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头装修还要大动的。”
曹严华一张胖脸上汗津津的:“小罗哥,我们是在创业!一来钱一定要省着花,二来,你不觉得亲力亲为很成就感吗?”
他抡着扫帚,情感激荡:“我们自己的饭庄呢。”
“自己的”三个字,咬字咬的特骄傲。
郑伯说:“别理罗小刀,他就是敌视劳动!”
这顶帽子扣的,罗韧哭笑不得,那一头,木代已经穿好防灰的一次性塑料雨衣了,帽子兜在头上,看着笨拙又可爱。
不好逆时势而动,罗韧只好也去穿塑料雨衣,郑伯说:“大家伙先干着啊,我去看看聘婷,顺便给你们外带盒饭,吃什么的?”
炎红砂声音响亮:“最便宜的就行!”
身为富婆,省起来也是极致的。
郑伯走了之后,炎红砂给他们说了一下珍珠的情况,她托了个跟炎家一向有买卖来往的珠宝行,那批珍珠成色不错,但大小不一,对方出了个打包价,折算下来在三十万左右。
三十万!曹严华被巨大的幸福感吞没了,激动的语无伦次:“等……等咱们凤凰楼开起来了,我就把聚贤楼的活儿给辞了,只给咱们楼打工,我们还可以在酒吧放凤凰楼的宣传单页啊,让酒吧的客人也来吃饭……”
说着说着,眼圈忽然一红,声音哑下来,过了会抱着扫帚往地上一蹲,不说话了。
炎红砂奇怪:“曹胖胖,你怎么啦?”
曹严华没听见她讲话,心里只是想着:多好啊。
从前,当贼的时候,吓的从解放碑跑路到云南来避风头的时候,和一万三吹嘘着自己也要开酒吧投资的时候,他从来没想到有这一天的。
这饭庄地方不大,跟大酒楼相比自然简陋,但是看一砖一瓦都亲切,这是自己的呢,不偷、不抢、也不来路不正。
他想着:我要好好干,一定要好好干。
一万三也没吭声,他一直擦窗户,面前的玻璃明净的像水晶,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耀得他眼花。
不真实的感觉,他一直以为,他是那个找不着家只能在外头奔走的人,原来有一天,也能有瓦遮头。
连木代都不说话,她坐在三角梯的顶上,仰头看天棚上糊的报纸,思绪却飘远了。
以后,有一天,哪怕红姨不要她了,她也能找到地方栖身吧,红姨有、张叔有、罗韧有,任它谁有,都抵不过她自己有。
气氛沉默地怪异,炎红砂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小声问罗韧:“他们都怎么啦?”
罗韧正要说话,目光忽然被别的什么吸引了开去。
对面,连殊正站在奁艳的店门口,似乎在擦拭玻璃上的污渍。
罗韧皱起眉头:“你和曹胖胖去了奁艳没有?”
一说到这个,曹严华就来劲了。
他绘声绘色地描述当时的情景,他和炎红砂如何如何的配合默契,每当炎红砂拿起某个物件细看,他就要刻薄地“捧杀”一番,大意是:红砂妹妹,你家里这么有钱,这个太不上档次啦。
总之就是把店里的商品淋漓尽致地贬了一通,然后看到郑伯在这边店里,就赶紧过来帮忙了。
木代哧拉一声撕下顶棚的一张报纸,低着头连连用手扇面前的灰尘,然后慢条斯理:“我问问你们两个,从头到尾,人家理你们了吗?”
曹严华奇道:“这个重要吗?”
一万三叹气:“曹兄,你和富婆两个货,从头到尾,人家都没拿眼看你们,你们自己演的倒乐呵。”
炎红砂不说话,细想好像真是这样,她和曹严华一唱一和的,但是那个连殊,自始至终,根本没招呼过她们。
顿时觉得没劲了。
又很不服气看罗韧:“凭什么?她都不带眼看我们,就对你客气,难道……”
她半是恍然半是惊讶:“难道她想勾引你!”
木代低头看他,居高临下,阴测测的:“是吗?为什么对你区别对待,你就没什么话要交代?
所有人的目光,嗖的一下都聚到罗韧身上。
罗韧轻咳了一下,说:“这个怎么说呢?”
木代心里咯噔一声。
难不成,真有秘密?
他说:“你弯下点腰,我跟你交代。”
木代半信半疑弯腰,罗韧手指勾勾:“再弯,再弯。”
看弯的差不多了,罗韧过来,头一抬,就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木代的脸腾一下红了个通透。
静默了几秒钟之后,一万三和炎红砂几乎是同时说话。
一万三:“能注意点吗?”
炎红砂:“不带这样的!”
只有曹严华没吭声,师父在上,身为徒弟,他觉得不好说什么,但是三三兄和富婆妹妹,定然是说出了他的心声。
能注意点吗?不带这样的!我还单着呢。
晚上,在酒吧里摆桌吃饭,张叔对他们的饭庄也很感兴趣,以经营酒吧的经验,给了不少中肯的意见。
吃完饭,罗韧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听到炎红砂避在后头走道里打电话,声音有点气急败坏的:“爷爷,你不要总觉得人家都想贪你的宝,木代还救过我的命呢,人家不稀罕这个,再说了,告诉家里人去哪儿天经地义!”
罗韧笑着走开,他心里大致有数,跟他谈了之后,木代应该是跟炎红砂提了要求,红砂的表现挺暖人心的,相比之下,这个炎老头就有点小肚鸡肠了。
听说也是七十好几的人了,怎么把什么宝啊财的看的这么重要。
他跟木代道了别,和郑伯带了娉婷先回去。
晚一些的时候,收到木代的短信。
“不在云南省,在贵州,四寨,再具体炎老头就不肯说了。”
先说在云南,现在又改口说在贵州,怎么着,是看木代好哄么?
罗韧对这个炎老头,不悦更添一层。
他去到存放凶简的房间,打开电脑搜索四寨的位置,俄顷站起身,拿了根蓝色的摁钉走到墙挂的地图面前。
从地图上看,四寨的位置在贵州和广西的交界处,但炎老头既然肯说出“四寨”这个名字,就说明,最终的地点,必然不是四寨。
这个镇子,山地面积占全镇面积的80%。
罗韧沉吟着把摁钉摁了上去。
同一时间,木代也在看地图。
炎红砂和木代挤一个房间,洗漱了之后,躺在那张雕花大床上翻啊翻的,还好奇的看墙上木代用来练功的凹窝——试图自己也爬个墙,未果。
于是低头看床板上的话儿,手指点着那个“马上封侯”:“上次,你就是在这儿,看到那行仙人指路的吗?”
木代随口嗯了一声。
她找到了四寨所在的位置:“在贵州和广西的交界呢,听说贵州是地无三里平,路不好走,你爷爷那么大年纪了,经得住颠簸吗?”
炎红砂躺倒在床上,被子拉到胸口,声音里无限惆怅:“那也没办法啊,我爷爷跟叔叔,都是花钱大手大脚的主,其实你不知道,我叔叔前前后后,倒腾过不少生意,都用家里那个宅子做抵,他又不是做生意的料,倒腾一笔亏一笔,以后要是债主上门,那个宅子十有八九要被收回去了……”
木代愣了一下,转头看炎红砂。
平日里,她都光鲜闹腾,现在忽然静下来,拧着眉头说些过活生计的话,叫人一时间适应不来。
还以为,她永远不会为钱发愁的。
炎红砂的声音越说越低:“爷爷眼睛就快看不见了。不懂看宝气,我也做不了这行的。这票之后,要正经想着做些什么了,我还要给爷爷养老呢……”
她嘴里含糊着嘟嚷,渐渐睡着了。
木代看了她一会,熄灯上床。
炎红砂睡里头,她睡着靠外,一时睡不着,像平时一样,伸手出去摩挲床围上的画儿。
马上封侯。
她顺着摩挲着那个形状,一忽儿摸小猴的脑袋,一忽儿拿指甲刮蹭小马的尾巴。
嘴里数着:一轮,两轮……
就像数羊,摸完一圈就是一轮,摸着摸着,就睡着了。
以前红姨还说她:“看看,这小马小猴,脑袋尾巴都被摸的锃亮,木代,你再多摸几下,漆都要叫你给摸掉了。”
那又怎样,雕刻的这么精致,还不就是让人赏玩的嘛。
三轮,四轮……
到第五轮的时候,心里忽然一个激灵。
黑暗中,她禁不住汗毛倒竖。
手指还停留在那个轮廓上,有些不受控地发颤。
这个形状,好像不是马上封侯。
亮光一闪,咔嚓,又是一声拍照轻响。
罗韧已经回房睡了,或许是体力劳动的关系,今儿个,大家睡的都比平时早。
不过,电脑是不锁屏的,相片自动传输和拼接的软件自行运行。
屏幕上自动跳出照片,七张,一字排开。
最后一张照片上,凤凰的脑袋,诡异地偏了个角度,而一直微阖的眼睛,也终于睁开了。
☆、第5章
炎红砂睡的迷迷糊糊的,感觉床头灯一会儿开一会儿关。
她勉强睁开眼睛,看到木代半撑着身子正看着什么,手虚揿在开关上。
炎红砂打了个呵欠:“在看什么啊?”
木代关了灯,重新躺回床上,说:“没什么。”
炎红砂嘴里嘟嚷了句,翻了个身,不一会儿,鼻息又浅浅长长了。
木代睁着眼睛,再一次不确信似的伸手去摸。
这一次,没什么异样了。
可是刚刚摸的时候……
她努力回忆着那时候指间摩挲到的形状。
好像,是个小人形状。
第二天,天气不大好,蒙蒙的细雨,牛毛样,不打伞也不打紧。
炎红啥和木代商量,既然已经决定了去采宝,就尽早动身——时间掐的紧的话,回来还能赶上凤凰楼开业。
商量完了,给炎老头打了电话,炎老头说:“那你们今天就回来吧,我估摸着你们天黑能到,我这里收拾一下,明早就能出发了。”
还以为能在家里多待两天呢,电话一挂,忽然就时间紧迫了。
炎红砂赶紧满床收拾东西,木代去到楼下,给曹严华交代新的习武安排:每天除了负重跑之外,开始练习拉升韧带,另外,早晚一千个左右腿上踢、一千个左右手手刀。
她给曹严华示范上踢和手刀:“脚面绷起来,压脚尖,这个踢,其实是用脚背的力量击打,不是脚尖,脚尖那么脆弱,踢一下就废了。手刀是掌根边缘,肉最厚的地方,猛然这么一下……”
她一记手刀劈在曹严华脖颈处,曹严华险些被劈的灵魂出窍。
炎红砂正拎了自己和木代的行李袋下来,看到曹严华痛的脸纠成一团的模样,忍俊不禁。
一万三在边上斜眼看着。
炎红砂说:“一万三,你跟曹胖胖一起练呗,就能练不成高手,打个架逃个命强个身健个体还是没问题的。”
一万三翻了她一眼,嗤了一声说:“没兴趣。”
那副样子,炎红砂看了就来气。
她对着一万三撂狠话:“那要是将来,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我可不会去救你!”
一万三调动脸上的肌肉,给了她一个万分不屑和鄙视的表情,说:“哈。”
吃完饭,木代去向罗韧道别。
半路上遇到带着聘婷的郑伯,以往都是一万三抽早上时间去陪聘婷,这些天,郑伯要忙凤凰楼的事,习惯把聘婷往酒吧送。
问起罗韧,郑伯说:“没起呢。”
边说边把门钥匙给了木代。
罗韧的房门没锁,轻轻一拧就开了。
木代轻手轻脚的进去。
没有起身的房间,尚存夜和暖的气息,又有说不出的味道,暧昧的、男人的、想象不到的。
木代屏着呼吸走近。
很少有人能察觉她的近身,因为她轻功很好,但她觉得,罗韧一定能察觉出。
偏偏没有,他依然睡的沉,一只胳膊垫在脑后,侧着脸,阴影打在眼廓里,毯子盖的没型,屋里很暗,睡衣的领口掀着,隐隐露出颈下,看不大清,就是觉得……
嗯,性感,没错,男人的性感。
木代走过去,半跪在床边,向他耳边吹气。
罗韧动了一下,像是发觉了什么,过了会,偏头向这边,半惺忪地睁眼。
木代说:“罗小刀,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习武之人吗?人家进了屋了你不知道,到床边了你也不知道,我手里要是有把快刀,照着你的咽喉撸那么一下,你这辈子也就不用再醒了。”
罗韧看了她一会,换了个姿势,伸手去摁颈后,像是觉得酸痛:“我做美梦呢。”
木代站起来,问:“什么美梦?”
“你啊。”
他突然伸手一捞,换住她的腰往下一带,木代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跌伏到他怀里,他还是躺着,把毯子一抽一裹的,把她大半个都抱住了。
说:“嗯,这样舒服多了,我懒得起来抱你,怪累的。”
木代笑起来,这是得有多懒。
她撑着手臂想起来,罗韧搂了下她的腰,说:“躺会。”
木代说:“我压着你了。”
“你又不重。”
又说:“咦,外面下雨了吗?”
他是暖的,她却微凉,从外头进来,带濡湿的水气,头发拂在他脸侧,痒痒的,雨丝的味道。
木代点头,伏下脸去,下巴正挨着他肩。
罗韧说:“你放松啊女朋友,身子紧的像弓,弯弓射大雕吗?”
木代被他逗的一笑,那口气就泄了,真的放松下来。
罗韧的身体有男人的硬朗,她却是柔软的,放松下来,能感觉到他身体的起伏,呼吸似乎都在一个步调上了。
她说:“你真不知道我进来吗?”
“我大概知道有人进来,没在意,郑伯经常进出我房间的,总不见得我每次都要跳起来。”
“如果我是坏人呢?”
“如果你是坏人,你现在已经横着躺地上了。”
木代不相信。
罗韧笑笑:“真的,你鉴别危险与否不是看动静和脚步声的大小,是看有没有那股恶意和杀气,你知道吗,杀气是有温度的。”
杀气是有温度的。
罗韧有轻微的晃神。
思绪忽然飞开很远,回到了老岛的那幢豪宅,屋子里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发不出声音——因为地毯有一寸来厚,踩上去松松软软。
他藏身在金身的佛像背后,看到青木从转弯处的墙角探出头来,向他比划了个手势。
明白,那意思是,安全。
他站起身,提着枪正要迈步,忽然觉得一凉。
那种四周的空气都凉下来的感觉。
果然,身后传来那个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声音。
“又见面了,罗。”
“罗韧?”
木代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罗韧笑起来,捉住她的手,送到唇边吻了一下。
木代说:“我待会就走了。”
待会?
她赶紧补充:“早去早回啊,我和红砂两个,今晚应该可以赶到昆明,明天和炎老头一起出发,顺利的话,约莫一个星期就能回来了。”
昆明到丽江不算近,有一班常规的火车是夕发朝至,即便是坐汽车,说是今晚赶到,应该也是接近半夜了。
罗韧准备起身:“那我送你们。”
木代说:“不用,张叔帮我们找好面包车了,就在下头。车站也请熟人留了票,差不多赶到,掐点就能上车。”
话音刚落,像是佐证似的,下头有车喇叭摁了两声。
炎红砂想必是等急了。
罗韧说:“你要总这么来去匆匆,下次回来,我真不认识你了。”
木代笑着挣脱他怀抱起来,说:“我真走了,红砂指不定怎么笑我呢。”
罗韧目送着她离开,想了想,起身到临街的窗前,推开窗户。
下头停了辆白色的小面包车,木代正低着头上车,炎红砂从开着的窗户里探出头来,恰好看到他,大叫:“罗韧,我把你女朋友拐走啦。”
罗韧朝着她挥了挥手。
小面包车开走了,沿着青石板的街道。
过了会,有条微信进来,木代单独发给他的。
“看枕头底下。”
枕头底下?罗韧心里咯噔了一声,走回床边,把枕头掀开。
枕头下头,靠床框的地方,有个黑色的丝绒长条袋。
伸手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