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的最后一句打趣说得周围众将领发出了一阵会心的大笑。骑马伫立在女皇身后的史可法亦发现这些将领此刻看皇长子目光亦有了些许的变化。而身感责任重大的张家玉则当即一个抱拳保证道:“是,臣等定当不负陛下厚望!”
103输官司县衙门道歉 鸣不平懵书生抗议
相对于女皇在军校典礼上宣布送皇长子进军校的决定给帝国文官们带来的困惑,留守的帝都南京的官僚们的日子亦不轻松。虽然自八月起皇夫归国、新科放榜等举国欢庆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使人近乎忘记了仲夏时分风靡京畿乃至整个江淮地区的刘富春一案了。然而正当官员们认为此案可以就此在老百姓的视线中淡出之时,有关刘富春状告杞县衙门的最终宣判却将这状天朝第一案又推到了众人面前。
弘武五年十月初二,在经历了数个月取证调查之后,帝国大理寺就刘富春状告杞县衙门一案的最终判决。判令杞县衙门败诉,除撤销先前杞县衙门与钱二牛关于公社土地的交易外,还赔偿了刘富春等受害者总计十万银圆的赔偿金,此外杞县衙门还需在帝国最大的官方报纸《联合早报》上公开向受害者道歉。如此大快人心的结局虽早在老百姓的意料之中,但案件本身的宣判结果却在民间儒林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姑且不论这是中华帝国立朝以来所发生的第一状民告官案。光是那十万银圆巨额赔偿金就足够市井之徒乡野村夫们津津乐道上数年了。
然而在宣判结果的诸多条款中,真正引发争议的却并不是那十万银元的赔偿金,却是那杞县衙门在报纸上公开道歉的结果。历来无论是在文人士大夫,还是寻常百姓心目中,官府朝廷那都是王法的象征,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官府是父母,百姓是儿女。所以在许多人看来一个小民能打赢与官府的官司,固然是他占了理,但同样的作为一个草民他也犯了忤逆之罪。因此依照官本位制的传统,普通百姓若是以民告官,胜诉也要流徙千里。而官府判小民胜诉,不追究他的罪责,还给予他一定的钱财进行补偿,则是朝廷宽宏大量的一种表现,是明君皇恩浩荡的一种体现。于是也就没人会去在乎官府的赔偿金是多是少了。因为在多数人看来那根本就不是赔偿金,而是朝廷的恩赐。至于是恩赐一万元,还是恩赐十万元,那就全凭女皇陛下和官老爷们的高兴了。
相比之下,杞县衙门在报纸上公开道歉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在许多人眼中这不仅仅是一个地方衙门就玩忽职守公开道歉,而是整个朝廷在向几个草民低头道歉,是父母在向自己的子女道歉。这怎么可以!如此一来朝廷还有何威严可言。这父子君臣的关系不就全乱套了嘛!正所谓树活一张皮,人争一口气。国人向来好面子,赔再多的钱眉头都可以不皱一下,可关乎面子的事却是寸步不让。就算此刻朝廷可以不在乎这次的面子问题,儒林之中亦有不少人会为朝廷这次丢的面子鸣不平。
“哎呀,大理寺这次是怎么断案的。竟然要堂堂的知县衙门公开给蝇头小民道歉!”
“是啊,依老夫看那汤来贺根本就是在不分青红皂白地媚民!才会做出如此无视三常五纲的判决。”
“对,大理寺这次就是在媚民,如此以往朝纲何在!王法何在!”
傍晚时分,京师夫子庙附近的一处酒楼之中,几个身着青衣袍衫的中年男子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这几天轰动京师的刘富春一案。言辞间的痛心疾首之情,仿佛杞县衙门一但真的在报纸上公开道歉,这国就将不国似的。正当他们聊得正起劲之时,酒楼的门口忽然停下了一辆黑色人力车,只见一个手持折扇身着丝绸长袍的老先生缓缓地走下了车,他的身后还跟着两名打短衫的青壮家丁。不过这样的场景对于夫子庙附近的酒楼来说实在是再寻常不过的了。因此当锦袍老先生从那几个青衫人的桌子旁走过时,那几位仁兄依旧在那里自顾自地高谈阔论着。而那老者似乎也像是没听到这些人的谈论似地,在小二的指引下径直走上了楼梯。上至三楼,锦袍老先生一个转身便进入了一间靠近内院的清静雅室。却见那雅室之中早有四个同样衣着高档的男子围做在了一起。待见那锦袍老先生站在了门口,为首的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当即起身相迎道:“啊,是沈老到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那里,是老夫来晚了。让诸位久等,真是罪过,罪过呢。”锦袍老先生满脸堆笑着告罪道。不错,这位学究打扮的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司法院左督御史沈犹龙。那起身相迎的男子是南洋总督陈家明。至于在坐另三个人则分别是工商尚书罗胜、外务尚书李启新以及警务尚书范例。
众人寒暄之间,早有店小二沏上一壶茶并端了几样茶点上来。待到那小二谦身退出雅室,合上门之后,房内之人也跟着扯开了话题。却见陈家明客气地一边给沈犹龙斟茶,一边随口问道:“沈老,怎么汤老没跟着一块来呢?”
“这怎么使得。这种事情还是老夫自己来吧。”受宠若惊的沈犹龙连连推脱,却拗不过陈家明热情,只好却之不恭地接下了这杯由南洋总督斟的茶。待听陈家明再这么一追问,沈犹龙不由地就想到了楼下那几个高谈阔论的儒生。于是一肚子苦水的他当即轻叹了一声道:“陈公子有所不知,司法院这些日子所受的压力可不小。大理寺更是因为刘富春一案受到儒林的诸多非议。汤大人这几天看来是没心思外出赴宴啊。”
“噢,一桩小小的玩忽职守案竟能让司法院承受如此的压力?那个叫刘富春的农夫不是已经打赢官司,并得到朝廷的补偿了吗。再说这也不正是百姓一直企盼的事情吗?”陈家明不解地问道。虽说之前一直远在南洋,但有关刘富春一案的情况陈家明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的。他知道司法院在前几个月内一直忍受着来自民间舆论的质疑与压力。可现在最关键的一桩案子都了结了。按说百姓想要的正义也已被司法院伸张,那还有什么可以不满的呢?
正当陈家明纳闷之际,一旁的外务尚书李启新跟着解释道:“陈公子你久居南洋有所不知。而今中原的舆论可不容易伺候,往往是满足了这群,顾不得那群。就拿这次的刘富春一案来说吧。宣判之前,民众海呼神唤地要求严惩元凶;宣判之后,又人站出来提出诸多非议。也难怪沈老和汤老会如此头痛了。其实老百姓对司法院的宣判的结果还是拍手称快的。就是不少儒林人士,认为司法院让杞县衙门公开道歉,有损朝廷颜面。”
“哼,别提那些穷酸陋儒了。当初他们在报纸上给司法院施压之时,可曾想到过朝廷的颜面。现在判都判了,又反过来开始在乎起朝廷颜面来。我看他们根本就是想给朝廷捣蛋!”警务尚书范例冷着脸不屑道。
“原来如此。那这些日子沈老和汤老可受了不少的委屈啊。”恍然大悟的陈家明跟着问道:“不过沈老,在下还是有一点不明白。司法院为何非要让杞县衙门在报纸上赔礼道歉呢?”
“那还不是那个讼师董志宁惹得祸。告谁不好,偏偏要拿整个杞县衙门开刀。这本就是一个必输无疑的官司,加上女皇陛下又要求官府败诉后要向百姓道歉给个交代。司法院当然就得秉公办理了。”沈犹龙说到这里忽然脸色一正傲然道:“老夫可不会像汤大人那样为那些得寸进尺之辈的几句妄言就犹豫。更不会去迎合那些所谓的清议委曲求全。朝廷有朝廷的律法。说是让杞县衙门在报纸上赔礼道歉有损朝廷的颜面,进而要求司法院改变判决。哼,司法院若是真应了他们的话改变判决,那朝廷的脸才真是丢大了呢!”
“沈老说的是。那些所谓的清流就喜欢搬弄是非左右朝政。还说什么朝廷媚民朝纲不振。哼,依我看是他们在妖言惑众才是。”脸色阴冷的范例咬牙切齿的说道。虽然没有女皇的指示,但这些日子他的手下可没少去收罗那些活蹦乱跳之辈的“罪证”,只盼着有朝一日可以有机会可以来个秋后算帐。
不过比起态度强硬的沈犹龙和范例来,面色和善的外务尚书李启新似乎又有着自己的另一番见解:“两位大人,恕在下直言。我朝不以言治罪,这即是女皇陛下的圣命,也是我朝制度所至。民间的清流儒生虽不在朝为官,但他们在议会中拥有不小的势力。试想前朝的清流没有议会尚能遥执朝政。现在的朝廷又怎能忽视清流的声音呢。至于儒林中不同的声音,那也很正常,只要众人以国家社稷为最高利益求同存异就行。”
“以国家社稷为最高利益?每个人都说自己是以国家社稷为重。那些清流更是个个认为自己代表着大义,自己的每一句言论每一个举动都是为了国家为了万民。而反对他们的人就是小人、就是佞臣、就是无知者,不是吗?”沈犹龙以一种略带嘲讽的口吻反问道。
“沈老说得真是一针见血。一些读了几天书的后生、几个胡子拖鸡屎还在学别人策帖的老秀才,朝廷让他们说几句话,他们就真当自己是当世圣人了,叫嚣着宣称自己代表民意。说得好听这是以天下为己任,说得不好听就是目空一切的狂妄。须知商会出身的议员至少可以代表一个商会的利益;缙绅出身的议员可以代表一个家族乃至一个族系。而那些清流除了身负功名,在乡里拥有些名声外,几乎一无所有。代表民意?他们只能代表自己的而已。如果说议会是帝国各个势力以国家社稷为准绳求同存异的地方。那也该由能代表更多数人利益的有识之士出任议员才是。”工商尚书罗胜点头附和道。
罗胜的这几句话无疑是道出了复兴党与多数财阀们的心声。而显然这种心声与东林党清议治国的口号有着巨大的差别。这种差异不仅存在于复兴、东林两党之间。亦隐约存在于复兴党仕林出身与商会出身的成员之中。这不,罗胜的话音刚落,一旁的李启新便以不敢苟同的表情开口道:“罗大人此言差矣。一个清流或许并没有什么势力。但众多清流为了同一个目标或信念联合起来时,就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在下听到风声说这次江南的众多清流仕子打算在陛下回京之后联名直谏。诸位大人如此大事,朝廷可不能就此坐视啊。”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别说这还是捕风捉影的事,就算真有这么一个计划。那帮酸秀才的驴脾气尔等又不是不知晓。你越是想反对阻止,他们就越抽横筋。既然如此还不如静观其变,看看是清流们所代表的民意是否与女皇陛下心中的社稷交相呼应了。”沈犹龙淡然的说道。
耳听沈犹龙这么一说,嗅到空气中异样气氛的陈家明当即将话题一转总结道:“诸位大人雅室小憩还心系社稷,真是让在下钦佩不已。在下是个外臣,常年留守南洋对中原之事也不甚了结。但在下心知吾等作臣子的只要尽忠职守就是对女皇陛下、对朝廷、对天下百姓最好的交代。”
“还是陈公子看得看呢。瞧瞧我们这些人,这档子上还在说那些令人不悦的事情,真是糟蹋了陈公子今天的一番美意了。”沈犹龙连连抚须大笑道。
“是啊,陈公子此次携家眷回京师,封妻萌子是少不了的了。吾等在此先以茶代酒恭祝陈公子日后步步高升才是呢。”罗胜说罢举杯敬道。周围的其他官员也跟着举杯庆贺起来。倒是陈家明一边客气的举杯一边低调的说道:“诸位真是客气了。在下何得何能能授此殊荣。”
“陈公子莫要妄自菲薄,公子身兼朝廷商会两相重任,更是深得女皇陛下的器重。这些日子与李大人可没少为殖民司一事操心吧。”沈犹龙放下杯子,探身说道。由于女皇至今都没有给陈家明册封什么头衔,商会以及复兴党内均放心了不少。知道陈家明正与外务部等内阁重要部门商榷殖民司一事的沈犹龙亦忍不住向他探问起来。
陈家明对于沈犹龙探问,倒也一点都不介怀。却见他毫不避讳的回应道:“筹建殖民司一事就如刚才李大人所言,讲究的是求同存异。总的来说事情进行的一切还顺利吧。只不过有些事情一定得等到陛下会京之后才能做最后定夺呢。”
104女皇重荐殖民司长 紫轩畅谈东瀛经略
正如陈家明所言有些事情可以由人求同存异协商解决,有些事情却需要有一个权威人物来一锤定音。于是在女皇从杭州回京的第二天,军务部、海军部、外务部、南洋宣慰司四方大员必恭必敬地将一份有关殖民司筹建的计划书摆在了御案之上。这上面详尽记载了这四个部门在经过将近一个多月的商讨后得出的新部门组成结构、管辖授权范围、人员配置等等诸多详尽的项目。然而在计划书末了的司长名额上却留下了一个大大空白。见此情形,似乎是洞悉了群臣的心思,孙露轻轻合上了计划书,扬起头开口询问道:“诸位卿家的计划书。朕已经看完。毫无疑问,你们的计划详尽而又完美,朕对诸位卿家的这些天来工作十分满意。不过,诸位卿家能否回答朕一下,为什么计划书上没有注明殖民司司长的人选?”
“回陛下,臣等商榷下来后一致认为。殖民司司长一职的人选由陛下您钦点更妥当。”底下的外务尚书李启新拱手回答道。
“哦?这么说来军务部、海军部、外务部、南洋宣慰司尔等四部在司长人选上都没有一个想法吗?”孙露明知故问道。
“回陛下,那是因为臣等认为殖民司司长一职事关重大,无论由四部中的任何一方派人出任都有欠妥当。正如李尚书所言,最为公正的做法还是由陛下您钦点。”萧云紧跟着直言道。
有欠妥当?莫不是互不相让吧。在心中如此所想的孙露表面上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其实她这次之所以会选择答应军部的请求去参加军校的毕业典礼,固然有给帝国未来将才们打气的意思,但也有故意避开殖民司筹备事项的意思。作为一个直接关系到帝国整个海外事宜的机构,期间所涉及的利益关系错综复杂。因此孙露希望此事能通过四部协商解决,而不是靠女皇的一道圣旨强行规定。这既是对帝国海外势力一种尊重,也是为了保证殖民司日后能在最大限度上快速完成与海外势力的磨合走上正轨。从眼前这份计划书上的内容来看四部显然也明白了女皇的心意。而殖民司司长一职的空缺即显示了四部间力量的对峙,亦是对女皇的一种尊重。事实上,孙露这次倒真的早已在自己的心目中拟定好了合适人选出任殖民司司长的人选。于是女皇当即便胸有成竹的向众臣宣布道:“嗯,既然诸位卿家认为此事由朕决定更为妥当。那朕就却之不恭了。董夫人。”
“臣妾在。”
“宣龚紫轩大人晋见。”
“是陛下,”董小婉说罢,回过身向门外高声传令道:“陛下有旨,宣龚紫轩大人晋见。”
随着犹如回声的命令越传越远,龚紫轩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进了御书房,向端坐在龙椅之上的女皇恭敬地行礼道:“臣龚紫轩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龚卿家平身。”女皇微笑着示意道:“朕听说卿家这次在倭国遇到了刺客袭击,不知有无大碍?”
“托陛下的洪福。臣这次在倭国只是受了场虚惊而已,博雷利教授他们亦都平安回中原了。”龚紫轩如实禀报道。
“嗯,如此一来朕算是放心了。这次让卿家与教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