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根凶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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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根凶简- 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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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那姑娘有扭曲的愿望,得不到排解,用兽类的斗狠法则解决一切,却又荒诞而讽刺的使用了火。

很多史书里都提及:火的发现和使用是旧石器时代人类最伟大的成就,从此,人类从树上走到地面,基本脱离了动物属性。

也许,写史者都太乐观了。

静默中,曹严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然后呢?”

水影的顺序是倒叙,第一幅水影,就是整个故事的结局。

曹严华清晰的记得,画面上,有一只狗,边上还有一卷凤凰鸾扣封住的凶简。

“是不是说明,最后一根凶简,在那只狗身上?”

罗韧缓缓摇头:“从年代上看,已经过了百余年了,不管是人还是狗,估计都已经死了。我倒是倾向于觉得……”

他沉吟了一下:“我们之前猜测过,老子封印之后,七根凶简曾不断被打开过,所以,我倾向于觉得,最新一轮的凤凰鸾扣,是被那只认字犬打开的。你们还记不记得,尹喜问老子,如果有一天,凤凰鸾扣又打开了怎么办?”

记得。

传说里提到,老子哈哈大笑,浮尘一甩,径直跨青牛而去,说,放心吧,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打开凤凰鸾扣。

罗韧的声音很低:“现在,回头再看这句话,觉得话里有话。”

老子对“人”的定义是什么呢?

是一个有着人心、人性,具备最基准的道德,可以被称作人的“人”,还是仅仅有人的躯壳就可以?

而上述种种,认字犬都不符合。

它非人,亦非犬,生而为人,却活而做犬,有人心,却搭着兽形,承受了非人的苦难,又转而犯下令人发指的罪案。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打开凤凰鸾扣。

认字犬,恰恰就是那把意料不到的、严丝合缝的钥匙。

六幅水影,自最初小商河水盆里泛着的幽幽水光,到曹家屯那次的风朗天清身临其境,讲述的,原来是这么一个故事。

一直以来困扰的问题终于真相大白,曹严华觉得释然,又觉得不过了了,再一想,多少有些寡味:“还以为是提示我们下一根凶简在哪呢。”

他嘀咕:“还是一筹莫展。”

“这可不一定,我倒是觉得,它可能提示了我们另一样东西。”

说到这里,罗韧特意停顿了一下,一万三心念一动,“啊”的叫出声来,第二个猜到的是神棍,兴奋的脸上通红,炎红砂不明所以,催促罗韧:“什么啊,你快说啊。”

只曹严华心里酸溜溜的,想着:我三三兄又第一个猜出来了,哼。

罗韧回答:“凤凰鸾扣。”

“一直以来,我们的焦点在于寻找七根凶简。其实我们忽略了一点,七根凶简一定要用凤凰鸾扣扣封,即便集齐七根,我们还是得去找到那三样东西,也就是凤扣、凰扣、鸾扣。”

“认字犬在那个镇上生活,那是它最后出现的地方。火灾之后,它就打开了凤凰鸾扣,我们不妨做个大胆的推测:发现七根凶简的地方,距离那个镇子不远。”

“凤凰鸾扣其实相当于是锁,盗宝的人撬开了门,会拿走财宝,但没人会把锁都拿走……”

神棍有点激动:“你的意思是,凤凰鸾扣很可能还在当地?”

罗韧淡淡一笑:“你不是说,我们身上有凤凰鸾扣的力量吗?凶简可以依附人身到处游走,凤凰鸾扣如果也可以,应该早就来找我们了,既然从未出现过,那就有八成的可能还在原地——至少不会离的很远。”

曹严华忽然想到什么:“我想起来了,那副杂耍的水影里,有人说了句话,‘让咱垄镇私塾里的卫老夫子来写’,这话信息量好多啊。”

炎红砂也反应过来:“那个镇子叫垄镇,那个姑娘姓卫,她爹是个私塾先生。万烽火连猎豹的祖上都能查到,要是再多点信息,咱们说不定能查到当年的细节。”

不消她说,那头一万三已经拿出手机,去搜索“垄镇”了。

看了一会之后摇头,说:“没有,没有叫这个镇子的。”

罗韧倒并不担心:“很多镇子,建国之后是重新改过名字的,青木回来之后我跟他商量一下,尽量今天之内就能出院——你们看到的水影画面都不全,我觉得,如果我加入的话,应该能再多点线索。”

想了想又补充:“因为我受伤,时间已经耽搁很久,我也怕误了七七之数,你们待会回去,顺便收拾一下行李,有雾镇那里,咱们尽快过去一趟。”

早饭大多都没动,吃不下去了,又不好浪费,炎红砂一份份扣起,给罗韧留了些,其它的原样拎回去,出门的时候招呼木代:“一起回去吗?”

木代兴致不高,说:“我再坐会。”

人忽然就走光了,病房里空落落的,木代坐了一会,抬头去看罗韧。

从昨晚到现在,她一直有点恍惚,即便是在正常的说话,不自觉的,也会突然打个寒战。

她抬头看罗韧。

罗韧说:“过来。”

她起身过去,慢慢伏到罗韧怀里,两手搂住他腰,脸在他怀里埋的很深,他身上,浆洗的干净的床单味道、苏打水的味道,还有熟悉的,罗小刀的味道。

罗韧伸手摩挲她头发,低声说:“我从前,很恨猎豹。塔莎出事之后,尤瑞斯他们出事之后,我恨不得她死。但是很奇怪,现在,忽然之间,居然对她有点感激。”

木代笑了一下,轻声说:“我也是。”

——来,选一个。

——这代表什么?

——代表你的命运。

——我有更新奇好玩的法子,只不过,有些残忍。

……

木代紧紧闭上眼睛。

她不想去想当初另一个“选项”到底是什么,但后背控制不住的一阵阵发凉,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坚强,但又觉得,所有的坚强,都有一个类似命门的东西,一戳就破。

扪心自问,如果她连人的形态都不存在了,她活得下去吗?

如果猎豹再把她带去罗韧面前展示,罗韧也完了吧。

多么奇怪,忽然之间对一个穷凶极恶的人生出感激,只因为她手下留情了。

木代手臂收紧,手指死死抓住罗韧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不想抬头,也不想看见任何人,就想拼命朝他怀里钻,似乎能钻出什么出口来。

门响,神棍的声音响起。

“那个……打扰了,那本书我能拿走吗?研究一下。”

真感谢他的到来,木代那一股子劲忽然泄了,疲惫袭来,感觉罗韧伸出手,托住她的脸。

神棍的脚步声过来,耳边传来书页的哗哗声,木代不想动,就那么趴着,而神棍,似乎也并不觉得她反常。

他的所有心思,都在那本书上。

自言自语说:为什么猎豹会有这本书呢,难道她也知道唱歌犬的故事?

木代觉得,或许是知道的。

凤凰鸾扣知道,凶简也一定知道,收伏凶简以来,猎豹是跟凶简结合的最可怕的一个,亚凤对凶简都能有所感知,猎豹一定侦知到的很多。

神棍忽然“咦”了一声:“还有英语呢?”

他磕磕巴巴的念:“哎曲,阿意,地,呃,这是什么英语啊?”

罗韧说:“我看看。”

木代抬起头,胳膊撑着身子,头发因着刚刚的揉钻,显得乱糟糟的,罗韧一手接了书,另一手很自然的帮她抚顺头发。

那是书的封底内页,很潦草,h…i…d…e,隐藏、隐蔽的意思。真不知道神棍英语是怎么学的,把最后一个e读成“呃”,他以为是读拼音吗。

当天傍晚,罗韧出院,其实身子还没大好,医生和护士都瞠目结舌,私下议论着:“这人不要命了。”

青木反而觉得没什么,在他看来,这子弹只要不穿心、不穿颅,都只是“一点枪伤”。

郑伯紧张的很,早早歇了凤凰楼的生意回家准备,罗韧刚躺到卧房的床上,郑伯那边就把文火熬了好久的鸡汤奉上,满心以为罗小刀会感动,说两句诸如“还是家里人最亲”之类的贴心话,谁知道罗韧皱着眉头,端起汤碗闻了闻,说:“男人也喝这个吗?这不是女人坐月子时候喝的吗?”

郑伯满心没好气,倒是边上的聘婷,噗的就笑出来了。

罗韧住院的时候,聘婷和郑伯也经常过去探望,他和聘婷聊过几次,她现在虽然还在吃药,但言谈举止上,的确跟普通人无异了。

他问聘婷:“以后有什么打算没有?”

聘婷愣了一下。

“那时候从小商河把你带过来,是因为你生着病,我实在不放心——没问过你的意见,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儿。”

聘婷小声说:“我挺喜欢这儿的。”

罗韧笑:“不是喜欢就行了,你是修艺术的,我觉得康复之后,还需要进修一下比较好。有看中的学校吗?国内还是国外的?”

聘婷沉默了一下,忽然说了句:“小刀哥哥,你是不是想赶我走啊?”

罗韧皱了一下眉头,看了郑伯一眼,示意他回避。

郑伯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去了:虽然平日里,他也会恶声恶气说罗韧几句,但其实心知肚明,遇到拿捏大事的时候,一家之主还是罗韧。

罗韧拉了聘婷的手,示意她在床边坐下:“叔叔已经去世了,虽然留下一点遗产,但我仔细算过,不足以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郑伯会照顾你,但是他年纪大了,收入也有限。所以聘婷,你得尽快把自己立起来,进修一下,让自己多点含金量,总是好的。”

聘婷眼圈一红,也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小刀哥哥,不是还有你吗?”

罗韧一笑:“我当然会照顾你,可我没法一辈子照顾你。亲兄弟都会分家各自生活,我不会一日三餐,都去检查你锅里有没有米。”

聘婷没说话,顿了很久才说:“小刀哥哥,还是从前好。”

罗韧说:“人只有一双眼睛,老盯着从前,就看不到现在了。”

晚上,酒吧打烊之后,木代她们集体过来,又试了一次水影。

这一趟,再没有空白的碎片了,场景更加清晰,不要说是声音和气味了,就连走在街市上,偶尔和人的擦碰,那感觉都异常真实。

罗韧嘱咐几个人:别老盯着耍把戏的看,注意周围,有什么突出的地形地貌,任何值得留意的线索,都可能是后续查找的关键。

五个人,就在街市上分头散开。

开戏的铜锣一想,一万三他们还是好奇的不行,争相挨了过去,有了《唱歌犬》的故事打底,这一趟看的更加仔细,互相咬耳朵说:“还真的,仔细看那个狗的脸吧,还真有点人的模样。”

木代不想看,因着猎豹,对这个场景,她本能的反感和反胃。

她在人群之外信步闲走。

看到个算命测字的摊儿,算命先生撸一缕山羊胡子,鼻梁上架个小黑框的山羊眼镜,身后的挂幌子上写:测字、算命、代写家书、吉利名。

这业务还挺多样。

有个中年男人,坐在摊子前头的马扎上,扎着裤管,憨憨厚厚,跟那算命先生说话。

木代听到他说:“媳妇儿肚子争气,刚落地了个大胖小子。俺认字不多,想请先生给起个吉利名儿,要是能立个谱系,就更好啦。”

“贵姓啊?”

“姓尹。”

算命先生翻着边上的姓名册儿,装模作样:“要立谱系,自当从头开始。《道德经》里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以此类推,谱系不绝。甲子变换,子丑寅卯,鼠牛虎兔,流年更转,瓜瓞绵绵。”

“今年是……虎年,此子当名尹道虎……”

那人连连点头,一副“先生言之有理”的模样。

木代只觉得好笑,这算命先生,不是随便糊弄人家么,哪有拿十二生肖给人瞎起名字的,要知道,十二生肖里有一个是猪,哪一代轮到这个“猪”字,岂不是呕的要去撞墙?

她忍着笑,推算着算命先生取的混账名儿。

这第一代叫尹道虎,第二代就是尹一兔,第三代是……

木代心里忽然一激。

尹二马,第三代叫尹二马!

☆、200|第⑧章

说到尹二马,没人比神棍更来劲,毕竟,那是他熟人。

他找了张空白纸,配合着墙上挂的大地图,写写画画。

“尹二马住尹家村,那个地方,距离函谷关景区已经挺远的了,但是,依然位于我推测的,老子出函谷关行进路线上。”

“那是南依秦岭,北眺黄土坡,要是站山头上,隐隐约约,都能看到黄河。”

随手在纸上圈了个圈,权当那是尹家村:“尹家村很小,山头上零落散布了十来户,尹二马七十岁不到,如果按照谱系,他是第三代,就算二三十年一代吧,水影里的事,应该发生在一百二十多年前。”

“那个时候,村子还要更小,周围更荒。”

罗韧点头:“所以,水影里的那个街市,不可能是尹家村,而是附近的、大的城镇,四乡八里的村民赶集会去的地方。”

神棍同意,在那个圈外头,又加画了个大圈:“以尹家村为圆心的这块区域,各个方向都有可能。再加上垄镇、卫姓,可查找的范围,就小的多了,小万万一定查的出来的!”

真是曙光初现,长吁一口气的感觉。

木代笑嘻嘻的:“那你给万烽火打电话,你打不要钱。”

神棍可听不出这弦外之音,乐颠颠的到外头拨电话去了。

罗韧憋着笑,心说:太会过日子了。

初定第二天中午出发去有雾镇,时间也挺晚了,几个人先回酒吧收拾。

下楼的时候,正看到青木上来,他回国在即,跟罗韧应该也有不少话要聊。

青木跟木代告别,依然很客气,半鞠躬,说:“木代小姐,以后罗就拜托你了,请多多关照。”

他跟另外的人不熟,只是点头打招呼,一万三瞥了眼炎红砂,她有点不自然,随大流地寒暄着:“一路平安,以后去日本,说不定还能见面的。”

……

回去的时候,木代刻意走的很慢,渐渐的就落到了只剩一个人。

她抬头看罗韧的房间窗户,灯光明亮、通透,隐约的可以看到走动的人影。

青木和罗韧会聊什么呢?

木代竟有些惆怅起来,彼时丛林里生死与共的兄弟,现在尘埃落尽,即将各安一方,两个国家,说远不远,近也不近,以后即便可以经常联系,重心也会慢慢转移,清淡成逢年过节的一抹问候。

头再仰些,透过贴近地面表层的灯火,居然能看到夜空里疏落的星。

都说人生是条线,有时候和他人的相交,有时平行,木代觉得不像,她觉得每个人都像广袤宇宙里的渺小星体,身侧亿万星流。

原本都有着既定轨道,想象里的、计划好的,但这宇宙太过杂乱无章,陨石、流星、星体的坍塌和黑洞的形成,多少小行星狠狠撞来,撞得你手足无措,瞬间改弦更张,一直在无极处游荡,擦肩无数过客,直到突然间,引力恒定,彼此贴近,形成小小星系。

每个人都是暗夜里的星,每段感情都是星体间的引力,星系的平衡、颠簸、被打散、重归,像极了人的一生。

命运是什么呢,也许就是宇宙中无数的无序和杂乱无章。

身后忽然传来聘婷的声音:“木代姐姐。”

木代回过头,眉头不经意的皱起:“你一个人跑出来,多危险啊,郑伯知道吗?”

其实她年纪跟聘婷差的不算很多,但或许是因为聘婷生病,有一段时间痴痴傻傻的缘故,总觉得她还是个处处要人照顾的小姑娘。

聘婷说:“走两步就回去了,不碍事。”

也是,这里能看到罗韧的房间灯光呢,距离大门,也就几步的功夫。

“找我干嘛?”

聘婷不说话,看了她很久,才说:“我很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

“你跟罗小刀在一起。”顿了顿,又咬起嘴唇,问她:“你是不是很得意?”

木代好笑,只当听了孩子话,过了会走过来,握住聘婷的胳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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