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在路上也试着问我,如果说我是他的话,这件事我要怎么开始查起。我想了想告诉他,要先问问当地人,如果能够找到目击者的话,多打听几个人,凑到一起基本上也就有点眉目了。
我毫无经验,其实这些都是我想当然的胡说,不过却得到了师父的赞许,他说你说的这些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要根据这些人说的见到鬼的地方挨个走走,如果有必要的话还要派兵马出去查一查,最后找到根源所在后,看看是什么性质的鬼事,在找到妥帖的处理方式。这一切弄完以后,还要观察一段日子,没毛病,这事才算完。
听上去还真是挺刺激的。师父又说,这次你跟着我,不指望你能帮上什么忙,但是别给我捣乱就行了,这次的事情我心里也没底,不知道到底有多凶险,你记住,眼睛要来事儿,看见不对劲了,就立马跑。
哎我说你这臭老头,这都还没开始呢你就说丧气话,你怎么就觉得我一定会害怕得逃跑了,没准你一把岁数了跑得比我还快呢!当然这些话我没敢说出口,否则还不得狠狠挨几个脑瓜子不可。
到了村子的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师父按照信上的寄信人地址找到他的朋友,这是一个看上去快七十岁的老大爷,是村里的长者,师父说,这位老先生姓刘,当年在红军过川地的时候曾随军过一段日子,和某位首长有着惺惺相惜之情谊。解放后就回了老家,在当地帮忙改革教育。村子里的那所中心小学,就是在这位刘老先生的提议之下,国家出资修建的。
刘老先生很是热情,知道我和师父都还没有吃饭,于是赶紧叫儿女张罗给我们俩煮面吃,赶了一天路的确也饿了,我也就没去在意这碗面到底好不好吃,只是为了填饱肚子,呼噜噜就下了肚。吃完后师父带着我在屋子中央的火堆边坐下,请老先生讲述事情的详细经过,师父叮嘱我,你要听仔细点,别忘了什么关键的东西。我低声问他说,我肯定要听仔细,但是好像没什么用,反正你也不会让我来办这件事,我记那么清楚干嘛。师父踢了我一脚然后也压低声音跟我说,你这臭小子,万一我记不住你还能多提醒提醒我!
刘老先生说,咱们这个小山村和县城有一段山路的距离,但是村子里穷,条件也差,所以很多东西我们都需要从县城里往村子里带,经常都会有村民翻山进县城采买,走了几十年,从没遇到过什么麻烦事,但是从去年开始就经常出现,起初听他们说起,我也觉得太荒唐,这荒山野岭的,会不会是看到了什么野兽误认为是鬼怪了。
刘老先生说,所以在去年年底这件事频频出现后,自己就号召了一群村子里的长者,大白天亲自去闹鬼的那些地方看了下,虽然没有见到鬼,但是一靠近那地方就会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死了什么东西臭的感觉。当大家想去寻找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尸体的时候,却在钻进树林的一瞬间,树梢上成千上万的乌鸦都怪叫着飞走了。刘老先生说,要知道我们这村子里,虽然时不时在山上都能打到一些野味,但是这么多年了,从来没见过乌鸦。最奇怪的是,这乌鸦刚一飞走,树林里立刻就会起雾,那天把我们七八个人围在雾里,虽然没看见什么古怪的东西,但是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是一个断了舌头的人,正一本正经地说着什么话,但是说得什么却完全听不懂,而声音却是实实在在在耳朵回响。
刘老先生说,大家都吓坏了,纷纷朝着树林的入口跑,我岁数大了,腿脚不利索,是别人帮着我才走出小树林,但是就在我们走出来以后,却发现少了一个人,大家都不敢再钻进去,只能站在树林边上大声喊着那个人的名字,喊了几声后就听到树林里传来一阵惨叫声,这惨叫声就是那个在树林里没能出来的人。
我斜眼看着师父,他似乎有些皱着眉头,我也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虽然我满心好奇,但是还是不要随便发问的好。师父问刘老先生说,那最后那个进山的人怎么样了?救出来了吗?刘老先生皱眉说,嗨!救什么救啊,那小子自己慌慌张张跑出来了,毫发未损。我们问他刚才为什么要大声惨叫,他却说他没有叫,反而是在浓雾里听见我们在外头惨叫,他一着急,就跑出来了。
师父说,那这事就稀奇了,换句话说,就是你们遇到浓雾之后,就分散成了两拨人,互相都觉得对方遇到危险了,是这个意思吗?
刘老先生点点头说,这件事古怪就古怪在这个地方,大家都被吓到了,却全部安然无恙,这不合理啊!我听到这里,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似乎这老先生多渴望着出点什么事似的。师父又问,那你说村子里的牲畜连续死亡,这两件事又有什么关系?刘老先生说,这个只是我们的猜测,因为这件事大家都没办法解释,然后接下来的日子村里的牲口死的死丢的丢,大家就众说纷纭,觉得这两件事有关系。
这些动物都是晚上死的或丢的,其中有一头大水牛,第二天我们是在小树林的另外一个入口处不远找到它的,当时还没死,但是肠子已经被拉扯出来了,身上很多被尖利的东西抓破的伤口,于是村民们就猜测是不是被那个黑袍子女鬼干的,然后又有人说这山里闹豹子,这水牛是豹子伤的。最后我们村一个上了岁数的老者就出来说了,以前是闹过一阵豹子,后来施工队进山后,豹子就没了,于是女鬼就出来了。
师父对刘老先生说,那你来信上说,这女鬼生前是被豹子拽进树林里咬死的,这是真的发生过的事吗?刘老先生说,这个就没人知道了,只是大家都在传,一个传一个,越说越离奇,到后来我们也分辨不出了,只能听到什么就告诉你什么,这方面你是专家,这才请你来查查啊。
我心想,搞了半天,信里的内容都不一定完全准确,那还说这么多干嘛,直接从头查起不就完了。于是我没能忍住,插嘴问道,刘爷爷,您的意思是说,不管是你们撞见鬼了,还是牲畜开始死亡了,都是从那支修中心小学的施工队来了之后才发生的事吗?问完这句我赶紧住嘴,眼睛偷偷瞄着师父。
师父倒并未责怪我插嘴,而是看着刘老先生等着他的回答,似乎如果我不问,他也要问一般。刘老先生毫不犹豫的说,对的,就是这样,这施工队一来,怪事也就跟着来了。
但是这施工队在山坳的另一个方向,连进出山都不会从闹鬼的那小树林经过,只是在打桩的时候用过炸药,所以村里才说是炸药吓走了豹子,然后女鬼才重新出来作怪了。
师父思考了一会儿说,刘老先生,这几件事情目前看来,似乎并没有一个直接的联系,容我和我徒弟好好想想,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明天我就带着徒弟在村子里走访看看,这事情越早水落石出,你们也越早安心,我也算不负先生使命了。
又聊了一会,还是卡在之前的诸多疑问上,于是师父说,先休息,明日再说。
第七章 。黑袍女鬼
当晚就住在刘老先生家里,由于是农村,家里也没有多余的住处,我俩也只能把两个方桌拼了一下,铺上一层被子就当床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师父问我,刚才你为什么要问刘老先生那些事情发生的时间前后的问题?
我以为师父要责怪我了,于是赶紧说道,因为只有把时间先后顺序搞清楚了,后边调查起来才不至于到处乱撞,师父我不是故意要插嘴你们说话的,我只是没忍住。说完我开始嬉皮笑脸,试图用装天真的方式逃避师父的责怪。可是师父并没有责骂我,而是对我说,你问得很好,有时候我们这行做事情在正式开工之前,必须要尽可能多的去了解情况,现在多了解一点,后边就少绕弯路。时候不早了,快睡了吧。
得到师父的表扬,这让我心里有些得意。尽管我跟师父大多数时间都嘻嘻哈哈的,但是他却很少这么认真地肯定我的做法。
那天晚上就这么跟师父挤在连床都算不上的地方,也不知道迷迷糊糊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好心的刘老先生给我们煮了荷包蛋,还准备了自家泡的盐水白菜。
吃早饭的时候师父问我,按照你的想法,今天咱们该从什么角度开始?我说,刘爷爷说这一切都是施工队来了才开始的,那么从施工地点开始查起应该是最稳妥的,不过现在我们只问了刘爷爷一个人,说辞还是相对有些片面至少是不完整的,所以咱们最好还是先在村子里找人多打听,也许会改变咱们的判断,如果最后的结果还是和昨晚咱们的想法一样的话,再从施工地点调查也是来得及的。
师父点点头说,这样也好,那就这么办吧。吃完饭后,我一路跟着师父在村子里到处走访,问了很多户人家,全村人对于这件闹鬼的事都是清楚的,而且一看我们两个外乡人,师父还穿着道袍,就知道我们俩是专程为这件事而来,于是每个人都非常热心的告诉我们他们所知道的情况,大多数人是没有亲见这件事,都是从他人口中听来的,所以内容实际上相差不大,于是我们也打听到了当时那个最后走出树林的人和另一个亲眼看见黑袍女人鬼魂的人,这两个人都是事件的亲身经历者,他们的话应该是最有参考价值的。
找到了刘老先生说的那个最后才从小树林里出来的人的家里,他正在做着农活。表明来意之后,他告诉了我们当天小树林起了浓雾之后,他在里面遇到的情况。
起初他跟大家一样,觉得那只是传闻而已,不足为信。所以当天进入小树林也是为了辟谣,可是当浓雾冒出来以后,他就不这么想了。因为在浓雾当中,他除了身边的树之外,别的什么都看不见。不过却听见耳边四面八方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
那种声音像是风在树林间急速地刮的感觉,紧接着他看到在雾中有一个黑色的影子快速移动,不过具体是什么他却没有看清楚,由于之前已经盛传了一阵黑袍女人的事,所以他也先入为主认为那个黑影就是黑袍子女人。于是到这个时候他就有些害怕了,他呼喊自己的同伴,却得不到半点回应。
紧接着就从其中一个方向传来许多人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就好像是自己的同伴们正在遭受折磨一样,他转头面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却在这个时候看到浓雾竟然散开了一道口子,就好像刻意给了他一条路一般,当下的他也没来得及多想,就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跑,谁知道这一炮还真就跑出了小树林。
师父问他,那你当时有没有闻到什么气味,或者是你人有没有受伤之类的。他摇摇头说没有受伤,但是受到的惊吓却不小,鼻子里充斥着落叶在泥土里腐烂的味道,还有一种类似死耗子的臭味,但是那种味道即便出现在鼻子当中,却也感觉没有那么真切。
他还说,自己在这件事发生之前,那片小树林已经来来回回进出了几十年,树林里的情况他是一清二楚,从来没出过这么大的雾,更没有遇到比这更古怪的事。师父又问他,你当时看到那个黑影的时候,能尽可能回忆起点什么吗?例如这山里以前是不是闹过什么精怪之类的。那人摇摇头说,精怪没听说过,有野兽到是真的,山鸡、野兔、猴子都有,大些的猛兽就是前几年有人传闹过豹子,好些动物的尸体也是在树林里找到的,也发现过大猫的脚印,但是却没有人亲眼见到过豹子。
那天那个黑影就隔着浓雾在我隐约可看得见的树木背后横向移动,速度特别快,一眨眼就不见了,随后就听到了惨叫声。可是当我走出林子问他们的时候,他们却说没有人惨叫,反而是听见我在树林里惨叫,这就让人搞不明白了,也许是我当时被什么东西迷住了,也许是大伙都被迷住了。
师父点点头,看上去是在思考。然后他又问道,那你经过了这件事之后,你觉得会不会真的像传闻那样,这山里闹鬼?那人有些沮丧地摇摇头,叹气说道,这谁说得准呢,我本来不信的,现在多少还是有些信的,只求这件事能快点过去,咱们村子也好太平。
跟这家人告辞,我们准备去拜访下一位亲眼目击黑袍女人的一个村民,既然他能够准确说出这是一个女人,说明至少在视觉上他的观察是比其他人更真切的。
师父在路上告诉我,那些死掉和消失的牲畜,既然在那头大水牛身上找到了抓痕,也被村民找到过豹子的脚印,此刻不管是不是豹子,肯定都是野兽所为,应该跟那黑袍子女鬼没有关系。我行走江湖这么些年,因为鬼事而死的牲畜倒也遇到过,不过绝大多数都是暴毙,这种有明显外伤的,我还从来没遇到过。我默不作声,此时此刻,任何一点线索的分析都是很重要的,既然师父这么说,肯定是基于经验,这就是多年积累的一个过程,也是我进入这行必须要做的一步。
另外一个村民我们去找他的时候,他正一个人默默在地里干活,我和师父上前打招呼,说我们是刘老先生请来帮忙的人,他倒是愿意配合,不过他看上去比先前那个人更为沮丧。算算日子,距离这件事开始到现在也已经很长时间了,这么长时间都没让一个人走出当初的阴影,不难想象,当时的那次惊吓想必是让这个村民毕生难忘。
师父请他说一下当天究竟看到了什么,这位村民背靠着竹篱笆坐下,掏出一卷烟草塞进烟斗里,然后告诉了我们当时的情况。
那天他是去县城里的自由集市卖自己家挖来的山竹笋,但是卖完后往回走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村民告诉我们,他从小就在这里长大,除了解放初期的时候这附近有军人打过土匪,也是几天就解决了战斗,除此之外这里没有战乱,也没有动荡,祖上三代人都世世代代住在这里,这条路自己也来回走了无数次了,就算天全黑了,自己不打灯笼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可是那天路过那个小树林边的时候,突然有点尿急,于是就地解决了,正穿裤子的时候,就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听上去有些像风吹着树林子,也有些像什么东西快速从落叶上移动的声音。起初他以为是田鼠之类的夜行动物,也就没有在意,刚准备走的时候,就映着微弱的天光看见小树林和小山包之间那条狭窄的小路上,有一个高大的黑影。当时就把他吓了一跳,但是他却并没有逃跑,而是站在原地问道:前面是谁啊?
那个黑影一动不动,他就捡起地上的小石子,朝着那个黑影丢了过去,也没看清砸没砸中,反正黑影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于是他壮着胆子打算从黑影身边绕过去,因为他直到那个时候还丝毫没有往撞鬼的方向去想过,还以为是村子里那个人喝醉了,站在这儿发愣。可就当他距离黑影大约两三步的时候,那个黑影却突然之间转头,张开大嘴朝着他大声嘶吼起来。
村民说到这里的时候揉了揉鼻子,从他的表情上来看,即便时隔多日,他依旧心有余悸。师父宽慰他说,老哥你别害怕,我来这里就是来解决这件事的,所以你想起了什么都告诉我,这样我解决起来也更顺利一点。
村民看了师父一眼,然后接着说,那种嘶吼的声音他一辈子都记得,就好像两三个人的声音重叠起来一样,其中有很沙哑的男声,也有很尖锐的女声,而且那个黑影当时突然转头,那速度特别快,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它的嘴里没有牙齿,也没有舌头,那个声音听上去就好像一个没有舌头的人嘶吼起来那种空洞的感觉。
师父又问他,那你看清那个鬼的样子了吗?村民点点头说,它的脸特别白,就算是晚上也能看得清的那种白,眼睛只有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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