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索不是没有,但是我不知道有没有查下去的意义。”李峰老师有些纠结地说道。
“有线索干吗不查?”我有些纳闷儿地看了一眼李峰老师挂满愁容的脸,问道。
“刚才在问话时,我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姜亮说他母亲的脖子上长了一个疙瘩,而且很疼,经过检查是脂肪瘤。”李峰老师的眼睛望向远处喃喃地说道。
“对,是有这么一句,我也听到了。”我点头回答道。
“脂肪瘤是一种常见的良性肿瘤,可发生于任何有脂肪的部位,在皮下最为常见,其实说白了就是肉疙瘩,根本不会有疼痛感。而且姜亮还说了一个细节,他母亲每次检查都需要很长时间。”
“是,他是说过。”我很肯定地回答。
“对于脂肪瘤的诊断,一般医科大学的学生稍微按压一下就能分辨出来,一分钟绝对能确诊。”李峰老师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说道。
“你是说,死者对她的儿子撒谎了?她身上的肉疙瘩不是脂肪瘤?”我立马明白了李峰老师要表达的意思。
“根据目前的判断,应该不是脂肪瘤,所以我在考虑,要不要去医院调查一下。但是就算是查出来死者患有某种疾病,好像也跟案件没有太大的关系。”李峰老师叹了一口气说道。
“老师,反正现在有那么多问题解释不通,就去一趟看看呗,说不定能找到重要的线索呢。”我在一旁极力劝说。
“那好,明天一早,咱们动身去医院。”李峰老师听我这么说,也打定了主意。
第二天,我们伴着清晨的第一缕朝阳,踏上了这次的调查之路。将近五个小时的颠簸后,我们的车停在了医院的正门口。
花山市第一人民医院是本市为数不多的几家三甲医院之一,医院由四栋高楼组成,十分气派,别看现在都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了,医院大楼里面依旧是人头攒动。
李峰老师带着我直奔医院的档案室。档案室位于医院的行政楼内,只要在医院就诊的病人,在这里都能找到相关的信息。
我们走到一个窗口前,把警官证和介绍信递给了里面的工作人员,一个漂亮的女孩笑眯眯地接过,甜甜地问道:“警官,你们是需要姜雨珍这两年全部的就诊信息吗?”
“对,麻烦你了。”李峰老师把头伸到一个只有A4纸大小的玻璃窗口处,客气地回答。
“好的,稍等。”只见女孩收起笑容,一丝不苟地在键盘上快速敲打。
嘀嘀嘀,电脑旁的打印机传出了预热的声响。两分钟后,一张张打印纸被快速地吞入。
唰,女孩熟练地把还带着温度的一摞纸张收在手中,在桌子上磕了磕,码整齐后,还很贴心地用订书机给我们装订好。
看到这一幕,我心里一阵感叹:“花山的医生素质就是好!”我一边想着,一边把手伸了进去。当我把打印好的材料往外拿时,女孩却怎么都不肯撒手。
我疑惑地看着她。
“您好,40块。”女孩说完,把右手伸在了我面前,左手依旧死死攥着打印出来的材料。
“我晕,你们怎么不去抢?十来张纸,你问我要40块?学校门口打印才几毛钱一张好不好。”我探着脑袋对女孩大声说道。
女孩闻言,立马变了脸色,一把将材料收回,气鼓鼓地说道:“医院有规定,爱打不打。”
“得得得,40就40,真服了你们了。”我刚要从口袋里掏钱,李峰老师乐呵呵地递进去一张“毛爷爷”,对我说道:“你这下知道了吧,在咱们这里干啥都要钱。”
“老师,原来你早就知道要收费,你还在这儿看我笑话。”我没好气地说道。
“我看你跟这小护士聊得那么投机,不好打搅你嘛。”李峰老师老顽童的性子又附了身。
“老师,你别拿我开涮了。给,姜雨珍的就诊材料。”
李峰老师接过翻开第一页,刚才还乐呵呵的他,表情转眼变得难看起来。我看他一页又一页地翻看着材料,也不作声,于是我怀着忐忑的心情问道:“怎么了老师?有情况?”
“对,情况还不小。”李峰老师合上资料扭头对我说道。
“什么情况?”我瞪大了眼睛等着他的回答。
“这本材料上,除了一个叫徐家健的医生姓名我能勉强看懂以外,其他的我一点儿都看不懂。”李峰老师说完把资料重新递到我手中。
我好奇地翻开第一页:
“靠,这是画画还是在写字?这40块钱白瞎了!”我快速翻到最后一页,心疼地说道。
“走吧,趁着他们中午还没有休息,赶紧联系这个叫徐家健的医生,让他给我们当面说说情况。”李峰老师说完,便快步朝电梯走去。
经过四处打听,我们在肿瘤科找到了这位写字如“鬼画符”的医生。出示证件,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后,我们道明了来意。
徐大夫接过打印出的材料快速翻看了一遍后,抬头对我们说道:“我想起来了,这个叫姜雨珍的患者脖子上的疙瘩不是脂肪瘤,她患的是淋巴癌,她前后来检查过几次,病情一天比一天恶化,我们让她化疗,但是被她拒绝了。我们给她做的最后一次检查是6月份,从报告上来看,她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已经没有什么治疗的必要。”
淋巴癌!听到这三个字,我非常震惊,因为我知道,淋巴是身体的免疫器官,遍布全身,一旦癌细胞扩散,基本上就是等死。
半个小时后,我们师徒俩辞别了徐大夫,坐在了一个拉面馆里。
“老师,我现在是越来越糊涂了,你说嫌疑人杀死姜雨珍的犯罪动机是什么?她一个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人,能惹出多大的仇恨?”我坐在座位上,一边剥着蒜瓣,一边问道。
“先不考虑这么多,明天我们去复勘一下现场再说。”说完李峰老师夹起一块卤干往嘴巴里送。
夕阳西下,我们师徒俩回到技术室的大院内,制订了详细的复勘计划。李峰老师按照我的想法,把现场分割成了两块,一个是杀人现场,一个是疑似盗窃现场。这次复勘的主要任务,就是对现场有可能遗漏的微量物证进行提取,所以我们准备了更为精细的仪器。
九慈母情
第二天上午,趁着光线最强的时候,我们重新赶到了现场。穿戴整齐后,我跟李峰老师一头钻进了发现尸体的库房之内。
吱呀,木门被我轻轻地推开。
眼前的一幕,让我们师徒俩惊在原地,屋内充满了“生命的气息”。
“师傅,这屋里怎么长出了豆芽,前几天还没有呢!”我指着库房北侧的地面,对着他喊道。
“怎么会有豆芽,而且还是这么一大片?”李峰老师也十分疑惑,赶忙放下手中的勘查箱,快步走上前去。
李峰老师仔细地观察之后,扭头对我说道:
“豆芽的生长周期一般是一周,可能是这里之前受潮了,我们前几天勘查现场时,黄豆正处于发育期没有冒芽,所以我们才没有注意到。”
“现场已经完全封锁,这库房里如此干燥,而且最近也没听说下雨,地面怎么会受潮呢?”我有些困惑。
李峰老师没有在意我说的话,他用力搬开一袋黄豆,又是一大片豆芽出现在我的面前。
“小龙,来,把北边墙边的黄豆全都搬开!”李峰老师激动地对我喊道。
“好。”我摩拳擦掌快步走上前去。几分钟后,十几袋黄豆被我们平铺在了屋中的地面上。
我擦了一把汗水,气喘吁吁地说道:“这北墙根地面上的黄豆怎么受潮那么厉害?南墙的都好好的。”
李峰老师双手扶着膝盖,弯着腰喘着气,咽下一口唾沫对我说道:“这间屋子有一点儿向北边倾斜,照目前这种情况来看,应该是有大量的水从南边流向北边。”
“到底从哪里来的水呢?”我走到南墙附近,弯腰从地面上抓起一把干燥的秸秆。
“这里的秸秆都十分干燥啊。”说完,我又走到北墙附近,抓起一把秸秆在手中来回揉搓。
“老师,这边的秸秆都湿乎乎的。”
啪嗒啪嗒。
咯吱咯吱。
我用脚使劲地踩着地面,寻找干燥区和潮湿区的分界点。
“老师,水应该是从这里流淌的!”我一脚站在了库房的中间位置。
李峰老师瞪着眼睛,怪异地看着我站立的地方,对我说道:“小龙,你发现了什么?”
我猛地一抬头,一根房梁的原木出现在我眼前,我使劲咽了一口唾沫,开口说道:“这里正好是死者上吊的位置!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水?”
“看来我们都被算计到里面了,我现在把死者的儿子喊来,我相信一切就快要真相大白了。”李峰老师双手插兜抬头看了一眼房梁,意味深长地说道。
姜亮这两天就借住在同村的亲戚家中,接到我们的电话,他很快跑了过来。
李峰老师还没等姜亮站稳脚跟,张口便问:“你们家里有没有冰箱?”
姜亮咽了一口唾沫赶忙回答道:“有。”
“在哪里?”李峰老师急切地问道。
“在豆腐房里。”
“快,带我们去看看。”李峰老师快速地戴上了手套催促道。
姜亮闻言转身进入了堂屋东边的豆腐房内。只见他走到房间南侧的墙角处,掀开了一块沾满污渍的木板,一个老式的立方体冰柜出现在了我们面前,这个冰柜跟路边摆摊卖冰糕的冰箱形状一模一样。它摆在豆腐房里,不仔细看还真难分辨出来。
“小龙,把指纹勘查箱给我拿来,我处理一下。”李峰老师拉了拉白色的棉布手套,扭头对我说道。
我闻言快速地打开铁质的工具箱,一盒盒粉末被递到了他的手里。李峰老师看了一眼冰箱表面,拿出三种毛刷,快速处理之后,掀开了冰箱的柜门。
姜亮好奇地往冰箱里一瞅,指着一个放在冰箱底部没有盖子的钢精锅皱着眉头说道:“咦,我的豆腐汤怎么没有了?”
“豆腐汤是什么?”我疑惑地看着他问道。
“我们这儿做豆腐用的都是山里的泉水,泉水里富含很多矿物质。但我们这儿的豆腐之所以好吃,除了水好以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它的做法比别的地方要多一道工序。因为通常豆腐做好了都会有一股石膏味,为了祛除这种异味,我们还要重新烧一锅干净的山泉水,焯一遍豆腐,焯过的泉水是可以食用的,我们叫它豆腐汤,我去市区里卖豆腐的时候会给客人顺带舀上一勺用来做菜。由于我去市区卖豆腐路途遥远,为了防止豆腐汤在路上颠簸溢出来,我都会提前把它放在钢精锅里冻上,这样携带起来方便。我有两个钢精锅,前几天进城带走一锅,冰箱里应该还剩下一锅才是。”姜亮瞟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钢精锅,对我说道。
“小龙,把钢精锅提走,拿回去检验。”李峰老师将锅从冰箱里拿出,放在我面前。我双手接过,小心地用大号物证袋包装起来。
“对了,把库房地面潮湿的秸秆也提取一点儿。”李峰老师又补充道。
“明白。”包装完钢精锅,我又领命朝库房走去。
姜亮疑惑地看着我们师徒俩的举动。当李峰老师看着我从库房里出来时,他转身对姜亮说道:“你现在进屋清点清点,看看家里有多少财物损失。”
姜亮点了点头,转身朝屋内走去。也就是一支烟的工夫,慌张的喊叫声从屋内传来。
“完了,完了,家里的钱全都不见了。”此时姜亮顶着一头的蜘蛛网,惊慌失措地抱着一个铁皮盒子跑了出来。
“多少钱?”我赶忙问道。
“整整六万块!”姜亮欲哭无泪地对着我们说道。
“你最后一次发现钱还在是什么时候?”李峰老师开口问道。
“我不知道,平时这钱都是我妈拿着,这可是我辛辛苦苦攒了几年的血汗钱啊!”姜亮伤心欲绝地说道。
“这铁皮盒你从哪里找到的?我记得我们勘查现场的时候,好像没有发现这个盒子。”我站在一旁问道。
“我妈平时把它放在床底下挖的地洞里,只有我和我妈知道,这个挨千刀的,他是怎么找到的?”姜亮咬牙切齿地喊道。
“小龙,把盒子提取掉,回去检验。”李峰老师给我一个物证袋对我说道。
我戴上手套,把铁皮盒从姜亮的手中拿过来,仔细地包装以后,贴上了标签。
几十分钟后,我们师徒俩回到了技术室的大楼内。
李峰老师面色凝重地将钢精锅取出,用吸管抽取了锅底残存的溶液,接着又拿起库房里湿漉漉的秸秆朝理化实验室走去。
我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在工作台上调试仪器。一个小时后,理化检验仪器的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两张如同股市大盘走势图的照片。
李峰老师点击几下鼠标,两张图完全重合在了一起。
“库房地面上的水是豆腐汤?”我看到这个结果惊呼道。
李峰老师没有回答,而是走进了指纹实验室,他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就把铁皮盒、钢精锅把和冰箱门上的指纹全部导入了电脑,接着便是全神贯注的比对工作。
许久之后,李峰老师关闭了电脑屏幕上的指纹对比页面,对我说道:“铁皮盒和冰箱门上只发现了死者和姜亮的指纹,钢精锅把上我只找到了死者的指纹。”
听到这儿,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龙,咱们去量一下钢精锅的高度。”李峰老师起身对我说道。
“嗯。”我点了点头跟着他,走了出去。
“老师,钢精锅直径38厘米,高46厘米。”我放下尺子,说出了一串数字。
“警官,警官!”我刚停下笔,就听见门外有人大声喊叫。
李峰老师望向窗外对我说道:“姜亮来了!走,出去看看。”
“什么事这么着急?”我走上前去问道。
姜亮大口喘着粗气,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被攥得皱巴巴的字条对我说道:“你们走后,我又进屋一趟,在床底下的地洞里发现了这个。”
我接过字条快速打开,纸条上用铅笔写着一句话:“打这个电话,49XX866。”
李峰老师把字条从我的手中接过,看了一眼对姜亮问道:“这个号码你打了没?”
“没有,我不敢打,我一发现就给你们送过来了。”姜亮紧张地回答道。
“这纸上是不是你母亲的笔迹?”李峰老师把字条递到姜亮面前问道。
姜亮眯起眼睛仔细瞅了几眼,不敢肯定地回答道:“好像是吧。”
李峰老师重新收回字条,对我说道:“走,打一下这个号码试试!”
我们三人径直走进办公室,嘀嘀嘀嘀,李峰老师最先按了一下“免提”键,然后快速地在电话上按着字条上的数字。
“喂,您好,大西洋保险公司,请问您找谁?”电话那边传来一位女士的声音。
李峰老师听到“保险公司”四个字,稍微愣了一下,几秒钟后,他开口说道:“哦,是这样的,我有一个亲戚叫姜雨珍,53岁,我想查一下她在你们公司投的什么保险。”
“对不起,这是客户的私人信息,我们不能随便透露的。”对方客气地拒绝道。
“姜雨珍突发了一点儿特殊情况,是她委托我们打这个电话的。”李峰老师耐心地解释道。
“那你知道她的身份证号码吗?”对方试探性地问道。
“知道,3X010619XX10233432。”姜亮把头凑到电话机前,迅速地报出一串数字。
“请稍等!”电话那边传来啪嗒啪嗒的键盘声。
“您好,让您久等了,她在我们公司投的是人身意外伤害险。”
“她的投保金额是多少啊?”李峰老师对着电话问道。
“哦,投保金额是六万元。”对方停顿了一下,回答道。
“受益人是谁啊?”李峰老师紧接着又问道。
“她的儿子姜亮。”
“好,那麻烦您了。”李峰老师听到这儿,按了一下挂机键。
此时姜亮不可思议地盯着办公桌上的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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