人坐着。
宋丹像被抽去了脊梁,睁大眼睛,挂着两行茫然的泪线,失神跌坐在椅子上,像高位截瘫一样感觉不到四肢,嘴唇翕动着喃喃:“就这么……死了?”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指的到底是庄言还是囚徒。
肖璇早就知道这个结局。她从往防护服里嵌入氢弹开始,就在忍受真相,并守口如瓶到现在。事到如今,她已经化作雕像,对外界的吵闹没了反应。
两个失魂落魄的女人隔着憧憧人影,各自神伤。(未完待续。)
ps: 谢谢各位的打赏!!!等着共和国把世界搅得天翻地覆吧!
351 秘密追悼会
公元2027年,龙腾纪元开始,称为龙腾元年。共和国历史上最辉煌的一年,是从一场追悼会开始的。
纪念一个区区少尉研究员的追悼会开了整整一天,联合参谋席中有三位高阶参谋奉命出席追悼会,赠送挽联。在这个小型追悼会上露面的人都非常低调,却无一不是举足轻重的部门大员。他们在百忙之中抽出有限的时间,前来悼念庄言的牺牲。
庄言的母亲叫做李淑华。儿子的死讯让她老了许多,发鬓蓬乱得无心打理。但是她的憔悴很快被惊奇取代。
邢殇穿着一身漆黑肃穆的国安局特勤军服恭敬接待李淑华的时候,她心中稍微宽慰了些,暗想庄言竟然能和这样优秀的军人共事,总算不负他爹的期望,总算混到了高点的平台。
所以李淑华对邢殇敞开心扉,牵着他的手细细回忆庄言的琐事,诉说放庄言一人在外面打拼时,做母亲的有多么不舍,有多担心;也没有去管身边挥斥方遒的丈夫。
庄言的父亲叫做庄建国,本来有一颗建设祖国的壮志野心,无奈下岗在家,无处施展抱负,此时正悲愤交加地和一个年龄相仿的老头侃侃而谈,义愤填膺:“庄言开头告诉我,进机关了。我当时就说,进个屁机关,现在不比以前了,国企员工说裁就裁,国有资产说卖就卖,上面都不把人民的死活当回事了。他不听,我没办法。现在你看,当个跑腿的公务员都把命都搭了进去。最窝囊的是。还遮遮掩掩地要塞钱私了,不许见报。不许宣传——这国家真是要完了!”
庄建国对面的老头无可奈何地拽严肩上的大衣,颓然道:“那不是塞钱。那一百万是庄言阵亡的额外补贴,按规定本来只有三十万,国安局特意凑了剩下的,只是希望您二老能有个安定的晚年。”
庄建国愤世嫉俗:“咱们国家人太多,人命都不值钱。我干了一辈子的企业,说卖就卖,遣散员工一百多人,死活谁管?炒个股票,劵商随便弄。都没人管。太**了,这国家要完。我跟庄言说,在路边讨米都比仰仗国家强。他不听,现在好了,落到了个临时工的下场,给国家捐躯了,葬礼都不让办个风光的。这国家迟早要完了!”
老头子理解庄建国悲怒交集的心情,讪讪点头,哭丧着脸附和:“要完。要完。”
然后邢殇扶着李淑华过来,李淑华疲惫地拽了拽偏激的丈夫,虚弱道:“还讲这些做什么,人都没了。你说的那些话。没人爱听,不要讨人嫌。”
和庄建国聊天的老头子连忙摇手说:“不讨嫌,说的有道理。那些问题我们都要解决的。”
然后邢殇提心吊胆地请示那个老头子:“参谋长,能不能把守密令解除了?庄言老家有风俗。人死要风光大葬,白喜事要做的比婚礼还热闹才行。”
参谋长固执地摆手。扭脸不断摇头:“不行,枢密院还没做出最后决定。如果决议是破釜沉舟,那么葬礼越风光越好,那要把庄言做成第二个雷锋。但是,如果时机还不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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