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其他人也发现了不对劲,纷纷抢到秦麦的身边,他们现下正位于小谷缓坡边缘,居高临下将另一侧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只见三四十米外的谷底也不知道有多少条大小不一、粗细颜色各异的蛇密密麻麻地围成了一个直径大概十几米的圈子,昂首吐信,嘶嘶声混杂在一起像极了风吹过树林发出的响动,而在包围圈内则是黑压压、层层叠叠的蟾蜍,当中一只足有普通人家的脸盆大小,体表布满了让人心底发寒的疙瘩,看样子至少也有几十斤的重量,这只庞大得出奇的蟾蜍趴在一层小蟾蜍的身上,正对着蛇群不住地鸣叫,按理来说蛇是青蛙、蟾蜍的天敌,可这只怪物一般的巨大的蟾蜍却好像并不畏惧将它包围的蛇群。
而蛇群虽然将着数以万计的蟾蜍团团包围,却奇怪的并没有考得很近,双方之间相距米许,看样子倒像是在对峙。
黄平这时全身都失去了控制,根本没有力气从地上站起来,大着舌头断断续续地颤声道:“怪不得蛇群都往这边跑,原来是为了吃蟾蜍。”
众人乍见这一幕,铁莘与陈教授的反应还算镇定,却也都像秦麦一般僵住了身体,而郝韵只瞥了一眼便立刻跳到了铁莘的身后不敢再看,唐离则死死地握住了白拉的手臂,脸色苍白得可怕。
那两只獒犬浑身的毛都戗立了起来,使得它们原本就很壮硕的身形看起来如同吹气球似的膨胀了三分,显然便是两只獒犬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很快他们就发现无论是蛇群还是蟾蜍群都全神贯注地相持着,根本没有发现他们,又或许对双方而言,彼此才是对方的目标。
秦麦震惊过后,稍稍恢复了些许镇静,理智告诉他应该趁现在赶快离开这里,越远越好,可他心里的好奇心却不停地蛊惑着他的意愿,按理来说美味当前,蛇群应该一拥而上饱餐一顿,却为何会如临大敌般与蟾蜍群保持一定的距离呢?
两个念头在他心里反复交锋了好一会儿,他迅速地打量起周围的地势环境,眼睛一亮,拽了下目瞪口呆的铁莘,对三女中神态最镇定的白拉低声道:“走!”
秦麦扶着陈教授、白拉搀着勉强支撑的唐离,铁莘则一手揽着郝韵,另一只手提着黄平,一行人沿着缓坡转到了小谷另一侧的几棵古树下,这里刚好与下方垂直相对,陡坡几乎成九十度直角,不需担心遭到蛇群的攻击,的确是观看这千载难遇的奇景最好的位置。
众人都没有说话的兴致,全神贯注地关注着蛇群与蟾蜍群的动向,就连郝韵最后也禁不住好奇心,从铁莘的怀里露出了半个脑袋朝下观望。
蛇群与蟾蜍群对峙了许久,就像两军对垒,忽然蛇群骚动起来,朝前压近了半米,蟾蜍群出现了片刻的慌乱,那只居中的巨型蟾蜍发出了两声高亢的鸣叫,蟾蜍群立刻安静了下来,只是朝中间稍稍收缩了半米,两者之间仍旧有一米左右的空隙。
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双方又要继续相持,可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了他们的预料,随着一条通体乌黑,格外粗壮的大蛇疾若闪电地将一只最外侧的蟾蜍吞入口中,蛇群纷纷出击,只瞬息间,也不知道多少蟾蜍悲鸣着被裹入蛇腹。
郝韵在第一只蟾蜍被扑食的同时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虽然蟾蜍也不是讨人喜欢的动物,可女人大多时候被感情左右,泛滥的同情心让她们更倾向弱者。
就连唐离也流露出不忍目睹的表情。
就在众人认为这场天地之间的对峙将会以蟾蜍的全军覆没告终时,那只统领似的巨蟾陡地发出了一声刺得人心神颤抖的鸣叫,无数的蟾蜍仿佛得到了出击的命令,齐齐地收缩身体,旋即鼓腹而鸣,在数以万计的蟾蜍让人遍体生寒的鸣叫中,秦麦等人骇然地看到了一层水雾从蟾蜍群中激射而起,爆发开来,将包围着它们的蛇群覆盖住,“是毒液!”唐离失声叫道。
秦麦的注意力大部分集中在那只巨蟾身上,他的眼力远比常人敏锐许多,借着一缕夕阳余晖,他发现这只巨蟾虽然像极了蟾蜍,却与他所见过的蟾蜍有着相异之处:巨蟾的皮肤看起来粗糙而干涩,给人坚硬的感觉,就像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鳞甲,它的嘴比蟾蜍更加阔大,最为奇特的就是在这只巨蟾的上唇生有一圈十数根突兀的尖刺一样的小小犄角,看上去说不出的诡异。
只是秦麦觉得就算这只巨蟾浑身都长满了尖刺只怕也不是这成百上千毒蛇的对手,他还从来没听说过有蟾蜍能用自身的毒液杀死毒蛇的,反过来才是这大自然中时刻都在发生的事。
让所有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随着蛇群被无数蟾蜍喷出的毒液笼罩,那些最靠近里侧的蛇忽然痛苦地翻滚起来,就像被火焰烧灼一般,翻腾了一阵,居然有不少停止了动作,显然已经死去了,秦麦的心霍地紧紧收缩,随即生出了恍然大悟的感觉,怪不得蛇群包围了蟾蜍群良久却并没有急着攻击,原来这蟾蜍的毒液竟然如此厉害霸道!也不知道是什么特别的品种?
蟾蜍其实是蛙类的一种,虽然模样丑陋,体态臃肿不善跳跃,其药用价值却是极高,秦麦精擅中医之道,自然对这一点十分了解,李时珍的《本草纲目》有记载说:“蟾衣乃其蓄足五脏六腑之精气,吸纳天地阴阳之华宝,如若获之一,一切恶疾,未有不愈。”蟾衣也就是蟾蜍的蜕皮,中医认为蟾衣能解毒消肿、止痛、辟污秽,现代医学研究表明,蟾衣甚至对癌症、白血病也有奇效。
然而世人虽然知道蟾蜍蜕皮,却极少有人能拾到蟾衣,就连号称医圣的张仲景也曾称奇不已:“蟾皆拾,衣不现,奇也!”
秦麦脑袋里胡思乱想着,眼睛却没有须臾放松,蛇群在混乱了一阵后,稍稍退后了一些距离,与蟾蜍群重新对峙起来。
铁莘不愧是秦麦的好兄弟,秦麦还在暗自惊诧,铁莘已经脱口叫嚷起来:“干咧!这怎么可能!这癞蛤蟆的毒难道比毒蛇还厉害?”
陈教授也摇头道:“我从来听说过,更没见过这么恐怖的蟾蜍!”
白拉在这一幕发生后,脸色也变得无比郑重,“这不是蟾蜍。”
“不是蟾蜍?”铁莘咧着大嘴,讥讽地睨视着白拉,捏着嗓子道:“嚯!你可别告诉我这是万毒之王莽牯朱蛤”
莽牯朱蛤是金庸武侠小说《天龙八部》中的一只身具奇毒的怪物,形似蟾蜍,长不逾两寸,全身殷红胜血,眼睛却闪闪发出金光,“嘴一张,颈下薄皮震荡,其江昂之巨吼声如牛鸣,其所喷之淡淡红雾含有剧毒”,只是小说内容全是虚构,所谓的“万毒之王”莽牯朱蛤也自然不会真的存在,铁莘的视力不如秦麦那么锐利,从上面望下去只能看出那群动物的形状大概,再者这奇特动物的叫声的确与蟾蜍极为相似,于是认定了那被包围的动物肯定是某种少见的蟾蜍无疑。
他对白拉的观感恶劣之极,这时候忍不住出言讽刺,就算从来没有听说过莽牯朱蛤的唐离也听得出来铁莘话中的嘲讽意味。
秦麦一巴掌拍在铁莘的后脑勺,沉声呵斥道:“怎么说话呢!白拉既然这么说,那就一定有她的理由,你给我闭嘴!”
秦麦在看清楚那只巨蟾怪异的模样后就觉得这东西与蟾蜍虽然形似却绝不是人们惯常印象中的蟾蜍,或许是同科的变异,或许是某种尚未被发现的生物,白拉平静却笃定的话让他意识到白拉对这种生物应该所有了解,不好意思地朝白拉道:“铁子说话难听,你可别在意,我替他向你赔礼道歉。”
铁莘并不服气,却不敢再说话,只能翻了个白眼,腹诽几句。
白拉的视线没有离开下方微微摇头,“没什么。”
秦麦仔细观察了一眼白拉的神色,确定她真的没有因为铁莘的冷嘲热讽而气恼,等了好一会儿白拉却没了下文,陈教授的年纪虽然大了,可好奇心却比秦麦更加强烈,最先忍耐不住,好奇地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他指着被托在无数只小蟾蜍背上的那只巨蟾望向白拉。
其他人眼睛仍旧盯着谷底的情况,耳朵却竖了起来,白拉抿了抿嘴唇,忽地抬眼望向西北方幽深的天际,“传说魔鬼恰巴拉仁曾掠去辛饶祖师一女,并为他诞下后代,其中最小的女儿名为多惹仁吉,美貌却任性,常传播疾病肆虐藏北大地,她的坐骑叫做巴蟆,身披鳞甲、面生九角,能穿行于九重天地,声若震鼓,凡人只要被巴蟆看上一眼就会死亡,后来多惹仁吉爱上了辛饶祖师的弟子瓦格,示爱却遭到了瓦格的严厉拒绝,多惹仁吉伤心之下化为山峰,而失去了主人的巴蟆却不知所踪。”
大家听得目瞪口呆,谁都没想到白拉讲的竟然是一段神话传说,显然她认为传说中的巴蟆就是眼前这只体型巨大的蟾蜍,众人良久无语,但是说到底心里却是不相信白拉的说法,毕竟谷底的巨型蟾蜍真真切切地存在,无论陈教授还是唐离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又怎么会认同白拉的神怪之说呢?
秦麦却暗暗感到惊诧,此刻光线幽暗得如同傍晚将近,黑夜将临,天空竟然开始聚集乌云,他们虽然距离谷底垂直的距离只有不到百米,可以他过人的视力仍旧只是隐约看到那只巨蟾唇上生有一排十数根凸起的肉刺,他相信白拉是绝对看不清楚的,而那巨蟾的皮肤也的确与蟾蜍不同,普通的蟾蜍体表粗糙,生满了疙瘩,而这只则如同覆盖着厚厚的鳞片,确实极像白拉所说的那样:“身披鳞甲”。
他同样不相信谷底那只巨蟾真的是什么能穿行天地九界的巴蟆,可是这怪异的动物显然早有人曾见识过,所以才会出现在神话传说之中,他倒认为谷底聚集的很可能是某种特异的蟾蜍科类。
白拉却对别人是否相信自己的话毫不在意,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下方的动静。
蟾蜍群与蛇群对峙许久,都不率先展开攻击,看起来势均力敌,可众人都隐隐有蟾蜍群已经将要不支的感觉,毕竟蛇是蟾蜍的天敌,就算这群奇异的蟾蜍毒性格外猛烈,恐怕也无法突破蛇群的包围,终将化为群蛇的美食。
众人蹲了半晌,谷底的情况依旧没有变化,渐渐有些不耐烦,铁莘一屁股坐到草地上,低声嘀咕道:“真他妈的见鬼!难道它们在谈判不成?”
他的话音还没落,那只被白拉称为“巴蟆”的巨蟾突然毫无征兆地发出了一声格外凄厉的鸣叫,不知道怎地,众人的心头都禁不住一凛,竟感到那鸣声里充斥着一股杀伐暴戾,蟾蜍群仿佛得到了命令似的随着这声嘶鸣一齐鼓噪起来,无数的蟾蜍就像训练有素的军队,瞬间四下铺散开来,朝着蛇群奋不顾身地扑去,比之方才释放的毒液更加浓郁的毒雾笼罩了整个蛇群。
蛇群也同时动了起来,纷纷朝蟾蜍闪电扑击,一时间也不知道有多少蟾蜍被吞入蛇口,可更多的蟾蜍又涌了出来,蝗虫一般将蛇群覆盖,惨烈无比。
那巨蟾也动了,像极了身怀六甲的孕妇,慢吞吞地朝蛇群最为密集的方向挪动粗短的四肢,相距还有三五米,便鼓起胸腹,“呱”的一声尖鸣,秦麦眼尖,隐隐看到巨蟾那排肉刺喷出十数道液体,直射到五六米高的半空势头去尽,跌散开来,形成了一道薄薄的水雾,在微光中闪烁着幽幽深蓝,那层毒雾笼罩了方圆十几米的范围,被毒雾笼罩的蛇群像是对这只巨蟾恐惧异常,立时向两侧逃离,有速度慢的,被毒液粘着了身体,痛苦地扭动屈伸几下便不再动弹,一股毒液喷出,至少杀死了数十条毒蛇。
秦麦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巨蟾的毒性实在太恐怖了!若是如此这般给众人来上一下,他毫不怀疑没人能活下来。
这一切说来漫长,其实不过十几秒间的事,蛇群的包围圈被巨蟾轻易地打开了一道缺口,巨蟾却并没有逃离,而是扭转臃肿笨重的身子,转向另一侧拼命吞食蟾蜍的蛇群,又是几道毒液喷洒而出,这一切蛇群却有了防备,不待毒雾落下,蛇群倏忽退后,结果只杀死了几条行动特别缓慢的大蛇。
这场天敌之间血腥的战斗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以蛇群的撤退结束了,留下了数百条毒蛇的尸体,而蟾蜍一方的损失也极惨重,原本黑压压的蟾蜍群只片刻就被吞吃了至少五分之一左右。
众人呆呆地望着这兔起鹘落间发生的一幕,震撼得无以复加,说不出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蟾蜍群击退了蛇群后却并没有急着离开,反而纷纷朝着就在临近处的一条小溪爬去。
黄平打了个冷战,只不过瞬息已是汗透重衣,他抬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后怕不已地道:“好险。。。。。。”
蛇群果然如之前众人所担心的那般沿着来路返回了小谷里,若是他们此时仍停留在谷中,只怕就会与去而复返的蛇群遭遇。
其他人比起黄平也强不了多少,陈教授脱力般浑身发软地靠坐在树下,心有余悸地说出了所有人的想法:“没想到这东西居然这么厉害,要是人被它喷一口绝对没有幸免于难的可能!”
唐离刻意地与秦麦保持距离,却怎样也不能做到板起脸孔冷漠地面对他,只能勉强自己不去看秦麦,听到陈教授的话不解地道:“这些蟾蜍为什么不赶快逃生呢?他们冒死聚集在这里不知道要做什么?”
低级动物与人类不同,驱使它们各种行为的完全是本能,最根本的就是生存和繁衍,只是普通蟾蜍产卵繁衍的季节一般是在冬末春初,而今却已经是盛夏时节,天色黑蒙蒙的,最后一抹残阳彻底淹没在群山身后,众人已经看不清谷底蟾蜍群,只能听到此起彼伏的鸣叫和溪水被搅动的声响。
郝韵吐了下舌头道:“可能是天气太热洗澡降温吧。。。。。。”
众人不由莞尔。
黄平咳嗽了一声,陪笑道:“蛙徙鸟迁是大自然的规律,这些蟾蜍聚集在此地想必是为了产卵。。。。。。”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道耀眼已及的闪电倏地划破沉闷的夜空,将天地照的亮如白昼,不待众人的眼睛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强光旋即消失。
“干!我看要下大雨了!”铁莘从地上跳了起来,慌慌张张地道:“咱们快点离开这里吧,找个安全的地方安营扎寨,我都快饿死了。”
被他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饥肠辘辘,只是被刚才蛙蛇大战的情景所吸引,竟忽略了自己走了大半天山路还水米未进呢。
像是配合铁莘的判断,无数银蛇怒龙一般屈伸乱舞的闪电无声地刺破铅色的沉沉乌云,将原本漆黑的大地映照得比白天还要明亮,秦麦借着电光扫了一眼聚集在小溪里的蟾蜍群,那只巨蟾蹲踞在溪边,正低低鸣叫不已,口中噙着一片黑色软皮似的物件,两腮不断鼓动,像是正在咀嚼,软皮的另一端却还连在它的脊背上。
郝韵失声叫道:“那东西在干嘛?自残吗?”
秦麦的心头如同遭到了重击,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激动得身体都颤抖起来,脱口道:“蟾蜕!原来如此!”怪不得从古至今人们虽然知道蟾蜍蜕皮却绝难拾到蟾衣,却原来蟾蜍把自己的蜕皮都吞吃了!
其他人也都在闪电的光亮下看到了这骇人听闻的一幕,见秦麦露出恍然惊喜的神色不由纷纷追问,秦麦有些留恋地深深望了一眼那只神奇又可怖的巨大蟾蜍,挥了挥手,带着大家离开了这座小谷,边走边为众人讲解自己的发现。
大雨将至,谷底却格外安静,借着连续不断的闪电,众人全力赶路,密林之中藤蔓纵横交错,泽地遍布,秦麦再次暗自庆幸能够轻装上阵,否则这一片原始密林只怕就要让众人苦不堪言了,终于在雨水滴落之前发现了一处平坦干爽又极为隐蔽的所在:五六株粗壮得让人叹为观止的巨树围绕在一起,枝干纠缠,把当间百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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