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吗?”姐姐的声音很柔,刚才一定是另外一个人。
“还不是很困。姐姐刚才好厉害啊。不过好像还有疤……”
“对不起,时间太长了。我无能为力……”
“姐姐,他们干吗要围住我们啊……是不是你打的那个傻子要报复我们?”
“没关系,他们是在保护我们啊。”姐姐对我说完,又对那些傻子说,“生堆火,烧灌水,把我的包袱拿来。再拿两个杯子。”
很快火就升起来了,火光印着姐姐的脸,红得和朝阳一样美丽。
“姐姐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好啊。不过不要吓人的。”
“嗯。好。姐姐能不能也靠过来?我们不给他们听。”
“好啊。反正他们也听不懂的。大树不会反对的。”
“嗯。”姐姐坐到我身边,靠着大树,看着那堆火,开始给我讲故事。
“从前,有个王国。这个王国的人民很和善,大家相亲相爱,互相帮助。就像一家人一样。后来,出现了一个野心家。他鼓吹一套奇怪的理论,教唆人们放下求生用的工具,拿起杀人用的武器。附近的小王国害怕了,根本不敢抵抗,纷纷投降这个王国。这些亡国了的人们,变成了奴隶。”
我不知道什么是“野心家”,不过我凭着直觉,知道那不是一个好人。
“这个野心家的胃口越来越大。有一天,他从流浪者的嘴里,听说在遥远的南方,有个美丽的小城。他派出使者,要小城归顺他的领导,全部的子民都要迁徙到他的都城。那个小城里的人民不想失去他们的自由,拒绝了。”
姐姐一边轻声说着,一边把沸腾的水取下来,放在一边晾凉。杯子里放了几片树叶,不知道是干什么用。
“后来,那个野心家派出了一支精锐部队,去消灭那个小城。当部队到达城下的时候,正是晚上,小城安详着睡着。小城的子民被全部抓住了。套着绳索,踏上了去大王国都城的路途。走了很久很久,终于有一天,那些被抓的人们反抗了。因为那些押解他们的战士的暴行让他们震怒。”
姐姐把开水倒进茶杯,放在我面前,轻轻地让我当心不要被烫到。
“最后,那些人还是被镇压了。有一个英勇的武士,他被砍刀从右肩伤到左胸,血留不止。一个牧师,在那个武士即将要死的时候,给他施以神的祝福。武士活了下来,不过他的右臂再也不能用了……牧师很难过,因为那是她的伙伴做的。对他说:‘伤口愈合了,不过,太抱歉了,时间太长了,你失血过多,我只能做到这样了’……”
杯子里的热气冉冉而起,传来一阵香气。那是我熟悉的气味。我一定在哪里闻到过,不会忘记的,真的。我的头开始疼,就像有什么东西紧紧箍住了一般,痛感如海潮般袭来。一浪高过一浪,一波比一波强。
我两手抱住头,想把它扯下来,为什么这么疼?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那你出来啊!出来啊!我吼着用头撞着大树,它不会怪我吧,我实在太难受了。是了,那是一个男人,大树给我讲过这个故事。就是他,他也给我这种杯子,里面也有这样的味道。对了,就是这个味道,是尸体的味道,有很多的尸体排在我面前。地上的石头缝里全是血,红红的。
就是那里,有人要杀我,他动手了!可是他死了!谁杀的?不是我!我被他手里的闪电打中,好痛啊。我倒在地上开始打滚,太疼了。男人的吼声,女人的尖叫。我好像滚过了什么,湿湿的,刺得我背上很疼。前面又是什么,我闻到一股焦味,这个味道我也闻过。
对啊,就是在大树前面,一个男人烤焦了另一个被绑着的男人。就是这个味道……
“不要吃我!”我全力一吼。眼前的景象旋转起来,越来越快,成了一个漩涡,把我吸了进去……
异世血雨 第三七章 命中有劫应之狱 天日难见苦难言
更新时间:2008…9…26 22:04:10 本章字数:7134
大地在颤抖,眼前一片漆黑。枕头很舒服,来这里以后,几乎没有睡过这么软的枕头。空气中弥漫着甜甜的香气。头很疼,不过这次是因为睡得时间太长的那种晕晕的感觉。
打开眼帘,才发现自己身在一辆马车里,同车的还有一位年纪接近三十的女子。六十年前,发式就不能判断一个人是否婚配,后来凭着婚戒倒是可以一览无遗。不过现在这个世界,我很难决定是叫小姐,还是女士。如果对方是独身主义者,那是不会愿意被人叫女士的,因为如此便有了已婚的嫌疑。如果对方是贤妻良母一类,你叫她小姐会让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嫁不出去一样。
我模仿着小日本三流侦探小说中的情形,努力查看她手指上是否有婚戒的痕迹。但是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会伸手抓起她的手!难道我的身体不听我的指挥?
“一醒就顽皮啊。弟弟。”
那个女子叫我什么?弟弟?我有六个姐姐,没一个关系融洽的,此生最恨就是姐姐太多,她却叫我弟弟?
“哇……我不要啊啊啊啊啊,我不要做弟弟嘛……”
苍天,我不想哭啊。难道我的身体已经叛变了?还是有什么控制了我的身体。感觉怎么像是思维和动作极其生硬地扭在一起。
“乖,不作弟弟,不作弟弟。乖,喝点东西吧。你睡了三天了。”
睡了三天了吗?难怪头开始发胀。武炳坤那个混蛋呢?岳宗仕呢?张佳他们呢?这个女子是谁?我坐的马车是去哪里?愕然回头,发现车蓬没有幕帘,车后跟着整齐两列队伍。看来此人来头不小。
大陆地形单调,北面多山,中部丘陵,南部是一马平川。现在马车就行进在山路上,可见我们三天里已经从伏击张佳的丘陵地带到了山区,一直在向北走。向北走?大半个大陆都在华夏帝国的控制之下,他们的都城就在北面的山区,难道我们是去华夏都城?
唉,不管到哪里都好,能和美人同车就不会是去做奴隶。下面走的那些人都还在羡慕我呢。而且,我刚发现,那个很舒服的枕头原来是这位女士的大腿。
“你还不舒服吗?怎么脸色变得这么厉害?”
“……”
“你刚才眼神很吓人。要不要紧?”
这位女士和我是什么关系?她好像很紧张我,还没有恶意。但是那些队伍,的确是华夏的没错啊。现在这个纵马跟上来的武士,就是那天第一个要审我的副指挥使吧。
“阁下,他的确是个很可怕的疯子。您应该注意安全。”
我现在多少有了一点阅历,从这位副指挥使里的语气里就听出他的不满,也看出这位女士在华夏的地位比较高。比武炳坤更高吗?为什么我被转移到她手里了?身上的伤都好了,没有一点不适,衣服也换了……
我努力回忆能回忆起的最后的东西,那是我背靠着大树入定。等醒来就成了这样让我费解的场景。我知道了,记忆中少了一部分内容。我睡了三天,之前醒着的时候就遇到了她,还认她做了姐姐。经过呢?
一定是问题考虑得太多,一股困意袭来。我努力地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点,却无力抗拒睡梦的招呼……
在我睡着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变了;当我醒来的时候,整个天地都是陌生的。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每次醒来都有睡眠过度的晕沉感。但是过不了多久,又是一阵困意袭来,无法抗拒地混混入睡。
那位女子来看过我几次,或许也正是这个原因,狱卒对我都很客气。梦里,我已经知道自己前几天是一个智商不超过十岁儿童的傻子。本来还不相信,后来靠着女子的自言自语,我开始接受这个事实。再后来,只要有一点点的提示,我就能回忆起当时的全部场景。
我的眼神已经变了,那是她说的。她说本来的我,眼睛是明亮的,清澈见底。现在的我,眼神已经浑浊,像是笼了一层雾,让人看不出我在想什么。我不敢挑战女性的直觉,我知道自己再不可能发出单纯的语调,所以我不敢再说话。
好在孤僻本就是我多年养成的性格。那些无聊的狱卒不知道收到了什么命令,总是在我面前聊天,一天一个主题。我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睡觉,但好像怎么也睡不醒。严凌说我睡得明显比以前多了,虽然自己也发现了这个趋势,但又无能为力,只能担祈祷不要一睡不醒。有人说睡着的时候离世,那是上天对好人的回报。我不是好人,甚至是个恶人,我不想在没能留下最后一句话的情况下死去。
严凌总是支开看守我的狱卒,隔着铁栏和我说话。我已经听过了牧师和武士的故事,还听了以后的种种。她把我当成一个木偶,一个可以倾诉不必害怕后果的对象。我不反对。当时赵石成对我说的时候,我只是同情,并对他的痴情感叹。后来听严凌如泣般的低声细诉,我用尽全力才控制住微酸的鼻子,假装入眠才混了过去。
副指挥使郑远图现在成了指挥使,来看过我这个俘虏。没有说话。我照例看着天花板或者地板,等待着睡神的来临。临走的时候,他留下一声叹息,让我回味很久。如果他再来,我或许会忍不住和他探讨这个意味颇深的叹息。
又过了几天,有三个陌生人,来到我的牢房。他们大概很受看重,为了他们的安全,我被铐在十字架上。不过我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他们三个坐在我的床上,对我指指点点,却又没说什么,交换着彼此熟悉的表情。
片刻之后,又有一堆人涌入地牢,我连眼角都没有抬。但是最后的那个脚步声,我认识,那是严凌的。
“开始吧。”
等那些人在笼子外坐定,有人喊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因为地牢的拢音,震的人皱眉。不过我依然如旧,看着那三人脚下的地板。
那三人站起来了,膝关节一绷,向笼子外面微微一弯腰,朝我走来。
“你叫什么名字?”
“……”
其中一人问道。我当然不会回答他们的问题,只是看着那块石头上的花纹,那是我每次睡醒的时候用指甲划的。本意是计算自己在这里的时间,后来发现自己往往会睡上几天都不醒,也就失去了做这个工作的意义。
三人罗里罗嗦问了一堆问题。从我的姓名到我喜欢的内裤。我很好奇他们是什么来路,这些问题,即便我是正常人也不会去回答。何况,我现在在装扮一个因过度刺激而心理自闭的精神病患。
“主席阁下,我们问完了。这是典型的自闭症,如果要医治,需要专业化的心理辅导和一些药物。这里根本没有这个条件。”
原来我居然惊动了华夏共和国最高领导人,是我的荣幸。
“自闭不都是小孩吗?他这么大了也会自闭?”
那个声音不是很老,其实这里不会有很老的人。像沈休文葛洪赵石成这样的问题中年,社会上并不是很多。
“自闭症只限于幼童这种说法是没有根据的。过度的精神刺激也会导致自闭,这是人的自我保护措施。让不能接受的冲击暂时封固起来。在此之前,据报告里的资料,此人精神失常,有中度弱智的症状,也是因为过度刺激的自我保护。后来再受刺激,就转为了自闭。”
另一个人说道。我猜他们多少有点心理学专业背景,不过,更可能是和我一样,在专业课上睡觉看闲书的混混。或者根本就是蒙古大夫。自闭者的眼睛的空洞不是正常人可以模仿的。我也只有尽量不想问题,才能暂时制造空洞的假相。
“嗯,内务部的结论已经给我了,读吧。”
“乔林,男,五十八级纯辅助牧师兼六十级法师刺客。擅长谋略,精于诡辩。此人经查,可确认其行为能力业已丧失,不能自理。以共和国的人道精神,亦无由国家承担其生活责任之理由。建议:公示公告,若无亲友认领,放逐城外三十里。”
我听得热血沸腾,差点就笑了出来。这份报告,是我有生以来听得最高兴的。
“参谋部的意见呢?老邱不是说今天给我吗?”
情况不妙。从这位主席的语气里,我感觉他就是那种两边和稀泥的好好先生。如此说来,内务部和参谋部的对抗该是很激烈的。我们在华夏的伙伴到底在哪一边?还是两边都有?这里比卡尔塞克特更复杂,逃出去就什么都不管了。除了左柏榛和余淼……我知道,左柏榛能救我出来,一定是武炳坤利用岳宗仕行的诡计,看我是不是真的疯了。他后来逃脱了吗?
“阁下,我代表参谋部谈谈我的看法。”这是只老狐狸,在向主席叫板啊,呵呵,参谋部都是他的私有物,只是不知道主席是怎么样的神情。我继续看着石头地板,地板的夹缝里已经长出了小小的草芽,严凌第一次来看我的时候,我也是被这么吊着,那里还是光秃秃的。
“这个乔林啊,如果是我们的人,一定是个人才。能力不在我们的武炳坤之下啊。现在这个样子嘛,也算他生不逢时,也该有资格感叹一下‘既生瑜,何生亮嘛’。所以,我想说的就是,他能和我们的武炳坤称为一时瑜亮,是个劲敌啊。”
这个家伙以前是当官的?这次异变,好歹为那边的祖国消灭了一只老鼠。
“大家不知道读过没读过这么个历史故事。说的是啊,春秋战国时期,有个叫商鞅的。他做人家门客的时候,他的主人很看重他。临死前,给国王留言,商鞅此人厉害无比,要是不重用他,就杀了他,免得给自己国家添祸害。后来国王没有听他的,放走了商鞅,所以他们国家被齐国灭了。”
我很奇怪,为什么我还没有入睡。在对方喜欢的方面大放厥词最能让人暴露自己的真实实力。如果我不是自制力强,我一定会狠狠地纠正这个白痴的低级错误。不过现在,我只能克制自己,放任他去修改历史。
“所以,如果他清醒不了,我们就索性杀了他,反正他没有用了。万一他出去了,清醒过来,不又成我们的祸害了吗?”
全华夏的人一定都讨厌这个家伙,年纪不过三十多,没有一点水准,却满口官腔。最麻烦的是,如果我是华夏的领导人,觉得对方是一个如此难缠的人物,一定会下杀手的。轻视我啊,求求诸位了。
“呃~两边的意见都有道理。呵呵。我觉得……人能少死就最好少死一点吧。专家们觉得他有希望再清醒过来吗?”
“几乎没有希望。”三个“专家”还是很有人性的,虽然他们未必意识到自己在救人。
“那就是说还是有可能的咯?”那个家伙真的是太讨厌了,我心里已经咒骂了他几千次。如果他在这样非置我于死地,我一定会问候他的雌性家眷。
“永远不可能!”
门口虽然有喧哗的声音,但是声音还是传了进来。
“谁?卫兵,让他进来说。”
“主席阁下,在下指挥使郑远图。”
“哦,就是去接冰岛来的那些人的领队?”
“是的,阁下。当时在下是副指挥使。已故的谢勤是领队。”
“你刚才说的什么永远不可能?”
“在下刚才是对参谋总长的回答。”郑远图是个刚正不阿的人物啊,可惜,过刚则易折。
“郑远图,你什么意思?他身上的伤大夫早就验过了,这种程度的疼痛,可能晕过去,但是不至于先傻后呆的地步!”
“总长阁下,大夫说得没错。我也是这么认为。”郑远图太紧张了,“因为他的发疯不是因为酷刑,是禁药!以前的魔力增进剂!武炳坤没有加工,直接给他喝了一大碗药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