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应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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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应笑我-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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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芳洲骂回去:“你爹要死了!”
    “直娘贼,你骂谁?!”
    “骂我那不孝子!”
    林芳洲把那人气得跳脚,骂骂咧咧地说了许多脏话,还脱下一只鞋隔空扔过来,自然是没打中她。
    林芳洲被他一闹,悲伤情绪竟也稍稍消减了一些,她收住眼泪,问那人:“你也是死囚犯?”
    另一只鞋也扔过来了:“臭小子,你他妈少咒我!”
    他不是死囚犯,林芳洲觉得和他没什么共同语言,于是不理他了,接着哭。
    这时,王大刀来了,带着一些食物和水,林芳洲见到王大刀,连忙说:“王捕头,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杀人!”
    王捕头叹了口气,拧着眉说道,“大郎,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了杨太爷,他一定要治你于死地。”
    “我……是有点得罪他。”林芳洲想起自己对春露儿说过的那句话。此事想必已经暴露,那杨仲德竟然心胸狭隘至此,只因她一句调笑,就要她性命!
    王大刀问道:“你到底怎么得罪他了?我们想想还能不能有补救的方法。”
    “事已至此,连死刑都判了,还能有什么办法。”林芳洲摇了摇头,但同时她突然又想道:假如我告诉那杨仲德,我实际是个女人,那句玩笑就不会那么致命了吧?
    她正有些高兴,再转念一想,变作女人,那杨仲德就肯轻饶她?一定就要流放了。她现在身带重伤,假如流放,只怕这条命还是要断送。
    林芳洲仰头叹道,“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
    王大刀:“小元宝呢?”
    “他出门进货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也太巧了。”王大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道,“我去看看能不能给你带点药回来。”
    “多谢王捕头。”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王大刀摇头叹气,又道,“我看你这手应该是骨折了,若不及时复位,往后只怕会废掉。可惜我若带郎中来给你接骨,怕招那杨太爷反感,更有大麻烦。”
    林芳洲凄凄然一笑,“无所谓了,反正我要死了。”
    王大刀不忍看她,匆匆离去了。
    夜里,林芳洲疼得睡不着觉,睁着眼睛发呆。这牢房里只有一个小天窗,比脸盆还小,怕只有能缩骨的人才有机会从这里钻出去。
    林芳洲早断了求生的念头,只是看着那天窗发呆,心里想着小元宝到哪里了,也不知她与他还能不能见上最后一面。
    所思所想,全是悲苦不能言。
    天窗上突然落了一只鸟,林芳洲眼睛一亮,惊道:“九万?”
    九万冲下来,落在她身边。它似乎在等着她像往常那样抚摸它,然而她已经不能抬手了。
    林芳洲苦笑道:“九万,我摸不了你了。”
    九万咕咕叫了两声。
    林芳洲心一酸,又流下眼泪。她这辈子的眼泪大概都在今天流光了。她对九万说道:“九万,你若能听懂我的话,就去找小元宝吧,叫他快点回来,回来和我见最后一面,我有话要嘱咐他呢。你快去找他!”
    九万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听懂了,翅膀一抬,又飞了出去。
    ……
    小元宝一行人坐着马车走到江州地界时,遇到大雨连绵,他们走不了路,停了一天,晚上便在江州的客栈休息。
    次日一早打点停当正打算继续上路,小元宝听到熟悉的叫声,他抬头四下寻找,立刻发现枝头上落着的九万。
    他有些奇怪,“九万?你怎么来了?”
    九万飞下来,落在马车顶上,一边逡巡一边叫着,看起来很着急。
    小元宝脸色一变:“我家中可能出事了。”
    同行人奇怪道:“单从这鸟叫,何以看出家中有事?”
    “这猫头鹰是我家养的,若非有事,它定不会追我到这里。”
    那人觉得很新奇,想问问猫头鹰怎么养,见小元宝心急如焚的样子,他又不好问,只是说道:“如此,要不你先让伙计回家看看?”
    “不用,我亲自回去。”
    “啊?你买卖不做了?”
    “不做了。”
    小元宝跟同行人借了一匹脚力最好的马,他把九万放进怀里,翻身上马,抱拳与各位道了别,接着一夹马腹,走了。
    九万累了一夜,身体在他怀里,缩着爪子,只露出一个脑袋,眼睛一闭,睡了过去。
    小元宝突然很庆幸他们来时乘的是马车,走得不算快,更庆幸昨日下了一天的雨,耽误了行程,因此他此刻离得永州并不太远,死命地快马加鞭,一天也到了。
    傍晚赶在关城门之前,小元宝进了城,进城后直奔家中,却见家中房门大开但没有人,且有被翻过的痕迹。他心中一沉,立刻出门想要去绸缎庄看看。
    刚出门,遇到探头探脑往外望的陈屠户。陈屠户见到小元宝,眼睛一亮,唤道:“二郎!快过来,有话要说。”
    小元宝走过去,问道:“陈大哥,你可知我哥哥去哪里了?”
    “二郎,你哥哥出事了!”说着把冯癞子指认林芳洲盗窃杀人、县太爷一通夹棍下来把林芳洲判了死刑之事,与小元宝讲了。
    小元宝面似寒冰,冷冷说道,“那狗官,不过是想借机报复。”想到林芳洲被上了夹棍,也不知疼成什么样,他心里难过得要死,心口仿佛在被鞭子抽打。
    陈屠户压低声音,道:“王捕头也是这样说的。王捕头让我给你带句话,说芳洲兄弟得罪了县太爷,县太爷要治他。如今死刑已经判了,只等着秋后问斩,他说他也没办法了。”
    小元宝问道:“我哥哥怎么样了?”
    陈屠户便摇头叹气。
    小元宝压着心中怒火,道,“我想先看看他。”
    他去找了王大刀。王大刀因为偷偷给林芳洲递药,被人告发,今日被杨仲德斥责一顿,除了捕头的身份,降级为普通捕快,那告发他的人,升任了捕头。
    小元宝不想王大刀太为难,拿出了许多银钱让他去打点,王大刀把银钱一推,道,“不用这样,我没事,在衙门里待了这么多年,兄弟还是有几个的。他杨老虎也不敢把我怎样,我就不信,凭他那几个狗一般的亲信,能做成什么事。”
    小元宝执意把钱给他:“有钱才好办事,若有兄弟帮我们,他们也要冒风险,我也拿不出别的,这些钱聊表心意吧。”
    他这样老成稳重、阵脚未乱,让王大刀莫名地也悄悄放了些心。
    王大刀立刻把小元宝带到牢房,小元宝始终板着一张脸,沉默不语地跟在他后面。
    王大刀打开牢房的门,把小元宝放进去。
    小元宝脚步踉踉跄跄地走近,见到地上躺着的人,发丝凌乱、面白如纸、气息微弱,他突然眼睛一红,滚下泪来。
    
    第28章
    
    小元宝跪在地上,将林芳洲的身子拖起来,搂在怀里。他动作轻得仿佛羽毛,似乎是怕碰碎了怀中人。
    一手揽着她,另一手抚了抚她凌乱的发丝,他低声唤道:“哥哥,哥哥?你醒醒,看我一眼……”
    林芳洲悠悠醒转时,感觉嘴里一片咸苦,还有水滴滴到她脸上。她睁开眼睛,看到满面泪痕的小元宝,便扯着嘴角笑了笑,说道,“我好像又做梦了……又看到我家小元宝了……”
    “不是做梦,我就在这里,是真的。我回来了。”
    “回来了?能见最后一面,真好呀。”
    小元宝低头,轻轻托起她的手,见往日那细长的手指,如今肿得似胡萝卜一般,他心疼得肝胆俱碎,冷冷说道,“如此狗官,我必杀之。”
    “不要这样,小元宝。”林芳洲此刻面上并无怨怼之色,只是有些疲倦,“我已经想通了,我落得今日这样下场,都是我自作孽,怨不得人。民是草,官是天,民不能与官斗。你往后好好活着,不要想着给我报仇。咱家的银子都藏在厨房灶下那个大洞里,已经攒了很多,都是你赚来的呢,你从小就会赚钱。难怪要经商去。我藏钱不是给我自己藏,是留着给你娶亲用的。你也大了,早些成亲,娶个漂亮媳妇,生几个孩子,也算给咱林家传宗接代了。我,怕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小元宝咬牙道:“林芳洲,你若敢死,我就敢终身不娶。”
    林芳洲苦笑,“你这傻孩子,怎么还是那样执拗。”
    “我现在就找大夫,给你看病。”
    “没用的,王捕头不过带些活血化瘀的药丸,都被收缴了。那杨老虎,见不得我多活一日。”
    小元宝冷笑,“刀架在他脖子上,我看他救不救你。”
    林芳洲立刻急了,也不管手上有伤,连忙拦他:“不要去!我已经快死了,不能再把你搭进去,我们俩,总要活一个!我都被判死刑了,就算伤治好,也活不多久,只是个早晚的事。”
    小元宝扣住她的手腕,“不要动。”
    林芳洲突然笑了笑,说道,“其实,我有一个秘密,我从来没告诉过谁。”
    他伸手挡住她的嘴唇,“不要说,等你伤好了再和我说。”
    然后把她轻轻放回到地上,“你先忍一忍,我去去就回。”
    “小元宝,不要冲动。”
    “放心,我自有分寸。”
    小元宝走出牢狱,王大刀生怕他一时冲动犯了大错,一直紧跟着他,走到外面时,小元宝突然对王大刀说:“我要见杨仲德。”
    王大刀面色一变,道,“你冷静一些,大郎说得有道理,他已经……那样了,你更要保重自己,你不为你自己想,也要为大郎想,为林家想。”
    “我知你的意思,我不会去杀他。手刃此贼易如反掌,然我兄长尚在他手中,身受重伤。当务之急,是先给兄长治伤。”
    “可是杨仲德不会答应的。”
    两人正说着话,却见不远处一个人朝他们走过来,走近时才看清,来人是骆少爷。
    骆少爷道,“二郎,你果然在。”
    “骆少爷,找我何事?”
    骆少爷从怀中掏出一叠东西,递给他道,“芳洲的事我听说了,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你在衙门里打点,总是要钱的,这些你先拿去用。”
    小元宝低头一看,那竟是一叠银票。他平时从不轻易受人恩情,可此刻为救林芳洲,也顾不得许多,于是把钱接过来,说道,“多谢。他日我定当十倍还你。”
    “不用,”骆少爷摆了摆手,“芳洲没跟你说过吧?他小时候救过我的命,那时候我才九岁。”
    那时候他九岁,林芳洲只有七岁,俩人逃课去山上玩,骆少爷遇见毒蛇,那毒蛇吐着信子朝他游走,眼看着就要咬上他。他早已吓得瘫软在地,林芳洲本可以跑的,可是她没有跑。
    她没有趁手的武器,不知道怎么打那蛇,一着急,从背后袭击了它,直接提起蛇尾巴。
    “他当时捏着蛇尾巴,一边哭一边问我怎么办,后来我让他把毒蛇扔到沟里去,我们俩撒腿往回跑。”骆少爷说到这里,眼圈也红了,“别看芳洲平时四不着六没个正形,他实际是最最心软的人。”
    小元宝心中一阵悸动,仿佛又回到曾经那个最绝望也最温暖的夜晚,河水的潮气向他涌来又全部退散。他轻声道,“我知道。”
    ……
    杨仲德刚泡完脚,都快睡觉了,外头突然有人禀报道:“太爷,林芳洲的弟弟林芳思求见。”
    “不见!”
    “他说,关于夏粮收税,他有妙计,等着献给太爷。”
    “嗯?”杨仲德一听有了点兴趣,“那就见他一面吧。”
    小元宝在花厅里等了一会儿,见那杨仲德迈着方步走进来,他便起身行礼,“草民拜见大人。”
    “你是罪犯林芳洲的弟弟?”
    “回大人,正是。”
    “见了本官,为何不下跪?”
    “我是秀才之身。”
    “哦?你还是个秀才?”杨仲德一挑眉毛,问道,“读书怎样?”
    “不好。我已放弃求取功名,正在学着经商。”
    杨仲德有点满意。他平生最讨厌读书好的人,尤其讨厌会考试的。他捋着胡子,问道,“听说,你要给本官献计?”
    “是。大人有所不知,先潘大人在任时,收税不太上心,许多地方便有遗漏,今日大人来了,正好可以查漏补缺。”
    这话说得让杨仲德感觉十分熨帖,心里那个受用,点头道,“正是此理,”他突然话锋一转,问道,“不过,你这个计策,也不可能是白献的吧?”
    “大人明察,我与兄长相依为命,如今只求放过他这一次。”
    “哼,”杨仲德冷笑,“你那哥哥盗窃杀人,死案已经判了,如何放得?今日放了他,明日本官就要被百姓戳脊梁骨。”
    小元宝知道对方不肯答应这个条件,他装作为难的样子,不说话,也不走。
    杨仲德也没轰他走。
    两人都等着对方做出让步。
    僵持了一会儿,小元宝突然叹气摇头,“罢了,案子已经判了,他命里合该有此一劫,也怨不得别人。”
    “你知道就好。”
    “不过,长兄如父,他待我不薄,我理应孝顺他。如今他身受重伤,指骨尽断,我只求能帮他医治,全须全尾地走。如此一来,他魂归九泉时也能少些怨气。我听说人若是肢体不全,死时怨气最重,灵魂盘旋不肯解脱,到时候他若是不肯离开这县衙……”
    “够了不要说了!”
    “还望大人成全我这份孝心。”
    杨仲德眼睛一转,道,“你说要来给我献计,可是你说了这么多废话,我一个计策也没听到。”
    小元宝如此这般跟他陈述一番。
    那杨仲德越听越高兴,摸着小胡子点头道,“妙,妙!”
    “大人,我兄长……”
    “林芳思,你怎么这么容易就把计策都告诉我了,没留后手?”
    “大人,待我哥哥医治周全,我尽了孝心,另有秋收计策若干,献给大人。”
    “哈哈哈哈哈!”杨仲德大笑,“林芳思啊林芳思,你真是个妙人儿。可惜你哥哥犯了我不能容忍之事,所以他死罪难免。不过,看在你的一片孝心上,去给林芳洲请个大夫吧。他能有你这样的弟弟送终,也不白活。”
    “大人,狱中阴暗潮湿,虫鼠成群,不适合病人休养。”
    “嗯?你还想怎样,难道要他回家治病?”
    “正有此意。大人若不放心,可以派人看住他。”
    “你别得寸进尺。”
    小元宝从怀里拿出二百两银票,恭恭敬敬地递给他,说道,“要加派人手,必定劳师动众,这些银两,权当一点酬资,希望大人不要嫌弃。”
    要派一两个人去看住林芳洲,总共花不了二两银子,眼前摆着的可是二百两!
    杨仲德心里美得要死,表面还要装装样子,“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杨仲德写了封手令,盖了官印,派了身边常伺候的一个小厮跟着小元宝,来到狱中。小元宝弯腰轻轻将林芳洲抱在怀里,转头对呆立在一旁的王大刀说,“王捕头,烦请你帮我请一个好的骨伤大夫,去我家中。”
    王大刀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呢,“杨老……”差一点说出“老虎”,看到一旁的家丁,他立刻改口,“太爷,他同意了?”
    “嗯。”
    虽一头雾水,但反正是件高兴的事,王大刀忙说道,“我立刻去请大夫,一定请最好的!”
    王捕头是很快的,小元宝到家时,那大夫已经在等候了。大夫是全城最好的骨科大夫,王大刀去时他已经睡下了,结果王大刀直接把他从被窝里扒拉出来。
    那大夫本来还一肚子怨气,看到林芳洲肿成萝卜的手时,怒道:“怎么不早点送来?!”
    小元宝生受着大夫的怒火,耐心说道,“昨日受的刑,被上了夹棍,你看看,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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