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币!你什么意思?”
“柳大人念你破案有功,唯恐你下地狱之后开销不够,这些钱可远不止一千两。”
“好哇!你们县衙竟然也黑吃黑?我可告诉你,我胡范可不是……茶……刚刚的茶里有毒!”
“砰!”
一声桌椅打翻的声音传来,不久,屋门再度被打开,方才的管事再度出现,而他肩上却多了一具没了气息的尸体。
“李老爷猜的果然没错,没想到老子运气还这儿好,刚进门儿就发现了问题。”
王三麻默默地想着,消无声息地盯着那人。
没想到这一看竟有了重大发现,原来院中松柏青石板下有一密道!
……
……
持续的雪天在清晨来临之际突然变大,都说瑞雪兆丰年,可碧溪村的村民们都无暇顾及自己的收成。人们现在所担心的都是胡家会怎样,胡家人会不会受到牵连。
虽说碧溪村的村民全都收到过胡家迫害,但大家也都知道胡家大部分人都是无辜的,他们也一样受到压迫,本是同病相怜,有怎忍心见其被牵连致死?
大家都不愿意死,除了逃走似乎没有别的办法,但碧溪村是大家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要逃能逃到哪儿去?而且大都舍不得这里,舍不得这个村子。
贩卖私盐是重罪中的重罪,可与谋反相提并论。没人敢期待有转机,想想就只有叹息。
有一人除外。
碧溪村的雪越积越厚,天也越来越冷,清晨起来扫雪的村民早早就发现有一个娇小的身子跪在八丈亭门口一动不动,大雪没过了腰肢,衣裳也被雪花染着了雪白色。漫天风雪持续落下,好像很快就要把那个小身子淹没。
既担心又好奇的村民纷纷停下手上动作,顶着伞,走了上去。
待村民们认出雪中之人时,齐齐一惊:
“胡小苗!你怎么跪在这儿?这么大的风雪,还不找个地方躲一躲?”
雪中,胡小苗用大衣上的绒帽紧紧裹着小脸,两颊惨白,粉唇发青,长长地睫毛上都已吊着银白的冰晶。
听到村民的问话,胡小苗轻轻摇了摇头:
“你们不用管我。我爹爹曾是碧溪村村长,又是胡家家主。如今胡家遭逢大难,作为他的女儿我必须站出来。李保长带着大家创下那么多奇迹。我相信,这一次李保长一定能有办法救大家的。”
胡小苗的话让身边围拢的几人微微一怔,皆没料到曾经为祸乡里的女魔头竟能说出这么一番话。
一名老者轻声叹气:“咱们的小苗长大了,懂事了。只可惜……哎!起来吧!此次不比以往,李保长就是有通天彻地的能力也没法替胡家翻案。”
“不!只要有一线生机我就要试试。相信李保长一定有办法的。”
“哎,小苗你这又是何苦呢?这么大的风雪,时间久了说不定会有生命危险。”
“如若回去,用不了多久也要被朝廷斩首,还不如试试。”
几个村民相互看了两眼,表示无可奈何,相互交换一个眼神后各自散去,只留一人撑着伞为胡小苗挡雪。
胡小苗雪中下跪求李保长拯救胡家的事情很快被传开,顿时轰动全村。
尤其是还留在村中的胡家人。当他们来到八丈亭,看着半截身子已埋在大学中的胡小苗后,心中又是震撼又是感动,但更多的却是内疚。
胡傲死后,以前高高在上的小苗姐一夜间变成了无人问津的野丫头,都是胡家人,却没一个人与其说过一句话,更没人照顾关系过半点。
但现在,当胡家面临灭顶之灾的时候,当所有人对生存都放弃希望的时候,却是她,一个被人遗忘的野丫头站了出来,为了胡家众人的生命在努力。
虽说付出的努力可能得不到回报,但比起他们什么都不做,听天由命的人来说已强上太多了。
大雪纷飞天,街上却站无数村民,胡家人抢着给胡小苗撑伞,同样也有人不断劝说胡小苗不要坚持了。
正说着,李权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到了八丈亭门口。
李权表情为难,一脸纠结,不断地给身边众人解释:
“不是我李某人心狠不愿帮忙,实在是因为此时牵涉过大,以往联合大家一同请命的办法行不通。搞不好还会牵连到其他人。”
众人都清楚其中关系,让李权帮助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但大伙儿又不能看着胡小苗贵死在这儿。
“李保长,你再劝劝胡小苗吧。一个小姑娘要是跪死在这儿可怎么办?”
李权一脸无奈地走到胡小苗跟前,看着小小的身子在风雪中被慢慢掩埋的样子心头微痛,却强忍着没有任何表情:
“小苗,快起来吧。这事儿我是真帮不上忙。”
胡小苗轻轻抬头,众目睽睽之下语出惊人。
“我知道你有办法。我曾听你自言自语时说过!”
此话一出,全村哗然,无数目光齐刷刷盯在李权身上。
李权目光闪躲,支吾道:“我……我何时说过?”
胡小苗没有再说,毅然决然地低下头沉默起来。
李权欲盖弥彰的样子让村民们心生怀疑,难不成李保长真有办法?
尤其是胡家众人,李权的一句话像是让他们开到了一丝希望之光,虽还是觉得不可能,但有胡小苗在前方做榜样,众人也想抓住这最后的意思希望。
一个、两个、三个……
胡家众人纷纷跪在雪中,默不作声,像是在乞求李权帮助,又像是在乞求上天垂怜。
戏已经差不多了,李权真怕再演下去小苗身体会受不住。便对下跪众人大声道:
“哎!罢了罢了!我真是上辈子欠你们的,我就姑且试一试。”
“什么?”身边观望他姓村名都惊叫起来,“李保长真有办法?”
李权:“还不知道行不行,试一试,总是有点儿机会的。”
幸福来得太突然,胡家众人喜极而泣:“不管成与不成,李保长大恩大德,胡家上下没齿难忘。”
李权摆摆手:“在此之前,大家可要答应我一件事。”
众人齐声应道:“李保长尽管说,需要咱们如何,一定鼎力相助。”
“不是要大家做什么。只是告诉大家,我所想并非光明正大的办法,只需胡小苗一人帮助,大家心中明白就行。相互间不可谈论,也不要追问,我会尽量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案。”
听到此话,无人再问,各怀心事离开。
李权赶紧将胡小苗抱回屋子,小苗瘦小的身子冻得根冰棍儿似的,在李权怀里瑟瑟发抖,满是冰霜的眼眸里透着点担忧,小声问道:
“李权,咱们这样骗大家会不会不好?”
“你不是说要将你爹失去的都要回来吗?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得到大家信任,然后当上村长,你爹也能瞑目了。至于好不好,那就要看你以后的表现了,只要你今后一心为家人为村子着想,现在小小的欺骗又算得了什么?”
火炉旁的俏脸表情坚定:“我要像你一样做个好村长,不会让你失望的。”
第236章 :尘埃落定
“碧溪村村长胡虎,罔顾大庆律法,私造禁盐,私售禁盐,数目之巨大骇人听闻,乃历史之最。{}今曲溪县县令柳松率县衙区区数十正义之士深入匪窝,力挫豺狼之辈查出碧溪村胡家祠堂下盐井一座。此盐井规模之大,当数十人共同运作,可日产私盐数石之多……”
柳松再次检查上奏官文,确保万无一失后决定今日虽胡虎一起压至碧州,再由碧州知府上奏京中。
又在提醒一遍押解胡虎的衙役,衙役等人正准备压着胡虎出发。李权却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了。
不知怎的,柳松一见李权便觉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风雪中,李权大踏步地到县衙门口,脱下帽子,抖了抖身上的雪:“柳大人,别来无恙啊。”
“李保长,听闻你耳在碧州关押时曾有近万人为你求情,保长一职做到你这份儿上也够威风的了。”柳松阴阳怪气地说道,“而今却在你村中发现有人私造禁盐,如此大案,若被朝廷知晓,不知朝廷会不会对你进行追究?也不知届时会不会再有这么多人为你在京中请命?”
“柳大人,下官此次前来正因此事。”
柳松惊疑:“哦?人赃俱获,如此铁案难道李保长还想翻供不成?”
“非也非也。”李权从容自如地晃着脑袋,“只是想柳大人从宽发落。这桩案子若捅到京中,碧溪村胡家上下近千口要被全部问斩,因一人而拖累整个家族,未免也太残忍了些。试问,柳大人又于心何忍?”
柳松抚须长笑:“哈!想不到素有天下第一奸商之称的李老爷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李权反笑:“柳大人也有大庆第一圣人之称,难道也做得出如此决绝的事情?”
“我秉公执法有何不妥?”
雪花不断落在李权脸上,冰冷的气息让内心渐渐冰冷,也不再绕弯,脸色一沉道:“柳松你是秉公执法还是想利用此次大案搏名?”
被人窥视内心是让人极不爽的事情,柳松眼角的鱼尾纹轻轻一抖:“你是何意?”
“柳松,我也不给你绕弯子了。你县衙内院的松树下有些什么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柳松无话,微闭地双眼中射出警惕的目光。
“我碧溪村的八个甲头你将其葬于何处?胡范尸体处理好没有?密室之中的刑具和各代名家的字画从何而来?柳大人,你说说,是你破获大案引起的轰动大,还是将这些事情公之于众更具欣赏性?”
“你在威胁我?”
“是又如何?”
咫尺之间,仿佛能听到柳松牙齿合在一起发出的嘎吱声,李权正想好好欣赏一下柳松怒不可遏地表情,柳松突然一笑:
“李老爷,你说什么?本官一概不知。倘若你真觉本官有违法之行,当可上奏朝廷。”
柳松混迹多年,敢做违法之事自然为自己留有退路,倘若有一天真有人来查,他有手段将所有的罪证瞬间销毁。
面对柳松的自信,李权依旧从容,轻笑反问:“你确定?我劝柳大人还是先回府看一看,以免到时后悔。”
“你什么意思?”柳松疑惑起来。
正说着,衙门内突然走出一个裹着被褥面色潮红的妙龄女子,生得眉目如画艳丽至极。正嗔怪地往柳松身边走来:“柳大人,您这是去哪儿?再宠幸奴家一次吧!”
柳松眉头一皱:“你是何人?本官根本不认得你!”
“没良心的东西,一夜缠绵之后就不要人家了?”女子一脸责怪往柳松身上粘去。
李权大笑:“想不到柳大人有如此嗜好。”
“不是这样的!”柳松大急,抓着女子的手,“你给我走开!”
“男人嘛,咱懂。”李权拍着胸脯,“放心好了,李某绝不会透露半个字的。”
这时,县衙内的管事跑出来,大叫:“柳大人,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柳松还在跟女子纠缠,朝管事怒道,“这女人是哪儿冒出来的?”
管事惊急:“我也不知道,今日就像凭空出现一般出现在大人房中。还不止于此,大人房中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大箱金银。”
“哎呀!不是传言柳大人清洁廉明?怎会有一大箱金钱在屋中?”
柳松这下回过味儿来;“李权!你这奸人!栽赃与我!”
“柳大人方才不是说李某乃天下第一奸商?不奸诈一点儿哪配得上一个奸字?难道只许你有张良计,不许我有过墙梯?我丑话可说在前头,我能栽赃你一次,便能栽赃你两次,他日若真有人来查,柳大人苦心经营的一世英名怕要毁于一旦呐!”
柳松阴沉着脸:“……”
“柳大人可要想清楚,为了一点儿小名利赌上这辈子的经营,还是老老实实保持住自己现有的名声?柳大人已在大庆享有盛誉,何必还嫌不足?需知有些东西是强求不得的。李某在此跟你保证,只要柳大人不再过问胡虎一事,李某绝不会用此法此法对付柳大人。”
柳松犹豫良久,终是不敢破釜沉舟,咬牙道:“算你狠!将胡虎交给他!”
……
……
与此同时,李府正厅中,芳素和那位客人作为主位上。
中年男子手里拿着一张纸,上面尽数写着李权几个月来在碧溪村的所作所为。
中年男子不断点头:“权儿当不愧为我李家之后,知礼法,懂人事,事事以民为本,置于盛世当是一位明君。素素,权儿能有今日皆是你之功劳。说吧,要朕如何赏你?”
芳素微笑:“虚情假意,你明知我什么都不要,还故意问我。”
中年人畅怀大笑:“哈哈!”
“要赏就把权儿的官职往上提一提。听说碧溪村生活着实辛苦,权儿身子金贵着呢!不能让他在乡村里过苦日子!”
“素素你说让他做什么好?”
“当碧州知府。”
中年男子苦笑摇头:“你就盼着他离你近点儿?保长升知府实在没那个道理,还是先让他当一荡曲溪县县令再说吧。而今他人心所向,破格提拔为曲溪县县令也是顺理成章。”
说着,中年男子从怀中拿出一物。
见此,芳素再度抱怨:“原来你早准备好了,还说什么赏赐?在碧溪村时本就离得够远了,现在又去曲溪县这不更远了?”
“素素,你该知道。让权儿继承大统非一日之功,因其父之缘故,武官一脉当是不用担心。而文官一脉定会因权儿非我之正统而多有微词,为求天下安定,需得让权儿在官之一途好好历练一番,一来可捶打捶打,二来也可积民心,日后也方便堵那些迂腐文生的嘴。”
……
……
碧溪村村口,所有村民都聚在一处,齐齐遥望着远方官道。
白雪堆积的官道上像一块巨大的棉花糖,雪白晶莹。
白雪与白云相连之处,每出现一个人影便会引来大家一阵骚动,等隔得近了,发现人影并不是他们所期盼的人时耳便又齐齐一声叹气。
“李保长都去了七八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回来?”
“大雪封山,就是官道上也寸步难行,连马都不肯出行的天气耽误点儿时间是正常的。咱们还是再等等吧!”
“你们快看!好像又有两个人影出现。体型跟李保长很像啊!”
“李保长一人去的,回时怎会变成两人?”
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在风雪地遮蔽下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只见后方之人不断推着前面那人前进。前面那人像是身负脚镣,手脚行动不便,被推得步履瞒珊,每走一步都显得跌跌撞撞。
待走得近了,人群最前方村民有些不相信地揉了揉眼睛:“怎么看着前方那人这么像胡虎?”
“是……是有点儿像。”
一时间,村民们纷纷上前,有胡家之人一口咬定:“真是胡虎!”
人群顿时沸腾,化作一群蝗虫扑了过去。
雪地因为人群的躁动泛起层层白雾,将本就模糊的两个身影变得更加浑浊。但这已不重要,村民坚信来着身份,他们兴奋地叫喊起来:
“李保长回来了!李保长带着胡虎回来了!”
“带着胡虎回来了!我……我们有救了?”胡家人感觉是在做梦,甚至做梦都不会想到李保长将胡虎带回来了。
不用李权说,大家已经猜到,胡虎回来,证明大家没事儿了!
现在所有人都恨透了胡虎,要不是他背着大家干这种掉脑袋的事儿,整个村子也不会受到牵连。但此刻,大家看到胡虎欢喜得恨不得抱着他亲一口。
盐井之事尘埃落定,以胡虎被押回碧溪村交由村民自己处理而告终。
担惊受怕的胡家人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