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说这就是要死之前那种迅速的下坠感吗?
第三十五章 。心中之惧
小时候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的我不知为何走到了一个悬崖边上,一不小心就失足掉落了下去,可是看起来很快就会摔倒地面,但这个坠落的过程却异常的长,长到没有边界。于是我在半空中,不断地感受着那种剧烈的下坠感,却无论如何都到不了地面。既逃不掉,也醒不来。
而如今的感觉,就和当时在梦中遇到的感觉极为相似,除了梦中我能够看到迅速在我眼睛里移动的参照物,而现在我却只看到漆黑一片。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我迅速回想起当初年幼时候的那个梦来,但很快我就发现。我并没有做梦,我是实实在在地陷入了一个我未知的环境当中。
这种环境,亦真亦幻,因为我们本身就在地底,地面上也没有洞,所以这种下坠的感觉应该是不真实的,是那个鬼魂刻意营造给我的,让我感觉到了这样的下坠感罢了,搞不好真实的世界里,我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地面上,这一切就好像是一个在我醒着的时候,发生的一个梦一样。
想到这里的时候,心里的惊慌就减退了不少,因为既然是幻象,那么只要我自己鼓足勇气不去害怕的话,就不会对我造成什么伤害,就是个障眼法。于是我缓缓地调整身子,由于完全看不见东西,我只能凭着感觉将身体扭到一个头上脚下的角度,然后尽可能地保持不动,节省体力。
随着下坠的时间变得越来越久,我也渐渐习惯了这样下坠的感觉,身体已经没有那么害怕,整个过程持续了差不多有五六分钟,却依然好像没个尽头似的。我心想坏了,万一这个幻象根本不是要对我构成什么伤害,而是要我一直困在这样的感觉里出不去怎么办?难道说我的余生就要一直这么不吃不喝地下坠下去吗?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又紧张了起来,心跳开始加速。我寻思着既然我无法挣扎,那如果我叫喊呢?会不会因为我自己的声音把现实世界里的我的身体惊扰到。从而就让我醒过来了呢?
完全有这个可能啊,有很多被噩梦缠绕的人,在惊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情不自禁的惊叫起来,而这种惊叫之后,人往往就会苏醒。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于是我开始扯着我的破锣嗓子开始大喊大叫,可无奈的是,无论我怎么用力,都无法喊出声音让我自己听见,也或许是当时下坠的速度太快,甚至快过了声音的速度。我只听见自己沉闷的喉音,就好像有人在狂风大响中对我说话一般。
好不容易想到的一招,此刻又没用了,我有些慌神了,不知道这样掉落下去,是一个怎样的万丈深渊。而就在我想到最悲切的时候,突然,眼前竟然发生了变化。
在平行于我大约七八米的地方,地上有一个圆圆的光柱,光柱上站着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依旧还在缓缓转身的那个人影。而当我看到人影的时候,脚下传来的坠落感却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我整个人就直接一个失重。跌倒了下来,摸了摸四周,发现地面还是地面的触感,但看上去依旧是漆黑一片。
我趁着对方还没有完全转过来,就开始试着活动手脚,发现我的四肢和头都可以很好的活动。甚至会有自己触摸自己身体的感觉,可我就是无法看见自己的身体。就好像此刻我只有一个脑袋在飞来飞去的,但手脚的感觉又那么明显。这种强烈的矛盾感让我觉得非常不真实,而真实的却是耳朵里传来的声音,就好像有许多人将我围绕在了中间,然后对着我议论纷纷一样,可是无论我怎么仔细辨认,都无法听明白这群人说的任何一句话。
除了这些吵杂的议论声,还有那个人影缓慢转动身躯,脚在地面上发出的小碎步啪嗒啪嗒的声响。当时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是一个舞台上的表演者,在我身边的台下。坐满了数不清的观众,但我却由于聚光灯的缘故,完全看不到台下的人,只能够看到和我同台演出的那个人影。
眼看他就快转过来了,我心里琢磨着待会无论它要做什么,只要一靠近我,就先雷决加紫微讳打了再说,反正这里的鬼魂都没有具体的前身事,所以不管好歹,我总是要打这一架,既然早晚都是这么个结果,我还不如先发制人。
可是当那个人影转过来。缓缓抬起了头,我却一下子傻在了当场,张大嘴巴无限惊恐,接着腿上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
转过来的人影,不是别人,而是师父——林其山。
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一幕,我本以为大不了就是个相容可怖的鬼魂,单单看一眼就足以吓死人的那种,可我毫无准备地,却看到了师父的那张脸。
眼前的“师父”,自从转动到面朝着我的这一侧的时候,就停住脚步不懂了,双手垂放在身体的两侧,两脚立正姿势,但膝盖的位置微微有些弯曲。这个站姿,甚至都跟我师父一模一样。而“师父”虽然是一个抬头的动作,但是头却朝着一侧微微倾斜,也闭着眼睛,那一幕,就好像当时他死在我怀里的时候一样。
虽然明明知道这是假的,但我还是触景生情,加上原本跪在地上的姿势实在是比较适合用来哭,于是眼泪再一次迅速充盈了我的双眼,鼻子一酸,我就哭了出来。我明白我的这种哭,是那种心痛心酸,但又觉得害怕的哭。心酸的是我再次毫无准备地回顾了一次师父死去的样子,这让我难以承受。而害怕的,则是眼前这一幕。我心里清楚,那是我最脆弱的地方,而这个地方,恰好被这里的鬼魂捕捉到了。
抹了抹眼泪后,我再看了看“师父”,他还是带着那种微微笑的表情,就和当时去世的时候表情一样,只不过脸色却非常惨白,不像是刚刚死去的时候,而更像是出殡的那天,尸体已经完全没有了活人的气色的时候,那种样子。这么一来。又开始变得诡异了起来。可我双腿还是无力,无论如何,都站不起身子来。
周围那种众人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我甚至还听见了笑声。就好像是在嘲笑我,一个大男人竟然哭哭啼啼一样。而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师父”原本歪着的头突然在一瞬间被掰直了,然后他猛地睁开了双眼瞪着我,那本是微微而笑的嘴角,竟然越长越大,变成了一个咧嘴露齿的笑。
上半脸眼睛眉毛和鼻梁看上去似乎是有怒气,但下半脸却维持着一个笑容,这一幕看上去就立刻让我觉得诡异了,而这一惊之下,我也情不自禁地将手上的紫微讳和雷决重新捏好,但心里还是犹豫,正是这种反反复复的矛盾感,让我不知所措。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师父”朝着我用小碎步的方式。奔跑了过来。
我急忙用手撑住地面往后蹭,但由于看不见别的东西,我也不能够确定我到底挪动了多远,只是感觉“师父”却反而因此离我越来越近了。而跑动的姿势也非常怪异,他的手脚和身子似乎是僵直的状态,也就是说,当他快速跑动的时候,双手依旧是硬邦邦的垂在身体两侧。
眼看“师父”距离我越来越近,我却还腿软地无法站起身来,就当他朝着我飞身一跃,就好像要压倒在我身上的时候,虽然心里抗拒,但我还是出于职业习惯,本能地挥出了一掌。
啪的一声,这一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师父”的脖子上。触感明显,和最早遇到的那个众生相一样,打上去硬邦邦的,手掌隐隐作痛。但这一掌也并不是没有作用,因为“师父”的身子,被我这一掌打出了两米多远,感觉整个身子都是轻飘飘的,和这个体积无法对应关联上。
而当“师父”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又朝着我冲了过来。只不过这一次,他的头从脖子的位置开始,似乎已经被我刚才那一掌给打断了,头和锁骨之间,呈现了一个近似于直角的怪异角度,他并未改变的表情。此刻变成了侧到的方式,依旧死死瞪着我。
这一次他冲过来的速度更快,那小碎步的脚步声也更加清楚。而我在刚刚那一掌之后,竟然心里不那么畏惧了,因为我似乎想明白了一个道理,景门这里的鬼魂,很明显是抓住了我和秦不空最不愿去面对的东西,让这个情景换一种方式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以此来攻陷我们的心智。我不清楚秦不空此刻面对的是什么,而我此刻面对的,恰好也就应了这景门的动应之相:生离死别。
是的,这些日子以来。基本上可以说是我有生以来,最痛苦的日子,就莫过于师父的离世了。甚至连当初孟冬雪的不辞而别,也未曾给我有过如此大的撞击。人各有命,生死本就是早晚都得面对的事,师父也并不是暴死。在死前的一段日子里,其实给了我充足的做思想准备的时间的。
可我害怕的不是死,正如师父并不怕死一般。而师父怕的是生不如死,我怕的,却是阴阳两隔的生离死别。
第三十六章 。战胜心魔
“师父”再次向我冲来,看上去好像是被我打断了脖子,歪着脑袋。我原本准备当他再扑上来的时候,再给他补上一掌,搞不好直接就将脑袋给打断了,总不能没了脑袋还能跟我闹腾吧?
可是当“师父”距离我三四米远,我都已经摆好架势准备开打的时候,突然从“师父”的嘴里,开始用那种语速很慢的声音说道:“山儿…山儿…”这种语气,就和当时师父快断气的时候,呼喊着我的名字的语调一模一样。
我心里虽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但人在剧烈的悲痛之下。竟然开始有些分不清虚幻和现实。听到这声呼喊之后,我再一次整个眼睛里都充满了泪水。那早已准备好的一掌,却无论如何都打不出去了。
短短三四米的距离,“师父”跑的速度也并不慢,可我却在泪眼婆娑中,被迫去回想起自从拜师以来发生过的点点滴滴,中途有很长一段空白期,就是师父失联的那段日子,再见面的时候,竟然老了十多岁的感觉。这当中片段式的记忆在这三四米的距离里,突然放慢,无比清晰地出现在我脑子里。
于是我没有反抗,也没有挥出那一掌,甚至是有些接受般地,就让“师父”把我扑倒在地。我用双手撑着他的肩膀,把他用力往上推,不让他的脸离我太近,一边推。我一边伤心地大哭,这个过程我不记得持续了多长时间,但其中有那么一小段时间,我竟然是哭得连连抽噎。“师父”似乎是一直想要啃我的脸,却被我用手挡住了,他也没有非常用力,完全是我能够抵挡得住的力道,就在我哭了一阵之后,眼泪流出来眼睛突然变得清晰了,我再才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个“师父”的脸。
他脸色铁青,原本咧嘴露齿的笑容里,竟然开始冒出了两颗尖利的獠牙。牙齿是闭合的状态,喉咙里却发出“山儿…山儿…”的声音,眉毛变成了八字眉,眉心之间的皮肤因为表情的狰狞而褶在了一起,就在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他的眼睛。和正常人的眼睛一样,有眼仁有眼白,可正常人的瞳孔是会因为光线的强弱而自动变大变小的,即便是死人的瞳孔发散,也会看到一个放大的瞳孔才对。
可眼前的“师父”,竟然在黑眼仁里,出现了许多个细小的、椭圆形的黑色瞳孔!而每一个黑色的瞳孔里,都倒映出他眼中看见的我,而那个在瞳孔里的我,脸上血管冒起,似乎是被人卡住了脖子,满脸涨得通红,好像就快要窒息一般!
于是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用手撑住了“师父”的肩膀,竟然也只是我的幻觉,而真实的情况则是,我正死死地被“师父”掐住了脖子!他眼里那么多瞳孔,就好像汇聚成一个大鬼的众多个小鬼,都在齐刷刷地用眼睛看着我一样!
想到这里。顿时从尾椎骨顺着脊柱冒起来一股凉透心的感觉,这个感觉让我瞬间脑子就清醒了过来,顿时清醒的一刻,脖子上那种紧箍的窒息感迅速传来,我眼前一亮,这才发现原来我的双手才是垂放在身体的两侧。而“师父”那原本硬邦邦的手臂,正在死命的掐住了我的脖子,而“师父”的脸也在这一刻变得不再是我熟悉的师父,而是一个好像一幅画上被滴了一滴水,然后旋转了一把一样,整张脸虽然有鼻子有眼,可是却扭曲不堪,根本就不再是师父的模样!
大惊之下,我迅速地把脚在地上蹬着,想要借助这样的力量将身子往后蹭,每移动一分一毫,我脖子上的窒息感就轻松了分毫。与此同时。我将双手伸出抓住了“师父”掐住我脖子的手腕,他的手腕摸上去冰冰凉凉地,还硬邦邦又很光滑的感觉,很像是之前每破一个门,就能够找到的那段木根。
随着我不断往后蹭,很快我的头顶上就出现一种自己撞到硬物的感觉,好像在我头顶有一堵墙。由于“师父”的身子很轻,轻到我可以毫不费力地将身子转过来。于是我头抵着墙壁,小腿弯曲,将两只脚掌撑在地面,头和脚一起用力,一个翻身。就将自己的身体翻了一面。
于是现在的情况就变成,我在上,“师父”在下,他反而被我压在了身子底下,只不过他的手依旧掐着我的脖子,我的双手也依旧抓着他的手腕,即便我完全看不见自己的手。我的呼吸还是非常困难,但由于我转到上面之后,会稍微顺畅了一点。脚下有了借力点之后,我迅速将一只脚抬起踩在地上,身体呈一个单膝下跪的姿势,稍微稳了稳,有些头晕眼花地抵抗住那种缺氧的感觉,双手松开了抓住“师父”手腕的动作,然后脚下用力撑起,接着我的双掌并拢在一起,平平的两掌,用尽全力朝着地上的“师父”那张扭曲的脸打去。
这一下,几乎用劲了我仅存的最后一丝力量,而之所以微微身子撑起来,是为了那两掌打出去的时候,我还能够借助我自身重量往下压的力量。当我的手掌打到“师父”的脸上的时候,手掌底下开始冒出了阵阵黑色烟雾,就好像我用手掌堵住了某个正在冒黑烟的孔一样,而同时传来的,还有手心那非常烫手的灼热感。手掌按压的时候,就好像是按在了一块吸满了水的海绵上一样,随着身体的下压,手掌也越来越深地陷入到海绵当中。
黑色烟雾,灼热感。臭鸡蛋味,不断迎面朝我传来,伴随着的,还有耳边那凄厉的惨叫,分不清到底是男还是女,而周围那些一直在熙熙攘攘议论纷纷的声音。竟然在此刻开始惊呼起来,就好像马戏团里,杂技演员突然失足跌落的时候,台下发出的惊呼声一样。
我忍住手心传来的剧烈疼痛,咬着牙死命向下用力挤压着“师父”的头,随着那声凄厉的惨叫戛然而止,我的身体也好像是突然落空了一般,双手的手掌传来一阵冰凉的感觉,那是我已经将手按在地面上的触感,相比于滚烫,我更喜欢这种突然而来的坚硬和冰冷。而就在我手接触到地面的时候,黑色烟雾消失了,惨叫声消失了,鼻子里的臭鸡蛋味消失了,掌心的疼痛感消失了,四周围那议论纷纷的声音也消失了,眼前在转瞬之间从一片漆黑变得明亮了起来,我环顾四周。发现我正跪在景门之外的通道里,双手按压在地上,而地上只有一截歪斜扭曲的老木根。
我惊魂未定,站起身来,刚才发生的那一切,具体我并不清楚到底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小时,也许只有几秒钟,但那种惊心动魄和我情感的反复起伏,让我即便是站起身后,也心脏砰砰乱跳,每一次心跳都让我自己能够听见胸腔里的咚咚声。伴随而来的,还有每次咚咚声响起的时候,那扯动着我太阳穴的筋,也随之而跳动着。
放松下来后的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喘气,而转头朝着景门的门洞望去,却发现秦不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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