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少女帮的自白:狐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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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少女帮的自白:狐火-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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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暴风雨的海洋(2)
可是,最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我们中唯一的一个几乎没有受伤的人居然是瓦奥莱特·卡恩。
  但是,当别克车冲下桥时,她的叫声最大,可结果是她的脸一点也没有被擦伤。
  于是那个引起所有麻烦的警察第一个赶到现场,如他所做的那样,追赶我们,他踩着厚厚的雪,朝我们的车走过来。我们的车,一辆出事的车,已经翻倒在雪堤边。他大声叫道,“有人活着吗?——里面有人活着吗?”他尽力将一扇车后门打开,他用力拖出的第一个女孩就是这个长着大眼睛、皮肤白皙的漂亮的黑发姑娘,一看见她,他真是大吃一惊,而她却差点倒在他的臂弯里,她哭泣道,“噢,警官!哦,不要抓我们!哦,这不是哪个人的错,我发誓!——这不是长腿的错!——那辆讨厌的破车就是要往前跑!越跑越快,停不下来,它就是要一直往前跑!”
  *  *  *
  当然,我们都被逮了起来。下街区的女孩,特别是住在费尔法克斯大街一带靠河边的女孩们,你敢打赌,我们都被逮了起来。报纸上称我们是“帮派少女”,就像我们是某些年纪大点的家伙的帮派的一部分似的,实际上我们是罪犯,是偷车贼,或别的什么。
  我在接受缓刑的那几个月里,也被学校责令暂停学籍;这时入睡对我来说就真的很困难,甚至静坐着阅读、打字和思考时间长了都很困难。这就宛如一团火失控了,燃烧了起来,甚至你都意识不到“狐火”的名声正在真的四处传播,当获悉我们的名字,我们所做的事情被讨论时,我们每个人都很激动;但有些传闻就夸大其辞了,比如在停车场长腿真的将文尼·罗珀的喉咙刺出血来!——还有一个子爵帮的家伙甚至跪在地上求饶不要杀他!此外,长腿·萨多夫斯基是埃斯·霍尔曼的一个女朋友,她用她知道的最好方法来对他进行报复,等等。
  为什么长腿命令我这样做,是因为我必须忠实地记录这些事情。
  “你不要写这个,我们是不小心,‘狐火’正离我们远去。”长腿说。
  我猜想,这正是对任何人来说都可以写点什么的动机。
  结果长腿被送到了红岸管教所,我们不能探视她,也不能给她写信说心里的话,也不能收到她的任何从她心里写出来的信件——只是收到长腿那些奇怪的信件,在我的这个旧笔记本里只叠放着她的三封信。(我刚才看了看这些信件,试着再读一次,可我的眼眶盈满了泪水,我只得将信放到一边去。)
  就在长腿服狱的时候,我在监狱外面的生活也同样是噩梦缠身,如入牢笼。我被学校开除之后,所有那个漫长的夏天我都与我的大姑妈罗斯·帕克住在一起。那是一种令人害怕、自由散漫、自甘堕落的生活,就像一部电影,这部电影失去了控制,没有了聚焦。因此,我知道,要不是为了“狐火”,思念长腿,那么我的工作(在白鹰旅店的厨房干活,因我的姑妈在那里当管家),我的几样兴趣如阅读有关星星和时间的书,是的,我猜想,还有在我热爱的老安德伍德牌打字机上打字,我根本不会知道我是谁,也许,甚至连我是否是我都不知道了。
  (我知道我该解释一下我的妈妈在哪里,她出了什么事以及为什么她会出事。为什么我会在戈尔迪家住了一段日子,然后又去与一些邻居住了一阵子,后来又搬到费耶特大街我的姑妈罗斯·帕克家的后面的房间里。我猜想,我知道我是在避免某些事实,可那时的情况糟糕透了。首先我决不想知道那些讲述的事实,让那些东西见鬼去吧!只是说:那会儿妈妈没有住在哈蒙德,没有任何能力来关心我,或别的什么人。我没有撒谎,当我说这话时,我一点儿也不想她,就像我一点也不想我那死去的父亲一样。你怎么会想念一个你从不认识的人呢?)
  很早以前,有一次,我们开车出城去乡下到红岸管教所,想我们怎么着也会看见长腿的。我们在能让她听得见的地方高声叫她。有个叫米克的家伙有辆车,一辆铁锈斑斑、卡嗒卡嗒的老式47年的雪佛兰。他是瓦奥莱特的表兄,有时候他与她还有兰娜一起出来闲逛,逐渐与“狐火”的姐妹们成了朋友,于是像一些家伙,至少有些家伙做的那样,他们开始交往。(并不只是这些漂亮的姑娘吸引他们,而是“狐火”的魅力。只要他们是朋友,而不是男朋友,“狐火”都不反对。)于是,那天米克载着我们,瓦奥莱特、戈尔迪、兰娜、丽塔,当然还有马迪,我们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抽着香烟,开派对似的,感到既兴奋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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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暴风雨的海洋(3)
众所周知,州监狱一般都建在城外的乡村,这就使得来探监的人不容易看见他们想见的犯人,比如,太穷的人没有车,自然也没有直达的公共汽车到那里。红岸管教所很小,很难称得上是一个小镇,周围什么也没有,只是坐落在肖托夸山脉下的一个居住点罢了。红岸管教所四周显得萧条凄凉,不是你想象的乡村的样子,这里没有几间农舍,粘土状的红壤呈干干的血色,成片成片的报废车,一个废弃的采石场,宛如在梦里突然而怪异地出现在你眼前;沿途所见这样一些破破烂烂的警告牌:不准打猎、不准钓鱼、不准设陷阱、不准倾倒东西;最后我们来到了一直通向监狱的石子沙砾铺就的路上,穿过一片树丛繁茂的树林,一个用子弹打的洞眼的标示就出现在我们的眼前:
  红岸管教所
  州少女管教所
  须持有关证件人员和探监者方可准入,否则视为非法入侵
  看见这个标示,我们觉得太突然,只好冷静下来,都坐在那里,连米克也瞪着眼睛,愣住了。马迪用手指捂住她的嘴巴,戈尔迪低声骂道,“狗屁!”
  直到现在,我们都不敢相信真有那么一个地方。
  我们望不见建筑物,或许是从我们所处的位置望不到,那围墙很远,我们决定不再往前开车,尤其是我们这些接受缓刑的人。于是米克倒车,我们走另一条路,边上的一条路,不知道我们究竟开到哪儿了。但我们笑着,喝光了啤酒。这时天色已近黄昏,我们正穿过空旷的田野,矮小的灌木丛,以及深深的沟壑,眼前是一片朦胧。我说,因为此刻我只想到这一点,“——他们将这些房子建到这里,是为了防止有人逃跑。”
  瓦奥莱特说,好像我们在吵架,小婊子,“哦,不,一旦她有了朋友,她不会逃走的。”
  我们停好车,走出去,穿梭在树丛中,又一次来到了墙边。这墙很高,周围都拉了电丝网,你若抓住它往上爬的话,你的手会被划破成皮条的。我们没有看见任何哨塔,这地方更像是一座废弃的建筑物。戈尔迪将手捧着嘴,轻轻地叫喊,“西—娜!——西—娜!”我们其他人也跟着叫喊,“西—娜!西—娜!”尽量拖长声音喊。我们知道不能喊“长腿”,如果被人听见,那会给她带来麻烦的。我们只是沿着墙脚跟走,也许离这堵墙有二十英尺远,怕万一有看守,所以,除了米克外,我们所有的人都轻声地喊“西—娜!”,我们的声音就像是歌唱一般,而且像是独唱。(米克回到树丛中,手里拿着一瓶啤酒,他明白他不受欢迎,甚至他都没有勇气陪伴我们。)
  夜幕降临了,我们的喊声越来越大,音频越来越高,带着更强烈的渴望——“西—娜!哦,西—娜!”直到猝然,有探照灯照了过来,有人忍不住叫了起来。于是我们吓坏了,我们跑呀,一直跑到树丛里,我们分开了跑,不知道我们究竟在干什么,我们是真的吓怕了,可是也很滑稽,我跑得特别快,跑得气喘吁吁,一半是呜咽,一半是傻笑,还扭了脚踝,脸朝地,脚步慌乱。我的一个“狐火”姐妹与我们失去联系一个多小时,就是兰娜。天晓得我们是怎么回到米克的汽车里又重新聚在一块的。
  米克关上车灯开了一会儿。在车子里我们都弓起身子,料想有道路障碍挡住我们或一排子弹朝我们扫过来。我们都说,“——你觉得长腿听见我们的喊声了吗?你觉得她晓得那喊声是我们的吗?”又说,“——她当然听见了,她当然晓得那是我们的声音,要不那还会是谁的声音?”我们驱车回到哈蒙德市区,计划下个星期我们还去红岸管教所,我们怎么也得测量一下那墙有多高,带上一架梯子和一些绳子,我们可以通过凯瑟琳·康纳为长腿想出一个逃跑的计划。我们一路做着这些计划,就坐着米克的雪佛兰老爷车回家了。然而,我们再也没有去过红岸管教所,一次也没有。
  这是1954年的5月。直到1955年的6月我们才见到了长腿。
  

六、老鹰
在她醒来之前,它们进入到她的睡眠中。在她醒来之前,她摇摇晃晃地走到窗前,将自己的身体尽量伸直,朝窗外望去。是的,她仍然活着,她在“隔离室”里又熬过了一个夜晚,此刻她期盼着、祈祷着——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九。
  十。              十一。
  ——暗褐色的老鹰在早晨蓝色的天空中飞翔,她猜想她又会看见它们了。此刻她用她的一只好眼睛凝视着天空,另一只眼睛肿了,不断地悸跳。那是一个不怀好意的看守用大拇指弄伤的,可她不愿去想这件事,不想她蒙受的羞耻,她被半拖半拉地送到了“隔离室”,她同室的犯人都观看着这一切;她也不愿去想阿布·萨多夫斯基的故事,他是否真实,是否像毒药一样充满谎言,你关心他干什么,那个男人,那个人,他跟你什么关系也没有,就如同你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一样,不是通过爱的纽带相连,既没有同情,也没有起码的尊重,也许甚至(你亲自听见他说的!)没有血缘关系,也许他不是你的亲爸爸:所以让他走,让他去死。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老鹰,其实,这时她已是泪眼婆娑地望着它们,只有从这个可耻的地方才看得见那些掠食者,当她看见它们的力量,它们的美丽,它们巧妙地利用风在空中飞翔,她的心为之欢欣。尽管它们看起来不慌不忙,甚至有点没精打采,但它们总是警惕着,优美地滑翔、飞行;此刻它们又飞向高空,飞到了长腿看不见的天空里。她伸长脖子,眯起她的那只好眼,她的右眼。这时,那拥有宽大翅膀的生灵又出现了,她的心跳得厉害,她一边数着,一边让她的心跳平稳下来,就像祷告时数念珠一般,祷念老鹰活着。老鹰是真的,老鹰教她学会在她的敌人面前自由、巧妙地保持警惕,使他们感到难过,使他们后悔对你、你的姐妹们所做的一切,但决不让他们知道正是你,是你身上的力量,那个力量就是你。突然,她在它们中间,她的手臂被疼痛地反扭在背后,变成了黑色羽毛的翅膀,有力的、肌肉结实的翅膀,她飞向天空,煤渣高墙远远地在她的底下了,那些低矮的饱经风雨的破房子,大地本身都在静静地飘走飘远,而天空,天空是无边无际的!她近乎恐惧地凝视着天空,它是那样的无限,高高地悬挂在她的头顶上,还有那些老鹰,这空中的顺从的生灵,它们时而飞了起来,时而又慢慢下沉,接着再次升向空中,动作是那么欢快。从这里,她知道了她决不会回到她原来的生活中去,也决不会是她原来的那个自己了,现在她已经是这些生灵中的一员,因为她晓得了她的秘密力量在哪里。
  空中的主宰者。我是你们中的一员。
  

七、心的转变(1)
到1955年的元旦节,长腿本人已经成为一名红岸管教所的模范犯人。
  到1955年的4月,她成为了一名真正的模范犯人,因此,管教所的主管将她的刑期减了七个星期,并安排6月1日释放她。对这,长腿—萨多夫斯基是真的感激不尽;可她还是勉强保留了她的自尊,只低声说道,谢谢,哦,谢谢你,眼里噙满了泪水。
  她是真心感激啊,当她十六岁时,她就知道了要拥有权力就决不能放弃任何级别的权力;那些掌握我们命运的人不得不相信他们不是一时的兴致,也不是反复无常,更不是残忍,不是这些极端的行为,而是真正的正直和诚实在引导着他们的行为。
  感谢这位主管,她笑了笑,很愉快地说,“我将永远不会忘记这样的仁慈,费拉格勒小姐!——决不会忘记你的!”
  这位小姐阴沉地凝视着她,脸上挂着一丁点自我满足的笑意,中年人干燥而斑驳的皮肤,瘦巴巴的身材,如同一把老虎钳夹住了它,说,“好,我希望如此,玛格丽特。”
  那天早上,当朗·洛弗尔,所有看守中最坏的一个看守,走过来释放已在“隔离室”里关了四十八个小时的长腿—萨多夫斯基时,她看长腿的眼神就告诉了她想要知道的一切——那谷粒色的皮肤,发炎的左眼,无可奈何的平静、后悔的表情,都表明了她对长腿态度的变化。
  这里的管教人员称这叫“心的转变”。你料想不到这点,但你总会承认这点吧。
  洛弗尔警官,是一个黄铜色头发、臀部宽大、肌肉结实的二十好几也许三十出头的女人,其实她并不真的很坏,一旦你渐渐了解了她。她用那种很吃惊、几乎是后悔的眼神望着长腿,望着她的宿敌长腿。她走近了,弯下身,帮助摇摇晃晃的女孩站起来,用她的一个指尖摸了摸长腿的那只肿眼,说,“好了,宝贝——你的瞎胡闹结束了,嗯?”
  长腿步履沉重地走出“隔离室”,来到阳光下。令人眩目的早上,她说不出这是哪个月,更不知道是哪一年。她像死神一般一直睡在那块脏兮兮的垫子上。也许四十八个小时就根本没有睡一下。
  她擦了擦从她的左眼里流出的黏液,她咧开疼得起泡的嘴唇笑了笑,充满悔意。她说,就像是开玩笑一样,像是洛弗尔已是她的知己并知道了这一点,“是的。我的瞎胡闹,结束了。”
  在红岸管教所出现了一连好几天的激动不安,这是因为大家都在谈论长腿。甚至那些不认识的女孩子也在议论她,不过她们那是钦佩她,从老远就对她感到惊奇。总是站在管教人员面前的那个长腿—萨多夫斯基,一个行为近乎疯狂、不顾一切后果、公然蔑视权力、保护其他更弱女孩的长腿—萨多夫斯基,真的变了:“她转变了。”
  情况果真如此,这真的很不寻常,但人人皆知,一个似乎很难管教、不愿悔改的犯人一夜之间,突然变得这样易管教、通情理、服从命令,变好了,这通常是要经过一系列迅速升级的冲突和惩罚以后哩。
  于是,在十八个月前经历了这种转变的荷兰女孩找到了长腿,她戳了一下她的肋骨,靠近她,就好像要在她脖子上亲吻一口,她对长腿眨了眨眼,说,“发作时期,宝贝。”
  再没有人,也再没有任何东西将触摸我,如果有,我就干掉它。
  当然,长腿—萨多夫斯基一点也不像荷兰女孩,她可是一个受欢迎的模范犯人。她帮助她的近乎文盲的姐妹们识字和写字;帮助组织垒球、排球和篮球比赛;辅导“个人卫生学”和“整容术”;如果哪里有紧急情况,她总是会出现在哪里。她从不打小报告,也不帮她们撒谎。她是虔诚的教徒吗?——在星期天的唱诗班里唱歌时,她那沙哑的女低音,虽然老是跑调,倒也唱得大声、乐观、充满决心。
  马迪,我在学习,一天天获得力量。没有人再将他的脚踏在我的颈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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