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根凶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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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根凶简-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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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比方,贴切到让一万三无话可说。

他垂死挣扎:“可能她对咱们,另眼相看呢?”

曹严华此际,真是分外牙尖嘴利:“为什么?看上咱们的色了?”

这一句忽然提醒了一万三,他直愣愣冒出一句:“只有咱们俩没攻击过她。”

曹严华没听明白。

一万三说:“你想啊,炎老头跟野人那头是有血仇的,咱们到石屋的时候,小老板娘正跟野人打的你死我活,红砂拿铁锨去铲,被掀开了,罗韧打了她两枪,但是!”

说到这里,语音加重,看曹严华,那眼色的意思是:你懂了吗?

曹严华听懂了:“但是,咱们两个,由始至终,都对她,表示了……友好?”

如果不攻击就算作友好的话。

想想也对,他们两个自始至终,都没对野人做过什么,连野人身上的毛都没薅下一根,而且,被抓进山洞之后,一直睡的那么规矩,即便被尿憋的没法,他还一度,对着野人露出了真诚的善意的微笑。

是这个原因吗?

曹严华看一万三。

一万三说:“曹兄,这可能是咱们的机会,如果她回来没攻击咱们的话,咱们就继续友好,友好到她昏了头……”

曹严华重重点头。

四两还能拨千斤呢,说不定,降服这个野人,就要靠他和三三兄了!

木代等到心焦时,罗韧终于出现。

她长长舒一口气。

罗韧有些擦伤,幸好都没大碍,木代取出酒精棉球给他擦伤,罗韧伸手去接时,忽然愣了一下。

他伸开手指去看,右手的手指上,沾了些……

像是树脂,胭脂色,如同琥珀。

木代也看到了:“这是什么?”

罗韧简略说了一下在山洞发生的事,炎红砂惊的险些跳起来:“你也见到了?是……鬼吗?”

她急急把自己看见的说了一遍。

罗韧好笑:“哪有什么鬼,我把她扔开的时候,她可是有重量的。”

木代想拿过他的手看,罗韧迅速避开:“别碰,可能有毒。”

木代咬了咬嘴唇,忽然想起什么,从衣服口袋里,翻出那块从野人身上拽下的胭脂琥珀。

罗韧接过来,凑到手边比对着看:“颜色一样,只是这一块是硬的,但是我抓住那个人的咽喉时,那块琥珀是软的,像是有温度……”

炎红砂忽然尖叫:“看!罗韧,你看!”

不需要她提醒,每个人都看到了。

当胭脂琥珀靠近时,手指上沾到的那一层,有了微微的颤动,向着琥珀吊坠的方向。

像是磁铁吸附,又像是雨天里,玻璃上小的雨滴忽然被吸附到大的水珠里去。

罗韧手上附着的那层琥珀不见了。

木代头皮发紧,一巴掌打掉罗韧手里的胭脂琥珀:“别拿着!”

她居然贴身藏了那么久,这个东西居然是能动的。

罗韧看掉在地上的琥珀:“包里还有水吗?拿一瓶出来。”

木代急急翻出一瓶,拧开盖子,罗韧很小心地拎起琥珀的黑丝绦挂绳,把挂坠扔进瓶口里。

扑通一声,沉底,水的折射关系,从外头看,像是一只放大的血红色的眼睛。

要用水来装……

木代和炎红砂对视一眼。

果然,罗韧接下来说:“你们还记不记得,第一根和第二根凶简,都曾经以外力构筑过一些场景?第一根是渔线人偶,第二根是海底兽骨堆砌成的巨画。”

炎红砂点头:“你的意思是,这第三根,也在哪里画了画儿,只是我们暂时没找到而已。”

罗韧说:“如果我们一早就已经找到了呢,只是没想到而已。”

木代奇怪:“找到了?”

这一路上,有看到画吗?

罗韧捡起一根树枝,用手理平面前的泥地,画了几道。

堆堆叠叠,像乱作一团的绳子。

罗韧说:“起初我没有想到,但是在山洞里,和那个人过招的时候,她脖颈处的胭脂琥珀忽然发出莹莹的光,现出这样一个字来。”

木代有些难以置信,这也叫字?

“第一和第二根凶简,都涉及到古体的甲骨文,所以我闲着的时候,搜索着看了一些甲骨文字,对其中一些,印象很深刻。这个字,看起来乱七八糟,但是,可以拆成三个部分来看。”

他在那个字的旁边,先画出上半部分,像个麻花。

“这像根绳子,是挂或者绑的意思。”

又画出下半部分:“这个,是一个身上绑着绳索的人。”

“合起来看,一个身上绑着绳索的人,被挂起来,是个吊字。”

炎红砂瑟缩了一下,忽然说了句:“我爷爷是被吊起来的。”

罗韧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去看木代:“还有呢,还有什么是被吊起来的?”

还有?木代茫然:“扫……扫晴娘?”

“就是扫晴娘。”

连殊店里的扫晴娘是供把玩的泥塑,所以是有底座的,但是民俗中,扫晴娘用来祷天,是必须被挂起来的。

挂起的扫晴娘,其实就是一个场景。

每次扫晴娘被挂起,都继之发生确定的袭击,第一次,炎老头被野人抓走,但被木代和赶到的罗韧联合截下,第二次,马蜂的袭击中,炎老头终于没能躲过。

和前两根凶简略有不同,它不是害命得手之后再呈现场景,而是在之前就有了端倪。

木代沉吟:“所以第三根凶简,不在野人身上,在你见到的那个人身上?”

罗韧点头。

“把我和红砂见到的结合起来,那个人,是个女人,咽喉气管被割开,血肉外翻,她就是炎老头当初杀死的那个人。”

“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在她还没有完全断气的时候,凶简护住了她的咽喉,但是凶简本身无形,所以要借助固体的状态去封合伤口,这块琥珀,很可能是宝井里的,也可能是那个女人自己佩戴的。”

炎红砂插了句:“应该是她身上佩戴的。宝井里的宝石都是原石,换言之,即便采出来了,还要交给专门的匠人剖石琢磨的。”

罗韧回忆在山洞里见到的那个女人的样子。

“皮肤很白,惨白,可能一方面是因为失血过多,一方面是常年不见阳光,她住在地下,但我猜测,当初她在井下,也待过很长一段日子。”

他看着木代笑:“她身法很快,有点像你的壁虎游墙,应该是在井下待了不少日子,直上直下惯了。”

木代奇怪:“我们先前不是猜测,野人看到了经过,等炎……红砂的爷爷走了,很快就把她挖出来了吗?”

罗韧摇头:“按照年岁推算,野人当时年纪还小,依照野人的天然兽性,如果看到了经过,一定会跳出来阻止或者撕咬的,如果没有当时阻止,就说明她没有看到。”

“而且,对于一个刚刚被隔断了气管咽喉的人来说,怎么学会用另一种方式传达信息和说话,还需要时间。”

那个女人,一定在井下待了很长时间,绝望的上下逡巡,因为凶简的关系,苟延残喘,不会死,却被地下的阴冷、失血、没有吃食、宝气所侵,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她一直尝试着再去发声,直到有一天,女野人从旁经过,忽然听到了从地下传来的……声音。

☆、第85章

真是无妄之灾,有那么一瞬间,木代觉得这个女人也很可怜。

不过,这根凶简,好像跟之前的两根,还是有些不一样。

她看罗韧:“这个女人,即便是被凶简附身,好像也没有大开杀戒。”

山里虽然偏,但还是时而进人的,扎麻也说有猎人进出往来,一个老头被野人杀死的故事尚且传的神乎其神,如果再多死几个人,这十里八村的,还不知道要警戒成什么样子。

罗韧点头:“报复性很明确,连唯一的一个替死鬼,都是跟炎老头相仿的。”

炎红砂咬了咬嘴唇:“会不会是,那一次是野人自己自行其是?”

也有可能,那个女人或许在某一天,告诉了女野人当年发生的事,女野人大动肝火,在山林里逡巡时,忽然碰见了撞上门来的替死鬼,凶性大发,而那次惨剧之后,周遭的寨子对野人心生恐惧,纷纷搬离。

木代想了想:“杀人的方式也倾向于自己的报复,虽然还是被吊在井里的,但是主要……”

她看了一眼炎红砂,声音放轻:“主要还是割喉放血死掉的。”

罗韧说:“如果个人意识和凶简相融合,其实是一件可怕的事。”

“渔线人偶那次,刘树海、还有我叔叔他们杀人,是完全受凶简的控制摆布,个人的反抗力有,但是很微弱。五珠村那次不好评价,一只老蚌,你不可能知道它在想什么。但这次,像是那个女人和野人的合作,那个女人和凶简,也像是某种程度上的合作。”

不错,凶简为女人保命,而由那个女人出面,也做了凶简“想做”的事,比如“吊”字场景的出现。

木代后背发凉:“我们之前猜测过,凶简自己不能活动,还是要附身在活物上,方便行走和做事。它虽然奇异,到底不能让人死而复活,所以那个女人被附身的时候,虽然奄奄一息,但是还有部分的意识残存,但是因为死的那么惨,这部分意识,应该戾气很重,也就是因为这样,她跟凶简有了……合作?”

罗韧不否认:“细想想,之前几次被凶简附身犯下凶案的那些人,其实都是老实巴交循规蹈矩的人,即便是张光华那种,德行有亏,但别人也说了,他是不可能敢杀人的。”

炎红砂忽然冒出一句:“凶简在变。”

是在变,至少在选人上,一直磕磕绊绊地尝试。

第一根,像是莽莽撞撞乱选一气,逮到一个是一个,手段也暴戾、直白,并不遮掩。

第二根,有点另辟蹊径,舍人就蚌,以水克水,而且形式上更为隐蔽,海底巨画,如果不是因缘巧合,真的很难发现。

第三根……

第三根,开始故布疑阵、幕后操作,像是在和人玩脑筋。

木代心头激灵灵地一颤,她不由挨向罗韧:“你说,后面还有第四根、第五根,会不会出现那种,恶人遇到凶简,一拍即合的?”

罗韧笑起来:“一定会,臭味相投,天生气场相合,一定会找到彼此的。”

他说:“我其实并不怕野人,只不过是有几分蛮力,块头比人大些,又能直立行走的动物罢了。那个女人,说实在的,也并不怕,她只是长相可怖,因为在井底生活的关系,行动上迅速飘忽,你打她一拳,她还是会疼的。”

炎红砂问:“那你怕什么?”

罗韧没有回答,他低下头,看自己刚刚写下的字的一部分。

那是个“人”字。

顿了顿,他抬起头说:“我们先把红砂的爷爷埋了吧。”

铁锨留在石屋,找不到趁手的工具,回去取的话,留炎老头一个人的尸体在这,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故,罗韧正犹豫间,炎红砂轻声说了句:“就把我爷爷埋在宝井里吧。”

当初害人是因为这口井,现在死了也是因为这井,如果不是心心念念想着收山这一票,也不至于有今天这个下场。

既然生不同衾,那就死同穴吧。

想想真是讽刺。

罗韧长吁一口气,捡起地上的马刀,探下身子,割断炎老头尸体的挂绳。

宝井好深,感觉上,过了很久很久,才听到扑通一声落地的声音,像是砸在人的心口,凹下去一块,喘息困难,好久才平复。

放下那块承重的木板,推土填平,最后一抔土是炎红砂捧上的,用手拍实,压了又压。

以后,走的人多了,这里就成了路了。

秘密都是被黄土掩盖的,你也不知道,你轻快走过的哪一处,地下几许,就有一些沉睡着的故事。

罗韧说:“天色不早了,先回去吧。”

再次回到石屋,都算不清楚是在这里住的第几夜了。

灶火烧起来,炎红砂抱着膝盖,坐在一边的床板上发呆。

木代过去,坐到她身边,轻声问:“家里还有人吗?”

“没有了。”

说完了,翻江倒海的难受,眼泪忽然就流下来。

木代拍拍她的背:“没事,我也不知道我父母是谁,我妈从小就把我扔了。”

炎红砂偏头看她。

安慰一个难过的人,最好的说辞是什么?不是“振作起来”、“总会好起来的”,而是没关系,看,我比你还惨呢。

非关好坏,人性使然,她半身在泥潭里,你头都要没顶了,她会好受些的。

木代看着她的眼睛:“回去之后,你别在昆明住了,那么大的屋子,一个人住,空空荡荡的。你把那头的债啊事啊结了,到丽江来吧,我们都在,还有曹胖胖,一万三,人多热闹。”

说到这,自己心头先一沉,曹严华和一万三还不知道在哪呢。

她打起精神:“找不到房子可以先跟我住啊。或者借罗韧的房子住,他住的地方房间多。还有啊,回去的时候,说不定凤凰楼就要开张了,到时候我们都去郑伯那帮忙,嗯?”

炎红砂笑笑,说:“我想睡觉。”

木代赶紧起身给她挪地方,看着她躺下,把背包里唯一的一张罗韧带来的丝被给她盖上。

炎红砂很快就睡着了,脸上的泪痕都没干。

木代愣愣看她,小时候,红姨给她讲童话故事,有一个专门送美梦的仙子,会选那些漂亮的乖女孩,在安静的夜里,到她们枕边,取出一个美丽的梦,对着耳朵吹啊吹的,就吹进去了。

她也希望,自己能有这个本事,给红砂送个好梦。

木代轻手轻脚地退出去,悄悄关上门。

罗韧一直站在外头,撑着扶手,似乎在想什么,听到声音,回头看她。

木代也看他,看着看着,心里忽然泛出难过来,向前走了两步,停在面前。

罗韧伸手,摩挲几下她的头发:“小口袋求安慰吗?”

“求安慰。”

罗韧笑起来,顿了顿两手张开:“来。”

很多时候,不需要说太多话,拥抱是最好的慰藉。

木代伏在他怀里,静静听他心跳,喃喃地说:“曹胖胖和一万三还没找到呢。”

“他们两个,不在那个女人的山洞。三个可能:死了,在山里没头苍蝇样乱晃,或者在那个女野人的住处。”

“死了”两个字,让木代身子瑟缩了一下。

罗韧察觉到了:“这个可能性最小,如果是因为马蜂攻击,尸体应该在附近,但周围我们都找过了,没有。”

又说:“木代,你还真别瞧不起他们两个,他们功夫是不行,但是你要知道,一万三,十多岁就被赶出村子,跌爬滚打,怎么活下来的?曹严华,也算是‘称霸’过解放碑的,三教九流,什么场合没见过?他们未必应付的不如你,甚至还可能比你强。”

木代轻声说:“比我强最好了,我希望他们都是强人。”

罗韧的怀抱像是有魔力,她眼皮沉重着,张也张不开,脑袋在他胸口噌啊挪的,去找最舒服的姿势。

罗韧察觉到她的身体有往下坠的趋势:“木代,你要睡着了。”

“那你别让我掉下去啊。”

罗韧身子微微后侧,让她靠的倾斜些,胳膊在她腰上收紧,说:“怎么会啊。”

又问:“要进去吗?”

她摇头:“咱们说会话吧。”

“说什么?”

说什么呢,木代脑子里忽然闪出一帧画面来。

她说:“我前两天做了一个噩梦。”

罗韧笑,他低头看木代,伸出手指,轻轻摩挲她的嘴唇,她觉得痒,闭着眼睛,眉头极轻微地抽了一下。

这样的山,一连串发生的事,真是想不做噩梦都难,罗韧问:“梦到野人吗?”

木代摇头,意识昏昏的,像在梦里。

她叹气:“被车撞了啊。”

罗韧有一段时间没说话,她鼻息浅浅的,觉得梦境像巨大绵软黑色的云,就要头朝下一头栽进去时,罗韧忽然问她:“还有呢,只梦见车吗?”

“有人拖我啊,拖着拖着,扔到路上……车就来了。”

“那个人长什么样?”

“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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