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李定国以浩荡之势步步进逼哈密时,另一边的吴三桂在接到圣旨之后,比李定国早一步起程。决定采取长途奔袭的他亲率贴身劲骑三千,直接从武威出发,迂回绕道蒙古,跳过哈密,直接穿越北塔山,于同年十一月初进抵乌鲁木齐城下。面对犹如神兵天降的官军,本就守备松懈的乌鲁木齐顿时就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胆小怕事的乌鲁木齐城阿奇伯木克,更是在当天夜里便带着一干亲兵向伊犁方向遁逃而去,稀里糊涂地便把这座天山重镇丢给了官军。见此情形,吴三桂当然是二话不说便直接进入了早已成为空城的乌鲁木齐。而就在他以奇袭夺取西域“青色之城”的同时,李定国也靠着稳扎稳打的作风不约而同地拿下了南疆门户——哈密。
接连损失两座重镇对于留守伊犁的玉素甫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原本以为借着准葛尔汗不在伊犁的大机会在天山以南好好捞一票的他,却不想迎来的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噩梦般的秋季。在一连串的惨败之后,此时的玉素甫满脑子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时如何夺回乌鲁木齐与哈密,如何向准葛尔汗解释现在所发生的一切。然而他本人心里却又十分清楚,在这种情况下夺回乌、哈两城几乎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甚至就连他身处的伊犁城此刻也正处于岌岌可危之中。因此眼下保住伊犁便成了摆在玉素甫面前的首要大事。
为此玉素甫一边忙着搜罗人马在鄂垒札拉图、库图齐、达勒奇等地不断地发起骚扰攻击,以求延缓官军的行军速度。一边则以准葛尔汗的名义向伊犁诸喇嘛、宰桑致函求援。然而这些调兵符、求援书一经发出便就如泥牛入海一般廖无音讯。这也难怪,天山以南的诸部落首领与喇嘛本就与中原往来密切。只是迫于准葛尔部势大,才会奉准葛尔汗为主。而今卓特巴巴图尔人并不在伊犁,天朝的大军又以破竹之势直入西域。众喇嘛、宰桑哪儿会去听玉素甫的号令啊。相反随着两股官军会师乌鲁木齐,天山以南的大小“墙头草”们立刻就敲锣打鼓着欢迎天朝大军的莅临。
眼见求援无望,死守又没有足够的兵力,保命优先的玉素甫也顾不得会被卓特巴巴图尔治罪的危险,当即便如狡兔一般弃伊犁遁逃入了和阗。弘武七年,农历腊月十七,在吐鲁番首领的指引下吴三桂率先头部队2000千余人顺利接收了伊犁城。二十六日,李定国也随即率大部队进驻伊犁,并向天山以南各部首领与喇嘛颁布中华女皇的御诏。各部获诏后纷纷响应,表示忠于中华帝国。至此帝国以伊犁河为界控制了天山以南。
弘武八年二月,天山大捷的消息连同天山以南各部献纳的贡品一起传至南京,举国为欢腾。人们在欢庆胜利的同时,亦为西北之乱能迅速解决而感到庆幸。因为在许多人看来番兵被剿,番酋称臣,本就是和平到来的象征。事实上,相应的喜讯还远不止这些。就在天山的战报抵达南京后不久,从遥远的欧洲也传来了英、荷停战和谈的消息。虽然具体的情况,还有待查证,但在许多人看来那英酋显然已经慑于天朝的威严,不在为难天朝的属国荷兰了。
面对陆、海两路同时取得嘉绩,整个南京城内最为高兴的人莫过于帝国首相陈邦彦了。一直以来帝国两线发展的方向都让这位帝国大管家烦恼不已。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让国家让朝廷陷入战争的泥沼中不可自拔。而今从陆、海两端传来的捷报自然是让陈邦彦大大地舒了口气。看来事情并没有自己先前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天朝的威严果然是不同凡响。那些夷酋光是听到帝国的名号,就已经被吓得战战兢兢了。特别是对荷兰一事的处理,更是漂亮得没话说。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嘛。在陈邦彦看来以官军这一次在西域的表现,迫使准葛尔部就范也不过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而已。一想到这些他的脸上顿时就流露出了自傲而又喜悦的神情来。
不过并不是所有中华朝的臣子都为此次的胜利而沾沾自喜的。张家玉便是这其中比较特例独行的一个人。作为陆军尚书的他此刻本该是最为春风得意的时候。然而张家玉的脸上却并没有显现出太多的喜悦之色。相反从他的那双犀利的眼眸之中还会时不时地闪过几丝忧虑的神情。
张家玉的这番反应自然是逃不过孙露的眼睛。见此情形,端座在龙椅之上的女皇当下便向自己的爱将开口询问道:“张尚书,这次你们陆军部可是为帝国为百姓为朝廷立下了大功劳。怎么朕看你不是那么的特别喜悦啊?”
“回陛下,臣刚才是一时走神。还请陛下您恕罪。”张家玉赶忙拱手告罪道。
“哦,卿家在想什么心事呢?想得如此入神。”孙露好奇的问道。
“回陛下,臣在想西北的战局。”张家玉如实地回答道。
“西北战局。卿家是在想今年入夏之后陆军如何深入西域腹地的事情吗?”孙露探身问道。
可谁知张家玉却摇了摇头回答道:“回陛下,臣是在想这一次的南天山之战。臣总觉得这一次西路大军打得太过顺畅了。所以有些想不明白。”
因为军队打得太顺畅而忧虑。张家玉的回答让一旁的陈邦彦不禁哑然了。若非他十分了解张家玉的为人,还真的会以为这位陆军尚书是在嫉妒自己属下的战绩了。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没什么好奇怪。张家玉毕竟也是一个军人。是军人总是希望自己能有更多的机会鏖战沙场。可而今大张旗鼓了一年多的西北之战却仅用了五个月的时间就基本平定了天山。怎能不让这些曾经跃跃欲试的战将们“失望”呢。以为自己看穿张家玉心思的陈邦彦当即便笑着说道:“张尚书此言差矣。毕竟那些西北番酋面对的是我堂堂中华天朝的大军。任何不自量力的反抗举动都是在以螳臂挡车。因此西北的番酋会慑与我天朝的威严而,本就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更何况李定国将军与吴三桂将军一正一奇,互为呼应,从哈密一路横扫至伊犁。让那邦大小番酋好好见识了一番我天朝的实力。”
“陈首相误会了。本座并不是在质疑李将军与吴将军这次的表现。更不曾对帝国的威严产生过怀疑。只不过目前准葛尔部尚未归降,而那白山派和卓也还在天山地区流窜之中。因此本座以为此刻还尚未达到庆贺胜利的时辰。”张家玉不偏不倚的说道。
给他这么一说,孙露不由地也跟着点了点头。其实她本人的心中也和张家玉一样结着个疙瘩。只要准葛尔部一天不被平定,她心中的这块疙瘩一天就不能得以化解。于是,女皇跟着便欣然开口道:“恩,卿家说得是。征剿准葛尔部是朝廷此次出兵的一项重要目标。准葛尔部未被平定,此战便不算完结。”
“回陛下,臣以为不止这一点。从前方传来的战报来看,显然此次与官军交手的并不是准葛尔部的人马。而是玉素甫的白山军。这便是臣与李定国将军觉得纳闷的地方了。因为之前就算是黑山派围攻哈密,卓特巴巴图尔都曾派他的火枪兵前去为玉素甫助阵。可这一次我军连下哈密、乌鲁木齐,准葛尔部都没有反应。甚至连伊犁告急卓特巴巴图尔的嫡系人马也都没有出现过。”张家玉一个抱拳直言道。在这一点上他对于李定国与吴三桂的表现十分满意。因为李、吴二人并没有因为得意忘形,或是出于为自己表功,而特意或无意地隐瞒这一情况。两人在完成第一轮作战后,都不约而同地向军部反应了这一情况。
“这可能是李将军和吴将军的进攻速度过快,玉素甫还来不及向准葛尔部求救,伊犁就被我军收复了。也可能是准葛尔部本身就畏于我朝威严而不敢与官军正面交锋呢。”陈邦彦不已为意的说道。在他看来所谓的问题,都不过是军人们想扩大战局的借口罢了。
“陈首相说的情况也确实有可能发生。不过臣以为以卓特巴巴图尔敢送天朝总督靴子的作风来看,他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这个狂妄之徒显然从未把我天朝放在眼里过,当然也就不会畏惧天朝的威严。”张家玉说到这里又回头向女皇继续进言道:“陛下,此外臣还有一点不明之处。就是此次吴将军选择从蒙古迂回奇袭乌鲁木齐。其所经之处乃是察哈尔部与准葛尔部势力范围的交汇之处。但吴将军的行动却并没有引起蒙古人的反映。这一点也有待商榷。”
听完张家玉如此一番分析,孙露若有所思地垂头思略了半晌后,向底下的萧云询问道:“萧尚书,你那边现在有卓特巴巴图尔的消息吗?”
“回陛下,军情局并未觅得卓特巴巴图尔的踪迹。只知他在我军出征前便离开伊犁去了蒙古。至于其目前具体身处蒙古何处,还尚不清楚。”萧云如实的回答道。
“这么说来,那卓特巴巴图尔已经从我军的视线范围内失踪了咯。”孙露抬头反问道。
“是的,陛下。”萧云难得迟疑了一次回答道。由于蒙古草原地域广阔,势力繁复,加之蒙古人对汉人的堤防态度,帝国军情在当地的工作开展的并不太顺利。所得到的情报,往往也都要经过多层检验过后才敢证实。这便给参谋部收集军情带来了众多阻碍。
对此孙露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回头向张家玉开口道:“张尚书,你对这一系列的情况有何看法?军部接下来又有何打算?”
“回陛下,刚才的种种分析只是臣本人的揣测罢了。至今尚未具体的证据证明臣的这些分析。不过蒙古人的行踪向来飘忽不定,擅长奔袭,朝廷不可不防。而西北诸部虽已表示臣服朝廷,但这些番邦向来不受人管束,对朝廷的忠诚也有待考证。其暴戾之气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教化得过来的。因此臣以为朝廷不可因其暂时的沉寂而放松警惕。”张家玉想了一下建议道。事实上,这也是他目前所能想到的所有办法了。由于不知道对手的具体情况,张家玉也无法制定出具体的对策来。
“张尚书的意思是要朝廷在西北投入更多的兵力吗?”陈邦彦皱了皱眉头问道。熟读兵法的他也清楚张家玉在担心什么。但如此一来就意味着朝廷将要拨更多的款项给军部。
“需不需要增加兵力得视具体情况而定。但至少西北各关塞在这段时期内都需要加强戒备。”张家玉严肃的说道。
“不仅是西北各关塞。长城一线的关塞都需要加强警备。”萧云紧跟着补充道。
“长城一线?!东北的关塞也需要戒备吗?”陈邦彦惊呼道。
而张家玉在看了一眼萧云后,微微点头道:“萧尚书说得没错。长城一线确实需要戒备,这其中也得包括上东北。”
“可是东北与西域相隔万里之遥呢。”陈邦彦不解的争辩道。在他看来卓特巴巴图尔的失踪虽然蹊跷。但现在在军事上取得胜利的可是朝廷的官军啊。怎么瞧张家玉与萧云的架势,反倒是向朝廷遇到了麻烦似的。但见两人的表情都异常的坚定,不得已之下他又将目光投向了女皇陛下。可此时的孙露也是一脸凝重的模样。果然女皇当即便一拍而定道:“恩,就照两位卿家的意思办。传朕旨意,着令长城各关塞严加警戒!”
150色楞格河畔硝烟起 准葛尔汗图喀尔喀
三月的草原正值万物复苏之际,冰雪消融,嫩芽抽头,麋鹿欢快地跳跃在草岗之间。然而,此时此刻的色楞格河畔却是战云密布,旌旗招展。在这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两股势均力敌的大军正剑拔弩张地对峙着。这样的画面对于倍出英雄的蒙古草原来说本算不上什么大事。但对于弘武七年的西北来说,却拥有着极其重大的意义。因为对峙的双方不是别人,正是喀尔喀蒙古的土谢图汗与卫拉特蒙古的准葛尔汗。
面对去年还向自己称兄道弟,今年就跑来兵戎相见的卓特巴巴图尔,土谢图汗此刻的心情只能以窝火二个字来形容了。从去年起北方的罗刹鬼子便频频骚扰土谢图部在贝加尔湖畔的领地。今年一开春更是有一支千人规模的罗刹火枪军进犯贝加尔湖畔东岸。为此土谢图汗特地派遣自己的胞弟率领两万人马前去阻击来犯的罗刹鬼子。可谁却曾想卓特巴巴图尔竟会在这个档口上跑来自己的地盘闹事。不仅在去年多次劫掠自己的草场,还叫嚷着要自己奉他卓特巴巴图尔为汗。笑话,堂堂的喀尔喀人怎么会去向卫拉特人称臣。土谢图汗当然是一口拒绝了对方无理而又可笑的要求。却不想就此还真的引来了这么一场恶战。
说实话,望着远处密密麻麻,兵强马壮的准葛尔大军,土谢图汗的心头其实也一直都在发毛。为了阻击来犯的罗刹人,此刻他的身边已经没有多少可以兵力可以调集了。而对方却显然是有备而来。面对如此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土谢图汗本人也没有多少的把握。正当他犹豫不决之时一旁的战将秃赖突然纵马上前打断了他的思绪道:“大汗,咱们进攻吧。看着准葛尔的那帮杂碎在对面晃来晃去直瞧得人心烦。”
“秃赖,时机尚未成熟你可不能贸然出战啊!”土谢图汗的另一员大将苏努跟着告戒道。
“时机,时机!都已经打到家门口了还等什么时机。”秃赖挥舞着拳头不满地嚷嚷道:“苏努,你就别指望车臣汗那个胆小鬼会跑来帮咱们了。弄不好那小子现在正屁颠屁颠的跟在卓特巴巴图尔的后头想一起分了咱们也说不定呢。谁都知道那小子与准葛尔的那帮杂碎向来都是一个鼻孔出气的。”
给秃赖这么一说,土谢图汗的脸色不禁变得更加难看了。他又何尝不知车臣部与准葛尔部这些年来暧昧的关系。但估摸着盘算起来周围有些实力的势力也只有车臣部与察哈尔部了。可土谢图汗与察哈尔部早已绝交多年。拉不下脸来的他最终还是派人去了车臣部求救。但从眼前车臣部的表现来看,土谢图汗早已后悔死了自己当初的决定。然而,事情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就算有后悔也于事无补。放弃了等待援兵念头的土谢图汗,当即便回头向秃赖嘱咐道:“传令下去各部戒备,等我号令!”
“是大汗。”得令的秃赖一扯缰绳便兴奋地下去准备了。
见此情形一旁的苏努则担忧地向土谢图汗开口问道:“大汗,您真决定现在就同卓特巴巴图尔决战吗?如果凭借库仑城坚守的话,我们至少还能拖延他个几天。到时候就算车臣汗不来,二王爷的人马至少也能从贝加尔湖那里赶回来了。要不找到满人来帮忙抵挡一下也行啊。我还听人说南边的汉人”
“咳,苏努,本汗知道你的意思。可你认为库仑的土墙能抵挡得住对面的大炮吗?”土谢图汗指着对面准葛尔大军的火炮苦笑道。此时的他也坚信卓特巴巴图尔这一次是同罗刹鬼子串通好的要来灭自己。因此对于自己弟弟那边他也抱着不怎么乐观的态度。至于那些游踪不定的满人,更是不知要到哪儿才能找着。而说到汉人,在土谢图汗心目中更是比草扎的房子更靠不住。一想到这些,决定求人不如求己的土谢图汗当即傲然的命令道:“好了,此事不必多言。苏努你也下去准备一下吧。”
眼看着自己的主子一副不成功便成仁的模样,苏努心知自己不可能改变可汗的决心。当下也只好无奈地抱拳领命道:“是,可汗。”
相比犹如赌徒一般决心孤注一掷的土谢图汗,他的对手准葛尔汗显然要冷静稳健得多。嗅着空气中那迷人的清新芬香,马背上的卓特巴巴图尔不由自主地就泛起了愉悦的微笑。虽然此时的他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