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平清“噗嗤”一笑,“太妃哪里是想换住处,她是盼着陛下早些选秀,充实后宫。”
“选秀?”东方溯皱一皱眉,摇头道:“贵妃尚被囚禁在东凌,两国又随时会起战,朕哪有心思选秀,这件事以后再说。”
赵平清绕到他身后,徐徐捏着他的肩膀,“陛下说得这些,臣妾都知道,但陛下可曾想过,选秀也是为了江山安宁,社稷稳固。”
东方溯疑惑地道:“这话怎么说?”
赵平清俯身在他耳边幽幽道:“陛下膝下只有恒儿一个孩子,虽说东方洄母子已经伏诛,但陛下别忘了,还有八位番王在;据臣妾所知,历史上不乏番王因见君王子嗣单薄而起异心的记载,谁也不敢保证,这八位番王不会如此;臣妾相信,太后也希望宫中多添几个孩子,多热闹一些。”停顿片刻,她又道:“再说您登基已有两年,也是时候选秀了,臣妾记得东方洄刚一登基,就立刻下旨选秀。”
东方溯拧眉道:“你说得倒有几分道理,但朕现在,实在是没这个心情。”
“臣妾明白,这选秀从下旨到各方秀女入京,至少得两个余月,不妨……先准备起来,说不定两个月后,陛下现在烦恼的事都已经化解了。”
东方溯被她说得笑了起来,“那要是没化解怎么办,唯你是问吗?”
赵平清低低一笑,“陛下喜欢就好。”
“你啊。”东方溯拍一拍她的手,颔首道:“也罢,就按你的意思去做吧。”
赵平清心中一喜,“那臣妾待会儿就去禀告皇后,请她主持这次选秀,不过……”
见她欲言又止,东方溯道:“还有事情?”
“也不是什么事,就是皇后既要照顾恒儿,又要负责选秀事宜,臣妾担心皇后分身乏术,太过辛苦。”
“这倒也是。”东方溯想一想,道:“既是如此,选秀一事,由你负责,也算是为皇后分忧。”
赵平清等得就是这句话,压下胸口的阵阵狂喜,假意推托,“臣妾只是从二品嫔妃,又没有协理六宫之权,主持选秀一事,实在……有些不妥。”
东方溯沉默片刻,看向垂手站立在一旁的张进,“昭容的位份是什么时候晋的?”
张进躬身道:“回陛下的话,昭容娘娘的位份是您登基之时册封的。”
东方溯轩一轩眉,“如此说来,昭容诞下皇子后,并未晋位?”
“是。”在得了张进的回答后,东方溯略一思索,道:“传朕旨意,赵昭容品性淑良,诞育皇嗣,册为正二品妃,赐号‘惠’。”
第一卷 第四百四十一章 惠妃
第四百四十一章 惠妃
突如其来的恩赏,令赵平清愣在了那里,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连忙伏身谢恩,她终于……终于等到这一日了。
在出了承德殿后,紫燕一边扶赵平清乘上肩舆,一边满面欢喜地道:“恭喜主子,贺喜主子,终于苦尽甘来。”
赵平清垂目抚着镂金护甲,悠悠道:“太后还在,皇后还在,算什么苦尽甘来。”
紫燕讪讪一笑,“只要陛下心向着主子,就算太后与皇后绞成一根绳,也奈何您不得。”
初春三月,正是百花盛放,彩蝶翩飞之时,一只蓝色的蝴蝶追逐着一片落花来到乘在肩舆上的赵平清身边,翩翩飞舞。
“别忘了恒儿现在还被留在长信殿中。”赵平清的声音是与这明媚春光格格不入的冰冷,只要一想到沈惜君害他们母子分离,她就恨不得将其撕成碎片。
“主子别急,陛下也说了,殿下早晚会回到您身边。”说着,紫燕疑惑地道:“只是奴婢不明白,为何您要劝陛下选秀,这秀女入宫,难免会分薄您的恩宠,万一再有人诞下龙嗣,那大殿下……”她瞅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道:“太子之位可就说不准了。”
赵平清伸手捏住飞舞在身边的幽蓝翅膀,“你以为恒儿现在就坐定太子之位了吗?”
紫燕不以为然地道:“陛下只有大殿下一个孩子,不立大殿下还能立谁?”
赵平清嗤笑一声,盯着指间拼命挣扎的蝴蝶,眯眸道:“陛下现在才三旬不到,身子骨又一向打熬的结实,不可能永远只有恒儿一个孩子,就算陛下肯,太后也不会肯,秀女进宫是早晚的事情,我不过做个顺水人情罢了;而且……”她幽幽一笑,“这宫里头人一多,是非自然就多了,她们也就不能再像现在这样,整日只盯着本宫一个。”说到这里,她手指一松,蝴蝶连忙振翅逃生,可惜没有飞出多远,便坠落在地上,无力地扇动着翅膀,仔细看去,它两边翅膀不知什么时候被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坏了翅膀的蝴蝶,自是飞不起来,只能成为这明媚春日里的祭品。
赵平清拍一拍手上犹如花粉一般的细小鳞片,幽幽道:“太后与皇后打得什么意思,本宫比谁都清楚;本宫真正要防的,不是那些秀女,甚至不是她们可能诞下的孩子,而是被掳去东凌的那一个!”
紫燕一惊,脱口道:“主子真觉着贵妃能回来?”
“至少太后他们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赵平清的身子随着肩舆上微微晃动,“幸好陛下忘了以前的事情,本宫又一直勤于照顾,处处揣摩着陛下心思,否则这宫里头,哪里还有本宫立足的地方。”
“奴婢知道主子受了许多委屈。”说着,紫燕忧容满面地道:“奴婢现在不担心别的,就怕陛下想起以前的事情,太后他们平日里可是没少在陛下面前提起。”
她的话令赵平清生出深深的恐惧,是啊,如果东方溯想起以前的事,想起她犯下的错事,一定再厚待她,甚至……甚至会废了她。
想到这里,赵平清整个人都在发抖,不行,她好不容易才拥有今日这一切,绝不可以失去!
良久,她压下心底深处的恐惧,俯身在紫燕耳边低语几句,临了嘱咐道:“记着,这件事只能你一人去办,万不可假他人之手。”
“奴婢省得。”紫燕应了一句,道:“主子今日也累了,到了含章殿,奴婢扶您睡一会儿,养养精神。”
“本宫哪有这么好的命。”赵平清抚一抚鬓边的累丝珠钗,凉声道:“后宫选秀,虽说陛下下旨让本宫负责,但还是得禀告皇后一声,免得她到时候借题发挥。”
紫燕点点头,命四名太监抬着肩舆往长信殿行去,春日里的长信殿较往常少了一份寂冷深幽,多了一份明媚生机。
等了约摸半柱香的时间,阿兰自殿中走了出来,屈膝福了一福,恭敬地道:“皇后娘娘请赵昭容进去。”
紫燕在旁边欠身道:“姑姑错了。”
阿兰看向她,眼里有着不解的诧异,“错在何处?”
紫燕眼中掠过一抹得意,微笑道:“陛下已经封主子为正二品惠妃,所以姑姑的称呼错了。”
阿兰睫毛一跳,转瞬已是笑意盈盈地欠下身去,“奴婢不知娘娘晋封,多有得罪,请娘娘责罚。”
“姑姑言重了,正所谓不知者不怪。”赵平清和颜悦色地将她扶起,走了几步,“对了,本宫听说皇后娘娘这几日感染风寒,凤体不适,可有请太医看过?”
阿兰笑道:“有劳娘娘记挂,不过皇后娘娘并未感染风寒,就是那日傍晚没有关窗,被风吹得打了几个喷嚏,关了窗就没事了,结果也不知谁饶舌根子,一来二生生被传成了风寒。所以说这话啊,真是不能经他人之口,这白的也能生生给说成黑的,要不怎么连圣人也说流言猛于虎呢。”说话间,她们已是到了朱红殿门外,还未踏入,就听到里面传来孩子稚嫩欢愉的笑声。
恒儿!是恒儿!
赵平清急忙加快脚步,进了大殿,果见沈惜君正抱着孩子嬉戏,已经半岁的予恒长得玉雪可爱,露着小半截胳膊,使劲去拿沈惜君手里的波浪鼓,小嘴里长了两颗小小的牙齿。
赵平清忍着冲上去抱回他的冲动,屈膝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昭容来了。”沈惜君一边逗着牙牙学语的予恒一边漠然道:“有什么事吗?”
阿兰在一旁插话道:“启禀娘娘,紫燕姑娘刚才说,陛下已经下旨册封赵昭容为正二品妃,赐号‘惠’。”
沈惜君眼皮豁然一跳,抬头正眼打量着态度恭敬的赵平清,片刻,她无声无息地笑了起来,“那可真是恭喜赵昭容了;不对,该称一声惠妃才是。”
“蒙陛下恩赐,臣妾实在惶恐不安。”她本是用来客套的虚话,哪知沈惜君面色倏然一沉,接着这话道:“你是该惶恐,因为你根本就不该拥有这一切。”
赵平清涩声道:“娘娘还在记恨往日之事?”
第一卷 第四百四十二章 制约
第四百四十二章 制约
沈惜君将予恒交给奶娘抱着,起身走到赵平清身前,眼里是不假掩饰的厌恶,“本宫不是陛下,更没有失忆,收了你这套把戏,本宫瞧着就恶心。”
她缓步走到未曾关起的殿门口,织金裙角曳过光滑如墨玉的金砖,迤逦如天边彩霞,她望着明媚如金的春光,冷冷道:“惠妃,呵呵,真是浪费了这么好的字;只是,你真以为,这个梦可以贪得无厌的一直做下去吗?”
赵平清来到她身后,轻声道:“臣妾一心想与娘娘重修旧好,为何娘娘始终拒人于千里之外?”
紫燕插话道:“冤家宜解不宜结,难道皇后娘娘希望这个冤结一直结下去吗?后宫不宁,陛下亦无法专心处理前朝之事。”话音尚未落下,沈惜君豁然转身,一记耳光重重扇在她脸上,莫说是紫燕,就连赵平清也被惊住了。
沈惜君面色冷厉地喝道:“你一个小小奴婢胡乱插话也就算了,竟然还敢拿陛下来压本宫,真以为你家主子晋了二品妃位,本宫就奈何不了你了吗?”
紫燕捂着脸庞懵在那里,赵平清也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沈惜君看似在骂紫燕,实际句句刺她。
虽然她现在晋了正二品妃位,可依旧是妾,越不过沈惜君这个嫡妻,只得忍气吞声地道:“娘娘息怒,紫燕虽然说话不太妥当,但也是一片好心,想你我二人重归旧好,并无它意。”
沈惜君转眸看她,眼中幽幽如有磷火之光在跳动,“本宫在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哪个是人哪个是鬼,本宫比谁都要清楚;陛下既许你妃位,就好好做你的惠妃,别整日想着搅风搅云,让宫中不得太平,小心……”她走到赵平清身侧,徐徐道:“恒儿以后不认你这个母妃。”
赵平清神色一变,脱口道:“你想做什么?”
沈惜君深深微笑,伸手任由浓郁如金的阳光自指缝中流泻,“没什么,只是母后与本宫都觉得恒儿养在长信殿很好,以后……应该也不会再回含章殿了。”
赵平清骇然色变,连连摇头,“不行,你不能这么做!”
沈惜君笑吟吟地望着她,“怎么了,不愿意?”
赵平清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恐惧,咬牙道:“臣妾不敢,只是恒儿年幼,还是养在生母身边更好一些。”
“生母?”沈惜君掩唇一笑,自奶娘怀里抱过予恒,抚着他幼嫩的脸颊道:“不错,是你十月怀胎将他生下来,可你真正在意的,并不是这个孩子,而是隐藏在他身上的意义与权势,大殿下……呵呵,等他长大后,就会是大周的储君,对吗?”
赵平清眼皮一颤,低头道:“臣妾身份卑微,不敢有此妄想,只希望恒儿平平安安长大。”
沈惜君徐徐绕着她走了一圈,“如此说来,惠妃最大的心愿,是恒儿安好?”
“是。”
听到这个回答,沈惜君脸的笑意比刚才又深了几分,“既是这样,惠妃更应该将他留在长信殿中,试问昭明宫中,有哪里比长信殿更能护他平安;你放心,本宫一定会好好教导恒儿,让他长大后能够明辨是非对,不受奸人蒙蔽!”
赵平清紧紧咬着银牙道:“多谢娘娘如此疼爱恒儿,但臣妾实在舍不得骨肉分离,还请娘娘成全。”
“成全?”沈惜君扬眸一笑,俯身在赵平清耳边轻轻道:“成全你将恒儿教得和你一样阴险狠毒吗?”
“臣妾……”
“好了。”沈惜君直起身,面无表情地道:“本宫知道,陛下现在护着你,可你要明白,假的始终是假的,终有一日,一切谎言都会被戳破,陛下……也会记起你的本来面目,待到那时,你觉得——惠妃二字,还会属于你吗?”
这句话像一根尺许长的钢针,狠狠刺中赵平清心底最深处的害怕与恐惧,面色雪白似霜,她死命绞着双手,唯有这样,才能勉强压抑住颤抖。
“想要后半世安稳,想要恒儿安好,就好好守着你的本份,惠妃……是本宫能够容忍的底线,相信这也是太后的意思,懂了吗?”
赵平清深深伏下身去,“臣妾明白,多谢皇后教诲。”
“你要真的明白才好。”沈惜君声音凉冷如冬日里的霏霏雨雪,“至于恒儿,你就安心留在这里吧,时候到了,本宫自会将他送回含章殿。”
赵平清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可临到嘴边,只能化做一句违心之语,“臣妾遵命。”
“去吧。”沈惜君转身回到椅中,她怀里的予恒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奇地望着眼前的几个人,并不知道自己就是她们争论的源头。
赵平清垂目盯着自己脚尖,神色恭敬地道:“臣妾还有一事奏禀。”
沈惜君脸庞泛起一抹异样的潮红,她拭帕掩一掩唇,沉声道:“还有事?”
“是,后宫空虚,子嗣更是单薄,所以陛下决定选秀,应该明日就会传旨晓谕各州府,为免皇后娘娘辛劳,所以陛下命臣妾打理诸项琐事。”
沈惜君轻轻一嗤,“要是本宫没猜错,这应该是你的主意吧?”
赵平清没有否认,“臣妾也是为陛下着想,始终……”
“行了,本宫没兴趣听你那些虚话。”沈惜君毫不客气地打断她,静默片刻,道:“既然是陛下的意思,你就好好准备这次选秀。”
“臣妾一定尽心竭力,不负陛下与娘娘所望。”说着,赵平清再次欠身一礼,“臣妾告退。”
在踏出殿门时,赵平清深深看了一眼懵懂不知的予恒,这个孩子本应该是她最好的倚靠,可现在却成了沈惜君制约她的手段。
她好恨!
在殿门关起后,沈惜君急忙将孩子交给奶娘,俯身不住咳嗽,那样猛烈,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如此良久,才终于艰难地止住,阿兰一边替她抚背一边心疼地道:“主子明明咳得这么利害,为什么就是不肯请太医来看看?”
沈惜君喘息道:“要是让赵平清知道本宫感染风寒,她不就有理由在陛下面前撒娇耍痴地将恒儿要回去了吗?”刚才她差一点就要当着赵平清的面咳出声了,拼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忍住。
第一卷 第四百四十三章 稀客
第四百四十三章 稀客
阿兰心疼地道:“奴婢知道主子一片苦心,可总这样熬着也不是回事啊,万一把小病熬成大病可怎么办?”
沈惜君平一平气息,摇头道:“就是咳嗽罢了,能变成什么大病,就你喜欢大惊小怪;再说不是还有你们给我熬冰糖雪梨汤吗?”
“可那毕竟不是药,吃了那么多天也不见好,还是传太医来看看吧,主子要是实在担心,咱们就悄悄行事,不要传扬出去。”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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