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了,我无法劝你们回头。”平旺老人垂下了眼脸,“我要去看看我的羊群了。”
说完,老人将碗中的余酒饮尽,缓缓地站了起来,飞快地却深深地看了唐离一眼,转身向房外走去。
“平旺老爹!平旺老爹!您、您不能走哇!”黄平陡地尖声叫了起来,“神水!神水,我要神水!”
平旺老人脚下并不停留,连头都没有回地说道:“没有用的,神不救你,哪里来的神水?”
黄平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如同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死狗一样地瘫靠在墙壁上。
“神水是什么东西?”铁莘问道,却没有得到回答。
铁莘紧紧地攥起拳头,目光凶狠地盯着老人的背影,看样子是想用暴力把他留下,眼看着老人已经挑起了门帘,铁莘刚要动,却被秦麦拉住。
“老爹,时间很晚了,山间野兽多,我松松您吧!”秦麦沉声说道,朝铁莘和陈教授使了个眼色。
平旺老人脚步一缓,回头看了眼秦麦,又看了看唐离,点头道:“这些人中也就你们两个小娃娃还顺眼些,可惜了。。。。。。”老人话没有说完便停了下来,那表情像是说两人此去是必死无疑的。
让秦麦颇为惊奇的是平旺老人并没有拒绝自己的提议,想到他似乎对唐离很青睐,便朝唐离笑了笑道:“那我们俩一起送送平望老爹吧!”秦麦想趁机多从老人那里打探到一些讯息。
唐离点头,朝看着自己的平旺老爹微笑道:“是应该送送的,谢谢您老的款待,也谢谢您的关心。”
三人步出房门时,耳中听到了铁莘恶狠狠的声音:“你他妈的告诉老子神水是什么玩意儿?”接着就传来黄平的痛呼,然后就听陈教授高声叫道:“这种人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铁小子,给我狠狠地揍他!”
第十二章 宿命之缘
秦麦和唐离跟在平旺老人的身后对视了一眼,心中都知道只怕黄平今晚要吃些苦头了,不过想来他是不敢把真相说出来的,果然,三人走出了十几米后,房间里又传来几声黄平的呼救声和陈教授的鼓励,秦麦嘴角撇了撇,很好笑地想到没看出来黄平的骨头其实还真是挺硬的。
突然房间里传来黑人瑞斯的声音,叽里咕噜一串又急又气的英语,紧接着乒乒乓乓响成一片,想必铁莘与瑞斯交上了手,秦麦心里就升起了继续忧虑,铁莘自己也说过以一对二他不占上风,不禁担心铁莘会吃亏。
他刚想回去告诉铁莘好汉不吃眼前亏,铁莘的大嗓门就传了过来,“嘿嘿,小子你还挺有种,别说爷爷没给你俩联手的机会,一对一,干恁娘!老子打得你娘都认不出来你!”
秦麦听到铁莘的话,知道他是在按自己的心,不过凭铁莘的功夫和不要脸的下流劲,单挑他是绝不会吃亏的,不经意想到瑞斯看着唐离那赤裸裸贪婪的眼神,恨不得嘱咐铁莘一声往死里打。
唐离提着那柄号称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美国神火军用战术电筒跟在平旺老爹的身侧,这款军用电筒不禁防水、防震、防高温,而且聚光能力超强,百米之内亮如白昼,甚至可以当作防身武器:近距离内直接照射可以使人暂时失明!
当然,包括电筒、工兵锹许多专业的探险设备都是唐离花费了极高的价格通过特殊渠道从国外采购的,秦麦起初有些不以为然,觉得这是有钱人的奢侈行为,不过等他看到了这柄战术电筒后便爱不释手,比起他用的那种民用电筒,两者如同奴隶社会与新中国的差距!
譬如离开屋子这几十米距离,在强光之下,几十米内风吹草动一眼可见,秦麦就看见有两只豺夹着尾巴慌忙逃窜着躲避着光亮。
三个人默默地走了片刻,谁也没有先开口,秦麦心里有许多问题却踯躅着不知道该如何问,他总不能对平旺老人说我不相信什么诅咒,那都是封建迷信吧?
显然唐离也有着同样的为难,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出了对方的迟疑。
“我知道那些传说你们恐怕是不相信的,因为你们没有亲身经历过。”让两个人没想到的是平旺老人竟然先说话了,“就像赌徒永远不相信自己会输。”
秦麦默默点了点头,就像老人的话里说的那样,人们的心中总是会抱着怀疑的心里面对自己没有亲历过的事,即便是曾经历过的,许多人多少还会怀有侥幸,只是有些事往往只有一次机会去证明罢了。
这就像对于人死后是否有灵魂的存在的争论一样,活着的人不知道,知道的人却已经死了。
只是,秦麦心里有另一个怀疑,如果真的有所谓诅咒的存在,铁纯阳也是死于对宝藏的贪心,那么李茂然的死又该怎么解释呢?
“平旺老爹,”秦麦感受脚踩在草地上软软的感觉,静静地说道:“其实我们此行除了帮助唐离寻找她失踪的父亲外,还肩负着考察历史遗址的使命,这是前人留给子孙后代的珍贵文物,我们不能任它就此被湮没、被偷盗、被破坏。”
秦麦注意到平旺老人的身体很轻微地僵硬了一下,“你姓唐?”老人的声音微微颤抖,秦麦就觉得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自己还没觉得怎样,他就有些气喘了。
唐离应道:“是啊,老爹您认识姓唐的人吗?”男人理性、女人感性,无论秦麦再如何心细,却始终缺少了那份女性的细腻触觉,唐离隐约地感觉到了平旺老爹泄露出来的些许异常情绪。
平旺老爹顿了下呵呵笑道:“是啊,我曾经有位唐姓至交,所以对这个姓氏很亲切,缘分。。。。。。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啊。”
老人最后一句话像是在感叹缘分的奇妙,可是用的却有些不伦不类,秦麦和唐离也没有深想,一句感慨而已。
平旺老人说完这句话就再次陷入了沉默,像是想起了什么心事,秦麦和唐离也找不到由头插口,郁郁地跟在老人身后。
这时月亮已经过了中天,看起来似乎比初升时小了许多,连漫天的繁星也好像少了不少,远处天地相接的地方星星一闪一闪的像是飞舞在草原上的萤火虫似的。
西藏天边的夜静极却也美极。
“小伙子,你是唐。。。。。。小姐的对象吧?”平旺老人突然说出一句让两人目瞪口呆的话来。
“嗯?”秦麦怔了怔,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唐离,夜色下唐离侧着脸看不清此刻的表情,两个人从相识到这一刻相处的种种如同按动了快捷键的电影似的在秦麦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两人从认识那刻到现在不过十天光景,偏偏给他的感觉像是已经熟识了多年一般,默契得没有道理可讲。
“我们。。。。。。我们。。。。。。”秦麦期期艾艾地偷瞧着唐离,希望能从她的脸上瞧出她的想法,秦麦在感情上向来是不懂得该主动的,而老人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却给了他打破隔着两人的最后那层窗户纸的机会,想起两人傍晚时在树下依偎时那种温馨而幸福的感觉,秦麦鼓足了勇气咬牙道:“我当她是的。。。。。。可不知道。。。。。。”
“唉!这种事自然要男人主动的!我看她对你很有意思!”平旺老人回头笑着看了看两个人,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慈祥而欢喜的笑容,就像是看到自己的子孙幸福时感到由衷的欣慰,“你很好!也不会委屈了唐。。。。。。离,嗯!很好!”老人重重地点了下头,笑呵呵地转身继续前行。
秦麦被老人笑得有些紧张,竟然生出了拜见唐离长辈的荒诞念头,心头砰砰乱跳,脸孔热的发烫,偷眼看唐离,唐离低低地垂着头,连手中电筒照错了方向也浑然不觉。
话已经说到了这种程度,秦麦猛一咬牙握住了唐离微凉的柔荑,“傻瓜!”唐离白了一眼秦麦娇羞地低声嗔了一句,手指在秦麦的掌心轻轻地划了几下,那记白眼在他看来简直可以用风情万种来形容,秦麦心中一荡,忍不住把手握得更紧,嘿嘿地傻笑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平旺老人忽地问道,秦麦略怔了下才反应过来是在问他,忙道:“晚辈姓秦,叫秦麦。”因为老人刚才的话,秦麦对这位老人好感激增,言辞自然而然恭敬了许多。
平旺老人低低重复了一遍,“秦麦。。。。。。”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身望着秦麦问道:“秦麦,你信命吗?”
这个问题问的过于突兀,秦麦看老人表情很认真,想了想道:“命理与运数两者相合,所谓命由天定,运由己生,单提命字,我信!”
唐离嘟着嘴白了秦麦一眼,嘟囔道:“Everyone is the architect of his own fortune!”
秦麦听懂了唐离说的是“每个人都是自己命运的创造者!”显然是不同意自己的“天命说”,便笑着给唐离解释道:“你怕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说的命指的是事物有预定、有轨迹进行的一种行为模式,你也可以理解为时间和空间的规则,比如生与死、比如阴与阳,诸如此类的必然或无法改变的定数。”
“Destiny drew us together。”秦麦含笑对唐离轻轻地说道。
唐离咬着唇与秦麦深深对视,美丽的大眼睛罩着一层淡淡的雾气,秦麦对她说的是“命运已经将你我捆绑在了一起。”这句话她自然不会反驳,反而在心底里加了一句:“希望一辈子都不会松开。”
两个人凝望着,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甚至忘记了身边的平望老人,直到老人咳嗽了一声,两人才霍然惊醒,慌忙扭头,垂下眼睛不敢看平旺老人。
“秦麦,如果你的命运真的和唐离从此纠缠,你愿意为了她去死吗?”平旺老人淡淡地问道。
秦麦和唐离都很诧异地看向平旺老人,想不通他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
平旺老人把目光投向黑暗的虚空之中,言辞中透出一股薄薄的寂寥,“中原有一句很刻薄却又道尽人性的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不!”秦麦斩钉截铁地说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我会用我的生命守卫唐离的!”
唐离听到秦麦毫不犹豫的话,看着他原本柔和的面容突然坚毅起来的线条,紧紧抿着的嘴唇透出绝不后悔的执着,她知道秦麦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心中又是喜悦又是感动,却又觉得此时的气氛过于沉重,爱情本来就应该是美好甜蜜的,为什么要说这些生生死死的事呢?
“你只说了前面这句,后面那句呢?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真要是为了自由你会不会抛弃我啊?”唐离朝秦麦调皮地做了个可爱的鬼脸,装出气咻咻的表情问道。
这时的两个人做梦也想不到,唐离的玩笑话竟然几乎一语成谶!
秦麦认真地看着唐离道:“你要相信我。”
唐离目不转睛地注视秦麦清亮的双眸,柔声道:“我信你。”
平旺老人的目光从对望的两人身上缓缓地扫过,表情复杂,犹豫、迟疑、挣扎一一闪过最后化为平静,“秦麦,别忘了你说过的话,好了,你们不要送我了,远得很,我怕是有一段时间回不来了,明天就不能送你们了。”
秦麦与唐离很不舍地与平旺老人告别,唐离将手中的电筒塞进了老人的手里,平旺老人倒也没有拒绝两人的好意,转身刚要走,却又猛地想起了什么似的,拍了拍额头,从怀里掏出了巴掌大的一个很小巧的紧扎着口的瘪瘪皮囊,“神水,只有两个人的量了,你们的心地都很善良,也许会有用吧,记住,只够两个人使用!”平旺老人郑重无比地将皮囊交到了唐离的手上,再三嘱咐道。
对所谓的诅咒,其实秦唐二人心里是不肯相信的,但是不得不承认铁纯阳和黄平的遭遇诡谲得无法解释,而且看平旺老人如此郑而重之,也不忍心拂了他的好意,秦麦朝唐离略点了下头,后者便将皮囊小心翼翼地塞进了冲锋服的内袋里将锁链拉好。
看着平旺老人迈着稳健的步伐用不急不躁的速度向西行去,唐离和秦麦都没有立刻转身就走,两人这时心里都想到此时一别,怕是再难有相见的日子了。
平旺老人的身影越来越远,秦麦低低叹了口气,说不出现在是种什么样的心情,刚想对唐离说我们也回去吧,平旺老人却突然转身朝两人喊道:“最近怕是要有雨天,你们路上小心,前面的路不好走,唐丫头、秦麦,你们能够相遇便是缘分,珍惜吧!有的时候人是不得不信命的!”说完,老人转身不一会儿身影便彻底消失在两人的视野之中。
老人一声唐丫头在唐离听来亲昵得如祖辈的呼唤,唐离眼圈一红,泪珠差点就掉落,对与这个古怪而神秘的老人匆匆的相识再到匆匆的离别竟生出了依依不舍,站在那里有些痴痴地眺望着远方,竭力寻找老人的身影,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秦麦的心中也有些戚戚的酸意,这位浑身透着诡秘气息的老人家也可以算得上自己与唐离的半个媒人,此间事了后若是有机会总要再来拜访一下的,秦麦心里这么思忖着,低头看到唐离垂泫欲滴的模样,忍不住有些好笑地拉了下唐离的手笑道:“看来你和平旺老爹挺投缘的,等到我们结婚的时候请他老人家去参加我们的婚礼好了!”
唐离满面羞红地瞪了秦麦一眼斥道:“没想到你的脸皮竟然这么厚!谁说要和你结婚了?”
秦麦本来就是存心逗唐离开心,装出愕然的样子问道:“俺乡下人找对象自然是为了找个媳妇结婚,然后生娃娃喽!刚才都说定了的事,莫非你想反悔不成?看来咱们要找个中间人签下合约才成!”
“呸!谁跟你签合约?谁给你生娃娃!你。。。。。。”唐离双颊红的就像夕阳下天边的晚霞,朦胧的月色下更显得明艳动人,秦麦痴了似的定定地注视着唐离,嘴里梦呓般喃喃道:“丫头,你真美。。。。。。”
爱情的滋味是美妙的,可往往会带来副作用:对周身事物的敏感性降低,牵手依偎着漫步在星空草地上的唐离和秦麦竟然谁都没有意识到平旺老人最后的那句话正针对着唐离所说的“要做命运的主宰者”。
“平旺老爹最初给我的感觉真有点可怕,不过现在看来也蛮和蔼的。”唐离把头靠在秦麦的肩头,轻声细语地说道。
秦麦嗯了一声,突地抬头拍了下额头,后悔不跌地道:“我满肚子的问题却全都忘了个干净!”
唐离轻笑道:“你问了他就会说么?我看他像是故意的。”
秦麦无声点头,唐离说的不错,即便自己问了平旺老人也未必会说,若是他想说,也无需自己追问。
“这是什么?”唐离问突然站下来弯腰采下了一株绿草的秦麦,“好像和傍晚平旺老爹采的那个什么。。。。。。星月草差不多啊?”
秦麦凑近电筒下仔细翻看了一会儿,又闻了闻道:“这应该就是云梦花。。。。。。没想到藏地竟然也有生长,却不知道竟然有驱虫的功效。”
等两人回到木屋的时候,房间里只有铁莘和陈教授,前者正举着个坛子大口大口地灌酒,后者则全神贯注地研究着铺在小几上的地图。
看到两人掀帘而入,铁莘抬头瞥了一眼,没有说话,秦麦反而有些奇怪他的反应:若是打赢了,他不该这么闷闷不乐的样子,如果吃了亏,那必定大嚷着让秦麦给他报仇不可。。。。。。
“铁子,痛饮庆功酒呢?”秦麦忍不住笑问道。
铁莘瓮声瓮气地哼了声,懒洋洋地怀抱酒坛靠着木墙没有说话。
陈教授听到两个人说话像是才发现秦麦和唐离回来了,抬头叫道:“小秦,出事了!”
秦麦看陈教授满面慎重的表情,不由得一惊,连忙问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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