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之人,你擅闯公堂所为何事?”
“回大人!”韩风用腋窝夹着拐杖,吃力地一抱拳,“学生来此不过是想说明,韩熙此人说话不可信!”
“……”
所有人都没料到等来的会是这样一句话。
“韩熙的话不可信?那韩熙不是韩风的父亲么?怎么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风儿,你……”
区别于众人的疑惑,韩熙却是一脸兴奋,几步走到韩风面前,苍老的眼神中似有泪光闪动。
韩风却快步推开,声音冷峻,不带丝毫表情:“谁是你风儿。你是你,我是我,别这么亲热!”
“放肆!”宋宁一声怒喝,“韩风,你竟然不认自己父亲!”
所有人都知道两人的关系,但韩风竟然不认韩熙!这可是大逆不道之罪。更可气的是,韩风还是有名的文人,保守赞誉,韩风如今做法无异于打众多文人的脸。
听到宋宁的呵斥,韩风冷笑反问:“回大人,你可曾听到过做父亲的为了一个外来女人而把自己儿子打成残疾的?”
场面更加热闹,议论声四起。
“啪!”
“肃静!”
一声大喝后,场面渐渐安静,韩风拄着拐杖朝默然的韩熙走近了几步:
“大人怕是还不知道,前些日子韩家来了个女人,从此韩家便被那女人搞得乌烟瘴气。为了那个女人,韩熙韩老爷不惜散尽家财,不惜打残儿子,还不惜溺死女儿,试问这样的人能为人父?”
“……”
在场人多势众,却无一人的能说出一句话,实在因为韩风的话太过惊人。
宋宁亦是如此。
看着韩熙惭愧的眼神,韩风没有丝毫动容,冷声问道:“韩大老爷,我说的话是对是错?”
焦点又转移道韩风身上。
所有人都期盼地望着他,希望他给出否定的答案。
但是,韩熙却点点头,小声地承认了!
“没……没错。”
声音的很小,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楚。所有人都希望自己听错了,因为出问题的是韩家!
韩家很大一部分代表了文人,同时也代表了前朝老旧势力,韩家出问题可以牵扯到很多东西,朝廷也可以利用这件事来做很多文章,总之,稍不注意就会打破平静的生活,影响到很多人。
当然,这些事情影响不到李权。
李权更不会关心在意这些。
而且这些事情跟案情有什么关系?
宋宁百思不得其解,认为凭韩风的聪明才智,不会说一些跟案情无关的东西。他想不出,于是便不敢接话,因为这样会显得自己很没本事。
案情的因为韩风的一句话不知飞到了哪儿去。
场中,感触是最深的自然是韩熙。
回想之前,真是如梦一场,但当自己醒来时,自己的亲生儿子竟然不认自己了。
相较于失去家业,听到韩风寒冷如冰的话语才是对他最沉重的打击。
“风儿,是爹爹不好。爹爹当时是被白莲教妖女所迷,才会酿成打错,给爹爹补救一次的机会好不好?”
“补救?如何补救?伤已铸成,便是一辈子的事!害我至此,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韩风没有丝毫掩饰仇恨的意思,声音依旧冰冷如冰,对韩熙的老泪视若不见。
他转过身,朝宋宁道:“大人,你也听到了。韩熙他亲口承认自己跟白莲教有来往!朝廷明言白莲教属于邪教,白莲教妖人人人当诛。此人不单是跟白莲教有来往,而且将韩家所有家业都交给了白莲教妖人,以助其壮大声势。此番作为无异于谋反!我若还认此人为父,岂不是同流合污?历代皆有大义灭亲之举,今此事落在我韩风头上,仿故人大义灭亲一次又如何?试问,跟白莲教妖人有往来的人,他说的话能听?他做的证又能信?”
“这……”宋宁犯难了,事情怎么又变成了如此模样?要真如对方虽说,韩熙跟白莲教有关联,问题可就大了!
“韩熙,对此,你可还有何话可说?”
“没有!绝对没有的事!”韩熙突然回过神来,要是自己跟白莲教扯上关系,那韩家可就全完了!
如今韩家虽然家业没了,但至少的名声还在,就算不能东山再起,只要生活过得贫困些,日子还是可以的。但要是承认自己跟白莲教有关系,那必定是身败名裂的下场,
所以,这罪名绝对不能承认!
本来好好的一件提审李权的案子,莫名其妙地成了审韩熙。
众人都是看热闹,唯独宋宁的一个劲儿地擦冷汗:“事情相当棘手,后果相当严重!”
韩熙拒不认罪,而且韩家也不是好惹的,这种案子一旦宣判就是祸及满门。
宋宁不敢随便判,更加不想判!
灵机一动!
“何不把事情交给大理寺审理?一个韩家,一个李家,又是白莲教,这中案子绝对值得大理寺插一手。自己又何苦操这份心?”
一想至此,宋宁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
毫不犹豫,拿起惊堂木往桌上一拍!
“啪!”
“鉴于此案关系重大,期间又有众多疑点不明,本官决定将此案的送交京城大理寺候审!择日将李权与韩熙押解上京!”
上京!
所有人都是一惊,却没人对这样的判罚有异议,反倒有些兴奋,好似在碧州发生一件大案子是多么自豪的事情。
李权被这毫无征兆地一次判罚搞得有些发懵,不过人家判都判了也不能再说什么。想想,就当是去旅游一趟。
案子已经有了判决,听审百姓渐渐散去,三五好友纷纷聚在一起分享对案子的看法。
而夏茹和凌凤自然是第一时间回家汇报案子的结果。
当芳素听到结果后并没有的多少慌乱,很平静地安慰一屋儿媳妇:
“送交京城也好。虽然事情麻烦了很多,但京城的熟人也多,如此一来,事情操作倒是少了许多麻烦。”
……
……
跟李家的从容相比,韩雪则显得慌乱多了,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窗户撬开,等感到碧州,案子已经审完。
没见到李权,连爹爹也不见了!
度佛昂打听,韩雪知晓了案情,这绝对的是她始料未及的结果,才过了一天的安稳日子,结果又要开始担惊受怕。
……
……
不过,事情终是不会一沉不变。
过了两天,在韩雪担惊受怕的时候,韩熙像是从天而降,奇迹一样地回来了!
一问才知,李权和韩熙还没被送出碧州就被一道圣旨给拦下了。
圣旨很简单,意思是说李权执掌曲溪县期间,主持操作灾后重建功绩卓越,而宋宁管辖碧州期间,遭逢天灾,以至生灵涂炭。加上应对不利,导致碧州久久不能恢复正常生活,所以的撤去宋宁碧州知府一职,调回京中继续在翰林院任职。而李权则因功绩暂代碧州知府一职,主持碧州重建工作,若重建工作进行顺利,朝廷再临行认命。
简单地说就是宋宁被撤职,李权当上了碧州知府,虽还不是正式的,但谁又会去在意这些细节?
现在李权身上虽有案子,但谁敢去说?
说李权强~暴民女不能接任,那无异于当众大皇上的脸。
所以,这一桩案子便胎死腹中,连百姓都不敢再议论。
李权无罪释放,而韩熙自然也被无罪释放,至于什么白莲教,所有人都当做没听过。
幸福来得太突然,韩雪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一方面是因为父亲平安归来,另一方面却是为李权能得到朝廷赏识而发自内心地开心。
第350章 :最恨别离时
李权升官,而且是连升……连升五级!
正七品的芝麻绿豆官到从四品的一州之长,升迁速度实在是飞得太快,快到闪瞎了所有人的太氪金狗眼。{}
虽只是个代职,但那是皇帝亲自任命的。明眼人都懂,之所以冒出一个什么代职,就是因为升迁速度过快,连皇上都不好意思明着来。
不过,李权的经历也正验证了百姓中流传的一句话。
“李大人犯事儿被抓,保不齐就是要升官!”
这些都是后话。
目前,李权升官的消息还没有多少人知道。
当什么官李权不关心,但绕了一圈又回到碧州这绝对是件值得庆贺地事情。因为再也不用去烟花之地寻花问柳了,家中娇~妻美妾任君挑选,想想让人感觉兴奋。
不过任职来得太过突然,没时间给李权回家报喜。宋宁要跟他完成交接工作。
宋宁也是郁闷,来碧州任职不过半年,原以为能大展拳脚一展抱负的时候,偏偏遇上该死的天灾。
这种事儿虽的怪不到他头上,但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总需要有人站出来承担后果,很显然,宋宁就成了这样的悲剧人物。
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他是这么想的。
所以,宋宁各种不爽加不服。但又有什么用?圣旨已经下了,只能按照皇上的意思来。
……
……
完成了跟宋宁的交接工作,李权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曲溪县。
曲溪县还有一些事物要交接。
李权很急,急着回去跟家人团聚。不打算将事情公之于众。
在曲溪县的时间不久,跟在碧溪村的时候差不多。但对曲溪县百姓李权付出地更多,所以对曲溪县,李权的记忆更多也更深。不想让大家知道,还有一些原因就是不想搞得触景伤怀。
今日,空气格外清新,像刚刚洗过澡的小姑娘,轻风欢快,卷着柳絮,曲溪县依旧到处都能听到溪水之声。
曲溪县县衙再没有两个老衙役在打扫,却有好几个新面孔在勤勤恳恳地重复着日常工作。看到李权回来,全都惊喜地冲上前询问案情的进展。
马山就要跟这些熟悉而又叫不出名字的面孔分别了,李权心中多少有些惆怅。但他努力地保持着平静,一一回答对方的问题。
听到李权说自己已经没事儿时候,一帮衙役欢呼雀跃,像群孩子一样。
“诸位,今日本官要走了。感谢诸位这些日子的陪伴。”
欢笑声中,李权忽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场面忽然变得沉寂。
“走?李大人要去哪儿?”
“去碧州,当知府。”
“去碧州?当知府?”
“去碧州!挡知府!”
“当!知!府!”
一连串地重复后,衙役们好像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各个涨红了脸,似乎想不到什么合适地感叹来形容内心的震惊!
看着众人表情,李权有些没好气地道:“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本官就当不得知府?”
“不是不是!”衙役们纷纷摇头,“不是大人当不得知府,而是知府和县令中间隔了……隔了……等我算算,到底隔了多少级?”
“看,圣旨都在这儿呢!”李权懒得跟众人解释,直接把崭新的圣旨摸出来。
圣旨驾到,浓浓地皇威吓得众人瞅都不敢瞅一眼,纷纷下跪。
“瞧你们这点儿出息!一张纸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以后如何升官发财?”
“大人,快快把圣旨收了,我等信了信了!”
“信了就好。”李权将圣旨收起。
现在,衙役们总算知道李大人发生了何事,也明白对方刚才第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李大人这是在跟他们道别啊!
气氛变得凝重,一帮大老爷们儿眼中竟有泪光闪动。
哭是会传染的,一人流泪,其余便也跟着抹眼角。
衙役都是粗壮的汉子,一群男人对着自己哭,李权心中有些怪异,当然,更多的则是感动。
最恨别离时,暮暮迟,惆怅空。
就是面对记几个男人在这种分别的时候亦有些说不清道不明情绪,李权自顾自地跟众人说着一些需要注意的事物,县衙无人该有谁来主持,出现问题怎么办?有人伸冤当如何?还有就是新任县令来后需要需要交接些什么?
都是些琐事儿。李权在一边碎碎念,一帮男人在身后点点头。
无甚特别的事情,除了感伤便是感伤。交代的事物虽然繁琐,但终归是要交接完的。
很快,李权要走了。
县衙门口,一帮衙役穿着自己的官服站得整整齐齐,目光都聚在李权离去的方向,没有话,也不知该说什么。
李权回头看了看衙役手中托盘上被叠得方方正正的官服,还有压在官服上的官帽,上面两只耳朵还在轻微晃荡,看上去没了以前的滑稽,反倒让人有些怀念。
再望一望被瓦房挡住了的曲溪,听一听曲溪的旋律,这是李权对曲溪县记忆的符号。
“暮春三月,曲溪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李权在改变古人,古人亦在改变他。时间久了,李权也不免触景伤情感慨一番。
一人一骑,一个包袱,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在马上,嗅着轻风的味道,再看不到县衙影子的时候,李权暗暗松了口气。
跟几个衙役分别都让人如此压抑,要是被百姓知道后夹道相送,心中怕更是郁闷。
李权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明智的,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离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李权以为不会再有人来,可刚到去曲溪县城门口就被一人拦住。
“李大人,你想就这样悄悄离开吗?”
粉裙加身的韩雪出现了,不知在城门口等了多久。春风柔和,但吹久了之后也让人感觉寒冷,韩雪的俏脸儿惨白一片,但李权的出现让它又多了抹血色。轻风拂动发梢,发髻上松动的发丝迎风招展,像许多挥动的小手。恬静的质问透着不一样的风情,又压抑着很多很多情绪。
韩雪很平静,微笑中带着不悦。
看到韩雪,李权倒没什么别样的情绪,朋友终归是朋友,不会因为那夜里的暧~昧就发生变化。
所以,李权下马,微笑说道:“哎呀!又不是去多远的地方,哪儿谈得上悄悄离开?”
韩雪心中有好多话想说,可看到李大人随意的笑容,听见他平静地话语,终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沉默对峙了好久,气氛有些尴尬。
李权挠挠头:“这个,本官还有事。韩雪姑娘……”
“给。”
韩雪慌乱地挤出了一个字,手中却多了一个酒坛。
“曲酒?”
“就知道喝?这是我酿制的梅花蜜。梅园花会上你尝过的那种。”
“额……”李权煞有介事的想了想,“想起来了,就是……”
“就是味道太淡是吧?放心,我有多加糖的。”韩雪低头嗫嚅着,“你收不收?”
“收!当然收!”李权将小坛子塞进怀里,翻身上马,“谢了。本官还有事,以后得空到碧州知府找我。有本官罩着你,保平安!哈哈!驾!”
大笑着,李权抽动鞭子,驰马而去。
韩雪也笑着,望着李大人离去的背影,笑脸渐渐僵住了。
因为她看不到马上之人有丝毫的留恋,也听不出对方话语有别样的情谊。
韩雪倚在冰凉的城墙上,任轻风细纱刮着自己的俏脸,看着李大人离开的方向。
马匹已经消失在视线中,韩雪还不肯离开,因为她想不出李大人到底明不明白她的心意。
李权如何不明白?
正因为太明白他才会这样。
因为上一世的丝经历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尤其是拒绝一个如此漂亮的姑娘。
既然不知道如何拒绝,那就赶紧躲开,不要让自己遇到面临选择的时候。
……
……
带着一丝伤感,李权回到了碧州。这一丝丝伤感很快就被兴奋冲走。
毕竟没有人不喜欢升官的感觉。
去知府上任不急于一时,让李权着急的是自己有三个月没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