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然而,此时的他却没有发现身旁父亲的眼中闪烁着的是怎样矛盾的光芒。
而在另一边,望着逐渐远去的多尔衮父子,卓特巴巴图尔攥紧着拳头,眼中更是透着阴毒的目光。在这一刻他还真的有向那对父子放冷枪的冲动。但当他看见对面同样正举枪对着自己的那些满州骑手之后,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事实上,他本人十分清楚多尔衮刚才并没有在吓唬自己。也相信汉人确实拥有着他所不能比拟的实力。但他并会因为这些而放弃自己统一蒙古草原的意图。在卓特巴巴图尔看来,这不仅涉及到准葛尔汗国的未来,更是自己作为成吉思汗子孙所要肩负的神圣使命。一想到这些,卓特巴巴图尔便觉得自己身上被赋予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却见他傲然地一扯缰绳向身后的捷利亚宁命令道:“走!我们回去!”
“是,尊敬的可汗。”捷利亚宁跟着回头传令道:“全体收队回库仑!”
“不,我是说回准葛尔!”卓特巴巴图尔说罢便狠狠地抽了一马鞭,将众人远远地甩在了后头。迎着草原上凛冽的疾风,这一刻卓特巴巴图尔忍不住就在心中冲着草原大声喊道:不管是满人,还是汉人,我卓特巴巴图尔总有一天要让你们瞧瞧谁才是草原的主人!
134海陆使起程归故土 黄太冲赴任抵京师
对于任何一个民族来说,总有一些事情是必须要做的。它可能不会带来什么利润,可能对一部分人来说将会是一场灾难,可能最终会不了了之。但是只要有那么一个机会,有那么一个时机,甚至只是一点点看似渺茫的希望,却还是会有人义无返顾的去做那些事情。正如卓特巴巴图尔明知自己的实力不济中华帝国,却依旧会以统一草原为己任。同样的,一劳永逸地解决来自北方草原的威胁,则是中原汉民族千年以来的宿愿。因为这涉及着一个民族的荣誉、尊严、骄傲。而在孙露的心目中所除了那延续千年的绿色宿愿外,还有那来自百年之后的蓝色梦想。
弘武六年六月,随着国会的闭幕,分别由达赖五世率领的返藏使团和由达得利男爵率领的返欧使团,怀揣着各自的企图以及中华朝丰厚的赏赐,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帝都南京。有人离开,自然就会有人到来。当达赖五世和达得利男爵向着两个迥然不同的方向进发之时,新一任的内务尚书也在复兴党上下的一致翘首期盼中抵京赴任了。
虽说黄宗羲早在国会召开之前对自己进驻新内阁就已有了心理准备。但他在北方的职务交接仍是花费了不少时间。以至于在国会结束一个多月后,他才得以交代完北方的政务南下京师赴任。这一方面说明黄宗羲在北方公务繁忙,另一方面也体现了他在北方无可比拟的权限。而后者,这些年来可为他在朝野引来了不少的非议。
事实上,黄宗羲本人也十分清楚身兼燕京府尹、河北省政使两职的自己,所得到的实际权限更类似于前朝的鲁、冀、晋、辽四省巡抚。说他将黄河以北的政务执掌一手一点都不为过。熟读史籍的黄宗羲当然知道自己所处的地位既代表着无与伦比的权利,同时也意味着不可避免的猜忌与威胁。因此一直以来,黄宗羲都小心翼翼地避免与北方的军务有所接触。他知道这是一个君王一个国家的最低底线,同时也是一个臣子应尽的本分。
不过,无论其他人怎么说。孙露还是对黄宗羲一如既往地充满了信任。而今她的这种信任已然不仅仅是出于一个后人对前辈名人的景仰,更多的是一种并肩做战者的信任。因此,当看见黄宗羲出现在御书房中时,女皇的脸上当即就流露出了久违的诚挚笑容道:“黄卿家欢迎你回南京。卿家一路辛苦了。”
然而黄宗羲却丝毫不敢怠慢地上前行礼道:“臣黄宗羲叩见女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黄卿家不必如此多礼。还是先坐下说话吧。”孙露一边示意一旁女官为黄宗羲搬来椅子,一边则关切的说道:“听说亲家临卸任之时,公务还异常的繁忙,几乎难以脱身。咳,卿家这些年真是辛苦了。”
“谢陛下抬爱,此乃臣应尽之责。臣在卸任之时,已将相关政务与新任河北省政使罗同天大人以及燕京府尹曹天琦大人交接完毕了。陛下您大可放心,北方政务的脉络早已理清。相信罗大人和曹大人在日后一定能比臣做得更好。”黄宗羲恭敬地拱手道。此时的他十分清楚,不仅是这一次,可能往后也不再会有官员能像自己这般同时身兼河北省政使燕京府尹两职。随着自己的卸任,巡抚一职算是真正退出了中原的舞台。
“恩,卿家做事向来就不会让朕操心。说实话,若非卿家这几年呕心沥血,帝国的北部也不会如此迅速的恢复元气。”孙露说道这儿不由起身向黄宗羲拱手作揖道:“朕在此替北方的百姓谢过黄卿家了。”
眼见女皇突然向自己的行礼,受宠若惊的黄宗羲连忙起身连连摆手道:“陛下这可万万使不得!使不得。臣这些年来不过是尽一个臣子应尽的本分。更何况臣在北方为官之时常常刚愎自用,给陛下您带来过不少困扰。臣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哎呓,黄卿家什么时候也变得婆妈起来了。卿家这五年来的政绩朝野上下有目共睹。朕这一拜,卿家受之无愧。难道说卿家对自己的这五年来的作风也觉得不满意吗?”孙露眨了眨眼睛反问道。
女皇的这声反问算是直说到黄宗羲的心坎里去了。是的,对于自己这五年来在北方所实施的举措,黄宗羲从来都没有后悔过。相反,他始终认为越是在而今这个商会横行的时代,越是需要朝廷采取雷厉风行的手段。只有这样才能使国家不至于因某些人的一己私欲而陷入混乱。故而这五年来,黄宗羲在北方一直都密切控制着商会在北方诸省的发展。一方面他依照朝廷的政策,为商会在民间的投资提供各种政策扶植。另一方面对于关乎地方民生社稷的重要项目,他则坚持由官府出面“官办”。就算是公开招标的栈道工程,他亦着令当地官府严格监视中标者的表现。这么做的结果,自然是引来了商会方面的诸多不满。不过在北方诸省那惊人的发展速度之下,这些不满之声也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当然在女皇的面前,黄宗羲还不敢有所造次的。却见他强忍着心中的得意,向女皇一拱手低调的谦虚道:“陛下谬赞了。”
眼见黄宗羲有些眉飞色舞又有些谦恭的模样,孙露何尝不知他此刻心中所想。却见她沉吟了一声,正色道:“我中华在立朝之初,北方诸省可谓是集贫、乱、散于一身。正是由于卿家能审时度势,以快刀斩乱麻的手段重典治乱势,这才有了现今北方诸省的蒸蒸日上。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卿家现在已是内阁重臣,不再是治理一方的地方大员。朕希望卿家能继续发挥在北方时不守成规、以实应变的优势。”
女皇这番话语,在黄宗羲的眼中既像是语重心长的告戒,又像是殷切的期盼。在心中回味了一番之后,他当即就自信满满地回道:“陛下放心,臣定当不负陛下厚望!“
“爱卿话可不能说得太满哦。此次国会上发生的事,卿家应该也听说了吧。国会可不比地方议会,这内阁大臣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啊。”孙露颇有感触微笑道。
其实对于这次国会否决内阁议案的举动,孙露的内心可远没有她表面所表现的那么神定气闲。一直以来后世有关国人喜好“内讧”的描述,总让人觉得以国人缺少应付分歧的素质。作为帝国统治者的弘武女皇更是由衷地害怕这事会演变成一场难以收拾的党争。为此她甚至都已经做好了亲自出面,以皇权排解争端的打算。不过之后国会内部自行消解矛盾的举动又再一次让她见识了古人的应变能力。更为自己没有动用手中权利影响国会而感到庆幸。
然而面对女皇的这番忠告,黄宗羲却有着自己的另一番想法。却见他当即就直言不讳地进言道:“陛下,恕臣直言。臣以为朝廷在这件事情上太过迁就国会了。如果放任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下去,势必会影响到朝廷日后的决策。”
“哦?卿家何出此言?”孙露饶有兴趣的问道。在诸多大臣之中黄宗羲是少数几个与女皇对话从不揣摩圣意的大臣。他总是根据自己心中所想直言上书。而这一点也正是他最受女皇欣赏的地方。
“回陛下,朝廷的每一项决策都是经过大臣根据国家情况细心推敲所得。而国会的议员不过是一些在野的布衣而已。虽说这其中也不乏一些有识之士,但终究是凤毛麟角。大多数国会议员的经验与目光都不能与朝廷官员相提并论。况且某些商会出身的国会议员往往关注的只是自己的蝇头小利,难以做到以全局为重。朝廷适当地接受国会的意见,确实是件好事。但要说以国会的意志作为朝廷执政的方向,则就有些本末倒置了。”黄宗羲语气坚定的进言道。
虽然内阁乃至复兴党在经过这次的否决事件后都对国会心存不满。但肯当着女皇的面如此直言的,黄宗羲算是中华朝的第一人。不过孙露并没有驳斥对方或是向对方讲一大堆来自后世的道理,而是微笑着示意黄宗羲继续讲下去道:“恩,看来卿家对国会的看法还真不少呢。那依爱卿内阁大臣的身份来看,朝廷应该如何调整国会与内阁的关系呢?”
“回陛下,臣在此非议国会的安排,并不是因为臣现在身处内阁大臣之位。而是出于帝国目前所要面对的严峻情势。”黄宗羲一个抱拳义正严词地说道:“陛下,臣这一次虽未能亲临国会现场。却也深知国会此次就帝国陆权优先,还是海权优先的问题产生了诸多分歧。直至国会结束都没有分出一个伯仲来。虽说国会与内阁最终以‘陆海并进’暂时平息了国会的分歧。可实际上却为帝国选择了一条最为艰难的道路。正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帝国在开疆拓土之时,总会有先后之分。设想若是当朝廷忙于备战西北战事之时,沿海的势力却抬出此次国会所定的‘陆海并进’方针,要求朝廷以海权为重。而当朝廷转向经略海洋之时,内陆的势力却又以同样的理由要求朝廷出兵西北。如此往复之下,怕是到最后帝国不是‘陆海并进’,而是‘海陆俱失’!”
虽说黄宗羲举的这个例子可以说是最极端,最糟糕的结果。但是身位一个执政者,孙露却深知有些时候一个政策如果达不到最佳效果,那它的最终结果往往就是最糟糕的那种。孙露虽不是一个守成的执政者,但听到这样的危险之时,脸色亦不由变得沉重起来。
眼见女皇神色开始凝重,一旁的黄宗羲跟着便趁热打铁道:“陛下,您曾在甲申之乱时说过只有铁与血才能拯救中原。臣则认为现在的帝国依旧需要陛下您的‘铁血之说’。空谈与扯皮不可能为帝国开拓疆土。只有用强而有力的手腕,才能力排众意,将帝国的各方势力凝聚在帝国的战旗之下!所以臣在此恳请陛下三思而行。”
“那依卿家的意思,朝廷该如何避免上述弊端?”孙露若有所思地询问道。
“回陛下,臣建议朝廷应酌情简化上国会审核内阁议案的程序。至于五年计划之类的大型议案,臣以为最好是由复兴、东林两党在国会召开之前分别提出各自的提案。这一来既可使两党有关国会席位、内阁首相的争夺与社稷民生关系更密切,避免毫无意义的清谈党争。同样也可使各地的议员有更多的时间深入了解朝廷所要面对的大局。此外,既然席位占多数的党派便可组阁,那有关‘五年计划’需得三分之二票数才能通过国会的规定,是否太过严格了一些。臣以为新内阁的‘五年计划’仅须票数过半就足以通过国会了。”黄宗羲滔滔不绝将自己这些年来的心得以及这几天的考虑一股脑儿地都抖落了出来。
听完黄宗羲如此一番进言,孙露脸上绽开了欣喜的笑容。显然在某些方面君臣二人都想到一块儿去了。说起来,孙露其实并不介意臣下对帝国目前的制度提出建议甚至批评。但一直以来周围臣子的相关上书,往往都是道理讲了一大堆,却拿不出一个象样的解决方案来。或是异常干脆直接地要求废黜相关规定。因而此刻面对黄宗羲有理、有根、有解决方案的进言,女皇当即就激动的夸赞道:“黄卿家说得好!朕一直以来也觉得帝国的国会制度尚须改进。但今日听卿家一言才算是真的有了头绪。”
“陛下过奖了。其实,距离下一届国会召开尚有五年的时间,两党提案之事不可操之过急。此事还需朝廷与两党从长计议才行。不过臣以为有一件事情却是朝廷现在不得不考虑的。”黄宗羲说到这里不由停顿了一下。刚才还一副指点江山书生意气的他,眼神中不自觉地就流露出了一丝犹豫之色。
“卿家有什么话旦说无妨。”瞧出端疑的孙露宽声道。
眼见女皇的态度如此诚恳,黄宗羲也不再多有顾虑,当即就起身进言道:“陛下,那臣就直言了。臣以为这次无论朝廷是经略内陆,还是经略海洋,都要注意商会的动向。切不可再像从前拿般随意让商会代言朝廷!”
135展抱负宗羲直仗言 冷处理女皇顾大局
看着满脸肃然的黄宗羲,孙露心中不由地就泛起了一阵唏嘘。很明显他口中的商会正是在特指香江商会。在明知道自己与香江商会那错综复杂关系的情况下,还敢向自己直柬要求限制商会的权限。使孙露打心眼里佩服黄宗羲的胆识与正气,同时也为他感到了一丝忧虑。无论是按中华朝目前的状况,还是出于复兴党一贯的立场,以黄宗羲身份突然提出这样的建议都是有欠妥当的。这并不是说他的提议有什么错误。事实上,孙露本人也有过类似的想法。可是这却并不代表黄宗羲现在可以直白地表现出自己对商会的不满。毕竟香江商会一直以来都向复兴党提供着大量的活动费用。光是一点,作为复兴党内定接班人的黄宗羲说出先前那番话便完全可能给其日后的政治生涯带来诸多麻烦。更不用说,香江商会几乎在方方面面都与中华帝国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许多事情,并不是一道旨意、一项政令、一部法令就可以轻松解决的。
想到这里,为不让黄宗羲心存‘靠皇帝撑腰来实现自己抱负’的错误想法。孙露当即便将脸色一正道:“黄爱卿此言差矣。商会一直以来都是帝国海外扩张的一柄利剑。朕在这里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没有香江商会,就没有帝国现今在海外的大片殖民地。因此商会在今后的日子依旧还会是帝国进军海外的先锋。”
眼见女皇如此回答自己,黄宗羲的心中不禁泛起了一股失落之情。其实,他之前也早就意料到女皇会这样回答。只不过之前与女皇谈得兴起,这才会一时激动从而进言要求限制香江商会。却不想得到的竟然是如此坚定而又没有回转余地的回答。看来女皇对香江商会终究还是“护短”的啊。想到这里黄宗羲顿时就变得兴致索然起来。
而在另一边看着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的黄宗羲,孙露的心情也是颇为复杂。从黄宗羲今日的表现来看,五年的锤炼虽使其的心志和能力都有了长足的进步。但是在骨子里,眼前这位黄尚书依旧还是当年那个宣称“皇帝是天下第一害”的书生。这既是一个好现象,同时也是一个麻烦的问题。关键就得看自己日后如何驾御这柄桀骜的双刃剑了。想到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