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霞帔。
男人的表情突然有了变化,变得悲愤狰狞,他举起剑迎上了半空中的女子,低沉的吼声想起在蓝晓耳边:“为什么不嫁给我!”
随着这一声吼,蓝晓再次跌入了黑暗里。等她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就看见面前影影绰绰的一扇门。她隐约觉得这扇门很熟悉,看了半晌,才蓦然认出,这是白夜办公室的门!蓝晓的心陡然落到了实处,她伸手想去推,却在离门还有一寸的时候僵住了。因为她想起了那天白夜跟她说的话,我的办公室阴气重,聚鬼,所以你时常会感到冷。
蓝晓倒抽了一口冷气,手硬生生收了回来。就在这时,她听见“滴、滴、滴”的声响,那声音在空气中异常刺耳,颇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有什么正从她的左侧接近她。蓝晓的心缩了一下,迅速向右侧跑。可不管她怎么跑,那声音都如影随形,有好几次似乎就响在她的耳边。这种穷途末路般的感觉她以前也遇见过,那时候追着她的是一只僵尸,毕竟在她的认知范围之内的,可现在,她甚至不知道追着她的是什么。她只能凭借着本能跑。脚下忽然一滞,仅片刻的功夫,那“滴滴”声已经近在耳畔,脖颈一凉,似乎有什么在吹着气。蓝晓咬着下唇,呼吸几乎停止。
一道红光突然从前方射来,倏然掠过蓝晓的颊边,直刺入她的身后!身后响起一声短促而沉闷的低吼,随即一片沉寂。蓝晓觉得颊边火辣辣的,刚刚那道红光贴着皮肉飞过的时候,她感到一股刺骨的冰寒,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冷冻起来了。
站了片刻,蓝晓准备走,无论如何,得先回病房再说。摸索着上楼,黑暗中似乎传来“呯呯”几声响,似乎是金属之间的撞击声,比起刚才的那些声音,这声音倒是显得光明正大得多。两旁一排排的病房,依次挂着门牌号,正是医院的正常格局。可是这些却掩盖不了那种沉郁,毫无生机的沉郁,周围安静得只能听见蓝晓的呼吸声,即便是深夜,医院也是不应该这样安静的。蓝晓轻轻合上了眼,她知道,她依然没有摆脱那种东西的牵制,自己此刻正被桎梏在一个无法摆脱的情境里。
这次响起的不是像刚才那种无法形容的声音,而是清清楚楚的脚步声,蓝晓这次反而冷静下来,比起刚才,她总算是听到了比较正常的声音,就是鬼魂来找她,她也认了。
随着脚步声的接近,黑暗似乎被驱散了些,一丝光亮透进来,是那种令人安心的光亮,温暖熟悉的,晨曦微光。从微光里走出一个穿深色西装的人,他的手里拿着一束花,眉眼谦和。
一个清雅而高贵的男人。
“蓝小姐,你怎么站在这里,这么早就起床了么?”
蓝晓靠在枕头上,对着站在床边的男子道:“谢谢你,李先生。”
李哲谦坐到床边,细细端详着蓝晓的脸色,道:“蓝小姐好些了么?”
“没什么大碍,”蓝晓笑了笑,“只是没想到李先生竟然会来看我。”
李哲谦微微一笑:“虽然只是萍水相逢,我却也不希望看见蓝小姐受伤。”
蓝晓看了眼床头的钟,刚过六点,通常这个时候病人都还在睡觉,所以一般人都不会挑这个时间来探视的。
李哲谦似是看透了蓝晓的心思,淡淡道:“本来是不应该这么早来探望蓝小姐的,可我要赶早上八点的飞机,不得已只好提前来叨扰,希望蓝小姐不会介意。”
蓝晓一怔:“先生要走?”
“这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
“这样啊。”
李哲谦走到窗前,“唰”地一下拉开了窗帘,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驱走了不少昏暗。
“蓝小姐听说过僵尸吗?”沉默了片刻,他突然开口。
蓝晓一愣:“僵尸?”
李哲谦回过身,阳光在地上投下一层淡淡的剪影,他的眸子有些模糊:“僵尸。”
蓝晓心里猛地一震,身体不由得有些颤抖,她勉强笑道:“电影里……看到过。”
李哲谦看到蓝晓略显苍白的脸,轻轻笑了笑:“在蓝小姐心中,僵尸一定是个很恐怖的存在,对么?”
蓝晓攥紧了被子底下的手,没有吭声。就在不久前,她还曾差点被一只僵尸害死,对僵尸自然是没什么好感。
李哲谦目光投向窗外,声音显得有些空寂:“在很久以前,僵尸被称作是天神使者,因为他们能力超群,几乎拥有与天地同等的寿命,人类所拥有的生命在他们面前显得脆弱而渺小,他们可以轻易夺取,天地间的一切,任他们予取予求。他们吸食人类的血液,以求得到身体的满足,许多人因此变成没有灵魂的干尸。”
蓝晓听得胸中一股血往上冲:“他们也曾经是人类,为何要对人类这么残忍?!”话一出口才惊觉自己的失言,连忙闭口不语。
李哲谦却是丝毫也不在意,他微笑着叹息:“是啊,他们罪孽深重,最后弄得天怒人怨,人神共愤。所以,才会有后来的驱魔人。”
“驱魔人?”蓝晓心中一跳。
“在这个世界上,或多或少拥有一些驱魔力量的人很多,但真正以此为职业的却很少,其中最为著名的大概就是驱魔龙族马氏一家,还有边疆的四大圣僧,南方的华惜老人和北方的驱魔道长。而现在,除了马氏一家一直保留着传承之外,其他的几位驱魔人已经渐渐消失了踪迹。”
“他们呢?”
“谁知道,也许,已经被僵尸杀了。”
“他们不是驱魔人么,怎么会被僵尸杀呢?!”蓝晓不能接受。
“他们的能力也是有限的,没有人可以天下无敌,况且他们的身份不比常人,一旦力量输给僵尸,就等于是输了生命。”
蓝晓咬着唇,不知怎么想起了白夜,心中不由暗道,他也是驱魔人吗?
李哲谦看着她,突然笑了起来:“怎么蓝小姐很信这些么?”
蓝晓怔住,意识到自己刚刚扮演了一个多么忠实的听众,连忙摆手微笑,掩饰道:“我平时很喜欢看这些片子,呵呵……”
“是么。”李哲谦笑了笑,抬起手腕看了看,道,“时候不早了,蓝小姐休息吧,我该走了。”
蓝晓松了口气,笑道:“那我就不送先生了。”
“不用客气,”李哲谦走到门边,又突然回过身,看了一眼桌上的花,问道:“差点忘了问了,我送的花,蓝小姐喜欢么?”
蓝晓没料到他突然问这个,转头看了看桌上的花,对于花她一向不在行,不过根据这花的样子,应该是比较常见的菊花。她道:“花很漂亮,我喜欢。”
李哲谦点点头:“那就好,我是爱花之人,总也希望别人也与我一样喜欢。”
蓝晓抚摸着花朵,闻到上面尚且留有泥土的清香。
李哲谦在门边站定,看着蓝晓的动作,说道:“蓝小姐似乎是个珍爱生命的人。”
“珍爱生命,这是每一个人都应当做的。”
“那么,”他说,“如果有一天,你生命中重要的人离你而去,除了生命,你将一无所有,那时,你会怕么?”
蓝晓手一抖,目光瞬间扫向李哲谦:“李先生为何这样问?”
李哲谦敛起眉峰,眼底溢出笑意,他没有再说话,轻轻走出了门。
蓝晓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她看着桌上的菊花,却是再没有了赏玩的心思。就这样一直坐了一上午,其间护士沈雅菲来陪她说了一会儿话,沈雅菲个性开朗健谈,让蓝晓心情好了不少。
中午申明浩来医院,看见桌上的花诧异道:“有谁来过吗?”
“李先生早上来过。”
“李先生?他来干什么,你们很熟吗?”
蓝晓摇摇头,又想起了他临走时说的话,不由又烦闷起来。
“今天感觉怎么样?”申明浩放下食盒问道。
“还好,没什么不舒服。”
申明浩轻吁一口气:“我去帮你打水,你好好休息。”
蓝晓看着他的身影,心里有些感动,她道:“总监,谢谢你。”
申明浩肩膀一抖,片刻苦笑道:“你一定要跟我这么客气吗?”
蓝晓沉默。
申明浩看了她一眼,脸上显出一丝伤感,拎着水瓶走出了门。
第四十一章白夜归来
医院的设施很先进,为了防止病人在住院期间感到闷,病房里配备有一台四十二寸的液晶电视。蓝晓一个人住一间病房,中午无聊地盯着电视,上面新闻播报说印度某地发生大水,很多人遇难,心里突然一阵烦躁慌乱,再也无心看电视便躺回了床上。
尽管蓝晓对所有人都说自己的身体无大碍,可是她心里清楚并不是这么回事。在一开始她只是感觉到累,累得浑身都没有力气,医院并没有在意,病人感到累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他们没有那个心思样样都管。申明浩却是被吓到了,蓝晓整夜整夜的睡在床上,几乎都不下床,偶尔下床还需要人搀扶,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在申明浩的坚持下,医院终于给蓝晓做了一次身体大检查,可检查的结果却是什么也没有,一切生命指标正常。
蓝晓窝在被子里,身体难受得要死,对着气急败坏要和医生理论的申明浩道:“总监,算了吧,我只是感觉累而已。”
“哪有人累得连床都下不了?!”申明浩大吼。
蓝晓别过脸,她现在可没力气跟他吵。申明浩见状立刻收了声,却依然是满脸的焦躁。蓝晓试着动了一下,立马被全身所有的难受给吞没了。那种全身无法舒缓的骨头的酸疼。躺在被窝里,就像躺在一大块钢筋水泥板下面,明明累得要死难过得要死,可是根本没办法让自己合上眼。申明浩下午因为有一个紧急预案要做,虽然万分不舍还是赶回了公司,千叮咛万嘱咐医院一定要好好照顾蓝晓,直到沈雅菲拍着胸脯保证,除非她死了否则蓝晓一定没事之后,他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谁也没有料到,蓝晓下午发了烧。而且一烧就是三十九度。吃了医院配的几包退烧药,没什么用,烧依旧保持在39度以上没有退,这病好象打定了主意缠住了蓝晓似的,不管蓝晓是喝下一碗碗热水,还是窝在被窝里发汗,一直发到人虚脱,热度愣是分毫不退,蓝晓更是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沈雅菲在一边急得直冒汗,整个医院只有院长一个人知道白夜的手机号,她跑过去求了半天,甚至威胁说蓝小姐如果出了什么事情白医生一定会气得辞职云云。最后终于把手机号码哄骗了下来,可是一打过去居然是关机!沈雅菲快要气死了。
其实,申明浩在蓝晓一住院就已经给白夜打了电话,可惜不通。蓝晓最近身体出现变化,他更是不停地打,偏偏就是一直关机,最后申明浩猛地将手机摔在地上,狠狠骂道:“蓝晓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他妈的后悔都来不及!”
一瓶又一瓶的点滴进入蓝晓的身体,整整挂了一夜,烧依旧是没有退。蓝晓身上盖得严严实实,浑身却是不停发着抖。这下连医院也慌了,他们给蓝晓抽血化验,又做了全方位的检查,只差没把头发也检查一遍了。血样报告出来的时候,整个医院的医生几乎都束手无策,因为报告上一切显示正常,什么也没有检查出来。
最后,一个年老的医生背地里得出结论,蓝晓一定是中邪了。
申明浩黑着一张脸,若是过去听见这样的话,他早揪着说话人的衣领上法院去了。可现在,他只能沉默。看着蓝晓嫣红的一张脸,申明浩的心揪成一团。
也许,女人都是喜欢可以依靠的男人,因为他们可以保护她们,让她们不用为了外界的困扰而痛苦。
蓝晓,若是白夜在这里,他一定有办法帮你的,对不对?
周围的人忙忙碌碌,蓝晓知道得一清二楚,她只是不能动,就连动一下眼皮都不能,所以周围的人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是昏迷了。而事实上,她也确实与昏迷差不多。只不过她的头脑很清醒,清醒得知道周围发生的一切。
她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也想起了很多很久以前的事情。想着想着,她的喉头就有些发堵,她甚至能感到泪腺的酸胀,可她现在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除了还有意识,她就跟死人一样。有时她会想,不如就这样死了吧,然后一切跟着消逝,随着死亡离开。然而,就在她的意识保持着与现实联系的两天后,她突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没错,睡着了。
蓝晓做了一个梦,一个破碎而悲伤的梦。梦里蓝晓是在一个贴满红色的房间内,之所以说是贴满,是因为这间房子的墙壁上、窗户上都贴着大红的“囍”字,桌子上还燃烧着粗大的红烛,这很显然是千年前的人们用来成亲的礼堂。然而蓝晓心里却有一种很古怪的感觉,她的目光绕着房子一周,终于明白古怪的感觉从何而来。这里似乎缺少了成亲时应有的许多东西,比如客人。这间房子是很大的,但是里面加上新郎在内,也只有三个人。两个老人坐在椅子上,看起来像是男子的父母,更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们的脸上并没有看到儿子结婚时的欢喜,反而有淡淡的泪痕。新郎站在喜烛边,身上穿着喜庆的新郎服。他是全场唯一一个面带笑容的人,蓝晓看得出他很高兴,只是在他的笑容里,似乎带着一点幸灾乐祸的狰狞。
蓝晓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无力感,有红色存在的地方,并不一定就有喜事。比如铺天盖地的鲜血,它象征的,就是一种绝望,一种死亡的来临。
突然蓝晓激灵灵抖了一下,她怎么会突然有这种古怪的念头?!蓝晓摇着头,心口涨得满满的,一团乱麻。不知等了多久,仿佛过了几百年那样漫长。穿着大红喜袍的新娘终于进来了。她被一个老人搀着,缓步走到男人身边,身姿曼妙婀娜,中间一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虽然看不到脸,也知是个绝代美人。拜堂的时候,新郎的眼睛一直盯在新娘的身上,是一种不加任何遮掩的盯,带着浓浓的炽热,看起来有点疯狂。就在拜堂的最后一项,夫妻对拜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喧哗声,准确地说,是惨叫声。
说是喧哗,其实蓝晓却听不见任何声音,她只是有一种极强烈的感觉,好像在看着一部无声的电影,空有错落的画面却没有一点声响。尽管如此,那种紧张依然是呼之欲出。
这个时候,蓝晓的意识再次模糊起来,似乎是一场大梦即将要醒,却又醒不过来。就在将醒未醒间死死挣扎着,极痛苦。
然后她就看到了那个男人,比雪花还要苍白的脸,呈四十五度角悬在蓝晓上空。一时间,蓝晓不知是在梦里还是现实,她只知道冰凉的触感在她的颈间越收越紧,是男人伸出了手,卡在她的脖子上。而蓝晓到达了极限的神经在那一刹那彻底断开,她昏了过去。
这次,是真正的昏迷了。
申明浩转着千般的念头来到医院,顺着楼梯往上爬。潜意识里他不愿意乘坐电梯,某些隐藏在记忆深处的片段能不去碰就不去碰。再加上不赶时间,他便心安理得地从楼梯慢慢走。刚到楼上,就看见病房门前站着一条人影。那是个身量颀长且清瘦的男人,身上的衣服虽然简洁却很干净,看起来他似乎打算推门进去,可又迟迟不动手,只是那样直挺挺地站着。
那个熟悉的身影令申明浩触电一样地怔住,他疑惑地走过去,刚要出声,男人已经转过了脸,鼻梁上架着的眼镜镜片冷光一闪。
申明浩迅速抬起头看向那个男人,便看到了一张俊雅的脸孔,他掩不住心里的惊讶,脱口道:“白夜?”
白夜嘴边抿起一丝笑:“申兄。”
申明浩走过去,沉默地看了他半晌,道:“怎么不进去?”
白夜看了看病房的门,又看了一眼申明浩:“我想去吃点东西,你去吗?”
馄饨摊不远处就是一所大学,此时正值放学时分,混沌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