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骏文熬药的动作一顿,随后小声道,“怎么可能不怀疑,这人整天神神秘秘的,搞的跟个幽灵似的,要凶手还没抓住,八成就是他。”
“是吗?”另一人挑眉,“若他是凶手,你在背后说他坏话,就不怕他杀了你?”
那人在脖子上抹了一下。
司徒骏文连忙反驳,“不会的,我们两个说悄悄话,他怎么……”
不知何时起,地上映出一道人影,司徒骏文回头,一眼瞧见面色惨白的顾晏生。
啪!
他手里用来端药的布巾掉了下去,摔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声音。
“那个……”
“我饿了。”顾晏生语气如常,“有东西吃吗?”
司徒骏文赶忙点头,“有有有,你等着,我去拿。”
他走到半途,与顾晏生擦肩而过时手腕突然被人抓住。
司徒骏文寒毛倒竖,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明显。
“要清淡点的。”
司徒骏文:“……”
吓死我了。
“知道了。”他挣开顾晏生的手,匆匆跑开。
顾晏生也没管,径自进屋,从旁边的书架上拿了一本医书,躺在值夜班的老爷椅上,慢条斯理的看。
“听说你中了一箭,快死了,看来传言有误,这不是好好的吗?”何钰手中拿着铁钳,挑了挑炉火。
他在给皇后熬药,也是以这个借口过来的。
角落里无人回应,灯火阴暗,那里安静的有点不像话,仿佛躺在老爷椅上的不是一个活人,是个死人。
顾晏生脸上盖着书,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听见,迟迟不见人说话。
何钰觉出不对劲,起身走过去查看,习武之人耳目聪敏,他离的近了,顾晏生居然还没有反应。
不正常。
除非顾晏生真的像传闻中说的一样,中了一箭,受了重伤快死了。
何钰蓦地掀开盖在顾晏生脸上的医书,露出一张苍白无力的脸。
顾晏生双眼紧闭,额间有冷汗冒出,呼吸细弱,几不可闻。
何钰目光下移,上手拉开他的衣襟,果然见右肩上缠着纱布,有血缓缓渗出。
“该死!”
还好太医院的衣服是明红色的,与血的颜色几乎无差,天又黑,看不清楚,否则他从外面回来,早就该被抓了去。
何钰摸了摸他的额头,微微发烫,心跳也正常,呼吸是有的,还没死。
只是这伤不好处理,这么大的口子,还有新血流出,不太妙。
何钰解开纱布,倒了些茶水,将匆忙处理的伤口清洗好,许是有些疼,顾晏生发出细碎的嗯哼声。
像受不了的忍痛音,又有点像撒娇,细听还有一声娘……
何钰冷笑。
“我可没你这种不孝儿!”
第50章 皮一下下
外面火光若隐若现,追兵走来走去,顾晏生倒睡的舒坦,躺在老爷椅里,面容安详。
何钰看不得自己忙活,别人享受,狠狠一掐顾晏生的大腿,将人拧醒。
顾晏生皱眉睁开双眼。
何钰抱胸,“现在是你睡的时候吗?”
顾晏生眼皮沉重,眨了眨,撑不住又要睡去。
何钰又掐了一次,“你这衣服湿了,自己拿件新的换上。”
顾晏生已经睡了过去。
何钰再掐都不起作用。
他叹口气,认命似的四处找衣服,实在找不着干脆将顾晏生的外衣扒了,沾血的地方用茶水浸湿了搓搓。
刚沾的血,很好洗,一搓就掉,洗完拧干放在火上烤,方才擦拭过血迹的布巾扔进火里,压在柴火下烧。
烧过后有味,何钰打开窗户,又翻出一根香点燃熏屋子。
差不多后拉下顾晏生的中衣,前后观察了一下。
顾晏生伤的很重,那箭穿过他的胸膛,留下一个血洞,血被他数次擦拭,流淌的速度慢了很多,不过还是有,何钰撕下自己的中衣下摆,擦完便将布条扔进火里,消灭证据。
他瞧厨柜里有酒,拿出来倒在衣服上给顾晏生消毒,十几次之后,那血差不多止住,只留下一个白色伤口,里面的肉外翻着,煞是可恐。
何钰想起何玉的记忆,在现代有一种很厉害的遮暇膏,能将身上脸上的伤疤遮住,顾晏生这个伤口虽然大,抹厚一点应该能挡住。
可惜这里没有遮瑕膏,连敷脸的粉都没有,何钰虽然是女儿身,但他从小到大从来没化过妆。
小时候看母亲倚在桌前涂涂抹抹,他倒是好奇小玩了一把,不过那都是小时候了,现在身上没有那玩意。
说起来齐夏怎么还没来?
何钰将一切处理妥当,该消除的证据消除,又等了等,那门终于被人推开,然而进来的是司徒骏文。
司徒骏文有些奇怪,来了一言不发,手里端着一碗面,直勾勾的走过来,“少主。”
他将面放在一边,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对着何钰行了一礼。
“千年狐君果然名不虚传。”何钰没有废话,“你来看看,这种伤口能遮得住吗?”
现在到处都是追兵,顾晏生的情况也不能轻易挪动,将他藏起来更是不太现实,到时候追兵查到这里,四处搜捕,一个大活人还能找不到?
只能将他的伤口暂时隐藏起来,或者让千面狐君装成他的样子,把追兵引走,不过这样一来何钰就要背着他到处躲藏追兵,这种体力活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齐夏凑近看了看,“有些难。”
他倒是没问为什么要遮住,也没问这人是谁,这些都不是他该关心的问题,而且来时那么热闹,该知道的也全知道的差不多了。
“盛名远扬的千年狐君做不到吗?”何钰用了激将法。
齐夏勾起嘴角,“我只说了有些难,并不是做不到的意思。”
何钰哈哈大笑,主动让开身子,让他更好的施展。
“方才那人被你杀了?”他没说具体的。
齐夏拿出工具,正待选色,冷不防顿住,“没有,打晕了藏在树下。”
在皇宫里杀人可是要惹麻烦的,他不知道少主刚刚说的那人是谁,因为来之前他已经换了三个身份,但一个都没杀就是。
易容并没有表面那么简单,须得有个差不多的面胚,再小修片刻,有个七分样子便行,反正天黑也看不清楚。
他方才穿的是司徒骏文的衣服,端的是司徒骏文端的面,所以即使面部僵硬,何钰还是没认出来。
“要多久?”何钰担心时间不够。
齐夏没来之前已经拖了很长时间,现下那些追兵就算一间间屋子搜,也该到了这里。
“一盏茶的功夫。”
顾晏生伤的重,有前后两面,这时间不算慢了。
“那你赶紧弄,我出去望风。”
易容是齐夏的看家本领,不轻易外露,他待在屋里不合适。
何钰出来后顺手将门关上,又提了下摆找了个院内的石凳坐下。
刚扫了扫桌上的灰,门外便有人影走来,萧琅带着人刚搜完隔壁宫,跑来搜太医院。
何钰坐的位置在正中,他一眼瞧见,“这不是何公子吗?怎么有空来太医院玩耍?”
何钰撑着下巴,回答的随意自然,“姐姐身体越发不好,我瞧着心疼,亲自过来给她熬药,那屋里闷的很,我呆不住便出来坐坐。”
他反问萧琅,“萧大将军来这里是……”
萧琅也不是善茬,接话接的顺口,“皇上方才找我议事,我这想着心事,不知不觉便到了御花园,谁料恰好遇到歹人行凶,王爷和尚书晕倒,又不能放过那贼人,我反正闲来无事,便想着帮一帮忙。”
“萧大将军还真是有心了。”何钰站起来行了一礼。
按照官职来说萧琅不如他父亲,但他父亲又不是他,他见了萧琅还是要行长辈礼。
“能帮皇上分忧,是我等福气。”萧琅回了一礼,“就不与小公子絮叨了,那贼人说不得便藏在屋内,且让我等进去搜一搜。”
何钰让开身子,“请。”
萧琅刚要推开门进去,何钰突然捂住肩膀,“嘶!”
他痛呼一声,“好疼。”
萧琅推门的动作顿在那里,他回身,细问何钰,“小公子可是伤了哪里?”
何钰捂的位置恰好是右肩,再加上年龄和身高,剑法和特征,不想怀疑他都不行。
会使双手剑的除了宫里的那些人还应该加上一个,何钰,丞相亲自带在身边教诲的。
若是说心智,也非他莫属,而且那么巧,那贼人刚中了一箭,何钰便肩膀疼,很容易让人关联在一起。
“正好这里就是太医院,小公子要不要请太医看看?”萧琅试探一问。
“不用了,一点小伤。”何钰摆摆手,不甚在意。
他越是这样,萧琅越是怀疑。
“历来大病小病都是由小伤开始,何公子是丞相的儿子,我若是没看见倒也罢了,若是看见了也当没看见,回头丞相又该催我还钱了。”他欠了丞相十万两黄金,白纸黑字写着,不好赖,要不然早赖了。
“哈哈哈哈。”何钰笑声更甚,“真的就是一点小伤,抹了药,已经快好了。”
萧琅不信,“若不然小公子掀开衣物给我看看?我这瞧着放心,也好与丞相交代。”
何钰略微犹豫,“这光天化日之下,不太好吧。”
萧琅低声劝道,“大家同为男子,有什么不好的?小公子莫不是害羞?”
何钰配合的四处看了看,“人太多了,我不好意思。”
萧琅挑挑眉,建议道,“要不这样吧,我让他们背过身去,只给我一个人看总行了吧?”
何钰颌首,“这个提议好。”
他等萧琅一声令下,便拉着萧琅走到角落,借着微弱的火光掀开衣袖,露出一截白藕似的手臂,“你看,我说了吧,就是一点小伤。”
确实就是一点小伤,而且好的差不多,外面还抹了药膏,一股子药味。
萧琅脸色黑了黑,“小公子是不是掀错了地方,方才你捂的明明是肩膀。”
何钰吃了一惊,“是吗?那我捂错了,我应该捂胳膊来着。”
萧琅:“……小公子细皮嫩肉,可知道妨碍公务要打多少大板?”
何钰摇摇头,“怎么了?难道你们在办公务?”
他反倒责怪起萧琅来,“既然在办公务,怎么还有功夫找我闲聊,我还以为不是什么大事呢,真是的,差点耽误了正事。”
皮一下很开心。
第51章 圆满解决
“既然萧大将军公务繁忙,我就不打扰了,萧大将军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不用管我。”何钰煽了煽风,“哎呀,这个天是不是快下雨了,闷的厉害。”
萧琅脸色不变,心里却将丞相骂了个遍。
龙生龙,凤生凤,丞相的儿子跟他爹似的,一样气人。
“走。”他冷哼一声,回身带着人继续追查,说来也怪,他与何钰在外说话,太医院里头竟连半分动静也无,异常蹊跷。
萧琅推开门,身后跟的精兵蜂蛹而入,四处搜查,动静惊醒了躺在老爷椅上的人,顾晏生连忙站起来。
与他一道的还有坐在火边熬药的司徒骏文,俩人一道行礼。
“见过将军。”
萧琅看了一圈,“为什么关窗关门?”
顾晏生对答如流,“最近常有人失踪,大家私底下都在传闹鬼,关窗关门是怕不干净的东西进来。”
萧琅瞥了他俩一眼,“怎么就你们两个?其他人呢?”
司徒骏文先作的答,“其他人都已经去御花园了,我是留下来值班的,太医院不能缺人。”
太医院若没了人,皇上贵妃生病了找谁治?
萧琅目光转向顾晏生,“你呢?”
“我去过一趟,半路被赶了回来,说是追查凶手,叫我回太医院等着排查。”
“为什么没跟院判一起?”萧琅抓住了重点。
“我上了个茅房,回来后他们已经出发,说来他们比我先走的,怎么还不见回来?”
院判带的人多,盘查也慢一些,再加点时辰近了,各宫各院的人都出来集合,正好赶上高峰期。
“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萧琅盯着他俩,“上身脱了我看看。”
俩人对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纷纷脱了上衣,露出单薄的胸膛,白皙光滑,无一丝伤疤。
“背过身去。”萧琅继续道。
俩人背过身去,背后也是一片细腻。
萧琅不死心,“可有见什么奇怪的人?”
俩人同时摇头,“没有。”
“若是见了马上上报过来。”
这个当然不能反驳,俩人颌首。
正好搜查的小队回来,摇头示意没有问题,萧琅轻叹口气,收队离开。
路过小院时,何钰还坐在石凳上,手撑着下巴问他,“萧将军可查到了什么?”
萧琅隐隐觉得有古怪,可又查不出什么,心中颇有些不甘心,但他面上不显,“小公子还是多担心担心皇后娘娘的药吧,要是熬坏了,皇后娘娘吃出毛病,即便是亲弟弟,也难逃刑法一场。”
“多谢萧将军提醒,我这就去看看药怎么样了。”
何钰行了一礼,目送萧琅出门,还好心送了一段,等萧琅走后,才步入正殿。
顾晏生撑不住,又躺了回去,双眼半眯半睁,似睡着,又似没有。
“其实你不用管我的。”他歪头看向窗外。
夜晚的月亮格外明亮,从窗外照进来,洒满了一地银光。
何钰找了个位子坐下,“说的好像我愿意似的。”
他翘起二郎腿,“我们俩是合作关系,合作关系你懂吗?”
他突然想起来顾晏生素来独来独往,一个朋友都没有,可能不懂这个道理。
“算了,我今天就做一回老师,跟你讲讲什么是合作关系。”
顾晏生人没回头,耳朵却动了动。
“合作合作,就是你帮我,我帮你,一起成长,说的再白一点,就是你有困难的时候我出手,我有困难的时候你出手,互相扶持,依靠。”
何钰话锋一转,“不过若是你自身难保,抛下我,我也无话可说,反之亦然,如果你的麻烦真的到我处理不了的时候,我也会放弃你。”
这话可以说很直白了,明晃晃的道出来,若是跟一个心胸狭窄的人这么说,恐怕会遭他暗记,但顾晏生无妨,不仅不介意,还觉得甚好。
“我记住了。”他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垂下,像一把扇子。
一个男孩子长这么好看,可以说是祸国殃民了。
何钰突然上手,一把将他的衣物拽了下来。
顾晏生没有防备,眼中露出惊异。
“我看看是怎么瞒过萧大将军的。”何钰伸手去摸那处受伤的位置。
他指尖凉,冰的顾晏生胸膛微微一颤。
顾晏生消瘦,胸膛单薄,皮肤也白皙,又被齐夏粉饰了一遍,更显细腻。
“还真的像小姑娘。”顾晏生没来之前司徒骏文跟他唠家常。
说他俊俏贵气脸还嫩,不过他们太医院有个脸更嫩的,像小姑娘似的。
何钰不用猜都知道说的是谁,除了顾晏生还能有谁。
“齐先生的手艺当真不凡,丝毫看不出伤口。”他看何玉记忆里的那个世界,觉得神奇无比。
尤其是有些女人,能化妆成任何模样,端是奇妙,没成想身边也有这样的厉害人物。
以前总听别人吹,觉得夸大,不信,父亲也从来不解释,这次要不是情况紧急,也用不上齐夏。
何钰在叫齐夏进宫时其实就是抱着试一试,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没想到还真的躲过一劫。
“辛苦齐先生了。”何钰将顾晏生的衣服拉好,对着齐先生行了一礼。
齐夏回礼,“少主,该走了,这个时辰被我打晕的那人也该醒了。”
何钰明白,“先生先走,我随后就到。”
齐夏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