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应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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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应笑我-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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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芳洲恍然,拍手道,“妙哉乎,真奇妙也……”她激动得开始扮斯文了,样子有些不伦不类。
    小元宝眉头跳了一下,无奈地看着她。
    林芳洲问道,“可这和咱太爷有什么关系?杨仲德被人侮辱是他罪有应得,咱太爷受百姓爱戴,这也不是他的错吧?为何要低调?”
    “官场之人,都要脸面。杨仲德被人送个‘天高三尺’,已沦为笑柄,他在县衙坐镇,你们去县外送行。你们越是大操大办、依依不舍,就越是往那杨仲德脸上扇。杨仲德心胸狭隘,昏庸无道,若因此记仇,遭殃的是全县百姓。潘人凤若考虑到这些,必不肯受你们惜别之情。”
    林芳洲觉得小元宝说得有些玄乎,她将信将疑。
    万民伞啊功德碑啊什么的还在做着,主簿已经统计好想要脱太爷遗爱靴的人。所谓“脱遗爱靴”就是送行时百姓上前把太爷的靴子脱下来珍藏好,以示对太爷的敬爱和不舍。统计好人数,主簿才好给太爷多备几双靴子,总不能到时候光着脚走路。
    把这些都打点停当后,那杨仲德来和潘人凤交接了。
    杨仲德今年五十多岁了,留一把稀疏的胡子,一双耗子眼,看人时总让人觉得他不安好心。
    杨仲德看到潘人凤的第一眼,就很不喜欢这个人。
    原因无他,潘人凤是进士,而他杨仲德只是个举人。
    在官场上,家世也好、师承也罢,这些差距都不重要,可以弥补。但是官场上有条泾渭分明的线,这条线仿佛一条天堑鸿沟,把人分为两大类。
    这两类人就是进士和非进士。
    进士们升官快,前途好,朝廷重臣,除了那些武将,都必定是进士出身,这是不成文的规定。非进士们只能给进士打个下手,有些甚至连官都捞不到做。像他杨仲德,举人出身,能做到县令,已经算非常的出类拔萃了。
    潘人凤是两榜进士,天子门生,长相也是器宇不凡,与杨仲德站在一起,判若云泥,杨仲德面上很是挂不住。出身是杨仲德的心病,交接时潘人凤自觉说话办事没什么疏漏,奈何看在杨仲德眼里,全是疏漏,全是不安好心的炫耀。
    交接完,潘人凤不愿多留,当天便走了。走时只乘一辆马车,带两个家丁,留余下的家人随后打点好再追上去。
    他走得太快,永州的百姓们都不及相送。
    杨仲德听说此事,捋着胡子心道:倒还有几分识相。
    潘人凤离开后,王大刀他们都向林芳洲竖大拇指:“你兄弟真神啊,这也料到了。”
    “那是呢,我都怀疑他会算卦,”林芳洲有些得意,又说,“我家小元宝还说了,新县令来了,必定要先立一立威,处置几个人,再奖赏几个人,这都是常见的套路。咱们都留心一些,不要被杨老虎抓到把柄。”
    众人笑:“还说我们呢,你且先改一改口吧!”
    这几人在衙门里行走愈发谨慎,没几天,那杨老虎果真下重手处置了几个胥吏,幸好林芳洲他们一般兄弟提心吊胆的,倒不曾犯错。
    可惜,林芳洲在衙门里不曾做错事,在衙门外,却做了一件错到离谱的事。
    
    第24章
    
    这一日休沐,林芳洲闲来无事,就和小元宝一同去城外的卧佛寺里玩。卧佛寺的香火很旺,和尚们很有钱,用金子把卧佛镀了。好大一尊卧佛,连脚趾缝都是金的,太阳下一晒,金光闪闪的,亮瞎人眼。
    诸神佛鬼怪,小元宝统统不信,不止不信,还有些反感。林芳洲很理解他,毕竟他爹就是因为信了和尚道士的话才鲜少与他见面,他从小就被其所害。
    不过,小元宝觉得佛门劝人向善这一点也还可取。
    林芳洲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她去卧佛寺玩,纯粹就是去玩,顺便买些卧佛寺特有的素食。卧佛寺的和尚们很会迎合俗人口味,用素食做了各种仿荤菜,什么假鱼翅啦、假燕窝啦、假蟹粉啦,应有尽有,吃起来很像那么回事,还便宜。
    卧佛寺建在半山腰上,大殿东边是一条环绕各殿的小路,路边种着许多树,郁郁葱葱,时有鸟鸣,往山下望,是一个月牙形的湖,波光粼粼,湛蓝清澈仿佛嵌在山间的一块宝石。倒好一个观光的所在。
    林芳洲顺着小路往上走,一边玩一边看,见到那路边种着的一排大桃树,此时节桃花已经谢了,树上结了许多桃,还没长开,只有弹丸般大小。大桃树上边,有个鸟窝。
    卧佛寺不许杀生,这里的鸟尤其多。
    林芳洲玩心顿起,爬上桃树,想要看看那鸟窝里的是什么鸟。小元宝在下面说道,“不要掏了,掏回去还是要被九万吃掉。”
    “我不掏,只是看看。”
    “你当心些。”
    林芳洲爬上树,见那鸟窝里的是三只小黄鹂,大鸟不在。黄鹂鸟一般住在高树上,卧佛寺不杀生,惯得这些鸟胆子也大了,不怕人,在桃树上筑巢。
    小元宝在下边问:“看够了吗?”
    “看够了,是黄鹂,不能养。”林芳洲有些遗憾。
    黄鹂鸟不能养,倒不是因为它难养活,而是因为它的毛色深黄,与龙袍的颜色相近,寻常人家禁养此鸟,只有皇室才有资格养。
    “看够了就下来。”小元宝说。
    林芳洲正要下去,不经意间往下一瞥,看到那高墙里边一个院落。院子不大,种一棵老梅,几株花草,疏疏落落,倒很别致。
    梅树下一个石桌,桌旁坐着一个小娘子。
    小娘子打扮得素净淡雅,身段风流,林芳洲往下看时,她也抬头往上看,四目相对,林芳洲暗暗赞道:好一个美人!
    小娘子歪着头,好奇地看她。
    林芳洲朝她咧嘴一笑。
    小娘子看着那墙外桃树上的年轻人,也笑了,问道:“现在桃子还没熟,又不能吃,你摘桃子做什么?”
    林芳洲有个见到漂亮娘子就想调戏的臭毛病,见院中这娘子穿得朴素,想必不会是什么富贵人家,她又嘴欠了,淫笑道:“我这里却是有个熟了的好桃。”
    小娘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林芳洲调戏过很多姑娘,都是听到她说荤话就红着脸逃开的,头一次遇见这种不怕的,她也有些愣,心道:难道没听懂?
    正在这时,那屋子里走出一个丫鬟,手里端着一个茶碗。那丫鬟,林芳洲是认识的,正是县衙里头奉茶的丫鬟月香。
    月香走过来,一看到树上的林芳洲,登时柳眉倒竖,怒骂道:“林芳洲!你狗胆包天!杨太爷的如夫人,也是你能冲撞的?!”
    林芳洲吓得魂飞魄散,手一松,竟从桃树上掉下来。
    幸好被小元宝接个满怀。
    小元宝拦腰抱着林芳洲,见怀中人面如土色,他问道:“怎么了?”
    “小元宝,我好像闯祸了……”
    此刻,那院中,月香将茶碗呈给坐着的如夫人——也就是杨仲德的小妾,接着月香说道,“夫人没受惊吧?”
    “没事,”如夫人摇了下头,接着美目一转,问道,“方才那人是谁?”
    “是咱衙门里二门上的林芳洲,一等一的登徒子!夫人,他没有跟你说什么荤话吧?”
    “那倒没有。他喜欢说荤话?”
    “何止呢!成天流连花丛,是个色中饿鬼,据说他与那美玉娘子……”月香说到这里,突然把话停住了。
    如夫人追问道:“与美玉娘子怎样?美玉娘子又是谁?”
    月香红着脸道,“没什么,底下那般人乱传的,我也只是听了一句,过后就忘了。”
    如夫人了然笑道,“我知道了,那美玉娘子多半是风尘中人吧?”
    月香面色一变,“奴婢不是有意提起她的,奴婢该死。”说着就要掌嘴。
    如夫人拦住她,道:“你这又是何苦。我出身青楼,满世界人都知道。你不说,人家也知道。”
    ……
    林芳洲回家打听了一番那杨仲德的如夫人。
    原来这如夫人名唤春露儿,原先是一个青楼的头牌,被杨仲德一眼相中,买来做了妾室,春露儿自此从良。杨仲德十分喜爱她,走马上任也只带她在身边,正妻儿女都放在老家。
    林芳洲在衙门里,人人噤若寒蝉,没人敢传杨太爷的闲话,因此对于杨仲德这位妾室,她反而知道得晚了。
    “怎么办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林芳洲吓得六神无主,“杨老虎若是知道此事,定不肯轻饶于我!”
    小元宝安慰道,“不要担心,此等丑事,她未必会和杨仲德说。”
    “万一说了呢!”林芳洲哭丧着脸,“你说她也是,都是县太爷的如夫人了,怎么也不打扮的好一些,我一开始以为是哪家的漂亮村姑呢!”林芳洲也不是谁都敢调戏的,她又不傻。
    小元宝道:“佛门清净之地,她怎好打扮得花枝招展?再者,妓女从良,为显其志,也不肯再插金戴银涂脂抹粉。”
    “你说得有道理,那现在怎么办啊!”
    “不要担心,”小元宝温声宽慰道,“先想办法能在她面前说句话,再送些礼品,她一个妇道人家,肯定也不愿惹这种事是非。”
    “对,”林芳洲一拍手,“就是这样!找谁与她说话呢……男人肯定不行,必须找女人,找……”
    “美玉娘子?”
    “你闭嘴啊!”林芳洲翻了个大白眼,“这事已经揭过去了,谁都不许再提。”
    “好,你也不许再和那等人厮混了。”
    “好了知道了,”林芳洲摆了摆手,突然眼前一亮,“我知道找谁了!”
    过不几日,骆少爷的媳妇提着礼品登门去拜访,与那春露儿叙了些闲话,后来又说起林芳洲,道:“那小子得知自己冲撞了你,回到家就病了一场,我只说他是活该。那厮胡作非为,佛祖都看着呢!他还千求万求的,非要托我带些东西与你赔罪,只求你能消消气。我家官人与林芳洲称兄道弟的,他算是我的小叔,我却不过,答应他了。这些香料都是他托我带来的,你看若是能用便用,若不喜欢,便随意赏了底下的人吧。”
    春露儿笑道,“我只是看他一眼,我又没与他说话,他又没与我说话,没料到竟然把他吓成这样,这是我的罪过啊。东西怎么敢收,烦劳你再带回去。”
    两人推辞一番,春露儿最终把礼物收下。又打点了一些玩意儿赏给林芳洲,这笔账就算勾销了。
    骆夫人把春露儿赏下来的东西带给林芳洲,告诉他如夫人已经原谅他了,此事休提。
    林芳洲满心欢喜,送走骆夫人之后,将那东西打开一看,登时色变。
    那竟是一盒子寿桃,白面做的,点了颜色,栩栩如生。
    林芳洲吓道:“这是什么意思?摘桃吗?她不会是想阉了我吧?!”
    小元宝想起林芳洲在树上说的那荤话,面上不自觉竟带了几分讥讽:“也许是看上你了。”
    “别瞎说!小元宝,我问你,你看到这寿桃,第一想到的是什么?”
    “断袖。”
    “……”
    
    第25章
    
    林芳洲目光悠悠地看着小元宝。
    小元宝低下头。
    她干咳一声,问,“你为什么第一反应是断袖?”
    “我……”
    “你莫不是个断袖吧?”不等他辩解,她又质问,“给你说了那么多亲,你都不愿意,为什么?是不是因为不喜欢女人?”
    小元宝漫不经心答道:“长兄不成家,哪轮得到我这弟弟成亲?”
    这个理由是无懈可击的。
    林芳洲又问:“那为什么看到桃子就想到断袖?”她拿起一个面桃,“这跟断袖有什么关系?”
    “源于一个典故。”
    说着,小元宝把那个分桃的典故给林芳洲讲了一下,讲完,说道,“与桃子有关的典故很少,这个最有名,因此一下想到了这个。”
    倘若小元宝面前站的是个饱读诗书的人,说不定会质问他“二桃杀三士投桃报李这些典故都被你拿去喂狗了吗”……可惜林芳洲读书不多,说起典故时,她就很好糊弄了。听罢,她啧啧摇头,“读书读傻了你。”
    不是断袖就好。林芳洲放了心,掰开手里面桃,吃了一口,味道不错,把另一半丢给小元宝。小元宝接过半个面桃,愣愣地看着她。
    林芳洲登时醒悟,有些尴尬,忙把那面桃又抢过来,抱怨道,“以后还得记着桃不能分着吃!你们读书人就是麻烦!”
    林芳洲吃面桃,小元宝看她吃面桃,看了一会儿,小元宝突然说,“你往后不要去衙门里当差了。”
    “为什么?”
    “那杨仲德刻薄寡恩,你难保什么时候又得罪他。不如离得远远的,清净。”
    “说得轻巧,好歹是个营生,辞了它我去做什么?我又不会读书,又没有手艺,你养我啊?”
    “嗯。”
    林芳洲心中一暖,拍了拍小元宝的肩膀,“行,没白疼你!”接着又道,“哥哥我就等你金榜题名做大官了!到时候杨老虎看到你都要下跪迎接,哈哈哈哈!”
    “我不想做官。”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不想考试,更不想做官。”
    “为什么?‘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你懂不懂?”
    “朝堂上有认识我的人,倘若我去应试,身份败露,恐怕会惹来杀身之祸。”他说着,缓缓垂下眼眸。
    林芳洲看着他低垂的眼角,竟有些心疼。她扼腕叹息了一下,最后想道,不管怎样还是性命重要。于是她点点头,“不考就不考吧……不对,你前些天不才说要考状元吗?”
    他扭开脸,“是你先逼我成亲的。”
    “好了好了,”林芳洲顿觉这一团乱麻扯不清楚。她摆手道,“你现在年纪还小,等大一些再议亲也可以。”
    小元宝悄悄松了口气,“如此,不如我们去经商?”
    林芳洲摸着下巴答道,“倒也可以,我这么聪明,你这么奸诈,倘若我们联手经商,肯定能富甲一方。”
    小元宝莞尔道,“正是。”也不介意被他说奸诈。
    正所谓“谋定而后动”,既打算经商,总要先好好筹划一番,且不提。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那春露儿,并非表面上那样的一本正经。她自那日见了林芳洲一面,又听了些许关于他的传言,心里头便“吹皱了一池春水”。
    春露儿是风月场上老手,阅人无数,纵情声色,以前的日子也有快活也有不如意。自从跟了杨仲德,她便收起心思打算做个良家妇女。
    可是杨仲德年纪大了,又丑又老,还不解风情。他家中妻妾成群,年轻时太不知节制,上点年纪就不中用了,床笫之间总是草草了事,春露儿与他过日子,无论白天还是夜晚,都很没滋味。
    正所谓“自古嫦娥爱少年”。林芳洲长得那样俊俏风流,又有好本钱(一夜七御呢),倘若能与这样的人物共度良宵,岂不美哉?
    春露儿又想挑逗他,又不敢挑逗他,一颗心蠢蠢欲动,到后来也只敢借着他认错的机会,送一盒子面桃试探。
    林芳洲没那个胆子,过后不久就把差事都辞了。
    春露儿心知其意,也就掐了那红杏出墙的心思。
    虽然决心做个良家妇女,可她还是会想啊。绿树掩映中那一张玉似的面庞,笑起来眉眼精致又风流……越想越爱,总是忘不掉。
    算了,反正想想又没有罪过,她就想吧,在自己脑子里意淫,又不犯法。
    夜里躺在床上时,她也会想林芳洲。
    杨仲德把她搂在怀里,拼了老命的埋头苦干,他那条命还真是老命,拼也拼不出什么了。春露儿紧闭双眼,想象着身后的人是林芳洲,渐渐地有了些感觉,娇啼阵阵,形容放浪。杨仲德一激动,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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