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言的号叫,呐喊,催促,乃至驴鸣,都像被沉重无垠的宇宙无声吞没,不能激起半点涟漪。但是他将永远喊下去,永不止歇。
怒火凤凰的操作界面上,重重叠叠的堆了一百多层音频提示,在永远不知停歇地播放:
“维内托!大小姐!你这个死平胸快给我起来加速啊!祖宗!”
庄言喊到嗓子破掉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个声音,像汽车爆胎的巨响,只是无比低沉。
他刹那想明白了。电算中心的防爆门有隔音功能,因为门中间有真空层。敌人在对门钻孔,扎进了真空层,于是产生了爆胎音。接下来的钻孔声也变得清晰起来,证实了他的猜测。
庄言马上拾起手枪,用力拉枪栓上膛,伸进嘴里,直接干脆利落地勾动了扳机。
“咔擦”一声,并没有子弹打穿他的后脑勺。
庄言从嘴里拔出口水淋漓的手枪一看,草泥马保险没打开。
“当啷”一声,一个音爆弹从钻开的孔洞里投了进来,一秒后,爆炸。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把庄言掀飞,撞到墙上,颓然滑下,手枪飞出几米远,这一声轰鸣猛烈的音浪震的电子设备都在哗哗颤,就连投影屏幕都随着投影端口颤栗着,庄言顿时两眼漆黑,天旋地转地被音浪震至半休克,两腿绵软,心跳过速,左耳膜穿孔,汩汩往下淌血。
而量子超距通讯系统的屏幕上,音频波动被全线顶满,恨不得撞破屏幕、突破天际。这一声地动山摇的密室音爆,能让孕妇流产、震死鱼虾。多亏了庄言的顽固不化地保持着量子超距通讯,让这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轰鸣,借着全球最顶尖的量子通信技术的东风,忠实地传递到怒火凤凰的驾驶舱里。
就连怒火凤凰的机载系统都卡顿了一下,因为这音爆的动静太特么大了,系统稍微加工了一下,适当削弱了这个音频文件的谋杀能力。
然后维内托享受了恐布分子的待遇,见识了某国反恐科技的尖端结晶,听到了这声来自美利坚的震耳欲聋的问候
真的,死人都能震活过来。
维内托的右耳膜都震穿孔了。
然后她醒了过来。
37 就算吐真剂都没办法叫他说真话
敌人的特种部队震晕密室里的人员以后,马上不客气地暴力撕开了厚达三十八厘米带真空夹层的防爆隔音门。
庄言悠悠醒转的时候,看到满屋子都是穿特战服的忙碌大兵,他们在全神贯注捣鼓电脑,并且流利地交流:
“noauthority。”
“404again?”
“fvcking404again。”
庄言知道这帮人没有权限,连电算中心的外部主机都黑不进去。咱们这疙瘩,别的不说,“权限”这东西可是讲究的很。
有权限的人过有权限的日子,没权限的人过没权限的日子。没有人可以越过这条界限,没有人。
就算神通广大的特种部队空降师都不行。
庄言看见一个老兵抓狂地猛踹拒绝他登入的计算机,踹一脚咕哝一声:
“what!”
“fvcking!”
“404!”
瞧见俘虏睁开眼睛了,那个抓狂踹电脑的老兵飞快走过来,脚踩在绑紧庄言的椅子中间,肘搁在膝盖上逼视着庄言,用流利的汉语问:“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我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庄言的视线从老兵淡黄苍白的稀疏眉毛移下去,眯起眼睛和他的蓝瞳对视。然后庄言的眼睛骤然从狐狸般眯缝的一线,睁大到几乎夺眶而出的滚圆:
“suckmydick。”
翻译过来是:食我大雕。
老兵二话不说,直接争分夺秒地拔掉手心注射器上的针帽,闪电般捏起庄言的胳膊,针尖一刺一挑,扎进庄言的肘正中静脉,把满满一管硫喷妥钠混合物推进他的静脉里。
然后老兵拔出针头,随手丢掉,摸着下巴上的胡茬,认真观察庄言抽搐、震颤的进展。
“toosoon。”他信任的上尉靠过来,叉腰看着庄言摇头,“你至少要确认他的病史。”
上尉的意思是吐真剂用得太早了。
“吐真剂会管用的。”老兵细致观察庄言,细数他的症状。庄言正在和窒息做斗争,他翻着白眼,舌头外突,一副被人掐住脖子的模样。但是老兵无动于衷,他知道这是喉痉(防屏蔽)挛造成的。而且因为药物注射过快,庄言呼吸微弱,面如白纸,气息奄奄,老兵依旧无动于衷,因为呼吸抑制和血压偏低都是意料之中的反应。
这种吐真剂的作用机制本来就是削弱大脑活性,来让人失去“说谎”这种精细复杂的逻辑架构能力。同时消除大脑的抑制力,让人不由自主开口说话,几乎有问必答。
只有出现心脏骤停,他才会施以抢救。
“会管用的,”他喃喃重复,其实心弦也紧绷着。他害怕庄言过敏,害怕庄言心脏停搏,害怕庄言呼吸停止。他可没空玩医生病人的游戏;“他们国家的军检近乎苛刻地严格,会检查一千七百多项,这种aaa级绝密基地更会严加筛查。他们让一个精神病来基地服务的几率约等于零。”
他说这话其实在宽慰自己,维持希望不灭。因为在黑不进电算中心主机的情况下,能够获得突破性情报的最可靠捷径就是这个俘虏了。
老兵不怕死,但是他怕死的没价值。他这叱咤风云的特种空降师,在地面上像蚂蚁一样被碾死两百七十人,深入绝地七十四人。这些人都是身经百战的英雄,都是联邦珍贵的精锐,这七十四人里,包括身边的上尉有十八人本来可以退役,因为血浓于水的兄弟情,挥别了哭泣的妻子和孩子,来跟他干这最后一票。
跟他干这有去无回的一票。
他不能让这些人白死。这是他的无论如何也要完成的信念。
上尉疲惫地插着腰,低头看进入神经抑制状态的庄言,颇认同地点点头:“是的,他们不可能让一个疯子站在指挥中心里。”
硫喷妥钠的“吐真剂效应”对部分精神障碍患者无效。但是老兵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被上尉提醒了。
黄种人的确不可能让一个疯子站在指挥中心里。
但是只有疯子才会此时此刻孤零零站在指挥中心里。
他开始用奇怪的目光打量面前呆滞的俘虏。然后上尉估计着血药浓度差不多了,开始试探性地问基础性问题。这些问题必须简单,杜绝任何暗示,否则俘虏会被潜在的暗示影响。上尉娴熟地开始讯问流程:
“列举你痛恨的名字。”
“尉诩。宋丹。魏明旭。庄言。”
“列举你爱的名字。”
“维内托。”
“说出你的名字。”
“庄言。”
上尉看了老兵一眼,他看见上校紧紧皱起了眉头,因为他们遇到麻烦了。
他们很熟悉这情形。
俘虏是个厌世者,这种人必然有长期抑郁史。万万没想到被上校一语中的,趋近于零的概率居然被他们中奖了。
栖凤基地居然招了个抑郁症来干活儿。看样子病得还不轻。这会直接影响硫喷妥钠混合剂的效果。
上校愤怒地克制自己,走远了才用力压抑地骂了一句:“fvckingcoward!”在远处懊恼地走两圈才踱回来。
上尉清楚上校的愤怒。上校起初不知道庄言是个精神病,万一他真的拮抗硫喷妥钠的吐真剂效应,那就回天无力了,因为药效至少会持续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后?只怕他们已经战至最后两三个人,马上要浴血而亡了吧。
上校现在肯定在后悔那么早给俘虏注射吐真剂。如果俘虏还清醒,至少可以扇几个嘴巴子,或者认真点儿,拿刀挑神经,试试他怕不怕疼。
如果庄言处于清醒的显意识状态,至少上校和他还有努力的空间。而不是和一个沉浸在潜意识里的精神病打交道。
老子带着101空降师漂洋过海、潜伏奔袭,不是来给你当心理医师的啊混蛋!
上尉也想骂娘,jb倒了八辈子血霉,最重要的一次斩首行动中了头奖,亿分之一的概率都让他们碰上了。他用最渎神的词汇诅咒瞎了眼的栖凤基地,特么招人居然不查病史。
虽然智障儿童欢乐多,精神病人思维广,但是上尉绝对不相信c国人故意招了个有病的货,来针对他们百试不爽的吐真剂啊!那也太离谱了吧!如果c国人狡猾到如斯境界,上尉愿意吞枪自尽。
上校冷静了下来,他开始小心翼翼地试探:
“怎样登入计算机?”
“拥有权限。”
“如何拥有权限?”
“成为少数人。”
“其他的人如何拥有权限?”
“吊丝没有权限。”
上校抬腿要踹庄言,被副官和上尉死命抱住。
上尉炯炯有神地凝视上校,按住他气的乱顶的胸大肌,沉稳警告道:“冷静,我去问他。”
然后上尉回头问庄言:“你可以登入计算机吗?”
“可以或者不可以。”
“叙述你登陆计算机的过程。”
“滴。”
“更加具体地叙述你登陆计算机的过程。”
“滴,庄言欢迎登陆。”
“再具体一点。”
“滴,庄言欢迎登陆,您有未阅读邮件请查收。”
上尉抬脚要踹庄言,被副官用力抱住,副官把怒气填胸的上尉用力拖到安全区域,目光灼灼地和他对视:“要克制!现在我们面对的是俘虏庞大神秘的潜意识,只有镇定才能得到我们要的情报!”
上尉气的乱喘,指着俘虏:“你去。”
38 命运这个小表砸又在开玩笑了sir!
副官绕着庄言走了两圈,然后开口问:
“叙述你留在此地的目的。”
副官学聪明了,他开始曲线救国。
“光明。”庄言木讷地说。
“详细叙述你留在此地的目的。”
庄言开始颤抖,鼻涕流了出来,他翕动着嘴唇说:
“为了挽留光明。”
上校对上尉说:“我想崩了他然后把脑瓢挖出来。”
上尉反驳:“电磁波可没办法把脑瓢带回五角大厦。电磁波只能携带情报。”
副官不死心,他换个思路,继续问:
“叙述你的工作内容。”
“开发驾驶员生命维持系统。”
“叙述开发进度。”
“百分之一。”
上校对上尉点了点头,上尉开始建立和五角大厦的特殊通讯连接,把问出来的情报用最锐利简洁的信号发送出去。
副官渐入佳境:“叙述紫电科技。”
“杀千刀的紫电科技。”
“叙述紫电科技的内容。”
“技术爆炸,消除国界。令人尊敬。”
上尉飞快编辑信号,全速发送。
这时候,前往爆破剑炉的分队回来了,领头的中尉向上校摇了摇头,表示侵入失败。
上校看表,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副官也知道时间不多了,问话的时候他的额头都冒汗:
“叙述空天战机。”
“力与美的结合,科技和权力的结晶。心里面放着天使的野兽。”
“从物理角度叙述空天战机。”
“等离子锂金属浆转化聚变能发动机,磁单极子结合强磁场驱动变形系统。纳米材料超导传动纤维。纠缠态光子基础量子超距通讯系统。电敏感液态分子神经接驳技术。”庄言疲惫地停了一下,挣扎了一会,然后仿佛屈服了,懒癌发作说道:“不知道。”
副官以为他真的不知道,思索着下一个问题。
上校自信对武备科技涉猎颇深,居然都听的半懂不懂,皱眉瞧了一眼上尉,只见上尉在噼里啪啦编辑信号,一边说:“前三个是停留在幻想层次的科学假说。第四个已经基本成熟,但是存在距离限制。第五个闻所未闻。”
副官争分夺秒,他知道现在的每一秒钟折合几十亿美元花销。他流汗问:
“叙述紫电科技原文。”
“没有权限。”
“如何获得权限?”
“你懂的。”
副官脑门蹦起青筋,他也想把面前这个木讷颓唐的俘虏一脚踹墙上粘住。
上校、上尉、副官三个仅存的参谋层凑在一起开了一个急促的短会,飞快交流了下意见。
他们认为庄言是外围人员,明显无权接触紫电科技。所以当务之急是问出来栖凤基地的研究方向是什么,目的是什么,短期规划是什么,有什么战略目标。
副官开始挨个儿问:
“栖凤基地的研究方向是什么?”
“问宋丹。”
“栖凤基地的目的是什么?”
“问尉诩。”
“栖凤基地的短期规划是什么?”
“问李明。”
“你活着有什么用!”
“等死。”
“……”
三个经验丰富的顶尖特战专家意识到,在最关键的时候,这混账犯病了。在这二十年来最为空前绝后的斩首行动里,在这次覆盖半个星球的闪电战役中,在这注定铭记史册的十分钟内,
他们仨得和这个精神病做艰苦卓绝的斗争?
整个美利坚联邦凝聚盟友的力量,穷尽百年积淀和无数资源,把他们这支举世无双的特种空降师送到栖凤基地里来,
然后让他们仨来合力对付这个弱鸡的抑郁症?
这是历史开的玩笑吗,这个玩笑开大了啊,命运这个表子在充满恶意地微笑啊!
上校怒容满面,白脸通红,气的青筋暴跳,比独自断后的时候更激动,他咬牙切齿对副官说:“要不要注射阿托品把他弄清醒点儿?他的自闭倾向太严重了,他的潜意识比他妈黑匣子还瓷实。”
副官是随军医生,他摇头否定了。然后和上尉商量了一下,构建了一个特殊问题链,试图再撬出点情报来。
上校的通讯频道突然被接通,响起铺天盖地的枪声,一个急促咳喘的声音一边换弹夹一边说:“入口被占领!c国正规军!c国正规军已经占领入口!”
然后一声震耳欲聋的手雷响,惨叫声在半空戛然而止,通讯中断。
上校咬牙切齿,滚着汗滴喘息:“对方正规军支援的比预计的快了十分钟!”纵然历尽风浪,在生命中最后一次孤注一掷的任务里,他的胸膛依旧急促起伏。
他怎么能平静?七十四名兄弟被他带进了这个巨大的钢铁坟墓,将在这里绽放生命最后的焰火。他纵然做好铁石心肠的心理准备,临死之时也无法回头面对自己的兄弟。
上尉才刚度完蜜月啊。
他轻描淡写地拿过墙上的枪,坚定地往外走:“我去会会他们。兰登,带上你的小队支援第二层,安德烈,你的小队跟我走。阿尔法小队继续破解防火墙,我们会尽量给你们争取时间。”
他甚至没有回头,高大壮硕的背影跨过撕裂的防爆门,影子投在地上拉长。
上尉抬头看上司,他能够想象上校的表情。上校走得像出门倒垃圾一样自然,但是谁都知道,这离去就是诀别。上尉希望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句话能够荡漾些人文气息。
“查理。”上尉看着上校的背影说,“我很高兴跟你来这里。如果让我再选一次,我还是会跳上你那架该死的直升机。”
上尉怕查理愧疚得上不去天堂。
“咔擦”一声,查理上校把重型突击步枪扛上肩,嘀咕了一声,便消失在门外。
“狗娘养的战争。”
第二次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