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衣试探地道:“他们的目的在倚翠阁?”
东方洄冷冷道:“他们知道那两拨人是倚翠阁派去的,却不知道倚翠阁究竟掌握在谁的手里,与其费心费力的去查,倒不如假手于人。”
“几位王爷就是他们看中的棋子?”
“不错,在金陵城中,除了朕之外,论身份还有谁比他们高,一旦受袭,必会拼尽一切去查所有线索,哪怕明知道是刻意留下的也不例外,如此一来,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奴婢进宫之前,让人又去了一趟倚翠阁,虽然信王与穆王昨夜就走了,但二位王爷的人还在,控制着倚翠阁,不让他们与外界有任何接触。”见东方洄不说话,她又道:“倚翠阁一直是咱们三大情报来源之一,里面每个人都是精挑细选来的,就此失去的话,损失实在有些大,陛下您看是不是可以想想办法?”
刺探、追踪甚至暗杀对于琉璃坊来说都不是难事,可这次事情,涉及的都是大周最顶尖的一群人,非她琉璃坊所能解决,否则绿衣也不会向东方洄开这个口。
东方洄也明白这个道理,故而并未斥责什么,负手在光如明镜的金砖上走着,偌大的宫殿里,只能听到一下又一下的脚步声,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一顿,紧接着他道:“让王良去出这个面。”
“王太傅?”绿衣惊讶地道:“他合适吗?”
“你忘了王良的儿子娶了谁为妾,他出面调和,也不算太过突兀。”东方洄身为九五之尊,当然可以一声令下,让信王他们再也不敢踏足倚翠阁,可这样做,几乎等于明昭昭的告诉全天下,倚翠阁是他的,这是绝对不行的。
被他这么一提,绿衣也想了起来,露出从昨夜到现在的第一抹笑容,“是了,王太傅出这个面最合适不过。”
“而且大哥与老九都曾在他门下受教,多少要给些面子。”顿一顿,他道:“朕不便派人去王府,你走一趟。”
“是。”绿衣应了一声,转而道:“穆王性子冲动,做事不分轻重,不顾前后,他去倚翠阁闹,算说得过去,但信王……奴婢想不明白,怎么也会参与到这件事里来,这可不像他的性子。”
“东方汌!”东方洄缓缓念出这三个字,面色不断变化,许久,他忽地道:“绿衣,如果世人知道,控制着倚翠阁的人,是朕,他们会怎么想?”
听得这话,绿衣慌忙跪下,“请陛下放心,就算当真出了什么事,也自有奴婢担着,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牵连到陛下!”
“回答朕的话!”
绿衣自他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又不敢抬头,只得盯着那双玄色绣金龙的千层底靴惴惴不安地道:“世人会以为陛下有失……有失仁君之风范,从而对陛下心存不满,甚至……甚至……动摇陛下的统治。”
一声轻哼自头顶垂落,令绿衣身子一紧,越发低了头,过了片刻,东方洄的声音再次传来,“待到那时,得益的会是谁?”
绿衣心生疑惑,泄露此事对东方洄的统治有百害而无一利,何来得益之说,正待要问,脑海里蓦然掠过一道锐利的星火,一个名字脱口而出,“信王!”
东方洄眼眸微眯,无数精光在眼底闪过,“他是父皇长子,也是诸皇子之中,最擅于讨父皇欢心的,如果没有朕,说不定父皇会将帝位传给他;自父皇过世后,他深居简出,极是低调,但他当真没有那样的心思吗?”
绿衣沉眸许久,抬头道:“陛下以为,行刺一事,他是幕后主谋?可是前日他也遇刺了。”
东方洄冷笑一声,“他受伤了吗?”
绿衣默然无语,是啊,东方汌虽然遇刺,却仅仅只是受了一些惊吓而已,毫发无损;究竟是暗中护卫他的高手施救及时,还是……根本就早有防备。
绿衣缓缓道:“如此说来,信王表面臣服于陛下,其实一直在暗中谋划,想要取陛下而代之?”
东方洄展一展双臂,凉声道:“朕早就知道朕那些个兄弟,没几个是省油的灯,果然,还没两年功夫,就已经迫不及待地窜出来了。”
绿衣蹙眉眉道:“这么说来,信王已经知道倚翠阁是属于陛下的,想借这件事抖露出来,只是有一事奴婢想不明白。”
东方洄盯着长窗上一个个精巧的格子,淡淡道:“那群刺客?”
“是,从奴婢掌握的情况来看,他们必是东凌刺客,信王久居金陵,怎么会与东凌搭上关系?”
“这个就要问他了。”说到此处,东方洄忍不住又是一声冷笑,“懂得勾结外敌来对付朕,真是长进得很。”
绿衣试探道:“那信王那边……”
第一卷 第八十七章 王良
第八十七章 王良
东方洄漠然道:“之前安排的那枚棋子,是时候动用了,尽快查出信王与那群东凌人联系的方法,还有他们的藏身之处。”
绿衣神色一凛,当即道:“奴婢明白。”
“让他当心神机营。”尽管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但从掌握的情报来看,神机营十有八九在信王手里。
在绿衣下去后,东方洄来到早朝过后,空旷无人的前殿,一步步踏上台阶,坐上那张代表至高无上权力的金漆雕龙宝座,双手紧紧握住雕成龙头的扶手,脸上有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执着。
这把宝座是属于他一人的,谁都休想染指!
接下来的几日,倚翠阁依旧被重重围着,无法开门做生意,阮娘嘴皮磨破,好话说尽,东方泽他们始终不肯离开,反倒是围住倚翠阁的人越来越多,原来是荣王他们得知行刺自己的刺客与倚翠阁有关,纷纷派人来守着倚翠阁,监视阮娘与楼里姑娘的一举一动。
阮娘有心想要进屋销毁收藏的情报,偏偏东方汌不知怎么一回事,竟不许她回自己房间,而是另外指了一间空房给她住,令她一直没寻到机会。
在围了三日后,东方汌与东方泽二人再次一起来到倚翠阁,尽管全城搜捕,也关了城门,巡防营与京兆衙门也搜遍了金陵城,却始终没能找到那群刺客,他们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在这种情况下,倚翠阁就成了他们唯一的线索。
阮娘忐忑不安地看着在她屋中翻箱倒柜的护卫,陪笑道:“二位王爷,奴家这房间,你们前前后后都搜三四趟了,要真有什么东西,早就找出来了,哪里还能藏到现在,天地良心,奴家真的与刺客没半分关系。”
东方泽冷言道:“有没有关系,我们自会追查,不用你在这里说。”
阮娘尽管心里气恼,却不敢露在脸上,继续陪着笑道:“王爷您怎么就是不相信奴家的话呢,您围了这么几日,咱们楼里面米啊菜啊的都快耗光了,就算您不撤人,好歹也让奴家派人去采买点东西回来,您总不至于狠心看着奴家这楼里百来号人,全部都活活饿死了。”她适时换了一副可怜的模样,眼里甚至还能看到几丝泪意。
东方泽想想也是,正要答应,东方汌淡如凉水的声音自一旁传来,“缺了多少东西,你列一张单子出来,本王让人采买好了送来。”
阮娘蜷曲在袖中的双手微微一紧,笑容勉强地道:“怎么好意思麻烦王爷。”本想趁这个机会,把消息传出去,结果一下子给打了回来,这个东方汌还真是麻烦。
“无妨。”东方汌一边说着一边在这间不大的屋子里看着,不过这一次,他将注意力放在四面墙壁上,不时屈指在雪白的墙壁上扣着,显然是在检查墙壁里是否藏有暗格。
看到这一幕,阮娘一颗心几乎快跳出了喉咙中,藏在银红刻丝袖中的双手已是攥得发白。
在东方汌走到靠床的那面墙时,“咯嚓”一声细微的响动自袖中传来,半寸多长的指甲被阮娘生生拗断在掌心。
一名护卫走了进来,拱手道:“启禀王爷,王太傅来了,说要见您。”
东方汌收回手,惊讶地转过身来,“王太傅?他来做什么?”
“卑职不知,这会儿正在楼下等您。”
“知道了。”在示意护卫下去后,东方汌低头想了一会儿,对东方泽道:“走吧,我们一道下去。”
看到他们走下楼梯,阮娘暗自松一口气,真是好险,要是继续让信王查下去,墙中暗格的秘密恐怕就保不住了。
只是……他们这样纠缠不休,早晚是要被发现的,这可怎么办啊?
阮娘有心想要毁了藏在暗格里的情报,无奈身后一堆眼睛盯着,只得按下这个心思,装作若无其事地往楼下走去,在阮娘来到楼下时,信王他们已经各自落座,当中一名发须花白,面色红润的老者,正是太傅王良。
在抿了一口下人端上来的香茗后,东方汌开门见山地道:“太傅怎么会到这里来?”
“老夫听说二位王爷带人围了倚翠阁多日,便过来看看,不知二位王爷何故要如此大费周张的围着此处?”
东方泽当即将原因说了一遍,临了道:“四位兄长皆被刺客所伤,尤其是七哥,差点连性命也丢了,倚翠阁不将此事交待清楚,我等绝不撤人。”
“竟有这样的事。”王良抚一抚颌下黑白掺杂的长须,拧眉道:“可这青楼烟花之地,怎么会与刺客扯上关系?”
“这就要问她们了。”见东方泽目光望过来,阮娘与之前一样赶紧叫屈,事实上,她们与那群刺客确实没有半分关系,只是另外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已。
王良沉吟片刻,道:“这么说来,二位王爷并无实证,仅只是片面的猜测?”
东方泽眼睛一瞪,“什么猜测,这就是事实,我知道你儿子纳了这里的一个清倌为妾,但你也不能为了这个,就偏帮着倚翠阁;我告诉你,这件事你担不住!”他要是发起火来,谁的帐都不卖。
“王爷稍安勿燥。”王良安抚了一句,道:“老夫明白您的心情,不过有一件事情,您怕是不知道。”
东方泽二人对视了一眼,道:“什么事?”
王良没有回答,扬声道:“进来吧。”
随着他的话,一个长相温婉的女子走了进来,屈身道:“镜玉见过二位王爷。”
东方汌长眉微挑,不等他发问,王良已是道:“她就是犬子一年前纳的那名妾室。”说着,他道:“你将知道的事情告诉二位王爷吧。”
“是。”镜月应了一声,环视了站在楼里的众人一眼,脆声道:“此事要从两年前说起,当时倚翠阁来了一位面生的客人,口音很是古怪,但他出手阔绰,妈妈就找了烟红与柳翠二位姐姐陪他,原本一夜春风之后,也就没事了,可偏偏这位客人半夜突然暴毙,妈妈知道后,吓坏了,也不敢报官,既怕府尹大人以为是我们害死了客人,又怕其他客人知道咱们楼里死过人后不敢再来,所以几经商议之后,决定将他悄悄掩埋起来;那客人东西不多,除了一些钱财之外,就只有一柄细窄的直刀,全部都埋在了一起。”
第一卷 第八十八章 牛头山
第八十八章 牛头山
“埋了那位客人之后,并没有人来找他,我们渐渐的都忘了这件事,直至这次,妾身无意中自亲眼目睹刺杀荣王经过的人口中得知,那名刺客身上也配着一把同样的刀,再加上倚翠阁被您几位给围了,猜着是不是与两年前的事情有关,思来想去,就将这件事告诉了公公。”
阮娘在一旁连连点头,“对对对,是有这件事,奴家记得,烟红她们也能做证。”随着她的话,两名妆容精致的姑娘连连点头,其中一人道:“奴家醒来的时候,见他还躺着,以为是睡了,哪知随手一摸,身子冰冰凉的,可将奴家给吓坏了,赶紧叫醒烟红姐一起去找妈妈。”
王良接过话,“老夫仔细问了镜玉那把刀的模样,发现与书中记载的东凌刀很像,所以老夫推测,两年前死在倚翠阁的应该是一名东凌武士。”
东方汌眉间跳了跳,“太傅想说,那群东凌刺客在同一天行刺我们几兄弟,是为了报复两年前的事情?”
“不错,他们不知怎么查到那人死在倚翠阁,故而以行刺为名,将我们引来此处。”
阮娘皱着柳眉插话道:“说起来,倚翠阁这阵子是很不太平,先是经常有陌生人来打听,紧接着门口被人扔了好几具尸体,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早知道这样,奴家当时就不该图省事,自作主张地埋了那个暴毙的客人。”
“不可能!”东方洄梗着脖子道:“如果他们是为了报复,直接闯进倚翠阁,将这里杀个精光不就好了吗,何必闹出这么多事来。”
王良微微一笑,抚须道:“九王以为,两年前那个东凌人何故乔装来到咱们金陵?”
“我哪……”东方泽正想说他不知道,话到嘴边,忽地心中一动,拧眉道:“探子?”
“四年前那场交战后,东凌再无动静,但獠牙既已长出,又怎可能收回去,只是潜伏起来,等待更好的机会而已,派探子来金陵打探情况,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那人暴毙一事,阮娘知道,镜玉知道,倚翠阁上下许多人都知道,可那些东凌不知道,在他们看来,是倚翠阁存心杀害探子,认为倚翠阁不是寻常烟花之地;他们既想报仇,又害怕对付不了倚翠阁,就想出这么一个办法来。”
东方汌眯着细长的眉眼,不冷不热地道:“这一切同样是太傅的猜测,包括……两年前的那桩事。”
阮娘赶紧道:“这种关乎人命的事情,奴家怎么敢骗王爷,千真万确。”
镜玉走过来道:“两年前掩埋那个人的时候,妾身也在,就在城里,妾身可以带您过去掘出那具尸体以证刚才的话!”
东方汌面色阴晴不定,显然是在思量镜玉的话,良久,他起身道:“好,如果当真起出尸体与那把刀,本王就相信你们的话,立刻撤人!”
“王爷请!”镜玉说着就要往外走,却被东方汌唤住,“你与王太傅留在此处,让阮娘带本王过去就行了。”
镜玉脸色微微一变,垂目道:“那个地方颇为偏僻,只怕阮娘记不得具体在哪处了。”
阮娘连忙附声道:“奴家记性素来不好,又过了两年之久,真有些记不太清了。”
东方汌微微一笑,“不要紧,慢慢找就是了。”
“可是……”镜玉刚说了两个字,便被东方汌打断,“就这么定了,走吧,早些找到,也好早些洗脱你们倚翠阁的嫌疑。”说着,他示意长史将阮娘带了出去,不给他们继续说话的机会。
镜玉暗暗心急,忍不住朝王良投去焦急的目光,两年前那件事是自己编造出来的时候,阮娘哪里会知道尸体掩埋在何处,要是找不到尸体,那他们就白费了这番功夫,这可怎么办?
她朝王良投去焦急的目光,后者也是一样心急,可东方汌摆明是对他们的话有所怀疑,这会儿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会令东方汌疑上加疑,到时候就算起出尸体,也解不了倚翠阁的围。
过了一会儿,之前带阮娘出去的长史走了进来,悄悄往王良的方向看了一眼,躬身道:“王爷,马车安排好了,随时可以动身。”
东方汌点一点头,对一旁的东方泽道:“老九,你也一起过去,这里有他们看着就行了。”
在他们离去后,镜玉来到王良身边,压低了声音急切地道:“公公,现在怎么办?”
本来同样焦急的王良,这会儿突然变得气定神淡,端起茶盏淡然道:“他们这一来一回怕是要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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