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麦放下马灯,举拳轻轻地擂在铁莘胸口笑骂道:“你小子就别打它的主意了,我不会骗你的,要是以金钱论,这东西根本值不了两个钱,工艺不够精细,用料也只是普通的铜铁,其历史也不够久远。”
“那你为啥说它是无价之宝?”铁莘眼珠转动着狐疑地问道,他心中大半还是不太相信秦麦的话,以为秦麦怕自己惦记这东西才故意把它贬低得一文不值。
秦麦一眼就看透了铁莘的鬼心思,有些无奈地苦笑道:“我是干嘛的?铁大爷!我是研究考古的啊!这东西对于我研究古格时期的铸造水平、思想文化和艺术形态用处可就大了,简单地说,极高的学术价值不等于同等的金钱价值!”
看铁莘仍旧是半信半疑,秦麦心头泛起无力的无奈,恼声道:“跟你说不明白,总之不要动歪念头!”秦麦懒得再看铁莘,将烛台包好放进了背包里。
铁莘看着秦麦小翼的模样,越发肯定这东西金贵得很,心里的小九九打得劈啪作响,随便钻进个破窑洞都能碰上这么好的东西,这满山遍野的屋子里说不定有多少值钱的物件呢!“我不动你这烛台,你总不能二十四小时看着我吧?”铁莘心里这么想着脸上不觉露出了得意的诡笑。
坐在铁莘对面的郝韵不经意看到他古怪的笑容,不由生出了警惕之心,从在北京初次见到这个黑大个,郝韵对他最深的印象就是他的无耻和狡猾,现在想来还让人恨得牙痒痒,出于警察的直觉,郝韵决定对铁莘即刻实施监控。
这一顿简单的晚餐只用了不到十分钟便宣告结束,窑洞虽然简陋,但建造得极其巧妙,洞外狂风呼啸,洞里却很温暖,甚至还有些许温馨的感觉,当然这种感觉最主要源自于身边和自己在一起的那个人。
坐车其实远不像想象中那么轻松,尤其在单调的荒原上奔驰了一整天之后,在安静的环境里面对的全都是枯燥的黄土四壁时,铁莘率先打起了瞌睡,过了一会儿郝韵也偎在唐离的怀里昏昏欲睡。
尽管秦麦很郑重地强调过此行的危险性,可有秦麦在身边,这两个人压根没有半点担心,到让秦麦佩服他们的镇定从容,安排两个人睡下,秦麦摸到洞口四下观察了一番,入夜后刮起了大风,灰色的云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游走,月光时有时无,无数的窑洞乌黑阴森的入口就像怪兽大张的嘴,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秦麦没有发现任何异象,心里隐隐有些为黄平担忧,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否还安然无恙,尽管对这三个人半点好感也欠奉,可死亡却不是他所乐见的。
唐离悄悄地走到了秦麦的身旁坐下,被秦麦披上毡毯,两个人静静地漫无目的地望着灰蒙蒙的天地,“怎么不睡觉?”秦麦侧头柔声问道。
一阵冰冷的劲风卷过,唐离双手抱住肩头,屈膝支撑着下颚:“睡不着,想和你说说话。”
秦麦将毡毯展开把两个人罩住,伸臂揽住唐离的柔弱的肩膀:“是不是在担心?”
唐离的神色有些黯淡,轻轻叹了口气:“这里大得出乎我的想象,要想翻遍这里每一个角落只怕没有一年半载是无法完成的。”
“总会有办法的。”秦麦手臂微微用力,让唐离靠在自己的肩头。
唐离扭头注视着神色淡定的秦麦片刻,问道:“你一定有办法是吗?”
无论她多么坚强,多么独立,毕竟是个女人,当她在无助迷茫的时候面对着挚爱的人,靠在他有力的胸膛前,便觉得心中安定了许多。
有人说爱人其实是那个被寄托了梦想和被理想化的人,这句话不无道理,而秦麦就仿佛有一种神奇的特质,在不知不觉间让人觉得只要有他在,就踏实安定,好像根本没有什么能难住他似的。
秦麦思忖了一会儿没有说话,扭头,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一片稀疏土林,风掠过那排树木,舞动的枝叶发出窸窣的响声,在这片诺大的遗址中,这是唯一让他感到有生命气息的存在。
“我只是计划了一下我们下一步的行动。”秦麦轻声说道,对于唐离他从没想过隐瞒什么,“根据三年前的考察统计,古格遗址的建筑面积约为七十二万平方米,包括超过四百座房屋、近千窑洞、有碉堡五十八座,佛塔二十八座,已及一大批的粮仓和武器库,除此以外还有尚未完全勘察到的暗道,也不能肯定在这些能看到的建筑群下是否还有地宫之类的隐藏建筑存在。”
唐离默不作声地听着秦麦介绍古格遗址,尽管她亲眼看到了遗址的一面,并且已经身在其中,可整个遗址的规模仍旧大大超出了她的想象,心中的希望愈加渺茫。
秦麦话锋一转:“逐一探查是不可能的,而且我们也不需要这么做。”唐离为之一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秦麦,等待着他近一步的讲解。
“我们的重点有三处:一、二十五年前你父亲和铁伯他们发现唐卡的密室;二。。。。。。”秦麦话未出口便被唐离截断,“第二个重点就是李茂然出事的地方!”
秦麦赞许地笑着点了点头,唐离皱眉思索了片刻,苦恼地道:“那第三处呢?我如论如何也想不出还有哪里特别了!”
“至于第三处,你父亲在哪里失踪的?”秦麦握住了唐离冰冷僵硬的修长手掌,沉声说道。
“那座庙!呀!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地方给忽略了,我真是笨死了!”唐离有些懊恼地摇头自责道,“可是没有黄平,我们怎么知道他们在哪里发现的唐卡,我爸爸失踪的寺庙是哪座呢?他诡计多端,肯定会千方百计地藏匿行踪,想要找到他绝不容易!”
秦麦嘴角浮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唐离眼睛一亮,惊喜地叫道:“你肯定有办法能找到他是吧?我就说嘛!你这么狡猾,明知道他要溜,怎么放任他呢!”
“狡猾?是聪明好不好?”秦麦对唐离的夸奖啼笑皆非,小声抗议道。
唐离兴奋地摇晃着唐离的胳膊追问道:“你快说说你用的是什么办法?我听说你还懂得卦卜,是不是掐指一算就知道他身在何处?”
秦麦哭笑不得地看着眼睛闪闪发亮的唐离,这丫头把自己当成了神棍不成?我就算把手指头掐断也不可能算出来黄平身在这千百建筑中的那一座里啊!
“我猜错了吗?”唐离也终于注意到秦麦神色有异,狐疑地看着秦麦问道,“那你到底有什么方法啊?”
秦麦看到唐离可爱的表情,心头一热,生出了逗逗她的冲动,嘿嘿一笑道:“这可是我们秦家祖传的绝技,你要是想学那可必须做我们秦家的儿媳才行!”
“呸!油嘴滑舌!”唐离啐道,俏脸唰地飞起两朵红霞,幸好周围光线幽暗让秦麦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唐离又羞又恼地白了坏笑着的秦麦一眼,心中却忍不住惊喜交加,咬着嘴唇猜测秦麦这句话是不是等于在向自己求婚?
这个时候,就算是唐离再大胆、再愿意也不可能立刻直截了当地对秦麦说“好”啊。
唐离垂着目光忐忑地等待着秦麦用再进一步的行动表白,谁知道等了半天却没有动静,眼角余光偷偷瞥过去,却看到秦麦眯着眼睛怔怔地望着对面无数黑漆漆的洞口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一转眼好像已经忘记了刚刚才说过的话。
唐离悄悄地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底抑却又制不住地升起一丝失望,暗恼秦麦榆木脑袋不解风情,女孩子小脾气作祟,想甩脱秦麦的臂膀,却又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不敢出声打断他的思路。
一片死寂的遗址突地刮起狂风,劲风从破败的断壁残垣中穿过,钻进了满山遍野的窑洞,打个转儿尖叫着涌了出来,尖锐的风声响遍遗址仿佛无数人凄厉的哭号,唐离忍不住深深地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地用力揽住了秦麦的胳膊。
唐离绝不是个胆小的女孩,在她往日刺激的探险中也不是没有过露宿野外的经历,甚至独自一人也从未感到如此毛骨悚然,她好像看到了那些残破的窑洞、房屋的阴暗角落里有无数双眼睛正冷冷地窥视着自己。
秦麦感觉到胳膊一紧,从沉思回到了现实,低头看到唐离神色中隐约透出惊恐之色,可怜的模样轻轻地触到了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秦麦侧头用下颌轻轻地摩挲着唐离的头顶,“丫头,夜里很冷,你该进去睡觉了。”
“不!你还没告诉我你有什么办法找到黄平呢?”唐离执拗地不放开秦麦的臂膀。
秦麦轻笑:“傻丫头,要说手段我不是没有准备,只是能否有效还未尝可知,下一步我们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
唐离听得一头雾水,眉心微皱不解地眨眼问道:“守株待兔?你是说我们要在这里等着黄平出现?”
“呵呵,这里自然不行。”秦麦指着前面开阔的谷地解释道:“我们身处的位置是整个王城遗址的山脚,只能看到来路上的情况,从这里到山顶王宫所在有三百米高,所以我们就算守也不能守在这里。”
唐离谨慎地贴着土墙从窑洞口稍稍探出看了一眼,回身道:“那按照你这么说最佳的观察点不就应该在山顶的王宫?从那儿可以俯瞰整座遗址。”
秦麦呵呵笑着摇头道:“那里的位置固然最好,但从山腰到山顶只有一条路可以同行,黄平他们比我们先到,也许他们此刻正隐藏在山顶观察着这片土地上的一举一动呢!”
“你是说黄平很可能已经发现了我们?”唐离听到秦麦的话大吃了一惊。
秦麦平静地笑了笑,他早已经考虑到这一点,无论是停车的地点还是之后行走的路线、落脚点的选择都是最为隐蔽的,若非是身处正对着谷地的建筑里根本无法看得到,而黄平为了选择有利的位置和行动方便,决不可能停留在山麓。
听了秦麦的讲解,唐离才放下了心,“在王宫对面应该有一处看似普通的粮仓,那里背靠高山,两侧是万丈深渊,只有一条路可以通往那儿,从观察的位置而言,或许不如王宫或是几座神殿,可是那里却可以将整座依山而建的遗址大半收归眼底。”秦麦含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唯一看不到的就是最下面的这些窑洞,不过黄平也不可能把精力放在这些民居上。”
唐离听了先是一喜,随即流露出忧虑的神色:“可是既然只有一条路,我们要想到达那里不是很容易被发现吗?”
就像秦麦所说的,通往那座粮仓只有唯一的途径,只要有人注意遗址上的动静他们就根本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地到达那里。
秦麦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做出高深莫测的模样,摇晃着脑袋拉长声音念道:“本山人自有妙计!”
至于秦麦的葫芦里究竟装的是什么药,他好像打定了不到最后一刻不揭开的主意,无论唐离怎么软硬兼施,秦麦就是摇头不语。
接下来秦麦故意和唐离闲聊起她在国外的生活,毕竟年轻人的好奇心总是特别强烈的,尤其是对于大洋彼岸的陌生国度,中美两国建交不长,在国人的眼中,对于美国的了解绝大部分还是来自于各种各样的传言。
“丫头,你见过苏富比拍卖行的那个鉴定师吗?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秦麦一直对这个被神化的传说中的人物好奇无比,香港之行无缘得见本在意料之中,却也让他很失望,想到唐离家与苏富比拍卖行渊源颇深,忍不住探奇心理的折磨打听起来。
唐离鼻翼微皱,似笑非笑地瞥了秦麦一眼:“怎么?秦大师是不是不服气啊?”
秦麦失笑:“怎么会?难道你以为我是个自大狂吗?鉴定业界高手如云,小子我可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大师,就是对这个人很好奇,他太神秘了。”
“呵呵,那我肯定会让你失望的。”唐离支着下巴叹了口气:“我连他究竟是男是女也不知道呢!”
秦麦愣了片刻,也学着唐离撑颌道:“我有时候都有些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存在,或者只是一个传说?”
他这种猜测也不是凭空而来的胡思乱想,圈内人对于这个神乎其神的鉴定师争论颇多,也有许多人认为这只是苏富比拍卖行故意制造的噱头,以宣扬其权威。
“确有其人!”唐离无比肯定的回答将秦麦的念头扑灭,看到秦麦疑惑不解的表情,唐离抬手将几根被风吹乱的发丝抚平:“因为我曾经请他帮我鉴定过那幅唐卡,当然我没有能够见到他。”
秦麦怔了下,凭着唐家与苏富比拍卖行的关系,拜托这点事情的确不成问题,但是唐离在遇到自己之前似乎对那幅唐卡残卷毫无所知,如此看来那位被称为“上帝的眼睛”的拍卖大师并非全能。
“他只告诉我一句话,”唐离笑了笑:“答案在东方,随后我就知道了这场苏富比将准备在香港进行的春季拍卖会。”
“答案在东方?”秦麦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遍,越琢磨越觉得这句话很有些意思,他指的是这次苏富比香港的春拍还是位于东方的中国?
秦麦转念一想,心中不禁哑然失笑,如果这位神秘的拍卖师是在暗指唐离将在还未举行的苏富比香港春季拍卖会上从自己这里得到关于唐卡的线索,那么他简直就是预言师一样的先知了,唐卡发祥于中国西藏人尽皆知,他这句话却又是等于什么都没有说,秦麦就觉得他在故弄玄虚而已。
这么一想,原本对这人的好奇心一下子消散了大半,反而生出了几分失望,这感觉就好像一直觉得瞬间遁形的魔术神奇无比,突然有一天无意中却发现原来不过是在另一个地方早就预先藏好了个替身而已。
“你肯定以为他是在装神弄鬼吧?”唐离看出秦麦眼中流露出的失落,直截了当地戳穿了他的想法,“其实把唐卡放到拍卖会上的主意可以说是他想到的。”
秦麦眉头扬起,静静地注视着唐离,等着她更进一步的说明。
“苏富比的主席先生后来在告诉我香港春拍会的消息时说过,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绝对的秘密,而这句话也是那个人告诉他的。”唐离的语气变得有些惊奇,“他说我想要得到的答案就在拍卖会上!”
秦麦心头巨震,他当然不怀疑唐离会骗他,可是在拍卖会举行之前就能够预知结果,这简直不可思议!难道他真的是先知不成?秦麦当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能够未卜先知的人存在,所以他在片刻的震惊后立刻迅速地思考起所有的可能。
他回忆起拍卖会现场时的经过,立刻肯定当时除了自己再没有人知道那幅唐卡残卷的线索,“丫头,你还记得在我之前还曾经有两个人回答过。。。。。。”
“那根本算不上答案!”唐离想起那女人和老头的说法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对于西藏文物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的常识而已。”
秦麦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一颗心无法抑制地剧烈狂跳起来,唐离的回答无疑表明只有他说的那些才是她所想要的答案,难道那个神秘无比的拍卖师早就知道自己会参加拍卖会,而且会忍不住出手?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秦麦强压下心底的震骇,沉声问道,脑海里隐约浮现出一个几乎让他疯狂的猜测。
唐离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秦麦所说的事指的是什么:“拍卖会前半个月左右。”
拍卖会是在五月二十四日举行的,而秦麦和陈教授向苏富比方面确认参加拍卖会的时间是在四月初,秦麦脑海里的猜测清晰起来,但最为关键的一点他尚无法确定:那个拍卖师或许知道了自己将出现在拍卖会上,可是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知道这唐卡的秘密呢?
秦麦只觉得头疼欲裂,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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