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你当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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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你当兄长-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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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不能?”霍笙语气温和,“反正都到了晋阳,至多再行十数日便至长安。而且我不是答应过帮你寻回父亲?到时你们父女二人可直接在长安相聚。”

    “可是……”阿练垂下眼睫,又有一滴泪珠顺势滚落,她匆匆拭去,咬了咬下唇道,“可是我已经劳烦哥哥许久了……”

    “无妨,我是你兄长,于情于理都该照应你。再说你如今孤身一人,又无处可去,你不怕?”

    阿练当然是怕的,不说世道人心的险恶,就是碰到一只城外野地里随处可见的野兽,她一个弱女子也无丝毫的自保之力。

    霍笙已经站了起来,见阿练似乎还有些许迟疑,伸手摸了下她的头道:“走了。”

    阿练忙也站起来,只是坐得太久了,腿有些麻,险些又跌回去。

    “慢点。”霍笙扶了她一把。

    阿练对他的感激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了,一时激动得又要哭,怕他烦,强忍住了,只泪光闪闪地看着他:“谢谢哥哥。”

    霍笙扶额:“我真的不想再听到这两个字了……”

    阿练抬手擦掉眼角的泪花,脸上攒出一个浅浅的笑:“我记住了,以后不说了。”

    因决定同行,身上盘缠所剩无多,霍笙便将自己的那匹马卖掉,与阿练同乘一辆马车。

    出晋阳城的时候,太阳正高高悬起,光芒明亮而不热辣,远天漂浮着薄薄的一片云彩,早春的风拂面而来,令人倍感舒适。

    阿练仍坐在马车外的横板上,抱着膝,望着前面驾车的霍笙。

    被她这么看着,霍笙其实有点不自在。先前主动提出带她回长安,纯属是偶尔的善心发作,毕竟相处这么多天了,也不好一下子把她扔这儿。

    可是细想一下,他适才的表现好像是太过关切了一点,他自认不是个温柔解意之人,对女孩子这么温和,还是头一遭。

    他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回头看了下阿练:“你若是累了,可去车厢内歇息。”

    阿练垂目,微微摇头:“我不累的,只是觉得外面舒畅些。”

    霍笙没话说了,又转过头去继续赶车。

    阿练双手横放于膝,侧脸枕在手臂上,思索了一下,霍笙决定带她回长安,应该主要还是担心那将霍家灭门的幕后之人会对她下手。

    这一路观霍笙言行,阿练能看出他其实是个嘴硬心软之人,而且颇具侠义心肠,故而不会坐视她陷入困境。再加上他是自己的兄长,阿练觉得自己似乎是越来越依赖他了。

    虽然怕自己会给他带来麻烦,但是在他提出继续与她同行的时候,阿练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动了心。

    一是为自保,二是她心里隐约有个直觉,此去长安或许能找到自家被灭门的真相。这直觉并不明显,但是始终藏在她心里,就像是一簇火苗似的,烧得她心中难安,必要求得一个答案。

    霍笙在前面赶车,有一搭没一搭地甩着马鞭子,忽而又忆起了方才转过头去看到的那一眼。因先前哭过,阿练的眼圈仍是粉融融的,长睫似被水润过,显出乌沉沉的黑,纤长如羽扇,向下一掩,就盖住了眼中的情绪。

    霍笙没与阿练的视线对上,这会儿就有些疑心她还在难过,犹豫了一下,转过头去,却见阿练正将自己送她的那包糖果子打开。见他回头,伸手往前递了一递,问他,“哥哥吃吗?”

    霍笙笑了一下,摇头。

    嗯,还能吃,看来没事。

    接下来的两日路上都很顺利,不过身上的盘缠倒是肉眼可见的迅速减少了。霍笙无法,只好尽量俭省,吃住都比以往差了许多。

    不过阿练倒是没有抱怨,霍笙给什么她吃什么,住的地方再破也不见她脸上有丝毫的不快。如此,霍笙心里最后一丝对她的不喜也散去了,心道这姑娘还是挺好养的。

    再加上阿练成日里对他嘘寒问暖的,跟在身边整天甜甜地叫他哥哥,他感觉很好,决定认真当一个好哥哥了。

    这日行到闻喜县,霍笙刚赶着马车走上一条大道,未几,却望见前方堵着长长的一列车马,中间夹杂着人群,几乎是一动不动。

    他回头一望,后面也缀上了不少的车马。

    “应是前方出了什么变故,咱们在此处等上一会儿。”霍笙掀开车帏对阿练道。

    阿练也出来望了一望,问他:“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霍笙摇头,没说话。

    两人下了马车在一旁走动片刻,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有什么动静。

    霍笙道:“我去前面看看。”

    阿练就留在原地照看马车与行囊。

    霍笙去的时间有点久,阿练心里发急,时而踮起脚朝前望望,试图透过长龙一般的车马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一颗心也越提越高,到最后紧紧攥着衣裙的双手几乎都出汗了。

    终于在人群里瞧见了身姿俊挺的霍笙,见他拨开行人向自己大步而来,等走得近了,阿练才问他:“你怎么去这么久啊?”声音依旧是软软的,带着点委屈的意味。

    “怎么,等急了?”霍笙笑笑。

    阿练见他上了马车开始收拾行李,不解道:“出了何事?是不是前面马车过不去,我们要走过去吗?”

    “不是,前些日子下雨,闻喜县的桥梁塌毁,这会儿正在抢修,不独车马,行人也过不去。”霍笙答了,手下动作却未停。

    “那你这是在做什么?”阿练问。

    霍笙动作利落地将车厢内的东西都收拾好,包裹搁在外面横板上,抬脚下了马车,捡了一个轻省些的行囊扔给她:“拿着,我们有钱了,不要这马车了。”

    阿练接过,却是一头雾水,见他拎了行李就走,忙也跟上。

章节目录 16。逗弄

    小心翼翼地拨开围堵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又朝前走了几步,阿练便望见前方停着整整齐齐的一列队伍。

    观其打扮,应是尊贵人家的侍卫之类,且动静有素,举止间自有威仪。

    最前头是一辆华贵的马车,车身宽大,其上雕刻花纹,饰以珍贵的琥珀云母,又镶金嵌玉,由四匹体格雄健的乌骓马为驾。

    这么一比,阿练顿时觉得自己这一路上乘坐的马车好像是太简陋了些。

    霍笙带着她走到马车旁边,不多时,从车厢里出来一个二十上下的青年。

    那人下了马车,阿练看清了他的样子。见他穿着交领深衣,戴高山冠,发冠下的一张脸浓眉深目,笑起来时颊边有一个酒窝。因未蓄须,看起来有一种明朗刚健的少年意气。

    阿练的注意力则全部集中在了青年腰间的佩刀上,刀为黄金错,鞘身玄色,以半鲛为饰。阿练习礼,识得这是唯有诸侯王才能佩戴之物。

    她有些惊到了,看那马车,还以为只是个有些身份的人物,不想却是天家之子。

    青年看见他们,上下打量了一眼阿练,笑向霍笙道:“二郎,这就是你妹妹?看着甚是乖巧,孤很喜欢。”

    “七舅,”霍笙唤他,“你可小声点,王妃还在里面呢。”指了下马车向他示意。

    青年又一笑,颊边的酒窝更深了:“怕什么,这么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孤喜欢,王妃肯定也喜欢。”说完又和气地对阿练道,“是叫阿练吧?你可与二郎一样,唤孤一声七舅。”

    他两个来回说了几句,阿练还没搞明白眼前的情况,见青年含笑望着自己,也不敢乱叫,微微偏了头,飞快地看了霍笙一眼。

    他仿佛正等在那里似的,与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对她道:“这是赵王,高祖皇帝第七子。”

    阿练明白过来,才想起要行礼,赵王却拦住她:“嗳,出门在外,不必拘礼。”他又看了下两人道,“既然在此处相遇便是缘分,听闻你们兄妹二人也要回长安,那便一道走吧。”他应是先前就与霍笙商量好了的,这话是说给阿练听。

    眼见自己猜中了眼前之人的身份,阿练不仅没有丝毫的自得,心跳反而更加激烈起来。此前在代国生活的十四年,她所见过的身份最高之人也不过是代相府上的一个长史。

    然而在这山野道旁,却突然偶遇了这个王朝身份最为尊贵的阶层中的人,说不紧张是假的。

    “阿练,我与你兄长已有数年未见,这会儿正想叙旧。正好王妃一人在车里闷得慌,你可去陪陪她。”赵王对她道。

    阿练忙应了,在一旁侍女的牵引下登上马车,手拂开堆纱纹绣的车帏,略回身看了一眼霍笙,见他正目光温和地望着自己,心中一定,便进了车厢。

    赵王妃正歪在榻上,见车帏掀开,天光乍亮,不由得微微眯了眯眼。定神一看,只见走进来一个素衣素裙的小姑娘,容颜盛光,如灿阳一般,明亮得叫人不敢直视。

    阿练向她行了礼,看出她怀着至少五个月的身孕,不由得吃了一惊。

    赵王妃已在侍女的帮助下坐起身,因贪图方便,她身上只着了一件深红色襦裙,外面罩着白狐裘,长发简简单单地挽成一个髻,整个人都流露出一种慵懒适意的情态。这是个很美的女人。

    阿练被她拉着一起坐下,见她与赵王一样,将自己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从哪里来?”

    阿练答:“代国。”

    赵王妃听了却高兴起来:“是代郡吗?我小的时候曾在那里住过几年,后来才去的赵国。”

    代国在赵国以北,两国相邻。

    阿练答是,赵王妃看她的目光更亲切了几分。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的话,阿练渐渐就没有那么拘束了。

    赵王夫妇都是很随和的人,尤其是赵王妃,或许是出身平民的缘故,即便是做了王妃,身上也无一丝的骄矜之气,待阿练就像是一个亲和的姐姐一般。

    阿练不禁问道:“娘娘怀孕多久了?”

    赵王妃摸了摸自己的肚腹,微微笑着:“七个多月啦。”

    阿练有些诧异,心道是赵王妃太瘦了么,肚子看着也没有那么大。

    她曾研究过《扁鹊内经》等书,知道女子怀孕的月份大了,比起初期是要安全一些的,可是这也并不意味着能够禁得起长途颠簸。

    赵王妃听了她的担忧,仍旧摸着肚子,笑眯眯地对阿练道:“他现在挺乖的,一路上也没怎么闹过我。”

    再过一会儿,赵王就在车外唤着王妃的名字,问她可有不适。

    阿练知道这是叙完旧了,也不敢在车内久留,起身向赵王妃告辞。

    霍笙等她出来,带她进了另一辆马车。

    两人坐定,阿练按捺不住满腹疑问,斟酌了一下,开口道:“赵王是哥哥的……亲舅舅?”

    “亲的。”

    霍笙看着她明明害怕得恨不得立刻就跳下马车,偏偏还要强作镇定的模样,忽然有些想笑,忍住了,等着她的下一个问题。

    “那个,赵王为什么叫你二郎啊?你上头还有兄长吗?”

    霍笙点头:“有一个,是我后父的前妻所生。等回去了,你也随我叫他大哥。”

    “哦,好。”其实阿练已经不太想去了,因而心不在焉的。那个世界距她太过遥远,不是她一个生于边地长于乡野之人所能够接触和融入的。

    霍笙看她低下头去,纤长的眼睫将那双琉璃一样的眸子完完整整地掩盖住,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也不近,在他看来,她这样子像极了一种温驯而无助的小兽。

    他忽然很想逗逗她,因而微微倾身向前,令两人离得近了些,问她:“你猜我是什么人?”

章节目录 17。夜宿

    “不猜。”阿练往后退了一点,趴在车内矮榻的凭几上,整个人怏怏的。

    猜什么啊,赵王是他亲舅舅,那他就是高皇帝的亲外孙。再联想一下赵王对他的态度,霍笙的母亲就是鲁元大长公主没跑了。

    “哎,你这是什么反应啊?”霍笙挑眉,“你哥哥我有权有势,难道你不应该高兴得跳起来吗?等到了长安城,包管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我害怕。”阿练很诚实地道。

    霍笙啧了一声:“你就这点胆子。”

    他等了一会儿,见阿练还趴在那里,似乎连耳朵都耷拉下来了,跟条小狗似的,不禁伸手敲敲桌子,试图引起她的注意力。

    阿练懒懒地掀了眼皮,瞅他一下。

    “你听我说,长安城真没你想得那么可怕。顶多就是刘吕两家斗上一斗,你我不姓刘又不姓吕,背后又是太后亲女,天塌了都砸不到你头上。”要不是看她是他妹妹,他才懒得费心给她分析。

    其实想想也是,眼下是太后主政,霍笙的母亲又是太后唯一的女儿,管他外面斗成了什么样,至少大长公主的这一脉是不会受到什么影响的。

    阿练坐起来,手撑在桌子上,捧着脸道:“那哥哥保护我。”

    “行。”霍笙答得干脆。

    阿练也就是突然得知霍笙的身份非比寻常,又联想到王室之中素来腥风血雨,一时有些吓住了,不过到底是孩子心性,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眼前人毕竟是朝夕相处了多日的兄长,且自己对他也多有依赖,并不会因此就疏远了他。不到一会儿,阿练又像以往那样亲亲热热地缠着霍笙闲聊了。

    “哥哥在朝中担任的什么官职,有爵位吗?”阿练好奇地问他。

    “爵位是武信侯,官职么,说了你也不懂。”霍笙从摆在几案上的盘子里拿了一个橘子,边剥边道。

    阿练未必不懂,不过还是很配合地赞道:“武信侯这名字听起来好威风啊。”

    “那当然。”霍笙得意地眨眨眼,手中的橘子正好剥完,心情好,直接塞给她了,“拿着,我下去看看几时能走。”

    阿练接过,目送他下马车,顺手掰了一瓣橘子塞进嘴里,还挺甜的。

    因有诸侯王路过,闻喜县的长官一接到消息立马增派了人手去抢修桥梁,终于赶在午膳之前疏通了道路。又赶忙去安排赵王一行人下榻之事。

    阿练终于体会到了霍笙说的“有钱了”是什么意思。这些天要么是睡在小客栈的又冷又硬的床榻上,要么就直接在马车上将就了。等她一沾到闻喜县官驿房间里软软的被枕,恨不得在上面打个滚。

    跟着赵王一起走的这两日,吃住无不精致,阿练甚至连心情都好了很多。

    过了闻喜县,又是长长的一段路,才能抵达下一个城邑。

    这日因错过了宿头,前后皆无驿舍,赵王只好命令侍卫就地扎营,等过了这一夜再继续赶路。

    营帐内搁着一张长案,上面放着几卷书,阿练端正跪坐于长案后,就着案上烛火的光捧卷而读。

    忽而自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门帘被人掀开,霍笙入内时带进来的风将案上的烛火吹得晃了一晃。

    阿练放下书卷,问道:“哥哥还未歇息?”

    “嗯,刚从赵王那边出来,过来看看。”说着俯身翻了下案上的简牍,又道,“光太暗,少看一会儿。”

    阿练应了,将那几卷书整齐地堆叠好,放在长案的一头。

    霍笙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着在外露宿,怕她有什么需要的,又不好意思说,因而过来看看。见无事,随意嘱咐了她两句就准备走了。

    阿练却有问题要问他:“哥哥,赵王妃身子不便,为何还要跟着赵王一起去长安?”

    霍笙也说不好,只含糊道:“他二人感情好,许是不想分开吧。”

    阿练不太理解,待要再问,却突然听得帐外传来一阵骚乱之声。她吓了一跳,看向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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