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觉凌蕊依旧没有上船,赵宇隐隐察觉到情况的异常。他挣扎着爬起身,发现木船正在缓缓移动,但是,凌蕊却站立在水中,正用双手一寸寸将自己推向远方。
显然,她没有准备再上来。
“不要,快上来……”
看见眼前的这一幕,赵宇怎么会不明白凌蕊想要做什么。他呆呆望着凌蕊,徒地发出一声嘶哑尖锐的呐喊,这足以渗进灵魂的声音,不但没有让原本听话的凌蕊退缩;反而使得她神情更为坚毅。她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如那绽放即逝的艳丽血花,是那样的惊心动魄。看着站立在水中推动木船,双手不住颤抖的凌蕊,一股几乎洗卷一切的情绪,冲击赵宇整个心胸,让他几乎丧失了理智。
此刻,没有人能体会他的心情;那蕴含着热烈到足以灼烧一切的感动;让他那颗沉寂四年,早己修炼到水火不侵的心,刹那间感到那样的痛彻心扉,经历死亡都未曾落泪的他,只觉得某些晶莹的液体瞬间浸染整个眼球……
“求你,快上来吧!”面对这样一个让他感动到极致的女孩,他怎么忍心大声吼叫.从来维持自己小男人自尊的他,低下那颗高昂的头颅,发出近乎乞求的呼喊。
这一刻,哪怕用他的生命来换取凌蕊的生机。恐怕,他也绝不会有任何犹豫,可是,看着那个倔强的女孩,固执的将生存机会留给自己,他却完全的无能为力。
碰!
跳跃在空中的虫人,狠狠的砸在岸边,将柔软的泥土砸得四处飞溅。察觉到虫人的迫近,凌蕊凝聚出最后一股力量,将木船奋力的推向远方,直到身体浸入冰冷的水中,耗尽她最后的信念。
她那隐约带着笑容的脸庞上,那双在赵宇眼中最迷人的双眼,依旧直直盯着渐飘渐远的木船,直到满含眼泪的眼睛沉入水中。
赵宇呆滞的望着岸边,原本发疯似挣扎的身躯,似失去所有力量般,软软的坠在船中。他从来没有,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弱小,看着跌进水中的凌蕊在微笑,他感觉那凄美的笑容宛如坠进地平线下的残阳,美丽却将转瞬即逝。他感觉自己的心口上,正被人用匕首切割,整颗心都被一点点割碎,泯灭在这淡淡的夜色中。
眼睁睁盯着水中的凌蕊,被岸边虫人的巨钳挟持消失,他死寂的斜靠在船栏边,任由微风吹抚的木船四处飘荡,仿佛死了般失去任何生气。
“凌蕊死了,她是为你而死,如果不是因为你的拖累,她早就驾船离开了……”强烈到极致的自责,不断轰击赵宇那颗哀痛的心,打击得他完全陷入冷寂深渊,甚至就连简单的呼吸,都让他感到一种艰难和刺痛。
三十 异陨人形蛋(呖,第一卷要完了)
许久,完全处于活死人死寂状态的赵宇,脑海里陡然响起一段足以激起他全部力量的声音:“凌蕊,她真的死了吗?你真的看见她死了吗?她如此艰难的将你救出,你就只会坐在这里自怜自艾吗?一直、等她真正死去吗……”
徒然响起的这段话,仿佛上帝的声音,让大脑一片空白的赵宇,从那种几乎将他摧毁的悲痛中清醒过来。
“是啊!她只是被虫人捉住。自己、并没有看见她死啊!”心思开始活络以后,赵宇平躺在木船上,思索起解救凌蕊的方法。
至于凌蕊是否真正活着,赵宇并不确定,他也不想去确定。
一点点将口袋中仅剩的食物塞进嘴中,赵宇努力的探出身子,从湖面捧起水吞咽进喉咙中,直到再也喝不下时,才趴在飘荡的木船上机警的窥视四周。
咚!
平静的湖面响起轻微的声响,从船上一纵而下的赵宇,轻巧的潜入湖水中,像一条鱼儿般游进水底,缓缓靠近寂静的湖岸。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息,他终于从那种脱离血蛹的疲乏中恢复过来,思索出所有的可能后,他才寻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借着夜色潜向岸上。
抓住岸边的泥土,悄悄从水中抬起头,在夜色的掩护下,露出一双黝黑的眼珠,冷冷的注视眼前寂寥的荒野。已经完全冷静的赵宇,知道自己的举动非常危险,必须格外的小心。
沿着冷寂的公路,攀爬上岸的赵宇,从密林中钻出,像幽灵般扑向远处的城市。换上一身黑衣的他,仿佛融入夜色中,谨慎的观察四周,轻巧的游走在一堆堆废墟中。
“必须寻找到虫人的巢穴,才可能找到的凌蕊。”弓着身体,机警注视四周的赵宇,在脑海中暗暗思索着。
……
……
一股仿佛从地底钻出的炎热,浸染赵宇的整个身躯。他趴在地上,一点点向前移动,任凭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轰!
突然,两头虫人从一堆废墟中钻出,似乎察觉到什么,幽冷的晶体眼球扫视四周。
“冷静、冷静……”
距离虫人不到一百米的赵宇,在它们刚刚发出声响,从废墟中钻出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那细微的声响。这种感觉很奇怪,就仿佛一颗石子投入湖中,即使溅起的浪花再小,也逃不过鱼儿的察觉。这种怪异的感觉,从他刚才从木船上冷静下来以后,就发现的一种奇异感觉,这种近乎直觉的能力,使他逃过岸边虫人的守候。
将呼吸减轻得只有一丝丝,放松整个弓紧的身躯,平坦的贴在冰冷的地面,用那双视线近乎血红的的双眼,仿佛红外线扫瞄仪般扫视黑暗夜色中的情景。
从血蛹中钻出后,他的视力曾经出现过片刻的失明。后来恢复视力后,他发现双眼观察到的世界,竟然是一片血红。此刻,那血色的视线重新降临,竟使他能够透过漆黑的夜色,看清周围的一切景象。
如果现在有人看见赵宇的眼睛,就会惊骇于他那漆黑的眼珠上,散布着无数血丝编织成网络的细线,暗红的细线将他整颗眼球,分割成无数方块格子,如同冰冷的机器般,散发着丝丝妖异的光芒。
“它们、会嗅到自己的气味吗?”
尽管赵宇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仍旧忍不住在心中问自己,死亡离他如此之近,他甚至嗅到那淡淡血腥味,正飘浮在自己周围。看见虫人冰冷的目光扫来,赵宇的后背立刻被汗水湿透,但他还是没有动,因为一动肯定会被发现,不如躲藏搏得一丝生机,只是虫人那恐惧的嗅觉,让这丝生机无限趋向于零……
“难道它们的嗅觉出现了问题?或者,自己出现了奇异的改变?”
看着虫人扫视一圈后,似毫无所觉离开,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赵宇那颗狂跳的心安定下来。看着虫人远离自己,他慢慢放心下来,他已经确定,如果凌蕊真的活着,肯定就在此处的某个地方。
一直等到深夜,觉得安全一点的赵宇,才从躲藏的废墟中钻出,缓缓挪动身躯,沿着一段墙壁向炎热的中心处爬去。足足经过二个小时的闪避与攀爬,他才真正靠近散发热量的中心。
一个超过直径几公里的幽深洞口,出现在废墟般的城市中心,灰色的热气就是从洞口处升起,然后缓缓向四周扩散。赵宇震惊的望着眼前的一幕,心中忍不住惊叹,这需要多么剧烈的撞击,才能造成如此恐怖的深洞……
守候几小时后,没有发现任何生物的靠近,确定洞底也没有发生声响的生物后,赵宇利用找到的一根铁棍支持身体重量,钻进斜向下的阴森洞口。黑暗中的他,艰难的向地底移动,不知道过去多久,才靠近洞底。通过外界透进的光亮,他隐约看见巨大的深洞中,一个直径超过千米的黑色陨石,夸张的插进地底。
“难道,这就是那天晚上坠落的陨石!”赵宇小心的行走深洞中,避免弄出声音。看着陨石表面不断涌出的气体,仔细观察来自星空的神秘异陨。握紧匕首、弓着腰,时刻注意周围动静的他,慢慢靠近这块庞然大物。
六棱形的巨大陨石,在黑暗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宽阔的陨石表面错落有致的排列着一块块二人高的人形蛋。一颗颗石蛋如同墓碑般,远远的铺展开来……
一动不动的站在石蛋群中,赵宇脸色一片苍白,整个身躯不住发抖,从骨子里透出的惶恐,弥漫他所有身心。看到这成百上千的石蛋群第一时间,他就想到追杀自己的虫人……
恐怖的虫人就是随陨石一起降临,眼前成千上万颗茧蛹似的石蛋,极有可能孕育着那些致命的生物?
如果它们被催化,对于人类这个种族而言,无疑是一种可怕的灾难。他实在难以想象,一般人如何抵挡住这些怪物的恐怖攻击……
第三十一章 怪婴
用手触摸石蛋凹凸不平的表面,感受其表面的轻微脉动,发现这些孕育中的生物没有知觉后,赵宇才轻轻松了一口气。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忍受住残杀的冲动,开始寻找被虫人挟持的凌蕊。此处拥有虫人的守卫,且拥有特殊的巨形陨石,极可能存积它们的食物——凌蕊。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了,赵宇越来越焦急,他依旧没有发现凌蕊的影子。整个深洞中的一切,经过他两三个小时的寻找,除了一滩滩浓郁的鲜血痕迹,无数竖立的人形蛋外,没有任何其它的东西。
“凌蕊,你在哪里……”随着情绪的积压,让他实在克制不住的心中渴望,不由自主的放声大喊,空荡荡的陨石洞中,回应他嘶哑叫喊的,除了那一阵阵回音,就是难言的沉默。
平静,深洞如一潭死水般冷幽,没有任何的动静。赵宇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身体失去力量般轻轻抽搐着。
“她,或许真的死了”幽静的深洞中,赵宇若无声息的喃喃道,随意的缩着身子,躺在冰冷土地上,回忆着梦魇一周中,唯一点缀的丝丝温馨……
她娇柔的哭泣、承受自己痛骂时的笑容、推离小船的毅然、低声的“我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
……
黑夜中,赵宇冰冷的刀光一闪,击穿脆硬的石蛋表壳,收割其中鲜活的生命后,漠然的击向下一个石蛋。双眼血红的他,心中仿佛有团烈火在燃烧,凌蕊的失去,让他失去了理智。他要报复,报复这些带给他无限痛苦的东西。
“嗬嗬、我让你们杀凌蕊、吃人……”
双手握住铁棍,重重砸在蛋壳上的赵宇,喉咙深处发出怪异的嘶叫,将手伸进破碎石蛋的内部,扯断连接幼小怪婴的输送管,利用沾满液体的匕首,狠狠捅向幼婴孕育的躯体,赵宇的内心深处涌出一股发泄的极致快感……
黑夜中,赵宇的面容上粘满各种猩臭的液体,如同一头来自地狱的恶魔。不断残杀怪婴的他,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后脑处,涌出一根根细细的血丝,在空中张牙舞爪的吸收石蛋溅出的液体。血丝仿佛非常需要这些液体,将能够触碰的点滴,通过飘荡的血丝细管,全部吸进赵宇的后脑深处。
陷入自我发泄中的赵宇,从黑夜一直残杀到天亮,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杀过多少幼婴后,那颗暴虐而冰寒的心才渐渐恢复平静。一周前的他,还是一个平凡的大学生,纵然有些梦想,有些奋斗的成就,但他所拥有的一切能力,相对这短短一周内恐怖而丰富的经历,又算得了什么。
面对残酷到至极的末世经历,他脑海中的神经早已绷得太久,坠进废墟的孤独;虫人追杀时的恐惧;女孩凌蕊消逝的悲痛,这一切的一切,已经快要将他压垮。为了活着,他像条狗般挣扎着,将各种情绪压在心底,让自己保持足够理智和冷静,期望能够活得更久。但这所有的累积,已经储存到一个恐怖的数量,极度迫近他的临界点,已经快要让他崩溃……
幸好,这一次夸张到极致的杀戮,缓解了他那根紧绷的神经,极大舒缓了他疲乏的精神。甚至进一步,让他开始适应“末世”的生活节奏。
徒然,有条不紊诛杀孕育怪婴的赵宇,停下所有的动作,快速趴在地上,双手触地,侧着头,似乎倾听着什么……
咚!咚!
地面不断传来轻微的震动,无数细微的响声通过厚实的土地传入他耳中。瞬间明白声响由来的他,小心的藏进一排排石蛋后,那颗心迅速冷静下来。
“这么多虫人,如果它们发现自己?”盯着洞口处蹦下的虫人大军,赵宇的呼吸急促起来。
一具、二具、三具……
虫人大军放下黑钳中的物体后,快速的离开此地,似乎此处与它们根本没有关系般,甚至连满地的怪婴鲜血都犹如未见。这明显超出异常的情况,并没有让赵宇感到惊诧,因为此刻他所有的注视力,都要虫人不断堆放的物体上,他已经被看到的一幕惊呆……
尸体!数以千计的冰冷尸体,就那样漠然的堆放在一起,积累成一座尸山血海。溢出的浓郁血味充斥整个深洞,压抑得他无法呼吸,让他挺立的身躯忍不住颤抖。
“凌蕊,是不是在里面?”
许久,赵宇的脑海中涌出这个念头。握紧拳头,压下弥漫开来的恐惧,他移动僵硬的身躯疯狂的扑进尸山中。紧紧捏住冰冷的脚踝,将一具女人的尸体拖离出来,任由其破裂的肌肤挤压出暗红色鲜血浸染身躯,只是紧张的盯着女人的面容。
不是!不是!不是……
一具具早已冰冷多时的尸体,被近乎疯狂的赵宇,从尸山血海中剥离出来,但一切的努力都没有得到结果,没有找到凌蕊的他,静静躺在地上,闭着眼睛剧烈的喘息着。刚才一系列的运动,已经耗尽他的力量,他真正感受到身心皆疲,再也承受不住任何打击。
黑暗中,堆积在陨石表面的尸山,似被某物吞噬般慢慢降低高度,刚才铺满在表面的鲜血也蒸发般干枯。平坦的陨石表面,竟然一点点向内凹陷,那些虫人堆积的尸体,就像被远古巨兽吞咽般,一点点消逝在诡异凹口中。
“呼——”
摇晃站起的赵宇,费力的转过身,惊骇的看着原本堆尸如山的地方,没有任何东西,甚至陨石表层的一条条血河,也在这短短十几分钟内干枯。
“那些尸体呢?怎么全部消失了……”赵宇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眼前超出认知的现象,完全击碎他的心理防御。他本能的用双手握着铁棍,惊惧的眼睛不断扫视四周,刚才他一直呆在此处,根本没有任何东西靠近。越是这样想,赵宇就越感到恐惧,他两排牙齿哆嗦得不住撞击,平静的呼吸也变得越来越粗重……
“离开!自己必须离开。凌蕊死了,她真的死了……”心中泛起的极度恐惧,和脑海中最后的理智,让他面对这无法解释的事实,最终作出这个决定。
挣扎着转身,望着依旧静寂的深洞,深深吸了一口气,倒倒歪歪的向洞外爬去。
“凌蕊死了,自己要好好活着,不仅仅为了自己……”双手撑地,奋力上爬的赵宇,默默在心中想着。长时间击杀怪物幼婴疲累,见识虫人大军、堆积尸山消失的恐惧,让他从失去凌蕊的悲痛中清醒过来。
“自己的命,是凌蕊拿命换来的,它不只属于自己,也属于她。她那个至亲的弟弟在江海,自己也去那里吧!”毅然前行的赵宇,忍受住身躯内难以想象的疲乏,一步步爬离深洞。
第三十二章 凌蕊的异变(第一卷完)
寂静的暗洞中,一颗裂出丝丝纹痕的石蛋,忽然暴出一阵噼啪脆响。随后整颗石蛋裂成两半,钻出一个人类女子的脑袋。
这颗裂开的石蛋,处于赵宇最后轰击区域。当时,灭杀石蛋中无数怪婴的赵宇,已经完全发泄出中的情绪,精疲力竭的他,只是将所有的石蛋敲碎,他并不知道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