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子嫡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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嗣子嫡妻-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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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才反应过来,入金陵后她没扎过花苞头,且报恩寺后院那般寂静,哪来的鸟粪。

    当即她跺跺脚,皱眉摆个口型:“烦!”

    “小施主面带愁苦之色,年纪轻轻出身富贵,可是有何心烦之事?”

    弘真大师一开口,所有人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罗炜彤忙低眉敛目,这会金陵城内流言正盛,还不能公然承认她与弘真大师师徒身份。一来和尚收女徒本就有悖世俗,二来水性杨花之女最后大多归于家庙或佛门,这会若说出来,文襄伯府绝对竭尽所能地造势,逼她出家。

    出家她倒无所谓,反正早已习惯山寺生活,但家人如何自处?

    故而这会再恼,她也只能装做素不相识,如常人般欣喜地请大师指点迷经。

    “阿弥陀佛,众生皆苦,小施主可抽一签。”

    算老和尚识相,没有过分逗她。今日前来本就为卜卦测吉凶,师傅把第一卦留给她,也算是对她的特别关照。

    可她却不能直接接过,毕竟今日是沾了凉国公夫人的光,才得以进到报恩寺。这第一卦,本应是她的。

    “承蒙国公夫人仁善,民女一家才能入报恩寺,还请大师先为国公夫人相看。”

    凉国公夫人气量还没那般小,不至于为这点事记恨。可这是弘真大师近十年来首次踏入报恩寺,如此良机可遇而不可求。偏偏大师一眼看上小丫头,遗憾同时她又欣慰,儿子看上的姑娘果然有福。

    可一转眼,小丫头便将如此良机让给她。再想起衍圣公府隐隐约约的传闻,孔家嫡长女本欲邀她入族学,此举不仅能彻底澄清金陵流言,且能抬高她身价,如此好的时机她却能忍住,言明要问过在惠州的师傅。

    几次三番都是绝好时机,她却能抵挡诱惑不忘本。不管金陵城中传言如何,反正她看,小丫头品性比文襄伯府所有人加起来还要好。

    弘真大师欣然同意,心中不无得意:不愧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小徒弟,反应就是快,与他配合这人情送的天衣无缝。

    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赞许,罗炜彤颇有些不好意思。天地可鉴,旁人求之不得的弘真大师讲经,她从小听到大,听得双耳都要起茧子。这次不过是换个地方,难道他所言还能有差?

    不过是找个理由推拒,这也能成别人欣赏的理由?瞬间她有些眩晕。

    而后凉国公夫人上前求签,中规中矩的中上签,问的是远在西北的凉国公平安。

    “国公爷自是有大富贵之人,但依签相,西北战事恐有波折……”

    小心往门外挪,罗炜彤暗自随他说道:“然国公爷富贵天成,晚年注定安康,此次虽有波折,但定能转危为安。”

    没听果然是明智之举,出殿门她朝后院走去,刚拐过弯迎面传来一道阴影,抬头她便见到一双熟悉的眼睛。

 第42章 情绪变

    大殿拐角处的树荫下,晨曦山间微凉的空气中,罗炜彤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睛。

    倒不是她记性太好,而是楼船临近金陵前夜,她十四年人生中,闺房首次闯进外男。那人虽一袭黑衣且蒙面,但月光下他似乎带有寒芒的深邃眼眸,实在是令她印象深刻。

    那双眼睛与面前青衣玉面公子的一模一样,即便换了衣裳且露出全貌,举止间更是一派书生之气,她也绝不会认错。

    一名锦衣卫,又是为何出现于此?

    罗炜彤紧张起来,她虽素来胆大,但在大齐镇北抚司有止小儿夜啼之效。寻常妇人管不了自家调皮孩子,通常板起脸说一句:“再哭闹下去,若是惊了锦衣卫,晚上把你抓紧水牢,放吸血虫把你吸成干尸,到时候阎王爷都不收。”

    这话虽是市井间以讹传讹,但镇北抚司的水牢却是真实存在。每旬末,午时三刻阳气最盛之时,总有草席裹夹着尸体从昭狱后门驶出,直往城郊乱葬岗。且她来金陵未满两月,却见过几次锦衣卫公然抓人。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由不得她不忐忑。

    小径狭窄,青衣公子站在树下挡住去路,忐忑之下一时间她竟不知该如何进退。心下不由思索着,当日她不仅交还腰牌,还赠予一些点心,最后此人更是搭自家顺风船回金陵。一桩桩加起来,怎么都能抵偿她在油菜花丛中的一时鲁莽吧?

    着青衣的周元恪双手搁到后背腰间,运功出点汗用力搓着。暗道里光线太过昏暗,且方才他太过着急,直到见到小丫头,他才察觉只卸去脸上伪装,手上那层暗黄的花汁完全没除去。

    拥有白皙面孔之人,又怎会有一双那样的手。他可没忘记小丫头有多敏锐,叫她瞧见肯定得起疑。不过如今她那副惊恐模样,似乎是在惧怕他?

    有点失落,更多的则是兴奋。小丫头为何会怕他,难不成已认出他?没多想他便肯定此事,一张蒙面巾算得了什么,五官之中最传神的当属于眼睛。初次见面在油菜花丛中,他满脸泥土自然看不真切,可晚上在船舱中他脸上却是干干净净。

    小丫头能认出来,进而得知他锦衣卫身份。最近陛下严查江南盐税,金陵城中抓了不少人,她初入金陵最先见到的便是此事,加之镇北抚司一贯暴戾的名声,惧怕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他并不打算解释,想到这他挑眉:“船上一别,没想到又在此处与小姐相见。”

    乍听他开口,心下惊慌罗炜彤不自觉透露内心想法:“贵人多忘事,公子还真是好记性。”

    周元恪饶有兴趣地看她如兔子般畏缩地模样,因为恐惧她眼眶稍稍泛红,一身与他身上如出一辙的嫩绿色衣裙趁着雪白肌肤,越发像只躲在草丛中的玉兔。

    而她一开口便如露出獠牙伸爪子的猫,当日他所料果然没错,小丫头的确比金陵那些一板一眼的闺秀有意思太多。脑海中回想着今早湖心亭中她对陛下说那番话,安昌侯世子可曾祸害过良民?当时她那般掷地有声,从庶弟出生到如今,还是第一次有人这般为他辩白。那一刻,他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一开始他只是因为觉得有意思,怀着一腔冲动接近小丫头,但如今却完全不同。虽然具体说不出有哪些不同,但他敢肯定现在的情意比今早前更要真挚。

    “小姐天生神力,的确是令人难以忘怀。”

    边说他边从头到脚打量小丫头,似乎想探究出这幅小身板,是怎样轻易把他从油菜花丛中拉出来,还发出令他几乎晕厥的过肩摔。

    一大早被两次这样打量,罗炜彤暗暗皱眉。怎么这人也跟那疑似安昌侯的中年男子一般孟浪,且他这般说话,莫非依旧不依不饶?

    “上次的确是民女失礼,若大人心有不快,直还回来便是。”

    说完她闭上眼,做好了被重重摔出去的准备。不怪她多想,爹爹在任上勤勤恳恳,政绩卓越,为何入京两个月还赋闲在家,未见任何调令?

    这其中固然与文襄伯府一堆琐事有关,可伯府不过是空有名头,现任文襄伯不过是从五品的礼部仪制司员外郎,即便三皇子出手相帮,也不至于为个五品官拼尽全力。

    最大的可能便是他们得罪了什么人,而眼前之人有直面陛下的本事,若他随便说点什么,比常太夫人搞一整套小动作都要管用。

    自幼见惯了眉眼高低,只看脸色周元恪便能将小丫头想法猜到八分。她还真是聪明,除了完全猜反之外,其它事竟分毫不差。罗四海官职,乃是太子与三皇子两派角力焦点。太子希望借此拉拢素喜罗四海的宁国公,三皇子自来风流,结交官员多文人,他自知与宁国公不是一路人,干脆破罐破摔。所以这次,御史台弹劾格外起劲。

    至于他?莫说他对罗四海有想法,即便不为小丫头,他也不会污蔑忠良。

    但这并不妨碍他让小丫头继续误会,诚惶诚恐之下,她总会做出些出人意料之举,屡屡让他身心愉悦。

    比如这次,她闭上眼睛一副任人宰割之状,颤抖的睫毛却透露她此刻紧张。

    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而小丫头似乎对气息格外敏感,随着他手靠近,她睫毛颤抖的更加厉害,最后干脆突然睁开眼。而他突然改变方向,朝她腰间袭去。

    “借手帕一用。”

    如玉面庞露出轻松地笑意,阳光照进深邃的眸子里,反射的光亮更是灿若星辰。若还不知道自己被耍,罗炜彤便白与老和尚斗智斗勇抢桃花糕十几年。

    “你这人!怎么能随便拿人东西……不问自取是为贼。”

    边跺脚她边观察着对面举动,见他笑意丝毫未消失,她便在心里给此人打上个喜怒不定的标签。长那么好看,却有一副暴脾气。

    “丫头莫要气恼。”周元恪声音中带着连他都未曾察觉的宠溺。

    借着帕子总算擦干净手,行动间没了拘束,周元恪指指大殿:“袁某不过是弄脏了手,想借帕子一用。但乍说起来似乎有些唐突,多亏小姐主动予人方便。”

    生拉硬扯当她会信?她的确信了:“既然如此,当日民女对袁大人的一番不敬,可否一笔勾销?”

    果然她是在担心此事,周元恪挑眉:“一笔勾销?”

    罗炜彤急了:“难不成这些还不足以抵偿?那大人究竟想怎样,实在不行我让你摔回来就是。”

    “袁某向来言而有信,当日说不计较,那便不会多做计较。莫非小姐心里,在下当真是小肚鸡肠之人?”

    见他反问时脸上的得逞的笑意,便是恐惧之下头脑再迟钝,此刻罗炜彤也察觉自己被戏耍了。气恼之下她不再跺脚,而是抬起脚,用足力气向对面踩去。

    “嘶,小姐赎罪、饶命。”

    撩阴脚还没用上他便求饶,即便明知他故作夸张,但看到那张俊脸上做出吃痛神色,罗炜彤还是心下不忍。略微抬起脚,她掐腰故作霸气:

    “袁大人有没有在圣上面前,进我爹爹谗言?”

    “谗言……”

    加重力气,她鼻尖轻哼出声,心下却不由得意。没想到这锦衣卫是纸糊的,对他客气着,他反倒得寸进尺。稍微便便脸色,他却又客气起来,简直是欺软怕硬。

    “谗言当然没有,美言倒是有几句。”

    竟然还帮忙说话了?罗炜彤将信将疑地收回脚:“此话当真?”

    “小姐武功如此高强,在下如今如砧板上的肉,怎敢有丝毫欺瞒。”

    见他告饶时滑稽的模样,一张俊脸故做丑相,更是让她忍俊不禁。终于忍不住,罗炜彤肩膀抽动轻笑出声。

    小丫头开心,周元恪心情也跟着好起来。暗自遗憾他太不中用,才板起脸逗三两句,便心怀不忍进而破功。

    “且小姐这般聪慧,袁某便是想骗也骗不了。方才在下听着,小姐一路走来,竟将弘真大师所言猜个十成十。”

    这人什么耳朵!同想起自己敏锐的听觉,她心下释然,习武之人总归比常人要耳聪目明些。误会解除,再无被锦衣卫穿小鞋风险,她也放松下来。

    “当不得大人夸奖,大师的话也不难猜,北方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本就凶猛,交战双方一方天然长在马背上,一方即便是骑兵也是后天训练,战事本就不易。但今上曾经镇守北方,对战事颇为了解,且近年来大齐风调雨顺,军队并不缺供给,所以最终获胜一方肯定会是大齐。”

    这些道理十分浅显,周元恪甚至能分析得更深。弘真大师乃是得道高僧,能料到这些,说出来宽慰凉国公夫人实属正常。但他惊讶的是,小丫头一女子竟能了解的这般透彻。

    似乎每次见面,她都能带给他惊讶。今日见面两次,第一次她看清了安昌侯世子狂放不羁下的本质,第二次她准确预知朝局,每次都刷新他对女子的认知。

    这一瞬他不禁感谢起安文帝余党,若非暴徒将他重创,他也不会隐匿于油菜花从间疗伤,从而遇到小丫头。

 第43章 上上签

    徐行知抽到一支上上签,经由弘真大师解签,是大吉之兆。出生清贵,年轻时可能于情之一事稍显坎坷,但过后便会一世平安顺遂。

    他正执着于“情之一事可能有些坎坷”的意思,无论如何询问,大师却都是笑而不语。再问下去,一句“阿弥陀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尽管如此他还是十分喜悦,尤其当行舟也抽到上上签后,他几乎忘了那点疑惑。直到他在寺里闲逛,拐到后院看到那抹嫩绿色的裙角。

    “表……”

    后面的“妹”字还没说出口,再向前一步,他看到树下的青衣公子。与他仅有几次相见的面若冰霜不同,袁恪此刻笑得春风拂面,目光温和。不知表妹说到什么,他大笑出声,震得树上鸟儿扑腾飞起。

    不知为何,一瞬间他想起弘真大师解签之言“于情之一事稍显坎坷。”

    这一刻他万分不希望弘真大师是名满天下的得道高僧,他解签的确是灵,可若当真灵验,对上袁恪他有几分胜算?

    心情荡到谷底,平素三思后行、谋定而后动的习惯,突然间就被满腔冲动取代。当即他健步上前,强行插…到两者中间。

    “表妹怎会在此地,姑姑到处找你,弘真大师也等在前殿。”

    罗炜彤拍下脑袋,刚才逃出来,遇到面前的青衣公子。一番惊吓后,她道出西北战况,对面面露欣赏后顺带把话接过去。

    她这才发现,虽然袁大人名义上只是锦衣卫,但他却上通天文下知地理,说起军政大事更是侃侃而谈。平日在家她说什么,兄长都只会顺着,而他却能指出她疏漏之处。许久未见如此志同道合的年轻人。两人从大殿一脚一路走到后院,相谈甚欢之下她忘了时辰。

    “袁公子怎会在此?”

    罗炜彤惊讶:“表哥也认识袁大……公子?”

    顿了顿她还是没说出袁恪锦衣卫身份,毕竟表哥不过是行平辈礼,也没有欠身或作揖。最起码如今看来,表哥并不知对方锦衣卫身份。

    “表妹有所不知,袁恪公子可是金陵四公子中最神秘的一位,轻易不出现于人前。袁公子有理,表妹方才多有打扰,徐某再此待她赔个不是。”

    周元恪所站位置正对着院门,从徐行知一进门他便看到了。盯着他方才抓小丫头的那只手,他默默回忆着方才脑海中分开此手的各种方式。

    没等他消弭怨气,却陡然发现对方的怨气似乎更浓,这下他倒是来了兴趣。果然有小丫头在身边,生活永远都不会无聊。不过惊喜是一回事,让步是另外一回事。

    小丫头对表哥只有兄妹之情当然最好,若是恰好两情相悦,那他也只能棒打鸳鸯。搓下手指他略带迟疑,心中暗自发苦,不知后一种情况最后他能不能下得了手。

    “奉家师之名,前来送些东西。方才与罗姑娘一番畅谈,袁某受益匪浅。”

    罗炜彤正处于震惊中,金陵四公子?怎么堂堂锦衣卫,一眨眼便又成了翩翩贵公子。惊讶之后稍微一想她便明白了,锦衣卫也不是生活在暗处的老鼠,明面上总得有个身份用来享受荣华富贵。

    想想双面人的日子,她便好奇不已。

    察觉到表妹神色中越发浓的兴趣,徐行知暗道糟糕,面上却不动声色:“表妹且快些,凉国公夫人与姑姑还在前院等着。”

    “袁公子,民女先行告辞。”

    略微福身罗炜彤退下,唇角带着轻松地笑意。直到走出拱门,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方才一番惊吓后,这几日她因金陵城内流言而一直提着的心竟是完全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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