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种十分讨厌人多热闹的人都开始学会了应酬,更何况是大皇子。
大皇子的娘家是个十分神奇的家族,要说他背景多大吧,也没有,要说小,也不小,他自己娘家没多少大本事的人,但是会嫁会娶。
十几个女儿不是嫁给了王爷,就是嫁给了世子,还有两个嫁给了外地的藩王,朝廷的新贵也嫁了俩,还有很多有潜力,有才华的人,都让女儿嫁。
大皇子不精明,但是他母妃精明,许是母妃太过强势,他在母妃的羽翼下什么都不想,渐渐变成了这副模样,但兴妃却越磨越圆,宛如老狐狸。
叫自己家族拼命的生,拼命的生,一连生了十几个女儿,七八个儿子,女儿们全都外嫁出去。
十几个女儿,嫁一个多一个靠山,嫁一个再多一个,等于十几个靠山,有朝廷的新贵,也有外出打仗的将军,还有做生意的富豪。
她全要占着,如此便有了联友,军队,和钱财,打的一手好算盘。
可这些人又何尝不是在利用她,宛如一盘散沙,看似背景深厚,实际上只要她倒,瞬间人走茶凉,一个人都不会留下,她让娘家外嫁的姑娘们也会打个水漂,而且往后基本不会有好日子过。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大半势利眼,娘家倒了,等于没了靠山,没了靠山,便只能任人搓圆捏扁。
这么一想其实父亲还不错,至少会让几个姐姐自己选,何家只有三个嫡系女儿,三个都是嫁给了爱情。
他大姐爱慕权威,想嫁给全世界最有权力的人,后来她嫁给了皇上。
二姐喜欢游山玩水,她遇到了靖王,将她捧在手心里,天天带她四处玩耍,几乎见不到人。
三姐也是富贵命,她喜欢上一个书生,为了那个书生求父亲答应,为此差点抹了脖子,那时书生一无所有,家里人都不同意。
其实何钰也反对过,劝他三姐不要嫁。
一无所有代表三姐嫁过去会吃苦,人家还不一定感激她,书生也不是一个人,他有父母兄弟,带着两袋子米过来求亲。
两袋子米能做什么?
还不够吃喝俩月的,据说这是他们的全部家产。
那更不能嫁了,一口子五六个人,家里有儿有女,穷的只有两袋子米,说明人有问题。
要不是懒,要不是赌,否则不可能这么穷,好几个壮丁都是摆设吗?
后来发现果然如此,那老太太是个儿宝,不叫儿子干活,叫两个女儿出去抛头露面,卖个花钱。
重男轻女严重。
三姐本来就因为是第三个的原因,非常不受宠,一辈子没怎么享过福,嫁过去了更要受苦受难,说不定还会被老太太欺负。
父母其实对她有愧疚,想将她嫁给侯爷,但三姐宁死不从,最后没办法,父母还是妥协,从了她。
三姐说他俩每次上门看望,都会遭受冷待,夫君以为是嫌他穷,然后拼命的做生意赚钱,居然成为富商,可惜还是受到冷待。
他觉得是嫌弃他没权,捐了个官,学何家祖辈,一路塞钱上来,再加上自己勤快努力,现在也是个内阁大臣。
三姐也算苦尽甘来,现下尽是好日子。
几个姐姐均比不上她,听说夫君极是爱她,感激她当年不离不弃,为了她每天只睡三个时辰,剩下的时间全在努力,和陪三姐。
三个姐姐中,三姐姐嫁的不是最有权的,却是最好的,大姐姐虽然贵为皇后,可除了这个空名,什么都没得到,连做母亲的权利都被剥夺。
二姐姐游山玩水确实潇洒,靖王也是个王爷,属于皇家国戚,然当今皇上疑心病重,总是怀疑几位兄弟另有异心,不仅不给照顾,还处处打压。
靖王若非经常游山玩水不见人影,早就被打发去了边疆镇守,没有皇上的圣旨不能回来。
所以算来算去,现下日子最好的不是大姐也不是二姐,是三姐,雨过天晴,否极泰来。
许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大皇子送了张邀请函过来,想邀请他共议大事。
何钰翻来覆去的瞧了瞧邀请函,似乎是刚写的,笔墨还没干。
莫不是刚想起他?
还是刚做的请帖,所以人的全是如此?
何钰更偏向第一个,大皇子怕是根本没指望他会过来,何钰代表何家,虽然是个重要的拉拢对象,不过现在的人自尊心强,从前被何钰拒绝了几次,便没了那个念想,以为何钰看不上他,干脆作罢。
但邀请了所有人,总不能不邀请他吧?所以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送来请帖。
日子是今天晚上,大皇子的房间,大皇子是一个人住的,何钰知道,他谎称身体不好,怕打扰到别人,夫子还夸了他一阵。
大皇子的院子离何钰有些远,晚上何钰选了一套黑白相间的衣裳,提前出发,去了大皇子那,谁料竟来早了,里头一个人都没有。
倒是准备好了饭局,碗筷餐具一应俱全,唯独不见人。
何钰在他院里逛了逛,虽然也种了些花花草草,不过没有顾晏生精致,养的也不如顾晏生。
顾晏生最爱摆弄这些,院子里被他弄得宛如花园,摆放整齐还好看。
何钰即便不懂花草,也看的出来,他养的精细,花儿也开的极艳,土壤经常湿着,倒是大皇子的,不知是晒的多了,还是忘了浇水,花儿萎萎的,叶片已然卷了起来。
可惜了花儿,还挺别致,瞧着赏心悦目。
何钰蹲下来,撸了撸卷起来的叶片,发现卷进去的部分已经微微发黄,一看就知道没被人好好的照顾着。
来了书苑只能带一个小厮,大皇子也不例外,要伺候他的吃喝用度,怕是没时间再照顾花草,顾晏生是自己愿意,再忙都有时间,一个是敷衍着应付,一个是真爱,差别明显。
何钰摇摇头。
怎么就没点自觉呢?知道养不好还养。
顾晏生说过,养花就像养孩子,如果养不好,干脆别生,别委屈了人家。
何钰闲来无事,两指夹住花儿,放在鼻息下细细闻了起来,有一种淡淡的花香,说不出什么味道,反正是没闻过的那种。
看来大皇子为了一个‘雅’字,费了不少功夫。
“何兄也喜欢此花?”大皇子一身淡蓝,背负双手,悠哉从里屋步来。
他上回被顾晏生弄伤,早就好了,现在又活蹦乱跳,跟顾晏生争太子之位。
“野兽嗅鲜花,闻个香而已。”何钰站起来,“见过大皇子。”
大皇子摆摆手,“书苑里没有高低之分,喊我一声晏鸣便是。”
这个时候大家还没有字,字是成年礼上才起的,基本都叫名字的后两个字,譬如说何钰,亲近些的喊他钰儿,不亲近的喊何兄。
“晏鸣兄。”何钰有意与他拉进关系,他也有意放低姿态,喊便喊呗,是他应予的。
大皇子哈哈大笑,“何兄进来坐。”
他在前头带路,叫何钰跟上。
何钰也不客气,撩起下摆几步跨入正堂。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日大皇子显得大气许多,都学会了降低身份,拉进俩人之间的关系。
何钰以前为什么要拒绝他?
第一,是因为他架子拿的太高,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感觉,不是一个人偷偷在背后议论他。
再一观其他皇子,顿时觉得他有些虚伪。
第二,何钰站哪一队,不是他说的算,是他父亲,父亲没说话,他怎么可能自己站队。
顾晏生完全是个意外,事实证明他眼光还不错,顾晏生艰难的走到了今天,因为他的出现,改写了命运,从一个冷宫小子,变成了三皇子。
何钰倒是很期待,这厮还能不能再进一步,得个太子当当,他说太子之位宛如掌上明珠,唾手可得,何钰还不信了,真有这么简单?
他站了大皇子的队,第一件事就是为大皇子分忧——找顾晏生的麻烦。
第144章 一个异类
素来便有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说法,站了大皇子的队,就要让大皇子看到他的价值。
何钰不打算来明的,他要来阴的,正好大皇子要争太子之位,那便在太子之位上下功夫。
顾晏鸣将他带进了屋,坐在窗台前,中间隔着一张茶几,他自己坐在对面,给何钰泡茶。
看得出来顾晏鸣花了心思,还真泡出几分花样来。
那茶用的是雀舌茗茶,水是山泉上运下来的水,君子好茶,能不能处到一块去,先看茶。
顾晏鸣用的是凤凰三点头的茶艺手法,也是一种礼仪,表达主人对宾客的敬意和善心。
用在这里说明顾晏鸣欢迎他,一句话没说,便表达了诚意,将自己的心意告诉了何钰。
这就是茶艺。
还记得顾晏生刚来时也泡了茶,用的是何钰的茶具,准确的说他是煮茶,煮茶又比泡茶花了些功夫,君子如兰的茶艺手法,是一种夸赞,何钰被他夸的心花怒放,不小心便让他住了进来。
“闻啼刚去换了身衣裳,未能及时出门迎接,怠慢了何兄。”顾晏鸣第一遍是洗杯,第二遍才是倒茶。
何钰摇头,“是我来早了,与闻啼兄无关。”
确实是他来早了,不过他为什么来早,大皇子应当是知道的。
他来的这么早,也是表达诚意,说明这个宴会对他来说重要。
大皇子还没有笨到这都不知道的地方,“是愚兄太笨,忘了告诉你具体时间。”
“大家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笨的人是我吧。”何钰谦虚道。
“他们可没少来,何兄还是第一次。”大皇子意味深长的看他。
“这么说是我来的少了,那我以后可要时常过来唠叨。”何钰又问,“管饭不?”
“自然是管的。”大皇子保证,“何兄尽管来,愚兄就算再穷,砸锅卖铁也要管何兄饭。”
何钰哈哈大笑。
俩人尝试聊了几句,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顾晏鸣在接纳他,他也在接纳顾晏鸣。
俩人话聊了许多,茶也喝了几杯,其他人终于姗姗来迟,大皇子留了一个人在外面盯风,其他人进屋。
现在时局紧张,不得不小心。
议事的地方是大皇子的书房,说是书房,其实就是将另一半装扮装扮,勉强算是吧。
这房间本该东面和西面住人,大皇子一个人住,将西面收拾出来,摆了个大圆桌,供人议事。
“这是我近日搜集的东西,你们看看吧。”顾晏鸣搬来一个小匣子,将匣子往桌子上一倒,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散了一桌。
何钰坐他身边,随便捡了一本瞧了瞧,发现是当日太监们和宫女们的笔记,主要以他们的视角,讲述了那天赏花时的情景。
每年的春天御花园的花儿开了大半,皇上必然带大家观赏,基本已经成为习惯,很多人都知道。
但是什么时候去,早上还是中午,亦或者晚上,只有皇上知道,基本是皇上瞧哪天闲了,便哪天去喊众位贵妃娘娘,通常不会隔太久。
譬如今天说,明天便要赏花,或者干脆早上出来遛弯,突然想起众人,喊大家一道过来。
就跟前段时间,病情有些减轻,出来遛弯遇到大太阳,于是想起他的贵妃们和皇子们,便叫人隔一天送一次水果。
那天皇上也是临时起意,下朝时路过御花园,瞧着花都开了,天气还不错,便差人去各宫各院喊来嫔妃们。
皇后也在,跟在皇上身边,其她嫔妃在侧,一路从这头走到那头。
御花园里最少搜集了数万种花儿,有专门记录的人一一介绍,刚介绍了一个开头,便遇到花丛里的蜜蜂。
那人说了一句话,道:“蜜蜂乱采花粉,会让名贵的花儿窜种。”
就是这句话,让皇上差人赶走蜜蜂,结果反而惹怒了蜜蜂,蜜蜂可是谁的面子都不给,谁尊贵蛰谁,一群蜜蜂来袭,蛰了好些个人,就连柳贵妃都被蜜蜂蛰了一下。
但她身子骨硬朗,竟比皇上先一步好了,也有说法是那毒只针对男人,女子属阴,毒不过体,所以柳贵妃和众多宫女们很快痊愈,死的都是太监和男人。
说来太监明明不算男人,为什么也会遭殃?
这种毒也甚是奇妙,竟然传男不传女,闻所未闻。
“都看出了什么?”大皇子坐在主位,扬声问道。
“柳贵妃与那位御花园管事都有嫌疑,尤其是那个御花园管事。”
这是谁都看得出来的,不用说大家也都知道。
“柳贵妃突遭此难,皇上下令不可打扰。”柳贵妃也中了毒,虽然已经好了,但毕竟是受害者,身体虚弱,还需静养,谁都不能打扰。
“那位御花园管事已经被关押了起来,但蜜蜂串种一说,自古便有流传,好些书上都有记载,即便寻到他也没用。”大皇子解释道。
“串种一说是有,但说的时节太巧,怕是有心人搬出来利用。”太常寺卿之子杨禹道。
杨禹也是刚投靠的大皇子,急于立功,什么都喜欢抢着说,他刚刚已经抢着说了好几句。
“话虽如此,可证据呢?”顺天府府尹之子穆文成摊手。
证据就像证明你娘是你娘一样,明知道是你干的,可没有证据,都是陷害。
就跟丞相似的,都知道丞相是奸臣,但抓不到他的把柄,他就还是百官之首丞相。
“这方面关兄应该晓得一些。”大皇子看向大理寺卿之子。
大理寺卿是朝廷正三品大官,主管刑狱审查,他的儿子在这方面也有天赋,是大皇子花了好些心思请来的。
关向飞站起来,“此案家父也有主审,昨日写来书信,向飞确实略有耳闻。”
他继续道,“这个主事原先是个倒夜香的小太监,后来在太监院养了些花,长势竟意外的好,便被打发来御花园种花。
此人倒也上进,抓好这次机会勤勤恳恳,一路攀爬到主事的位置,现下主管御花园。
御花园里的草草木木他皆有记载,谈起奇珍异花信手拈来,被皇上夸赞了好几次,每逢逛御花园都会带上他,叫他介绍花儿的趣事。”
他又道,“此人一没有家人,二为人刻板,也没有搜到大量金银财宝,不太像被人贿赂。”
“那就是被人威胁喽?”护军参领之子余俊明道。
常有人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余俊明倒不会打洞,不过遗传了武官的特性,用拳头说话,不懂脑。
“关兄说了,一没有家人,二没人刻板,又是皇上跟前的红人,皇上每回去御花园,都要带上他,若是突然消失,皇上必然震怒,所以威胁对他来说是没用的。”
“既然不是威胁,也没有受贿,那就是说这个主管没嫌疑了?”余俊明继续道。
众人相视一笑,“嫌疑还是有的,只不过不是他,或许是他身边的朋友。”
那个御花园管事确实没嫌疑,但他身边的人可不一定,或许是谁顺嘴提了一句,御花园管事心里有了印象,瞧见蜜蜂便跟皇上说了说,谁料酿下大错。
“他身边的人也被关押了起来,尤其是这几天见过的。”大皇子又看向关向飞,“关兄?”
关向飞是大理寺卿之子,占尽先天优势,这方面多听听他的意见一准没错,“那主事一口咬定是他自己说的,没人主使,原先也提醒过手底下的人,经常驱赶蜜蜂,大家都知道。”
“那就是说这条路断了?”余俊明问。
说断也不是,缝隙还是有的,但是靠他们钻不了,虽然皇上将这事交给他们,三司辅助,可他们都是门外汉,全靠三司主查完之后,他们自个儿拿来资料看,相当于纸上谈兵。
“家父倒是说过,从七生七死毒上更好下手。”关向飞语气放慢,“那些蜜蜂之所以没第一时间死亡,便是七生七死毒的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