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根凶简》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七根凶简- 第12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没推动。

木代心下着急,又用力试了两下,还是推不开。

只有一个可能,有人从外头,把这道后门给堵死了。

通道阴暗,空间狭窄,呼吸的声音听来都浊重很多,木代走回满顶床的侧门边,把门推开一道缝儿。

敲门声还在继续,不急,不缓,停顿一会,复起,外头的人知道她在里头,也有足够的信心,等她开门。

手机一直保持通话状态,罗韧的呼吸就在耳边,木代低声问他:“猎豹功夫很厉害吗?罗韧,我得打出去。”

她从侧门里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无端紧张,听到罗韧说:“通话别断,先发制人、下狠手、防她有枪。”

木代嗯了一声,把手机放回兜里,伸手抓下盖布,半空中一摇一晃一拧,做成一根棍布,然后疾步走到墙边,拉下灯绳。

屋子里,刹那间漆黑一片。

外头的敲门声停了,不过人没走,木代咬住嘴唇,屏息等待,过了几秒钟,轰然一声响,来人似乎是想把门闩震断,但是这门扇太过老旧,居然从门轴处裂断,两扇门齐齐往里砸了进来。

砸落的刹那,借着微光,木代看到一个清晰的人影,她并无犹疑,腕上使力,手中的棍布如同一条劲鞭,瞬间把桌上的茶杯抽飞了出去。

杯盖、茶杯、茶碟,分上中下三路,分砸那人头顶、胸腹、下盘,去势劲急。

这一招,木代其实有练过,一力而击多处,是梅花九娘的得意之招,木代练的并不好,经常失准,但这一次,真正拿捏的恰到好处。

木代唇角现出笑意来,手腕一个施力,软塌下来的棍布重又绷直,她已经想好了,猎豹受到攻击,一定猝不及防,她借机踏足墙面飞身过去,狠狠给她当头一棍,然后脱身。

不知道罗韧为什么一定要她逃,猎豹未必是她对手,就算她真的有枪,黑暗之中,猎豹未必讨得了好去。

瓷器的碎裂声响,杯盖、茶杯和茶碟几乎是完美命中目标,然后碎裂开来,黑暗中,白色的细瓷溅开,划出散乱的细小白道。

那个人,还是那样站着,一动不动。

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心头升起,木代忽然觉得口干舌燥,她不安地舔了一下嘴唇,一手死死攥住棍布,另一只手伸进兜里,握住了手机。

那个人伸出手,没有枪,也没有悍然攻击,而是不紧不慢的,从头上,拉下一个……

从形状的剪影来看,那是一个眼罩。

原本,灯灭了之后,外头是浅浅的黑色,那个人影是略深的黑色,现在,眼罩摘掉之后,多了一种颜色。

她的一个眼眶里,是红色,血红,流动着的红,像火焰在烧,又像在茫茫旷野里,离着很远很远的一盏灯笼。

木代缓缓的,把手机送到耳边。

罗韧的呼吸还在,压抑的、起伏紧张,木代轻声问他:“罗小刀,你在哪呢?”

这样的红,前一天晚上,她曾经见过。

那时候,她和梅花九娘,循着半空里的那只银眼蝙蝠,急匆匆向着山里行走,周遭很近,许是因为那只奇怪的蝙蝠,许是因为师父交代的话,木代觉得紧张,有好几次,都感觉有人在后头跟着。

她压低声音,跟梅花九娘说了,梅花九娘笑笑,说:“我和你在一起,你怕什么?”

也是,她并不怕走夜路遇到打劫的人,别说是在有雾镇,就是放眼大西南,也很难找到能把她和师父撂倒的人。

但她还是担心,有一次回头,轻轻“啊”了一声。

身后远处,有一点红色,流动着的红,像火焰在燃烧,随着她的叫声瞬间消失,定睛去看,只有浓雾弥漫。

转头时,看到师父也看向那处,眉头皱起,但唇角处,露出微笑。

那笑容掺杂了好多意义:不屑的、跃跃欲试的、泰然自若的、水来土掩的。

梅花九娘轻轻拍她背心,说:“来,木代,去,记得师父吩咐的话。师父要松松筋骨。”

那时,她没有多想,真的以为是个不怀好意的夜贼,紧走两步跟上银眼蝙蝠的时候,心里还有淡淡的遗憾,想着:很多年没有见过师父动手了。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那一点红,不是眼睛看花了,也不是什么像镭射灯光一样的光点。

那是一只眼睛。

罗小刀,你在哪呢?你在我附近吗?

罗韧坐在床上,额头死死抵住膝盖,手机附在耳侧,烫的几乎要爆掉,他听到自己机械地答了几个字:“我在丽江。”

哦,原来他在丽江,隔了那么多里程,不管他多紧张她,都回不来的,也到不了她身边。

木代很奇怪,这一刻,她居然没想哭,她看向那只眼睛,轻轻笑了一下,对着手机说了句:“罗小刀,我可能打不过她。”

罗韧也记不清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好像是说过要她“活着”,也说过一定会找到她,木代似乎回答他了,很轻的一个字。

——“嗯”。

然后,有几秒钟的静默,紧接着忽然动手,罗韧一直听着,听到木头劈裂,桌椅掀翻,还听到有人重重跌落地上。

电话那头传来呼吸的声音,那并不是木代。

由始至终,木代没有发出过声音,她一定打输了,但她没有呵斥,没有怒骂,没有哭,也没有叫过疼。

罗韧心疼的心都揪起来,眼前忽然模糊。

听到猎豹说:“罗。”

罗韧没有说话,下意识伸手抽出枕边的匕首,黑暗中,锋刃闪着寒光,他死死攥住了刀柄。

“事情这么顺利,我应该谢谢你,一天之内,把所有的人都调走了。”

是,是他的过失。

猎豹的声音低的像是耳语:“昨天晚上,雾很大,山里的路很怪,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的小美人。”

“不过没关系,虽然出了点波折,但结果,还是一样的,罗,真是迫不及待,想见到你。”

她挂了电话,几乎就在电话挂上的刹那,罗韧手中的匕首迸射而出,他也说不清使了多大的力道,只看到银亮的锋刃一闪,瞬间没入正对着的墙里。

安静的夜晚,安静的卧房,远处,旅游区特有的夜景灯火依然闪烁,氤氲的流光勾勒着泛着光泽的河道、绿树、石桥。

罗韧下床,站了半晌突然愤怒,两手抬住床身,生生把整张床都抬起来,到一半时,又蓦地松手。

轰然巨响,铺设的木质地板几乎砸裂,罗韧大踏步出门,下楼梯时,住的较近的几户,陆续亮灯,窗口处,晃动着惶惶不安的身形。

这里一向的宁和安逸,深更半夜,陡然发出的巨响,让邻居们顿时陷入深重的不安:出什么事了?歹徒入室吗?要不要报警?是不是……有人受伤?

聚散随缘。

因着景区的治安很好,加上酒吧总有多人入住,所以打烊之后,大门所谓的“锁”也只不过是内里上一道木枷。

罗韧一推不开,忽然焦躁,两手攥住门环,先拉后猛推,两爿门哄然震开,刚抬脚跨进门内,斜侧忽然有人影猛扑过来。

蓄势满满,刚猛凌厉,几乎是瞬间逼到眼前,一手锁喉,膝部重重撞压他胸腹,直接把他掀翻在地,紧接着,一道锋利的冰凉压住喉咙。

罗韧知道那是青木,没躲,也没反击,青木似乎察觉到来犯之人的异样,“咦”了一声,手里的刀刃翻了个个,变成刀背压喉。

灯光大亮。

是闻讯赶来的炎红砂,张叔和一万三也起来了,曹解放一定被惊动了,扑腾的翅膀声传达着不能越出笼子看热闹的焦躁,青木愣了一下,站起身来,罗韧胸腹的压力骤减,但随之而来的是力道的反噬,五脏六腑似乎都移了位。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那是最后下来的霍子红,披着衣服,有些不知所措。

青木阴沉着脸,伸出手给罗韧,想拉他起来。

罗韧顿了一会,才伸手握住青木的手,只是坐起,并不起身,说了句:“喝酒。”

青木听懂了,转身去到吧台,也不管酒色分类,只要是酒架上的酒,径直伸手去抓,两只手抓了六瓶。

有几瓶绝不便宜,也就识货的人晓得心疼,一万三急了:“哎,那酒……”

青木冷冷瞪了他一眼,几乎是同时,霍子红拉了拉他的衣裳,说:“算了。”

又看剩下的人:“回屋睡觉吧。”

她看出事情不对,却又觉得是青木和罗韧的私事,不想太多过问。

各人陆续回房,炎红砂帮忙关灯,给青木和罗韧留了盏壁灯,想上楼时,忽然心中一动,避在墙后,偷偷探了半个脑袋去看,无意间,眼光余光瞥到曹解放,差点笑出声来。

这鸡,不知道中了什么邪,鸡脖子伸出笼口,俨然学她,一副精神抖擞听墙角的模样。

但关键是,她的角度,是能看到青木和罗韧的,但曹解放,脖子伸的再长,也只能看到吧台的台面,你伸个什么劲儿?

看到青木在开瓶盖,手里的匕首一别一拧,嘣的一声瓶盖旋开,打着转儿落地,极潇洒利落。

他跟罗韧碰瓶。

瓶颈相撞的脆声,罗韧并不动,握着酒瓶子,透过瓶口,看里头琥珀色的液体轻微漾动。

说:“青木,拜托你件事。”

“讲。”

“猎豹这两天应该就会露面,到时候,我想请你安排一切。”

青木听不懂:“什么意思?”

“你来统筹,我听安排。”

青木看向罗韧,罗韧沉默了一下:“木代在她手里,我怕我没法冷静调度。”

就好像,如果绑匪劫持的人质是某个警务人员的至亲,那整体的解救计划,都要由另外的人安排——关心则乱,怕你冲动、害怕、瞻前顾后、延误最佳时机。

青木冷笑:“你是被猎豹打垮了志气吧?”

罗韧沉默。

“先是塔莎,后来是九个兄弟,现在是你的小女朋友,罗,你败给猎豹太多次了,你不承认,但是你已经害怕了。”

罗韧继续沉默,攥紧的骨节渐渐泛白。

炎红砂屏住呼吸,自己都没留意到,原先只是扶住墙面的手指,变作了死死扒住。

青木哈哈笑起来,自顾自仰头,喝了一大口酒,然后手背擦了擦嘴角。

“可以。”

罗韧转头看他。

他依旧在笑,目光冷戾:“但是罗,有件事我先说清楚,我对付猎豹,终极目的是为我的兄弟复仇,我的安排和计划里,你的女朋友是可以被牺牲的。”

罗韧陡然暴起,狠狠攥住青木衣领,将他往桌角一抵。

青木并不躲闪他的目光,直直迎上,领口被拽的歪斜,但还是泰然自若,擎住瓶子,仰头饮了一口。

说:“有问题吗?那又不是我的女人。”

“罗,谁也顾不了谁,我可以为了我兄弟死,为了复仇,我不会顾惜她,为了达到目的,我会毫不犹豫牺牲她。”

“想救她吗?你自己救,那是你的责任,不是我的。”

☆、178|第①⑧第章

夜静更深,又是雾锁小镇,门楼的电灯亮起,一辆不起眼的厢式小货车停在大宅的门口,车身上刷着广告:“新鲜蔬菜,新鲜到家”。

司机穿物流人员工作服,戴檐帽,守在后车厢边,看到猎豹带着木代出来,马上拉开车厢的门。

阴潮的气息,收放太久的蔬菜味道,猎豹把双手被塑料手铐铐住的木代推上车,给她打了一针。

冰凉的液体输入血管,木代睁大了眼睛看猎豹。

这是个漂亮邪气的女人,穿一身黑,长发,黑色皮质的独眼眼罩蒙住了一只眼,然后当着她的面,缓缓戴上墨镜。

药效慢慢出现,木代的精神开始恍惚,奇怪的想:这个女人的样貌,好像是自己之前的梦想呢。

学武的时候,总是七想八想,她比划给梅花九娘听:“师父,将来,我要做那种很酷的女侠。”

“要穿一身黑,帅气的靴子,不能露脸,带面具。夜深人静的时候,出现在城市阴暗的角落,如果有人干坏事,我就上去揍他。”

梅花九娘低头呷茶:“你自己瞧瞧自己穿的衣服,不是小猫就是小狗,你像很酷的女侠吗?”

她得意的笑:“师父你这就不懂了,这叫反差。反差的越大,别人才越不会疑心到我身上,周围的人都以为我呆呆傻傻的幼稚,其实我聪明的不行不行的!”

梅花九娘被茶呛着了。

……

车厢的厢门慢慢合拢,亮光被寸寸驱逐出去,就在这个时候,木代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忽然挣扎着扑过来,死死抵住了行将合拢的厢门。

隔着那道窄窄的缝隙,看猎豹的眼睛。

问她:“我师父呢?”

“死了。”

木代的眼皮忽然沉重到张不开,软软倒在了车厢地面,听到沉重的落锁声,还有那个司机献殷勤的声音。

——“足够她睡上24个小时了。”

车子开起来了,颠颠簸簸,那是小镇特有的青石板道,木代躺着,背脊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贴着一片冰凉。

她闭着眼睛,蜷着的手无意识的,间歇性的抽搐着,想着:我不要睡24个小时。

深重的倦意像一只手,把木代一直下拉,拉回到前一个夜里,茫茫的白雾,堪不透的夜色,忽上忽下的银眼蝙蝠,还有师父的声音,飘飘渺渺,像传自四面八方。

——木代,银眼蝙蝠只在看不见的晚上认路,你这一个晚上进去,后一个晚上出来。

——这路,也只有银眼蝙蝠才能找到。有人说,这里的山川水泽,早些年有高人作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迷宫。也许是真的,我和你大师兄都试过,白日朗朗,明明更容易视物,却总是忽然就失去方向,怎么都转不出来。

——这有雾镇,在云岭山系,常年有雾,师父的宅子,叫观四牌楼,合起来,就是“云岭之下,观四牌楼”。或许有一天,有人会找到这里,送来七把钥匙。

——这七把钥匙长什么模样,师父没见过,你太师父也没见过。如果你这一生也没等到,记得收一个稳妥的小徒弟,把这件事儿交代下去。

——这银眼蝙蝠,会引你去到真正的观四牌楼,你知道牌楼长什么模样吗?

木代知道牌楼长什么模样,因着好奇,曾经去搜过,图片上的牌楼都高高大大平平展展,也按间数分类型,一间双柱,三间四柱,五间六柱。

路还在延伸,她的呼吸有些急促,枝叶在脚下沙沙乱响,目光追逐着雾气里那一抹飞掠的影子,生怕一个不慎就跟丢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踏进潺潺的、齐膝深的流水之中,蹚着蹚着,水流渐小,露出水底长期被水流洗刷的圆浑发亮的石头来。

这就是师父梅花九娘提到的那条,在黎明前的某个时分会断流,而天亮之后又复潺潺的小河。

银眼蝙蝠停下来,栖息在高处一块石头上,双翅微微扇动,像是在等她。

木代看向那只银眼蝙蝠,就在这个时候,那只蝙蝠忽然振翅飞起,半空中绕了一个盘旋,然后猝不及防的,瞬间撞落在河道里。

这是干什么?木代赶紧掏出随身携带的袖珍手电筒,蹲下身子,拧亮了照向河道——这样微弱的亮光,对浓雾是起不到什么作用,但还是可以近距离视物的。

那只蝙蝠,张开双翅,嵌在河底一块青滑的石头里,严丝合缝。

什么意思,这块石头的表面,正好有个下凹的蝙蝠形状?

脚底忽然传来隐隐的震动,木代退后几步,蓦地明白过来。

这是一个机关,银眼蝙蝠,是打开机关的第一把钥匙。

伴随着轰然声响,河底朝两边裂开,那是底下的两块方正条石,徐徐外移,露出约莫两米来深的空间,而在这空间的正中,有一个一米左右立方的微缩建筑。

观四牌楼,这才是真正的观四牌楼。

木代屏住呼吸,轻轻跃了下去,绕着那个观四牌楼,且走且看。

这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牌楼,这个牌楼,五间五柱。

字面上看觉得难以理解,其实并不玄虚,因为普通的牌楼是平展展的平面,而这个牌楼,五根柱子,呈五边形状点位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