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菱睁大眼睛,“当然了!”
宋溪将信打开,目光落在纸上,顿时有些惊艳,“姐,姐夫的字写得好好。”
梁征的字苍劲有力,字如其人,英俊潇洒挺拔。
宋菱一脸骄傲,“当然了,相公什么都很好。”
顿了顿,急忙又催宋溪,“你别说废话了,快给我念念。”
宋溪嗯一声,这才开始念信。
一共有七封信,是梁征之前答应宋菱,每天都要给她写一封。
宋溪拿起信,开始念第一封,“吾妻见信安。阿菱,此刻已是深夜,今晚大军刚抵达营地,晚上同各大将军商量作战计划,忙到现在才有时间给你写信。一别十几日,我一切都好,就是很想你,你呢,想我吧?”
宋菱听着,脑子里想象着梁征在深夜里坐在书桌前给她写信的场景,眼睛顿时就有些酸酸的,即使知道梁征看不见,也使劲地点了点头,小声回答他,“我也想你。”
第二封信。
“阿菱,此刻仍是深夜,白天乌拉那帮贼子在外叫战,本王亲自带兵迎战,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实在大快人心。晚上和兄弟们庆祝,喝了几杯酒,此刻正在账内给你写信。阿菱,我今晚,特别想你……嗯,大哥哥也想你。”
宋溪读着,好奇抬头,“姐,大哥哥是谁啊?”
宋菱脸轰地红了,一把将信给抢过来,“说……说了你也不认识。”
她压根没想到梁征会在信里耍流氓,一时间心跳都砰砰砰地变快,害羞得不行。
也不敢再让宋溪给她念信了,就怕后面还有更火热的内容。
她将信收起来,打算自己回头慢慢看。
宋溪见状,奇怪问:“姐,后面还有几封没念完呢。”
宋菱道:“不念了,回头我自己看吧。”
宋溪一脸怀疑,“你不是不认识字吗?”
宋菱被戳了短处,气呼呼的,“我回头自己学不行吗!”
宋溪哈哈笑,“行行行,第一次见你这么有斗志。”
宋菱假装生气地打了他一下,“你现在越来越不把我这个姐姐放在眼里了。”
宋溪忙道:“怎么可能,你是我最好最好的姐姐,一辈子都不会变。”
宋菱总算笑了,这才想起问:“你来找我,有事吗?”
宋溪往门外张望了眼,见没人,才小声道:“爹爹买了些菜在家里,让我来喊你,晚上一起吃顿饭。”
自从回了京城,宋菱倒是不敢常常往父亲那边跑,虽然对外说阿溪是自己的表弟,父亲是自己的舅舅,但总归还是怕被人抓了把柄,平日去一趟都是小心翼翼的。
也有好几天没有去了,宋菱点点头,“好,那我一会儿就来,你让爹爹休息,晚点我来烧菜。”
宋溪就想吃姐姐烧的菜,顿时高兴,“好!那我先回去了!”
“嗯,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就来。”
“好!”宋溪应一声,高高兴兴地走了。
宋菱把宋溪送到院子门口,回房,又将桌上的信拿起来,展开看了看。
大哥哥也想她……宋菱忍不住笑了,心里暗骂了一句:坏蛋。
傍晚的时候,宋菱准备出门去爹爹那里吃饭。
刚出门,就见绿芙从房间里出来。
绿芙见宋菱穿着出门的衣裳,上前问道:“娘娘要出去吗?”
宋菱点点头,四下望了一眼,才道:“要去我爹爹那里。”
绿芙是自己人,知道她的身份。
绿芙道:“我陪您。”
王爷出征前特意叮嘱过,他不在的日子,但凡娘娘出门,必须时刻跟着。
宋菱想着绿芙心情不好,正好让她跟她一块儿出去散散心也好,于是两人便一块儿出了门。
梁征给父亲安排的房子离王府不远,就是为了让宋菱平时回家方便。
也是巧了,去家里的路上居然又碰到梁烬。
宋菱正好问他,“四弟,你上午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走了?”
梁烬眼角余光扫了眼绿芙,随后笑道:“有点事,就先走了,忘了和二嫂您招呼一声。”
宋菱摆手,“没什么……”她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绿芙,绿芙面无表情,眼睛盯着前方,像没看见梁烬似的。
宋菱不太清楚这俩人都是怎么想的,但是梁烬要娶公主的事情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
她抬头看着梁烬,忍不住问:“四弟,听说那个魏国公主是要和你联姻的,你真要娶她吗?”
梁烬看了一眼绿芙,后者依然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眼睛里毫无波澜,好像真的完全不在乎。
梁烬觉得胸口闷得厉害,然而胸口越是堵得难受,面上笑得越荡漾,“娶,怎么不娶,盈盈温柔又可爱,本王喜欢得紧。”
绿芙在边上听着,面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心里好像被利剑划了一刀,有血流出来,像在血脉里裂开的伤口,比皮骨之伤痛上千万倍。
宋菱听言,顿时有点不知所措。这个四弟,真的喜欢那个公主?
梁烬嘴角勾着笑,冷淡地扫了绿芙一眼,随后又看向宋菱,“二嫂你这是要去哪里?”
宋菱见梁烬身后没人,便道:“去我爹爹那里吃饭。”
梁烬道:“诶,那我跟你一块儿去呗,正好我也没吃饭。”
宋菱愣了愣,看了看绿芙,又看了看梁烬,前者面无表情,后者脸上挂着一副讨打的笑。
她知道绿芙喜欢梁烬,但是梁烬喜不喜欢绿芙却看不出来。
但想着可以给他们俩制造点相处的机会,便道:“行,一起去吧。”
谁知话音刚落,突然听见一声清脆嘹亮的女声从身后传来,“阿烬!”
宋菱愣了瞬,回头,就见一名穿着水粉色衣裙的女子开心地跑来,正是那日在百花林见过的魏国公主。
魏盈跑到梁烬面前,满脸笑容地抱住他胳膊,“你去哪儿呀?我正找你呢。”
梁烬笑道:“去我二嫂表弟家吃饭,你来正好,一起去吧。”
魏盈眼睛一亮,“好啊好啊!一起去!”
宋菱:“………………”
这……这算怎么回事???
原本是想跟爹爹和弟弟吃一顿家常饭,结果到最后,桌子上变成了六个人,且气氛十分尴尬。
宋老爹也有点懵,打着笑脸招呼,“那个……四王爷,公主,你们随便吃啊,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啊。”
梁烬笑道:“伯父客气了。”
说着,就给魏盈夹了一块鱼肉,“尝尝我二嫂的厨艺,保管你吃了一口还想第二口。”
“谢谢。”魏盈笑眯眯的,低头吃了一口,“唔,果然好吃。”
她抬起头,对宋菱竖起根大拇指,“王妃娘娘厨艺真好。”
宋菱干干笑了笑,“公主喜欢就多吃点。”
她有点懵,完全搞不懂现在是什么情况。
整顿饭下来,梁烬一直在不停给魏盈夹菜,照顾得那叫一个无微不至。
绿芙坐在梁烬对面,垂着头一直没吭声。她没有夹过菜,只是一颗一颗艰难地扒着碗里的米饭。
她没敢往梁烬身上看了一眼,但也一直听见他在说话,他在给那魏国公主夹菜,让她多吃点,很照顾她。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时她还很小,在街上讨饭,偷了人家一个包子差点被打死,后来被梁征救下,带进宫里。
她那时候瘦得跟皮包骨似的,胆子很小,经常被宫里的太监宫女欺负,变着法儿把所有的活都扔给她做。
她不敢反抗,也不敢告诉王爷。每天除了跟着王爷练武,还要做很多很多的活儿在,常常忙到半夜,去厨房的时候,什么吃的都没了。
那是一个寒冬的夜晚,她做完活去厨房找吃的,最后只找到半个硬邦邦的冷馒头。
她蹲在灶台前,一边吃那剩下的半个馒头一边偷偷掉眼泪。
“你蠢不蠢?”就在那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戏谑的笑声。
她回头,就看见梁烬双臂环胸,身体懒懒地靠在门边。
那时候的梁烬也才十几岁,少年意气,嘴角勾着丝笑,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他们让你干活你就干,你自己没长脑子吗?”
她那时候胆子很小,只是紧紧抿着唇,红着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过了会儿,他忽然走过来,将她手里馒头拿走,然后顺手就扔了,“这玩意儿都硬成这样了,怎么吃啊。”
他说完,便拉起她手,带着她从厨房出来。
他带她去了他的房间,吩咐下人做了满满一桌子丰盛的菜。
她狼吞虎咽,将满满一桌子菜全部吃完了。
他身体懒洋洋地歪靠在椅子上,少年英俊的脸隐在摇曳的烛光下,忽然笑了,“以后再有人欺负你,来找我,我给你撑腰。”
第56章
从前那个总照顾她; 说要给她撑腰的少年; 大概早已经忘记了自己当初的承诺。
绿芙心里难过,可她那点可悲的自尊心又不允许她去向梁烬质问什么。
她默默吃着饭; 听见梁烬时不时冒出一句温柔的声音。
“这个腌黄瓜不也好吃,我二嫂的拿手菜。”
“我想吃那个; 你帮我夹一下。”
“那个叫豆腐鱼,等着,我给你夹。”
绿芙眼睛有点克制不住的酸胀,她觉得自己再待在这里; 可能会忍不住哭出来。
她深吸了口气; 将眼里酸胀的感觉强行压了回去; 随后才放在筷子,抬头对宋菱道:“娘娘,我吃饱了; 想下去休息下; 可以吗?”
宋菱看了眼她碗里几乎还没怎么动过的米饭,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她是女人,自然也了解绿芙此刻的心情,知她不想待在这里,便点了点头; “你下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谢谢娘娘。”
“诶; 等等。”绿芙正准备出去; 坐在对面的梁烬突然叫住她。
她身体微微僵了一下; 看向梁烬。
梁烬下巴点了下桌上,毫不客气地吩咐,“帮公主盛碗米饭。”
绿芙原本就因为梁烬要娶公主的事情伤心,这会儿突然听见梁烬使唤她给公主盛饭,全然像对待一个下人。
原本压在心底的难过忽然一下变成了巨大的委屈,在胸腔内迅速地蔓延开,她眼睛一红,突然就火了,狠狠瞪着梁烬,“你自己没长手吗?!”
梁烬眉头一皱,“绿芙,你敢这么跟本王说话?”
绿芙原本就很难过,这会儿被梁烬当下人使唤,她纵然再坚强,情绪也完全崩溃了,控制不住地掉了两颗眼泪,“我知道我是下人,可我就算是下人也是王爷的下人,你又不是我主子,你凭什么使唤我!”
她有些激动,眼睛死死瞪着梁烬,气得浑身发抖。
绿芙突然爆发,所有人都吓住了。然而此刻最懵的还是梁烬。他和绿芙认识十几年,除了最开始在宫里被人欺负,看见她偷偷掉了回眼泪,从此以后,无论是练武练到浑身是伤,还是跟着二哥上战场,身负重伤命在旦夕,都从来没见她哭过。
突然哭了,梁烬也完全吓住了,怔怔地盯着绿芙。
绿芙也没想到自己会哭出来,又生气又伤心又觉得丢脸,她狠狠擦了把眼泪,抓起桌上的剑,转身就跑了出去。
“绿芙!”宋菱急忙从凳子上站起来,下意识想去追绿芙,可绿芙跑得太快了,她刚追到门口,绿芙身影就完全消失了。
宋菱也有点生气,回头,皱着眉问梁烬,“你到底在干什么呀?”
梁烬完全是懵的,眼睛直直盯着门口的方向,好半天,才回过神,皱了皱眉,嘴里小声说了句:“……谁拿她当下人了……”
这件事之后,绿芙和梁烬冷战了好几天,谁也没去找谁。
绿芙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在不见她出来散散心。
宋菱两边劝,结果两边都不听她的。尤其是绿芙,关着门连门都不出了。
宋菱想给相公写信,但她会写的字还不多,只好又找来宋溪给她代笔,她念一句,宋溪写一句。
“相公,绿芙和四弟闹别扭了,我一点办法也没有,要是你在家里就好了。”
“相公,你大概还有多久回来呀,我一个人在家里好无聊。天气在慢慢变暖和了,你那边呢,还冷吗?鞋子穿得还合脚吗?”
“我昨天出去逛街,遇到六王妃了,六王妃都怀孕了,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不过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会很可爱的。”
……
宋菱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絮絮叨叨地没一会儿就写了好几页信纸。
宋溪写着写着,忍不住抬头问了一句,“姐,你是不是特别想姐夫?”
虽然都是唠叨的一些家常,但是字里行间,都能很清楚地感受到思念。
宋菱当然想梁征了,很想很想,她有一肚子话想跟他说,但是……她低头看了眼宋溪面前的信纸,不知不觉已经写了好几张了,再这样写下去也写不完的。
她双手托着腮,撑在茶桌上,想了会儿,终于说:“就这样吧,嗯……再添两句。”
“好。”宋溪握着笔,准备继续写。
“让王爷好好照顾自己,千万不要受伤了,还有……”
“还有什么?”
“我自己写吧。”宋菱这几天学会的字不多,但她特别认真学了几个字。
将笔和纸从宋溪手里拿过来,歪着头,抓着笔,很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往纸上写。
宋溪一看姐姐的写字姿势,忍不住说教,“姐,写字的时候头和身体要摆端正,还有,你拿笔的姿势不对,笔不是这样抓的,应该是这样……”
他伸手给宋菱纠正了一下姿势。
换了正确的握笔姿势以后,宋菱写起字来手有点发抖,于是说:“我还是这样抓着写比较好,比较稳。”
宋溪:“……”
看着姐姐执着地歪着脑袋,抓着笔写字,宋溪沉默了会儿,最后……哎,算了,还是等姐夫回来亲自教她吧。
不过他好奇姐姐写的是什么,下意识伸长脖子去看。
“不要看!”宋菱见弟弟伸个脑袋过来,立刻捂住了信纸。
宋溪一脸奇怪地看着她,“有什么不能看的。”
心想,刚刚不是还让他帮忙写吗?
宋菱将信纸捂得死死的,说什么也不给看。
宋溪哼了哼,“不看就不看,我回去了。”
半个月后。
梁征营帐。
军医正蹲在床边给梁征处理伤口,梁征右肩到胸膛的位置,被刀砍伤,伤口又长又深,皮肉被刀刃带得外翻,肩膀上的伤口更是深得骨头都能看见,血肉模糊。
“王爷,这药酒上去可能会很疼,您忍着点。”
“别说废话。”梁征皱着眉,不耐烦地催促,“快点。”
老军医也是在梁征身边跟了许多年的,犹记得自家王爷当年腹部中剑,生死关头也没皱一下眉,今日这般皮外伤又岂会放在放在心上,倒是他担心过头了。
他迅速帮周围的血迹清洗了一下,将消毒的药酒淋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药酒一沾上血腥,瞬间发出滋滋滋的声音,纵使梁征忍痛能力超强,药酒淋上的瞬间也还是疼得咬紧了牙齿。
他紧紧皱着眉,目光落在肩膀上的伤口上,心里想的却是,幸好阿菱不在这里,那丫头那么心疼他,一定会哭死。
处理伤口的过程,梁征虽然没有坑一声,但额头还是控制不住地浸出了一层冷汗。
“王爷,伤口已经包扎好了,这段时间千万不可碰水也不可再亲自上战场,这伤口极深,没个十天半月怕是好不了。”
梁征随口嗯了一声,却是完全没放在心上。打了这么多的仗,伤得比这重的时候多了,当初腹部被刺了一刀,头天晚上才从鬼门关救回来,第二天照样亲自带兵上阵,不也活得好好的么。
“王爷,京城来的信。”帐外,突然传来士兵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