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鸭绿江吗?”李淏脱口而出道。
“是的。这就是鸭绿江对面是辽东辽阔的黑土地。那里土地肥沃,牛羊成群,又盛产好马。”李倧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抚摩着羊皮地图仿佛正在抚摩辽东的原野一般。他那原本满是皱纹干枯的脸竟也泛起了一阵激动的红光。却听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曾几何时我们的祖先也曾占领过那里。但这都是几百年之前的事了。如今这机会又摆在了我们的面前。”
“父王你的意思是?!联合南明以图辽东?”李淏听自己的父亲这么一说眼睛不由的亮了起来。只见李倧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联合南明以图辽东!我们可先同南明结盟约共同对付满清。一旦南明挥师北伐满清必会全力应付。如此一来满人在辽东的兵力必定空虚不堪而我朝鲜大军便可趁机渡过鸭绿江占领辽东大片土地。在和南明一起灭了靼虏之后再同他们以山海关为界划定疆域。那辽东便成了我朝鲜的囊中之物了。”
“可是父王南明真的会同意将辽东交给我们吗?我看孙露那女人野心不小。恐怕到时候会不欢而散啊。”李淏担心的问道。从这次倭国的事件中李淏隐约觉得南明是比满清还难应付的主。
“汉人当然不会轻易的放弃辽东。但南明灭了满清之后其本身也会元气大伤。真要进入辽东作战依我看孙露那女人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一来南方的士兵本来就不适应在冰天雪地中作战。二来南明与满清结怨较深。满人在北方推行《剃发令》时屠杀了不少汉人。那些汉人是不会就此放过那胡皇以及他手下的胡狗的。到时候我们便可以此为借口煽动辽东满人仇视汉人。这样一来我们就同时占据了天时、地利与人和。何愁大业不成啊!”李倧说罢一拳重重的砸在了地图上。
李倧的一番宏伟计划让李淏觉得羞愧不已。以前一直认为自己的父亲是个不知变通的老废物。此刻一看真正废物的是自己。如此缜密的计划自己怎么没能想出来。不过一想到日后朝鲜的疆土将扩大数倍李淏的心又为之一振起来。他刚想开口夸赞自己的父王。却听李倧抬头向自己正色道:“淏儿,追求强者没有错。但你不能就此放弃圣人的教诲。要说强大,蒙古人当年够强大了吧。现在的满州人也很强。可他们再怎么强都摆脱不了蛮夷的身份。何谓蛮夷?蛮夷就是指不服教化的人。现在的南明可以说比北方的满清还不如。满清虽是一身胡服打扮但对中原的文化还算仰慕。入主中原之后便一直学习中原的文化和风俗。但南明却正在渐渐的背离儒家的正统。他们已经放弃了圣人的教诲同低贱的商贾斯混在一起。惟利是图、不识五常就算保留了衣冠也已经同胡虏没什么区别了。淏儿,朕希望你成为一个尧舜禹汤般的圣明之君。而不是一个孔有蛮力的虏王。”
“是的父王,孩儿谨尊教诲。”李淏这次的口气明显虚心得多了。
“恩,你能明白朕的苦心就好啊。不过为了我们将来的大业。首先要做到的一点就是要同南明取得上联系。最好趁这次处理倭国的机会派人直接去南京与那孙首相见面达成协议。这事不能交由礼部的大臣去办。更不能让那些大学士去办。那些个士林派整天只知道忙于党争对于南明也有颇多不满。不能指望他们去同孙露那女人谈。搞不好事没谈成反而弄巧成拙。”李倧抚着胡须想道:“这样吧,淏儿你去物色个有能力又忠心的家臣乔装打扮成商贾随南明的舰队去南京。将朕的亲笔信带给南明首相。记住到了汉人的舰船上后就不许再提‘南明’二字了。汉人最忌讳别人将隆武朝称做南明。”
“是!父王,这事就交给孩儿去办吧。孩儿保证那信会安然无恙的交到南明首相手中。”李淏恭敬而又自信的领命道。
第十九节 摄政王的选择
阳光懒洋洋的散在被白雪覆盖着的琉璃瓦上。这座位于北京紫禁城以东的宫殿本是明王朝的洪庄宫。自从清军入驻后这里便被睿亲王多尔衮征做了王府。在经过一番修整之后本已荒芜的洪庄宫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红墙绿瓦、屏风宝座、毡毯布帏比起一旁的紫禁城其华丽有过之而不及。多尔衮更是以摄政王的身份经常在此接见朝臣处理政务。睿亲王府在这四年之中俨然成了满清真正的政治中心。而象征着九五之尊的紫禁皇城却因为其主人的势弱显得冷冷清清。也难怪人们私下里都称睿亲王府为“小紫禁”。
此刻睿亲王府书房之中身着一席玄色描金蟒袍的多尔衮正静静看着窗外被积雪压弯了枝头的红梅。自从大同之战后这位满清的墨尔根戴青王就再没亲自挂阵指挥战斗了。一来是因为疆土扩展后清庭的政务日渐繁忙。加之议政王大臣会议等满清贵族的和议制度被废除,满清又在行政制度上完全效仿明朝以前的体制。因此如今清庭上下事无巨细均需多尔衮亲自处理。牢牢控制着军国重务的多尔衮为此还一再令臣下,要求文字简明扼要,不允许有浮泛无据之辞,以免徒费精神。
二来是则是因为多尔衮虽除去了豪格与济尔哈郎等几个心腹大患。可满清贵族内部的争斗依然暗潮汹涌。以索尼、螯拜等将领为首的两黄旗大臣全力支持着年幼的顺治帝在朝堂之上与多尔衮分庭抗礼。至于两红旗和两蓝旗名义上虽为多尔衮所控制但不少大臣还是本着观望的态度看待朝中局势。毕竟无论多尔衮再怎么支手遮天他都只是摄政王,而不是名副其实的皇帝。因此不少人对这位叔父摄政王殿下厚自奉养、独断专权的做法心存不满。若不是现在满清正在与南明对峙。满清贵族们心目中的大敌仍是南方的孙露。相信这样的“不满”会积累得更深。
再来就是多尔衮自身的健康问题了。虽然多尔衮现在才35岁但由于他素患风疾,入关后病情更是日益严重,觉得头昏目胀,身体不适。使得他不能再象从前那样率领军队亲自冲锋陷阵。总之内在和外在的种种原因均促使多尔衮最终从战火连天的前线转移到了明争暗斗的朝堂之上。
但无论如何多尔衮在清庭的地位无人能撼动,他依然是满清至高无上的叔父摄政王。从满清贵族到汉臣达官清庭上上下下均畏惧于他的威严。就象此刻屋内暖炉中的碳火烧得旺旺的不时发出一阵噼啪声。可站在多尔衮身后的一班僚臣脸色却象窗外的积雪般阴冷。原因很简单现在他们手头上都是些不怎么另人高兴的消息。诸臣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惹摄政王发怒。
于是过了半晌身为国史院大学士的刚林手才鼓起勇气捧着折子恭敬的请示道:“王上,关于这次朝鲜昭显世子暴毙的事件朝廷是否要撤察下去?”
不过今天多尔衮的心情好象不错。只听他果断的命令道:“既然朝鲜王都说是昭显世子是染疾而亡这件事就不用再追究下去了。着令礼部准备悼文发去朝鲜并说本王对昭显世子的逝世深为惊悼。”
“喳。”刚林同身后的同僚们互望一眼后恭敬的领命道。其实众人心中都清楚昭显世子是怎么死的。可既然连摄政王都不追究了其他人当然也不好再多做文章。况且以清庭目前的情况想要压制朝鲜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豫亲王山东的防线已经完成了吗?”多尔衮突然话锋一转提问道。将众人的思绪一下子就从朝鲜拉回了中原战局。只见多铎出列一个抱拳自信的回答道:“回王上,山东各镇的防御工事大多已经完成。首府济南更是在揆一将军的帮助下被改建成了新式的多面防御城堡。不但比以前更坚固还能有效的抵消炮火的攻击。此外济南城配备了荷兰人的红衣大炮用以守城可谓是固若金汤。”
“恩,干得好。豫亲王山东的防务就交给你了。那可是我大清的东大门啊。”多尔衮满意的拍了拍多铎的肩膀鼓励道。虽然在两淮之战中正白旗部几乎全军覆没。但多铎依然是多尔衮最为信任的左膀右臂。不但是因为多铎骁勇善战,更是因为他是多尔衮同父同母的胞弟。是多尔衮最能信任的人。
“王上放心。臣弟定当与山东,与济南共存亡。城在人在,城破人亡!”多铎激动的保证道。一想起两年前的那次惨败他的心就象是刀割般的疼痛。复仇雪耻的念头无时无刻的啃嗜着他的心窝。为此多铎一改原有狂傲的性格潜心向揆一学习探讨火炮的技术与战法。并反复分析着两淮之战中明军的战法。希望从中能找到克制明军火器部队的有效战法。经过这一年多的刻苦钻研多铎终于琢磨出了一些对付火枪火炮的法子。并在揆一的指导下效仿欧洲堡垒在山东沿黄河一线设立了一套完整的防御体系。现在的多铎反到是希望孙露会大举进攻山东,也好让他报那一箭之仇。
然而多铎自信的话语却让多尔衮心中闪过了一丝的不安。或许是觉得多铎最后那句话太不吉利了多尔衮连忙提醒道:“豫亲王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是我大清的栋梁之才更是三军的统帅不可就此轻言生死。另外大清向荷兰购买军火一事已经东窗事发了。为此南明的舰队掐断了海上的通道。倭国更是因为此事遭受了南明舰队的报复。看来今后一段时期中我们再也得不到荷兰人的军火支持了。这一点豫亲王你可千万要注意啊。”
“王上的教训臣弟谨记在心。不过,王上请放心揆一将军早就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他事先便从巴达维亚带来了几个会制造火器的工匠。再加上巩阿岱这次决黄河口水淹明军造成黄淮沿岸洪水泛滥。趁着南明为治洪水无暇北顾如今臣弟已经在济南建立了兵工厂。并能模仿着造出荷兰人的燧发火枪和红衣大炮来。”多铎得意的说道。
多铎的话语立刻引得一旁的大臣们纷纷点头夸赞。这几年清军可是吃够了明军火枪火炮的苦头。现在一听清军自己也能生产出洋枪洋炮了当然是喜出望外仿佛战胜南明已经为期不远了。就连多尔衮的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但多尔衮很快又从这喜悦之中镇静了下来。只见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能造火枪火炮固然让人兴奋。但诸位也别就此得意忘形。别忘了我大清现在的处境依然不容乐观。”
多尔衮的一席话语将众人从刚才的幻想中拉回了现实。掐指一算清军同明军转入战略对峙阶段也有半年时间了。虽说经历了开封一战又遭遇了黄河泛滥明军不再主动向黄河以北进军。但这并不表示清军能就此歇一口气。流窜与太行山间的姜镶部依然在晋察翼等地猖狂作案。英亲王阿济格的大军虽多次进山剿匪但每次都效果甚微。另一方面明军张家玉部在占领洛阳后突然转向西进陕西。在连下山阳、商洛诸县后俨然同晋陕两地的流寇形成呼应之势。
然而在场众人最关心的却是一直平静的东线战事。从六月起南明首相孙露便进驻徐州城亲自督战。这一消息曾经让清庭上下惶恐不已。以为孙露会亲征山东的多尔衮急忙将满达海的正红旗部和多铎的正白旗部全都投入到了山东一线。虽然孙露怀孕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北京城。但众人却始终不敢掉以轻心生怕一不小心中了孙露的圈套。此时却见那礼部尚书祁充格上前一步疑惑的向多尔衮问道:“王上,您说那孙露这次是否真的怀孕了?还是她另有图谋啊?”
“假做真之,真亦假。根据线报孙露那女人这次到是真的怀娃娃了。正如范大学士之前分析的孙露突然驻扎进徐州城就是为身产做准备。至于明军这几个月偃旗息鼓的表现更是证明了那女人调集军队想要自保的目的。”多尔衮说罢又长叹了一声感慨道:“孙露毕竟还是个女人啊。十月怀胎正是其脆弱之时相信南明朝野中的政敌此时一定都在跃跃欲试吧。范大学士你说呢?”
“回王上,除非这次老天爷打算收了那女人的性命。否则的话孙露一旦顺利生产南明的政局很快就会回复正常。”一直没开口的范文程恭敬的回答道。
范文程的话音刚落一旁的刚林立刻惊讶的问道:“范大学士此话怎讲?要知道光是那分娩生产那道坎就不是那么好过的。孙露在南明经营多年结下的仇怨可不少。那些仇家怎么会放弃如此难得的机会?”
“刚林大人,请问在母狼在什么时候最危险?”范文程不置可否的反问道。
“当然是在怀了狼崽以后母狼便会比平时更凶悍更暴躁。”刚林不假思索的回答道:“范大学士的意思是?”
“不错,现在的孙露就象怀了狼崽的母狼一样充满着警惕。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所以才会躲进徐州城的大营之中。正因为如此明军这几个月虽然没有再北上但他们在黄河一线的防御却比以前更牢固了。”范文程点头解释道。
“怀崽的母狼?有趣的比喻。范大学士总有惊人之语。”多尔衮微微一笑道。脸上却丝毫没有惊讶的表情。
“王上过奖了。有些时候看似危机重重的时刻反而最安全。正真的杀机往往潜藏于人们精神松懈的那一刻。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依。王上,千万不可因为一时的春风得意而忘记身边的危险。万事都要三思而行啊。”范文程语重心长的劝柬道。
在场的幕臣们都听出范文程话中有话。更知道他最后那两句话指的是什么。原来多尔衮生性好色。光是有名分的妻妾就有十房,并多次征朝鲜女成婚。更不用说平时临时巡幸的汉家小娘了。照理说以多尔衮的身份再多几倍的妻妾都不会引起众臣的非议。可让范文程等汉官不能容忍的是他对人伦的藐视。先前肃亲王豪格暴毙于宗人府后没多久他便迫不及待的将其妻博尔济吉特氏纳入王府。可如今多尔衮竟然将算盘打到了当今太后的身上。虽然太后对于此事既没承认也没否认。但这次无论是范文程这样的汉臣,还是谭泰、刚林这样的满臣都不能接受多尔衮这种有违常伦的做法。于是众臣见机异口同声地附和道:“请王上三思而行。”
面对如此架势多尔衮的脸色立刻就霜了下来。这事范文程、冯铨等汉臣反对还情有可原。可谭泰、刚林、祁充格等人都是满人都是自己的心腹幕僚。怎么也会为了汉人的礼教反对自己的选择。父死子妻后母,兄终弟娶寡嫂,从来就是如此。自己凭什么要去迁就汉人的风俗。心意已决的多尔衮是不会在乎少数几位大臣反对之词的就算是自己的心腹有一样。只见他强忍着怒气冷冷的说道:“本王这次是按照我大清流传下来的习俗行事,朝堂之上各亲王贝勒也无异议。因此此事本王心意已决,各位无须再议!范大学士有时间还是谈谈陕西的战况比较好。据说平西王吴三桂在陕西和山西任意征税征兵可有此事啊?”
眼见多尔衮如此直白地回绝了自己进柬范文程心知已无法改变摄政王那固执的决定。只好在心中叹了口气顺势而下的回复道:“回王上,如今平西王部正同南明张家玉部对峙于潼关之下情况紧急。朝廷的财政现在又捉襟见肘因此平西王只好在陕西自行征兵征饷。”
听范文程这么一解释多尔衮眉毛不由微微一挑。其实早在一年前清庭便默认吴三桂在陕西的自治权。允许他在陕西等地自行征兵正粮甚至还可自行任命部分官员。为此多尔衮还特地将阿济格调去了太原坐镇山西。可吴三桂却多次派兵进入山西、河北两地掳掠乡里。如此得寸进尺的做法让阿济格、满达海等周围的将领极为不满。而多尔衮一方面还要依靠吴三桂来抵挡张家玉的大军;另一方面则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