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已过,透过窗口可看到惺忪的几颗星,最后一缕阳光还在,倒映在天上像一团淡淡的火焰在燃烧。
找弥雅的打算应该是是让李权在这儿干坐到黄昏过后,自己便起身称时间不早,然后将李权送走,最后再慢慢欣赏李大人郁闷的表情。
可现早已过了计划的时间,而且就算真的接待,这时候也该让客人离去了才是。但弥雅现在不敢说,李权不走,她便不敢多嘴。
“李大人啊!您看看天色啊!时候不早了!衙门需要你,百姓需要你,曲溪县更需要你!您就大发慈悲早点儿走了吧!”
弥雅苦着脸默默祈祷。
屋外面,香园的客人们也都纷纷离去,只有极少数人愿意留下过夜。
老~鸨一直注意着弥雅的房间,眼看天色渐暗,却还不见李大人出来,心里不忧反喜。
“哎呀!不枉我费了这么大功夫把弥雅给买回来。当真是个懂事的好姑娘,为了替我打好关系竟然这么上心。”
可老~鸨哪会猜到,现在她的宝贝弥雅正期盼着她能早点儿过去解救她呢!
“妈妈!你怎么还不来啊?”房间内,弥雅尝试着各种祈祷,“李大人,您还要等吃多久啊?时候不早了喂!”
弥雅眼巴巴地望着李权,希望用自己楚楚可怜的眼神感动对方,让对方早点儿离开。
那巴巴的眼神确实被李权看到了,可并没有把对方感动走,却听李权淡淡地说了一句:
“天色将晚,光线有些差,把油灯点上。”
“啊?”弥雅张大了嘴,却又说不出一个字,“点灯?这……这是要秉烛夜谈还是留下来过夜啊?人家是清倌人,不陪睡的!”
“还愣着干嘛?点灯啊!”
李权的话有些不悦,吓得弥雅立即停止了胡思乱想,赶紧把灯点上。
李权看着弥雅表情稍微放松了些,遂放下筷子,轻声道:“弥雅姑娘,本官有一事不明。你们清倌人到底是怎么接客的?跟客人又有些什么互动?”
“嗯?”弥雅一脸茫然。
“本官没别的意思,就是很好奇。”
弥雅虽觉有些奇怪,还是老实回答:“我们清倌人平时很少跟客人单独相处的。如果是单独相处,玩乐项目倒也很多,比如吟诗作对,划拳喝酒,也可作画抚琴,总之是要看客人想玩什么,我们便玩什么。”
李权若有所思,随即嘿嘿一笑:“那有没有比较暧~昧隐晦的?比如默默小手、摸摸小腰、亲亲小嘴什么的?”
第320章 :对对子
“李大人,你……你这是何意?”弥雅又变得紧张,双手捂胸,起身连退数步。{}
“你别紧张啊!”李权老脸微红,也觉问这样的话有些不妥,“我就随便问问,真没别的意思。”
弥雅警惕地盯着李权好久,发现对方此时真没有刚才令人不安的眼神,稍稍宽心,但还是没做回位子:
“李大人说的那些有些清倌人会做,但是!但是弥雅是肯定不会的。弥雅清清白白,很少与客人独处,就算有独处亦不会有什么暧~昧话题,更不会纠缠不清。”
“啊?”李权大为失望,“那客人费那么多银钱来此究竟为了什么?你们又到底怎么玩?”
“不是跟李大人说了?就仅是谈风月,玩诗词而已。不会有别的。”
“那的比如现在,外面单独在一起,你要陪我玩,陪我笑,该怎么玩呢?”
弥雅又看了看李权眼睛,好似对方真是只出于好奇,便装着胆子坐回了位子上:
“要不弥雅陪李大人对对子?”
“额……”李权感觉有些无趣,不过总比现在好很多,“那先试试。不过本官不会对对子。”
“那就先从简单的来。”弥雅看了看四周,开口,“空杯余香。李大人对下联。”
“四个字的简单。”李权搓搓手,跟弥雅一样在房中找景物,忽然眼睛一亮,“香榻存温。”
“李大人还不错嘛!那弥雅再对,红烛残泪。”
“还是对一样的么?”
“就这样继续,简单的对子就一直继续下去,直到一方对不出来便要罚酒一杯。”
“那本官再想想。”
李权抓着头,在房中寻景,找来找去把目光停在了弥雅身上。
“李大人,你看着弥雅干嘛?”
“这是在找灵感么?有了!粉唇滴露。”
弥雅俏脸一红,抿了抿双唇,心道这李大人当真不是个正经人,这样的下联都说得出口。
“顿笔留墨。”
“****洒芳。”
“不对了!不对了!”弥雅气哼哼地起身,双手环抱胸前。
“怎么了?是本官对错了?”李权一脸茫然。
“不是不对,是……”弥雅张口结舌,心里一阵抱怨,“有这么不正经对对子的么?这哪里是对对子?分明是变着法子轻薄人家!”
“反正我就是不玩了!”弥雅不知怎么解释,耍起了小性子。
“不玩了可以,但是刚才的规矩……说好是要罚酒的。弥雅姑娘,你看……”
“喝就喝!”弥雅是宁愿喝酒也不愿被李权言语轻薄,捧起酒杯一饮而尽。
李权老怀大畅:“哈哈,看来是本官略胜一筹,承让承让!”
“这就叫略胜一筹了?要不是你尽说些不要脸的对子,本姑娘会输给你?!”
弥雅心头抱怨着,但更多的是不服气,改口道:“李大人,咱们简单的已经试过了,现在就来试试复杂的。上联是:三十里曲溪九曲十八弯。”
“这……”李权脸色一变,看字数就是要靠真本事,李权哪儿来的真本事?瞬间焦急的挠头。
弥雅抱臂环胸,眼眸中有些的得色:“怎么样?李大人想出下联了么?”
“这样不公平!”李权抗议。
“怎么不公平?”
“为什么总是你出题我来答?”
“有什么不对么?”
“当然不对!”李权一本正经,“出题的明显占有先机,你要不信就由本官出上联,保管你答不上。”
“三十里曲溪九曲十八弯”根本不是什么困难的对子,弥雅心想李权是对不出来故意找来的借口,也不点破,平静道:“既然李大人不服,那就有李大人来出题,弥雅来对。”
李权嘿嘿一笑:“那弥雅姑娘可要主意咯!本官出的对子可不是谁都能对出来的。”
“李大人尽管出题。”弥雅端正坐着,表情极为自信。
“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披襟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东骧神骏,西翥灵仪,北走蜿蜓,南翔缟素,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趁蟹屿螺洲,梳裹就风鬟雾鬓,更苹天苇地,点缀些翠羽丹霞。莫辜负,四围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
弥雅:“……”
“弥雅姑娘,请对下联吧?”李权笑着低头倒酒,不用看就知弥雅现在是何表情。
此乃云南昆明滇池大观楼长联的上联,有“古今天下第一联”的美称。这还是李权上一世出游云南时见到后默默记下来的。
李权都没相当当时一时兴起费尽心机记下来的对联竟还有用武之地。
弥雅脸色忽红忽白,被说对了,就是记没记住还有待商榷。
“弥雅姑娘,可有下联了?”
弥雅思量许久:“李大人,这上联是不是太长了?”
“太长了吗?”
弥雅翻着白眼:“难道不长?”
“这真不算长的,才**十个字而已,本官还有更长的,要不要给弥雅姑娘见识一下?”
“别……别了。”弥雅连连阻止,“**十字的对联小女子还真没见过?李大人能不能换一换?”
“为什么要换?之前又没说对对子对字数还有要求。”
“这……”弥雅表情尴尬,不想在与之纠缠,索性自斟一杯,而后饮下,算是自己认输了。
弥雅真是憋屈到了极点,自觉也算是有学之士,对对子更是自己的拿手好戏,就是江南有名的大家也对不过起自己,何曾想过被一个看上去不怎么有才的县太爷给逼逼到这份儿上。
“李大人!你再出一题!”弥雅更不服了,但之前还得在规矩前面加一条,“但对子的字数要控制在二十字之内。”
“好!二十字就二十字。”
没想到李权这么快就答应了,弥雅恢复了自信。
“看你现在还用什么的歪门邪道来赢我!”
弥雅自信,李权也很自信,拿着酒杯优哉游哉地挪步到书案边,往墨砚中滴入几滴酒水。
弥雅不知李权作甚,随行在一边看着。
酒水化开未干的墨汁,李权潇洒提笔,蘸墨书写。至于写得怎么样嘛
看弥雅皱眉的表情就知道。
弥雅很吃力地认出了纸上几个字:“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
李权生怕对方看不懂,又念了一遍:“海水潮,朝朝潮,朝潮朝落。弥雅姑娘,这个上联应该不长吧?”
没等李权把话说完,弥雅早已是香汗满布。
这个对子要放在现代,怕是三岁的孩童的都知道下联是什么。但对于从未听过大庆人来说,这绝对是旷古烁今地难对。同字异音,而且是连续七个字,光凭脑子想,不是灵光一闪,绝对不晓得难倒多少人。
弥雅开始在房中踱步,粉唇一张一合正在拼命思考,一双小手也握得紧紧的,显得很紧张。
紧张倒不是因为怕输,而是乍听到如此精妙的对子内心很激动,同时又因为想不出好的应对而很苦恼。
弥雅想了好久好久,桌上红烛已燃了一半,弥雅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哎!想不出啊!实在想不出!”
李权笑道:“既然想不出,弥雅姑娘是不是又该罚酒一杯了?”
弥雅无奈,只能又斟上一杯酒,正要喝下时却停住了,狐疑地看着李权:“李大人,这么精妙的上联,想必根本没有的下联与之相配,拿一个没有下联的上联给弥雅对,弥雅对不上那是自然的,要罚弥雅喝酒怕是不妥吧?”
“谁说没有下联?”
李权的回答让弥雅大感吃惊:“难道李大人有下联?”
“当然有!”
“是什么?”
“你没对上,又没说一定要我告诉你。”
“你!”弥雅恼怒,此时的心情就跟学生遇到一道难题久久不知怎么解答,而有人说回到答案却不告之,当真是急死个人!
“李大人!”心急之下,弥雅早忘了之前的害怕,反而娇滴滴的拉住了李权的衣角,轻轻扭动身子,那模样不是在撒娇吧?
弥雅的确是在撒娇,高挑性感的身子配上小女人忸怩的姿态,还有弱弱的声音,那模样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李权看得有些痴了。耳畔又传来弥雅娇滴滴的声音:
“李大人,你就告诉弥雅吧?只要李大人你说,弥雅自罚三杯好不好?”
“好好好!”
这能不好吗?骨头都被这妮子叫酥了。
弥雅大喜,毫不做作,立即三杯下肚,然后吐了口浊气,脸颊已是微红。
李权依言在纸上写下:“浮云长长长长长长长消。”
“浮云涨,长长涨,长涨长消。”
“好!真是太好了!”弥雅兴奋地拍起了小手,“这么妙的对子李大人从何处听来的?”
靠!听来的!这么瞧不起人!好吧,其实就是听来的。
李权也不作辩驳,顺势回答:“本官早年游历大庆时偶然所得。”
对于这样的答案,弥雅很满意,但架不住醉意上头,迷迷糊糊地坐回位子上,小手拖着腮帮子:
“都说庆朝人重武轻文,看来也不全对。就拿刚才的对子来说,南朝怕是无一人能作出此对吧?”
李权有些好奇:“弥雅姑娘不是西域认识,为何要提到南朝?”
第321章 :相谈甚欢
醉意上心头,弥雅没有太多的思考,小手拄着下巴,像是陷入了回忆:
“他们都说的我是西域人,但西域是什么样子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从小都在南朝江南的妓~院长大。”
“哦?这么说弥雅姑娘还是个苦命人了,儿时应吃过不少苦吧?”
探索古代青~楼女子的成长史绝对是个的能勾起李权无限兴趣的话题。
所以李权的也坐回了的位子上,给自己倒上的一杯酒,作势是要好好听听。
弥雅半眯着眼睛:“苦命倒是苦命,不过吃苦没怎么吃过。不过是每天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之类的,一开始不喜欢,被人家逼着学,那时候感觉很苦,但后来渐渐喜欢了,就不觉得苦了。”
“哎!你一个西域女子,本该扬鞭策马,纵横驰骋的,却被带到中原来学什么舞文弄墨的东西。当真是屈才。”
这话是有心而发,弥雅大为诧异:
“屈才?李大人是说吟诗作对不如策马扬鞭?”
“当然!”李权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反而觉得弥雅问出这样的问题很奇怪。
弥雅直起身子,惺忪眼中满脸不信:“李大人怎么会如此认为?不管是在南朝还是庆朝,中原人的不都是瞧不上西域和突厥人那种蛮横的作风?”
“那是中原人迂腐不化。人生在世,当然是自由自在地好,西域和突厥天生都在广袤的土地上,何其自由,哪像中原人这般束手束脚,真不知他们的优越感是从何而来。”
“噗!”弥雅突的畅快大笑起来,“李大人就是中原人,还有中原人说自己迂腐不化的?不过,李大人这一番话倒真是与众不同。”
弥雅笑得很开心,她好久都没这样发自内心地笑过了,所以笑得很舒服。
笑过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阵阵失落,再次趴在桌上:
“听李大人这么一说,弥雅倒是有些向往家乡生活了。但现在说这些又有的何用?不学那些诗词歌赋又能如何?不管喜欢不喜欢,总要每天钻研,日日学习。没有不衰的容颜,永远不变的只有才学。我等飘零人只有不断学习,才能保证的韶华永驻,永远能吸引客人。不然就得沦为这香园中其他女子一样,沦为男人掌中之物。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哎!”
“哎!”李权也跟着重重叹了口气。
“李大人为何叹气?”
“本官只是叹息这千万愚民还不如一个青~楼女子看得耳透彻。”
“嗯?”
“姑娘所说正应了那句‘人生在世当行到老学到老’的道理。姑娘能有次见地,果非寻常人。”
“行到老学到老?”弥雅小声念叨着,“李大人这话倒是言简意赅,弥雅并非的不是寻常人,这些大道理都是在南朝时夏先生教的。夏先生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常对弥雅说天地广袤,一花一世界,每一个地方都有独特的风景人情。人生在世总要多走走多看看,才不枉此生。现在一想,李大人跟夏先生倒是有几分相似。正因夏先生的教导,弥雅才愿意不远万里从南朝来到大庆,就是想见识见识大庆的风土人情。”
一番话说道了李权心坎儿里。
穿越来此,一是为女人,二是为钱财,三则要走遍天下河山,尝遍世间人情。前两者李权已经有了,所缺的便是第三者。
很无奈,家有牵绊,不可说走就走,亦不可潇洒妄为。
稍作比较,李权忽然觉得自己跟这位弥雅姑娘其实差不太多。
一时间,李权像是找到了知音,兴趣更浓,举酒一杯:
“哎呀!难得遇到一个能与本官志趣相投的人,要不是家中牵绊过多,倒真想跟弥雅姑娘相伴到处走。看看各处的城镇村庄,游游世间的名山大川,一路走走停停,走到哪儿便歇在哪儿。好不快活!”
“顺便还可以打打野战。”
当然,这最后一句话李权可不敢随便乱入。
弥雅有些茫然,但看到李权举起酒杯一脸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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