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抓起地上那两个胭脂盒,掌柜的一点么客气,照着自己的嘴里就送了进去。
紧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铁壶,里面装着醒脑的药水,这是平日里偶感风寒,服药后催生药效的引子。
打开铁壶咕噜噜,一饮而尽!
坏了!
这是要自杀啊!
白长生赶紧喝令衙役去抢夺阻拦,可等衙役们一拥而上的时候,那掌柜的已经七孔流血横死当场了!
何其果绝!
一点都不犹豫,也是猜到了落案之后必遭凌迟碎割,还不如自己来的痛快些。
白长生心口发冷,又气又恨。
“那这个小老爷不用担心,额们这不管是死是活,来头驴我们都能片成馅,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
太原府尹走过来给白长生宽心,然后喝令衙役把掌柜的尸体抬下去。
这类大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把尸体的手指搬来往证供上一按,这人不论生死都可以给剐了。
先斩后奏都行,何况人已经死了。
几个衙役拖拽着掌柜的尸体去了菜市口,百姓们此时也都挤了过来。
这案子一传开,所有人都来了衙门,心说糊涂老爷终于办了个不糊涂的案子,任谁都很惊奇。
再一扫听,大家才知道原来是一个小伙子给解决的。
听说还是什么北京城十大杰出青年,这一下子所有人都对白长生敬畏起来。
可白长生一点都不高兴,掌柜的死得太快了,很多事情还没有问清楚,那武老大在哪?
给他方子的人又是谁?
老百姓不管这些,只要能惩治凶犯那就是好官,在衙门外面,所有人连呼万岁,大声喝彩。
后来这当铺掌柜的被拉到菜市口死剐碎鳞,割了四千三百多刀,到最后行刑人是拿勺给收拾好的。
棺材都不用准备,拿一个大海碗就足够了。
可刚盛在碗里,外面一阵瓢泼大雨,验刑官手脚不稳,那海碗摔在了地上七零八碎!
路边忽然窜出了很多野狗,争相抢夺这可口的盛宴,拦都拦不住。
这掌柜的下场怎叫一个凄惨。
这都是后话了,白长生并不知道,他此时没在衙门,而是来到了药铺。
这地方始终觉得还有问题,之前只来过一次,并没有彻底探查。
这下案子也真相大白了,不用再顾忌那么多,带着一终衙役就冲了进去。
衙门办案那可够瞧的,一脚就把药铺的门给踹开了。
里面氤氲的药香很浓厚,还缠着一些苦涩的清爽气味,白长生提神醒脑。
带着人开始细细搜查,前院后院,屋里屋外,全都翻遍了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除了那几十上百个小药匣子,但是那么大一个人,也不能藏在这啊?
白长生本想着走,可一想到这正好是个药铺,掏点药材回去也不是不行。
反正最后都要充公,伸手过去就拉开了一个药匣子,不料那药匣子一打开,里面掉下来一个东西。
所有人哗然变色,白长生呲牙咧嘴!1
第125章:案中案之满清胭脂膏蒸骨案(终)
那是一个人的半块手掌,被这么一拉扯,就掉在了地上。
吧嗒一下掉下来,看来已经被割下来很久了,已经成了铁青乌黑的样子,又硬又臭。
白长生没敢伸手,嘴里咒骂不断:
“就说怎么找不到武老大,真缺德!来啊,把这些药匣子都给我打开!”
几个衙役也是恶寒阵阵,但毕竟吃这口饭的,有些脏活还是要得亲力亲为。
伸手上去,也懒得一个个打开,几个人合力一推,整个药匣子的柜子就砸了下来,正磕在前面的桌台上。
这么一倾斜,上面那药匣子受力全都哗啦啦一阵碎响掉落。
紧跟着从盒子里面掉出来一堆的碎尸块!
发着腥臭,那些尸块和药材浸在一起,时间久了散出一股子很怪异的味道。
也不知道药铺这阵子卖出去多少这种恶心人的药材。
白长生心中后怕,幸好自己当初买的是鼻烟壶,不然谁知道里面会掺什么。
七零八落,稀里哗啦,这些尸块掉在地上,成百上千。
竟然能把尸体弄得这等零碎,这得是有多么强大的内心?
实在不愿看,白长生转身出了药铺,让这群衙役把尸块拼凑起来送回衙门落案。
武老大算是找到了,最可怜的苦命人,一个憨厚老实的农民,就因为别人一念一语落得这等下场。
人心似铁非似铁,官法如炉真如炉!
等白长生再次回到衙役的时候,心说不能再继续跟这待下去了,不然吴老三更危险。
他要是被人剁成了馅那可热闹了,联想到这里有些担心,白长生打算请辞,去别处寻找吴老三。
这时候正巧上面的文书,还有之前遍传山西的公文都来了回执。
太原府尹都忘了自己才是府尹,完全把自己当师爷使唤了,拿着文书都没看就来找白长生了。
府尹的师爷更惨,老爷成了师爷,他就下岗了!
现在在衙门的后厨干活,整天剥蒜,没有一天不骂街的。
这会,正是衙门的饭伙时候,白长生坐在正座上,吃着师爷端上来的蒜蓉粉丝,一脸忧色。
太原府尹忙不迭给白长生夹菜,看他表情有些不快,就以为是饭菜不合口:
“额的小老爷,要是菜做得不好你就说,我把师爷辞了就行,你大可不必为这事心烦。”
旁边师爷肩膀上挂着一块抹布,就跟饭店的小伙计一样,听到自己的老爷这么说,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
想当初这府尹的职位是俩人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千两银子换来的,自己好歹也是股东(那时候就是这个称呼)!
沦落成了厨子不说,怎么着,还嫌不够要辞了自己?
“哎我说,有事说事,别往我身上揽,怎么就我做得不好了?”
师爷有气也不敢撒,只能愤愤不平,捎带着小声念了好几遍“一千两”来提醒老爷。
白长生正想着其他事,没留神那俩人,看碗碟空了,顺手就端过去递给师爷道:
“去给我添碗饭,再切一盘酱牛肉。”
“得嘞!酱牛肉一盘,饭一碗您稍等!!!”
吆喝地抑扬顿挫,师爷举着碗出去了。
其实这个事怎么说呢···
也有习惯成自然这么一个说法,时间长了师爷自己都觉得在厨房里面得心应手。
尤其是剥蒜,都快有心得了,到了厨房才反应过来,一阵脸红接一阵骂街:
“我这就是朝自己家拉弓,箭(贱)到家了!”
那厨子看师爷这么自甘堕落,叹道:
“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甭废话,剥蒜切肉!”
俩人就这么忙乎起来了。
府尹的房里,白长生正问着太原府尹来的公文说了些什么。
府尹赶紧把公文拿出来给白长生看,白长生接过来上眼观瞧,细细看了一遍。
果然,自打自己把那太方寸外的祭坛给捣毁之后,各地也都相继发现了此类祭坛。
事情传开了,朝廷大为光火,斥责山西各地官员监管不力,令他们务必要铲除异端邪说。
灰瞎子提前打听到了风声,现如今已经逃窜回了吕梁,而吕梁和其他各地,也都出现了九子一脉的踪迹。
每一个祭坛,都是一个道统,也都冠以九子鬼母显圣普度众生的名号去坑蒙拐骗。
道统里都有像九子道这样的人出现,有的被抓了,有的逃难了,数不胜数。
现如今山西各地,十有八成的地界都乱成一团了。
可那些青壮,谁也不知道在哪。
那些祭坛里所谓的“传人”,也就是一处地方的主事人,把掳来的青壮都交给了九子道!
再由九子道带去一些秘密的地方,这些地方,谁也不知道在哪。
眼下的山西省治,有的已经被那些“药耗子”闹翻了天,有的甚至出现了瘟疫的迹象。
这可是大不妙,白长生心下骇然,这九子一脉实在忒也歹毒了。
怪不得朝廷如此动怒,现在娄冥此人此名已经遍传各地,凡有能将此人缉拿到案者,朝廷赏银千金!
灰瞎子肯定也有自己的人脉,不然不可能提前知道消息逃回吕梁,而他和那九子道关系最为紧密。
现在九子道是指望不上了,灰瞎子是唯一可能知晓内情的人,绝对不能让他也逃了!
白长生打定主意,这就要去吕梁,追拿灰瞎子!
跟太原府尹说了自己的打算,太原府尹也想让白长生尽快走,不然自己这师爷都快坐实了。
“那您要是走的话,额还是有些舍不得的,你准备好马车了吗?”
太原府尹难免装装样子,还装不明白,白长生怎能不知,说自己走就好,不劳相送。
现在哪里的官员都知道自己这号人物了,画像也都由朝廷派发了下去,不用担心会遭到刁难。
何况门口还挂着一个幡子呢!
这幡子自己也要随身带着,虽然不情愿也没办法。
白长生酒足饭饱,这就要走了。
回屋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反身告别众人。
衙门口所有的人都来相送,师爷是个贱骨头,给白长生提前剥好了一兜子的蒜,让他路上备着。
高兴的不高兴的全来了,知道白长生要走,太原地区都快轰动了,这可是青天小老爷。
街坊四邻也都过来了,白长生恍如隔世,自己这待遇,怕是比之钦差大臣还要好上几分。
也挺高兴,告别众人,上了准备好的车马就要走,可刚要走,却又被几个衙役拦了下来。
那几个衙役拿着一个大麻袋走了过来,神色有点犯难。
“老爷你要走额们本不该拦着,但是这有点事情你还是要过目一下给出出主意,我们闹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白长生有点好奇了,这是怎么回事,什么东西还要自己去看?
几个衙役把麻袋一松,那里面咕噜噜滚出来一地的尸块!
武老大的残尸!百姓们哗然大惊。
这还给自己看什么,落案不就得了吗?
临走看这么糟心的一幕白长生有点抑郁了。
可东西就在眼前,不看也不行,就这么一打眼去瞧过去之后,白长生的眉毛却拧起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那地上本来是武老大的尸块,七零八碎,乌黑发臭没什么特别的,可怪就怪在那些尸块当中···
多出来一只手!
三只手掌的碎块!1
第126章:踏上征途
白长生嘬着牙花子把那多出来的一只手给拿起来。
很残缺了,五指只剩下一个小指头,还连着一些皮肉,上面那些血迹和肉块也都干涸了。
白长生想了一下,也不确定这到底是谁的,难道说那掌柜的还有隐情?
真该着他被千刀万剐,白长生恨恨道,但眼下事到临头也不能退缩。
一挥手把衙役们都吆喝了过来,白长生直奔药铺。
身后跟着一群看热闹的老百姓,都是之前听说白长生名字的。
跟着也是想看看他有什么能耐。
大步流星走了几个胡同,白长生带着一群人再次来到药铺里。
“掌柜的平时还与谁有交流?”
白长生在药铺里面寻觅着,脑中浮现出各种可能性。
这是他的优点,想象力很丰富。
这也是他的缺点,想的太多。
几个衙役都说与药铺掌柜的平日里没什么交流,他为人不说随和但也还凑合。
桌子上放着一个小册子,上面写着一个“帐”字。
白长生拿了过来,在手中翻看着,发现上面有两种笔迹。
一种很遒劲,看那笔法转角就知道是掌柜的手笔。
另一种很杂乱,毫无章法可言,这一个帐册怎能有两种笔迹?
看着也不像女人的娟秀小楷,白长生再次回想了一遍掌柜的所招供的一切,恍然大悟。
“他们药铺就两口子吗?”
“还有个小伙计。”
衙役回答道,白长生点点头,又问那小伙计何在,几个衙役却都面面相觑了。
是啊,药铺小伙计哪去了?
一细琢磨,大家都明白了。
当晚掌柜的发现妻子与九子道苟合之前,没有走正门,他可说了是有小伙计在值夜。
几个人赶紧出去寻找,不过一会就回来了,摇摇头道:
“爷,你可真是神了,那小伙计不在家,这多出来的尸体,肯定是他了。”
所有人现在都砸吧着嘴,翘起了大拇哥。
北京十大杰出青年绝非浪得虚名。
又把那些尸块重新拼凑了一下,果然在尸块当中就发现了小伙计平日所穿的衣服。
掌柜的妻子与九子道苟合,这小伙计应该是知道的。
掌柜的那可是人精啊,一下子就猜到了是妻子和九子道买通小伙计,让他不要告知自己。
一怒之下把他杀了,连着武老大全给分尸了。
把案子重新梳理了一遍,圈点画押,合并案情,太原府尹飞签火票上告北京。
皆大欢喜,等结果下来,太原府肯定有重赏。
白长生耽搁了这么一下,看天色几近中午,也不想在路上风餐露宿。
和大家吃了饭才又一次踏上行程。
太原的街坊百姓一直护送他到了城门口,白长生挥手告别,驾起马车飞尘上路。
一路上山海相连,纵横交错高低有落,这山西的景观看到眼里不说五光十色也有大开大阂。
白长生有心观景无心恋尘,毕竟还有个吴老三在等着他搭救。
太原和吕梁距离二百多里地,不说很远但也不近便。
赶着马车怎么都要走个两天左右的功夫,白长生想着先走到晚上,路上遇到什么人家就去借宿一宿。
走的阳关大道,很坦途,白长生不急不慌摘了根稻草叼在嘴里。
这是他自幼的习惯,每逢悠哉的时候都这样。
平时没事他经常幻想日月星辰,沧田大海,总想自己有朝一日能飞天遁地,招摇于天地之间。
这也是每一个年轻人飘渺的梦想。
白长生很善良,也很温和,甚至可以说有些腼腆,平日虽然有些生意上精明的体现,但那都是自幼耳熏目染得来的。
就他本人来讲,其实更喜欢田园般惬意的生活。
这不现实,老父亲之前也提醒过他,活在当下,当下才是现实。
可他还是不愿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年少时,他总喜欢站在山下面,看极目之处,海天相连无边无际。
也许那只是一捧溪流,但在他眼里,有心观海,杯水也可渡。
我如清风,如鱼得水,妙不可言,一路上白长生心情都还不错。
哼着学来的山西小调,白长生晃晃悠悠一直走到了天快擦黑。
“该找个撂脚的地方了,可这附近哪有?”
天色渐沉,可附近都是荒郊野岭并没有什么人烟,路过的几个村子也都过去很远了,白长生有些困乏。
刚想着该去哪找,那面前不远的地方,就出现一个小木屋。
那小木屋很破旧,不怎么宽阔,小院子立在前面,周围也没有其他人家。
白长生想不到是什么人才会独居在此。
但那屋子里面烛光摇曳,确实有人正在当中,白长生驾车就过去了。
来到前面,白长生拴紧牲口的缰绳,翻身下马叩响木屋的门。
吱呀呀咣当当。
门开了,这门很破旧,上面斑驳着一些裂痕,看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富裕的人家。
走到屋子里面,桌子上有个蜡台,烛光随着门开时送进的夜风摆动了几下。
重归平静后白长生发现屋内没有人,也许是出去了吧。
外面有些寒意,一进来就不想再挪地方了。
算了,就在这里面等着吧。
白长生坐在了椅子上,把玩起了桌子上的那一面铜镜和金钗子。
咦?
这屋子里面怎么会有这种女人用的东西,难道这是个女人的闺房?
白长生挺纳闷,左右去看但是没有发现生活用的衣服,和其他男人的东西。
也许这是看林子的护林人所住的地方,平日不常来吧,可这还有个蜡烛烧着呢呀。
就这么等了一会也没见人回来,白长生车马劳顿眼皮子也开始打架了。
往那桌子上一靠,就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