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洛对于这个世界的映象还只是停留在东亚的一隅之上。遥远印度洋上的奥斯曼帝国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虽然有些好奇但博洛依然以不敢兴趣的口吻应道:“那个奥斯曼帝国一定水草丰富吧?”
“也算不上水草丰富、土地肥沃。不过奥斯曼帝国更是跨亚,非,欧三洲。版图包括巴尔干半岛,小亚细亚,南高加索,库尔德斯坦,叙利亚,巴勒斯坦,阿拉伯半岛及北非。是伊斯兰世界最大的国家。那可是一个十分神秘的国度啊。充满了黄金、珠宝、香料以及美女。还有一千零一夜的故事。”孙露指着书上的地图讲解。
被孙露三言二语这么一说博洛终于忍不住好奇的看着那地图问道:“那个叫什么奥斯曼的国家很大吗?有中原大吗?”
眼见博洛再次上钩孙露猛的把书一合狡诘的一笑道:“和现在大明的疆土差不多吧。不过等大明收复了黄河以北的疆土再加上你老家辽东。那我们的疆域就是奥斯曼帝国的一倍多。”
“那就恭喜首相大人又有新目标了?”发现自己又被耍了的博洛没好气的拱拱手道。在同孙露交谈过几次后博洛发现同她争辩辽东的归属问题简直是徒劳。按照孙露的说法就连捕鱼儿海子也该是明朝的领土。这女人对疆土的野心着实大得很。
然而孙露这次却没有象上几次那般自信的发誓要到贝加尔湖畔赏雪。而是抬头望着窗外的飘雪喃喃自语道:“那里的民族可不是能被轻易征服的。他们骁勇善战且拥有不逊于中华文明的伊斯兰文明。我们现在所要做的就是要了解那些国家了解他们文明。这样才能分清楚谁是我们的盟友。谁又是我们的敌人。”
孙露说罢回头看了看博洛。只见他正困惑的看着自己。于是孙露晦涩的一笑道:“或许我的有些话你不能理解。但无论怎样我们都拥有同样的肤色同样的外貌。我们生活在同一片大陆上都接受华夏文明的熏陶。在其他国家眼中没有汉人、满人之分。我们都一样都是中国人。”
博洛确实搞不清楚孙露究竟在想些什么。眼前这个女子简直太特殊了。有时他都会怀疑孙露到底是不是汉人。就象博洛知道其他汉人私底下藐视的称他为蛮子、鞑靼。但对于被汉人视为异类他并不在意。本来汉人在对待异族时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傲慢姿态。可孙露却会说出“我们都一样都是中国人”这样的话语。偏偏这话从她口中说出还是那么的自然。真是的!再这样下去自己可真的要被这女人完全收买了。博洛在心中苦笑着想道。
“扑通”一声声响猛地打断了博洛的思绪。他连忙回头一看只见孙露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额头上也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她的双手慌乱的捂着自己的肚子,而那本《历史之皇冠》则早已跌在了地上。难以言喻的疼痛使孙露发出了一阵阵痛苦的呻吟声。面对这突如起来的变化一个侍女连忙上去扶住了孙露并为她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另一侍女则慌忙的跑去叫大夫了。一阵又一阵的阵痛使得孙露的身体不禁痉挛起来。尖锐的喊叫声穿透了庭院。
∶她现在没有反抗能力时杀了她。这样大清就能入主中原。你也能洗刷作为皇族被俘的耻辱。杀了她,杀了她!
博洛咽了口口水鬼使神差般的将手慢慢的移向了自己的配刀。可就在这时孙露突然抬头望向了博洛。那双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更是笼上了一层湿润的光泽。只见她艰难的伸出手,张着嘴巴好不容易的用那已经沙哑的声线开口道:“帮…帮…帮帮我。请…请…”
孙露话未说完她那臃肿的身子就一下子从软榻上滑了下来。说是迟那时快只见博洛一个箭步上前一把将孙露扶住。又将她扶回了软榻。就在这时刚才出去的侍女也带着李凤儿和几个大夫匆匆的赶回了暖阁。众人连忙鱼贯而入将孙露围在了中间又是把脉,又是观色的。而博洛因为是男人理所当然的被请出了暖阁。
有些魂不守慑的博洛来到院子中央楞楞的看着自己的双手。自己刚才究竟在做什么?!竟然没有拔刀而是冲上去扶了孙露一把。难道自己真的已经被那女人收买了吗。博洛不禁回头望了望身后的暖阁。只见此时暖阁外已经围满了荷枪实弹的士兵。除产婆和大夫其他闲杂人等均不允许入内。就在博洛为自己刚才的举动矛盾不已时。他却没注意到此刻不大的院落中有数双眼睛正密切的关注着暖阁内的情况。
*******************************************************************************
傍晚徐州城的雪忽然大了起来。原本摆摊的小贩们不得已早早的收了摊子。可大街上巡逻的士兵却突然多了起来。就连城门都比平时早关了半个时辰。面对这种架势城中百姓不但纷纷禁闭窗门更不敢随意的上街行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又异样的气氛。
此刻在徐州城西南角的一处大宅子中王霖生、贾敏则同几个衣着华丽的乡绅商贾们焦急地等待着从首相府传出的消息。大厅中虽然没点暖炉可几乎所有的人额头上都冒出了汗珠。这些人在一个多月前就赶到了徐州城。首相府传出的没一份消息都牵动着众人的心绪。却见贾敏则焦虑不安地来回走了几步后厉声向跪在地上的一个仆从问道:“你能肯定会长今天就临盆?”
“回贾老爷,此事千真万确。是首相府中的内线刚刚传来的消息。”
“不是说离临盆的日子还有十天左右吗?怎么突然提前了。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一个乡绅模样的中年人担心的开口问道。那架势恐怕他老婆生娃娃时他都没这么心急过。
“回潘老爷,据说是突然阵痛了起来连大夫都没想到会这么快。不过,临盆的日子很难算得准。”那仆从恭敬的解释道。
“那首相府里现在情况如何。会长现在的情况怎样?”贾敏则一皱眉头问道。
“回贾老爷,这首相府里戒备森严那产房更是闲杂人等不得接近。小的们到现在还没新的消息传出。”仆从唯唯诺诺的回答道。
“那你还给我赖在这儿干嘛。还不快给我打听去!”贾敏则一脚揣倒了那仆从骂道。
“是,是。小的这就去。这就去。”仆从吓得连滚带爬着退出了大厅。却见贾敏则啐了口唾沫叫骂道:“真是群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好了,好了。贾会长啊,你就安心的坐下来喝杯茶消消火。这天要下雨,娃娃要落地。你是急也急不来的。不如静下心来静观其变得好。”坐在太师椅上的王霖生品了口茶从容的开口道。
“你能静得下心。我可静不下心。万一会长出事我等也要早做准备才行!”贾敏则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嚷嚷道。贾敏则所谓的早做准备其实指的就是万一孙露出事众商会的走向问题。众所周知孙露不但是隆武朝的首相更是香江商会的总会长。势力遍部整个中原及南洋的香江商会是由孙露一手建立起来。从经营方式到经营理念无不烙着那女人的印记。而香江商会之所以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迅速崛起。靠的正是孙露以商资军,以军夺权,以权助商的运做方式。如果没了孙露这位首相大人站在背后香江商会就将失去它最有力的后台。商会如何找到新的靠山。又有谁能接替孙露继承如此庞大的商会。
“贾会长所言极是。听说那些广东佬早就已经蠢蠢欲动了。两个月前陈文豹和杨开泰还亲自从南洋调了五名高级干部来江南。摆明了想全盘接手江南的事务。”一个年长一些的商人提着嗓子道。
“这我早知道了。那两个老家伙是在为他们的儿子女婿铺路呢。哼,想得美。胃口不小就怕他没这个能耐!”贾敏则冷哼道。现在在新安一系的财阀中唯一有威望和实力接替孙露出任总会长之职的就只有南洋的陈家明了。可新安一系的财阀虽然拥有大笔的财富但他们大多只的商贾或海贼出身。身份和社会地位都不高。与之相对应的江南一系财阀则以儒商居多。他们中的不少人都有缙绅的背景,有些人本身还拥有功名。这种传统的身份优势也使得江南财阀在心理上始终看不起爆发户般的闽粤财阀。更何况陈家明还不象孙露那样拥有兵权。贾敏则等人当然不会接受一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来做总会长。在他们看来这会长一职一定要让一个德高望重者接任。
“敏则啊,孙会长现在只是临盆保不定待会儿就会有一个大胖小子呱呱坠地。到那时候谁也轮不到。所以现在还没到谈那种事的时候。至于陈总督的实力说句实话在场的诸位自己心里也清楚。”王霖生漫不经心的说道。
王霖生的一席话果然让在场的众人立刻闭上了嘴。包括贾敏则在内的众人都清楚陈家明拥有着海军的支持。并控制着整个南洋的地区。更不用说陈家明同第二军团军团长张家玉还是同窗关系。若不是孙露这次亲自出面估计连倭国的市场也会被其夺去。可以说孙露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权衡着双方的关系。甚至有些时候为了抑制闽粤财阀势力的过分发展孙露还会在不经意间偏向江南势力。可一旦失去了孙露的这种特意扶持。没有固定军事势力依靠的江南财阀确实显得势单力薄。于是有些不服气的贾敏则只得叹了口气问道:“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一个字‘等’!万一出事能合作最好。若对方真的一意孤行我们杭州商会和松江商会也不能听任人家任意鱼肉。”王霖生起身慢慢的渡到了门口。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风雪也更大了。才清理干净的院子很快就被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只见王霖生抬起头望着漫天的风雪补充道:“别忘了皇上才是大明真正的主人!”
第二十二节 徐州雪夜(下)
北风卷着雪花洋洋洒洒地下着。入夜后整个徐州城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街道上难觅行人的踪迹就连打更的更夫也不见了踪影。与之相对应的则是城东灯火通明的首相府。这间大宅子的女主人终于要生产了。虽然众人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可临末了整个首相府邸依然是一片手忙脚乱的景象。毕竟这产房中的产妇决非普通人能比。她和她孩子的生死将对这个国家产生重大的影响。
此刻的芝兰正手提着一壶热水迈着小碎步行走在昏暗的长廊上。深邃的长廊两边挂着一排鹅黄色的纱灯在北风吹拂下忽明忽暗的。摇曳着的灯光下芝兰的脸也象这雪地一般阴冷不已。远处的庭院里不时的传来产妇痛苦的叫喊声。每次听到那种撕心裂肺的喊叫声芝兰的心中就会有种莫名的快意。她打心底里就在诅咒。诅咒那女人和她的孩子就此难产死在产房之中。因为她恨,恨那女人夺去了她曾经拥有的一切;恨那女人拥有她最想要的东西;更恨那女人至今没有得到老天的惩罚。
芝兰的眼中忽然闪过了一丝交织着痛苦与愤恨的复杂光芒。她怎么也不会忘记两年前的那个夏日父亲临出门时的情景。那几天不知为何父亲总是沉着脸唉声叹气的。直到那个闷热的早晨父亲忽然显得兴致特别高仿佛即将有什么喜事降临一般。芝兰还清楚的记得他在临走前告戒自己要在家乖乖的练习书画。等他参加完喜筵后会来检查自己的功课。但父亲那晚终究没有回来。来的是第二天的官兵。父亲死了,不但是曝尸在南京城一条简陋的小巷中,更背负上了汉奸、判国者的骂名。芝兰平静幸福的生活也在那个潮湿的夏日被扯得支离破碎。她不再是官家小姐,也不再拥有父母双亲。
让芝兰最不能接受的是那些人对父亲的污蔑。她决不相信一向洁身自好的父亲会通敌卖国,会投靠他最为不屑的靼虏。都是那女人的阴谋。是那女人诬陷并杀害了自己的父亲,最后还无耻的夺去了父亲最为珍视的“名节”。仇恨就象附骨之蛆一般啃食着她的心。芝兰心里清楚这次是老天爷给她的绝佳机会。她一定要让那女人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应有的代价。为此她不惜陪上自己的性命。想到这儿芝兰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袖子,那里藏着一把一寸长的匕首。芝兰从未见过接生场面只是听说孕妇在生产时极易出事故。有时往往一个小差池都能让母子丧命。芝兰不知道自己待回儿是否能成功的做手脚。如果实在不行她将使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来了却这段恩怨。现在的她也只有企求父亲在天之灵能保佑她报得大仇。
不知不觉中芝兰已然来到了长廊的尽头。拱门后面的庭院中孙露的不少亲信大臣们正簇拥在外等待着。孙露分娩的产房则在这间庭院的尽头的暖阁内。面对如此多的人焦虑不安地守在产房外芝兰不禁开始有些害怕起来。就在她犹豫不决时杨绍清的身影忽然映入了她的眼帘。象许多在产房外焦急等待的父亲一样此刻的杨绍清也是一副忐忑不安的表情。只见他正撮着双手在院子里来回渡着步,并不时的朝暖阁里头张望几眼。丝毫不介意雪花将他的蓝色长衫打成了白色。
看着杨绍清焦急关切的表情芝兰心中又燃起了杀死孙露的欲望。她不明白为什么象杨绍清这样的男子会是那女人的丈夫。更不能理解仁慈得象菩萨一般的凤姐姐怎么会是那女人的金兰姐妹。仇恨、嫉妒、不甘交织在一起压制住了芝兰内心深处对死亡的恐惧。于是她再次鼓足了勇气低下头装做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迈进了院子。可是她的心却在那一刻剧烈的跳动了起来。从拱门到暖阁其实只有几十步远可在芝兰走来却象是有几千里长一般。
就在她好不容易接近暖阁时却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或许是虚心,亦或许是太紧张了芝兰藏在袖子中的匕首竟然被撞得掉了下来。匕首直接掉在了厚厚的积雪上几乎没发出什么声响。但毫无疑问眼前的这个人清楚的看到了这一幕。刹那间芝兰的脑中一片空白。她想跑可是腿脚已经不听使唤,想叫可却怎么也发不出声响。她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地上的匕首等待着那人叫来卫兵。
然而让芝兰最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只见那人迅速的伸出官靴将那把匕首勾了过去。然后用他那长长的袍子将匕首给盖了起来。恰在此时两个卫兵从他们身旁走了过去。其中一个卫兵见芝兰脸色苍白的站在哪儿不由警惕的盘问道:“你怎么了?”
芝兰此刻几欲晕倒哪儿还有能力回答盘问,当场支支吾吾起来。就再此时却听她面前的男子以沉稳老练的声音开口道:“没事。是个送热水的小丫头刚才被老夫一不小心撞了一下。”说罢他又回头朝芝兰厉声说道:“你还傻站着干嘛。还不快把水送进去。”
“是。”这才反应过来的芝兰如获大释一般连忙朝暖阁走去。只见她慌忙的将手中的热水递给了屋内的产婆,甚至连产房都忘记进了。而那门也很快就被再次关上了。当失魂落魄的芝兰回头走下台阶时她这才看清了刚才那人的脸。此人不时别人正是礼部尚书钱谦益。芝兰当然认得他。这位东林钜子是父亲的同僚芝兰曾经在家中见过他一次。只不过那时她还年幼印象不是很深罢了。难道对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了。芝兰的心顿时沉了下来。最后她还是决定装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从钱谦益的身边走过。然而就在她与钱谦益擦身而过的一刹那却听钱谦益轻声耳语道:“黄小姐,此地说话不便改日再行拜会。”
芝兰再次楞在了那里。但这次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礼貌的朝钱谦益道了个万福。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自然周围的人都没注意到两人异常的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