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这儿,安还不忘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讽刺地赞美了一句:
“好高明的手法。”
江瓷这才回过神来,问:
“队长,你没事儿啊?那你刚才……”
安抬起头来,对江瓷笑道:
“他们对我们很了解,是吗?他们看来应该很清楚,我在面对感情方面的事情时,情绪容易处于不稳定状态。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把戏做足全套?这样看来,可信度更高不是吗?”
“啊?”
看江瓷还是跟不上自己的思路,安索性不再解说。这时负责搜寻证据的夏绵和木梨子回来了,看见安和刚才判若两人、神采飞扬的样子,两人和在场所有人一样,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安朝门外快步走去,在走到门口时,她回头,说:
“走吧。我开车。你们谁联系一下警察,到我指定的地方去,路上我会跟你们解释具体情况的。”
末了,安还意犹未尽地补充了一句:
“既然想玩游戏,我就奉陪到底。就怕他们玩得起,输不起呢。”
第二十节受刑
挂掉电话后嘴上的胶布再次被撕除。因为唇上的细绒毛被粘性甚强的胶带撕掉了许多,她疼得“啧”了一声,之后便一言不发,只是盯着自己脚上捆着的绳子,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思考。
屋内只点着一盏煤油灯,灯放在桌子上,距离有点远,所以一时看不清周围究竟有多少人。高国瑞才醒没多久,眼睛上还蒙着条黑布,手脚都被绑起来,整个人呈一个粽子状,被打包丢在地上。
突然,从房间的角落里传来一个冷硬的男音听得出来,他说的是盖尔语:
“小姐,你好啊。”挣扎了两下,粗厉的麻绳磨得她手腕一阵痛,她以中文答道:
“你看我这样子算好吗?”
那人还是以盖尔语答道:
“是不是对你男伴的状态不大满意?”
说罢后,那人挥了挥手,一个穿着灰色羊毛衫的男人走过来,替高国瑞把贴在嘴上的胶带和蒙在眼睛上的黑布撤掉了,并把他从冷冰冰的水泥地上提坐了起来。
他还是一副没回过神来的样子,晕头转向了半天,脑中的思维能力才渐渐复活了一些,他问道:
“这是哪儿?怎么了?”斜了高国瑞一眼,嘟囔道:
“好问题,我也想知道。”
那个人站了起来,脸部轮廓在黑暗中也慢慢浮现了出来。那是一张长满络腮胡子的脸,嘴里叼着一个烟斗,身上散发着浓烈的皮质品气味以及煎烤鲱鱼的味道,那张脸慢慢地贴过来,附在的耳边。弄得的耳朵一阵发痒:
“小姐,你不要装傻,你很清楚我们来,是为什么。否则,你为什么会喝那么多酒呢?”装傻道:
“抱歉,这么多年了,我都听不大懂盖尔语了。能说中文么?”
大胡子也不介意,嘿嘿地冷笑一声之后,果然改换了中文:
“你有没有听说过中世纪人们惩罚审判女巫的手段?我最喜欢其中的一条,捆上手脚。扔进湖里———如果她沉到水底,则表示她无罪;相反如果漂浮在水面上,则表示她受到魔鬼的保佑。必须送上火刑柱。”
在讲这番话的时候,大胡子的眼光有意无意地朝房间的一角看去。那里是用来洗照片的水槽,大概有一尺见方注意到大胡子的目光后,表情有些轻微的扭曲,但还是以调侃语气。道:
“怎么,汉语这不是说得很好吗?”
那个大胡子一挥手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大胡子身边的那个长脸白人面无表情地抬手,把手边的一个开关一拉的双脚处传来了巨大的拉动力刚发觉他们在自己的脚上系的绳子不大对,就被迅速拉着向上升起,最后她整个人都被倒吊在了水槽之上。助手立即换了一个开关,一按脚上的绳子就自动下降了一米的半个身子都被倒浸到了水里,整个房间里都是她在水底发出的溺水的尖叫。和吐出的巨大的气泡声,还有水倒灌进喉咙时翻出的不规律的“咕噜咕噜”声的双脚剧烈地挣扎着。但由于被绳子紧紧绑着,只能徒劳地上下左右一齐晃动。过了大概四十多秒,大胡子又一挥手,助手把开关往回扳脚上的绳子上升,也把拉出了水面,她刚出水面,还没来得及喘息,助手又得到大胡子的示意,把又降到了水里,又是一番挣扎和尖叫,如此这样来回了四五次已经被折腾得叫不出声了,挣扎的幅度也小了很多,只是在被拉起来的时候,身体条件反射地动弹了两下。
高国瑞在整个过程中根本帮不上任何忙,只能愤怒地徒劳大喊:“你们都给我停下!石冉他怎么你们了?会出人命的!石冉!”
根本没有人搭理他的喊声,在第六次被拉上来之后已经只剩半口气了,大胡子冲助手说了句高国瑞听不懂的话,助手抽出腰上挂的腰刀,把脚上的绳子一刀砍断扑通一声落进了水里,连挣扎都没有,整个人就直接沉到了水底。
就这样过了半分钟左右,高国瑞死死盯着水面,水面上漂浮着几丝淡黄色的头发,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要没有了,只张着嘴,直勾勾地盯着水面,喉咙只往里吸气,肺却没有接受氧气的能力了。
石冉……
要死了吗?他死了吗?
第一次跟他见面,他就能跟自己吵起来,两个人被恶趣味的钟小茹关在一个房间里,无事可做,就干脆赌气地背对背睡了一大觉。之后,跟他熟了之后,也没觉得这人好到哪里去,就说打游戏,从来没赢过他,不管是最低级的俄罗斯方块还是到后来的CS。
好不容易教他学会了下象棋,让他知道了什么叫“马走日字”什么叫“炮打隔子”,结果他学会了之后自己就再没赢过他,他还那么气人,连一点儿棋品都没,每次赢了都炫耀一样地说你怎么这么笨,不会真的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吧之类特欠抽的话。
跟自己抬杠的时候他能用四种语言轮换着吵,往往都是自己最后被他一会儿换一种的语言搞到思路混乱落败,他有时候娘里娘气的,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大小姐脾气,就这么一个不怎么样的家伙,自己,自己……
钟小茹开玩笑似的提出两家联姻的时候,他还没表态,就被钟石冉一句字正腔圆的“怎么可能,我宁可跟邻居家的牧羊犬”气得差点掀桌子,幸好他控制住了自己的理智。没脱口而出那句话,要不非气死自家老爷子不行?
我哪里不好了?我为什么不行?为什么?
但大胡子似乎并没有置于死地的打算。得到大胡子的再次示意,助手把从池底捞上来。助手的力气看起来非常大,他只用单手就把提了起来,劈手丢到三米开外的水泥地上小小的身体结结实实磕在地上,湿透的衣服裹着她纤瘦的身体,可以透过她的白色衬衣隐隐看见她的皮肤。
受到巨大外力冲击从喉咙里呛出一口水,接着弓着身子剧烈咳嗽起来,每咳嗽一次都有水从她的口鼻流出来。水里还掺着丝丝的血。她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抬起头望着大胡子的方向,她的眼神还带着点儿迷离。但视线还是准确地聚焦到了大胡子所在的方向。
高国瑞有些惊愕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儿像那次他在木梨子家和宴会中看见的叫做简遇安的少女,尽管只是微微的相似,还显得颇为稚嫩的眉眼间也隐隐有了简遇安那种略带妖媚的色彩。
她那富有中性美的嗓音因为呛水而变得嘶哑。但她竭力保持着吐字的清晰:
“我说啊,你们抓他来干什么?”
高国瑞一怔,继而又好气又好笑,什么时候了还提这个。
大胡子噙着一根烟,咬着过滤嘴,用舌头把香烟从嘴的左侧拨到右侧去。等着的下文的口音一变,立即换成了标准的盖尔语:
“你们绑他来做什么?把他卖到人口市场上去?他可没那个价值。他是从小养尊处优长大的小少爷。和我不一样。”
大胡子侧眼打量了一下高国瑞,高国瑞只是愣愣地看着,他深深吸了一口烟,表情相当享受,他缓慢地吐出一个扁圆的烟圈。同样用盖尔语回道:
“看来你很在意这小子,特意换他听不懂的话跟我谈判。”的声音已经清晰不少。但说起话来看起来还是很费力,大概是因为她的喉咙因为呛水开始疼痛了:
“我跟你说啊,我不喜欢他,只是我们要说的话他要是知道了,谁知道他会怎么样。我想你也调查过他,他的父亲从事什么职业我想你也清楚。中国人看问题喜欢用世袭制眼光——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一个人的父母做过什么,他本人就不会是什么好人。再补充一点,我喜欢另一个男生,我两年前认识的,他很帅,聚会的时候他也在,就是那个很酷的家伙,我们都叫他修,你们去绑他来呀,绑他来我就什么都说。”
大胡子走到了的身边,打量着她,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以盖尔语说:
“小姐,我已经调查过你了,那个修,用中国话来说,不是个省油的灯,你最好死了这条心。小姐,不老实只能让你自己吃苦头。”
大胡子把才烧了五分之四的烟顺手丢在的肚子上,然后毫不客气地一脚跺了下去的身体一哆嗦,硬是忍住了疼,大胡子却没罢手的打算,硕大的脚在的肚子上狠狠碾了五六下被这疼痛刺激了,扭曲的脸上闪出了异常狠厉的光,她在大胡子再次下力猛踩的瞬间奋力挣扎坐起,张口就咬在了大胡子的牛皮靴帮上,虽然根本没咬到他的肉,她依然猛咬着不松口。大胡子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扇在了的脸上,她的脸顿时肿起半边,但她丝毫没有松口的意图,血混合着她的口涎从她半开的嘴边流出,她的眼睛凶猛如一只饿了许久的食肉动物,大胡子抓住她的头发猛烈拖拽,竟把她的假发扯了下来,一头金黄的长卷发披落而下不想去看高国瑞的脸,她想也能想见高国瑞的表情,她因为太用力地咬着靴子,整张脸的肌肉和牙齿根部都酸麻疼痛难忍。大胡子的目的她清楚,她更加清楚大胡子把高国瑞抓过来的目的,无非是在自己顽抗不交代的时候拿他来逼自己就范,而高国瑞本人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事情的,为什么要让他白白承受不该由他来承受的?
就让自己来好了,这种下贱的事情,要命的事情,就让自己来好了,只要自己慢慢吐口,只要自己能撑着不死,高国瑞就有被救的希望。
真要命,我拼命想要忘记的东西,却能救我和他的命。
安,就拜托你了……
第二十一节“欢迎回家”
从有记忆开始就很清楚自己的父亲母亲是做什么工作的,但具体明白父母工作的意义,则是在她七岁之后的事情了。
简单说来的父母,是在爱尔兰东部,地位相当高的,毒枭。
从记事以来,她就知道,父母很忙,自己应该懂事一点。因此,她从未对自己五岁前,只能被关在地下室里生活的日子产生过任何的抱怨。
她的父母并不喜欢女孩,从他们给起男生的教名就看得出来清楚这一点,但是她单纯地认为,父母不喜欢女孩的原因是因为女孩子难打理,需要买裙子和花,她曾经隔着地下室的铁栏杆看见过,邻居的大姐姐穿着长裙子,手里提着乳酪和鲜花。
所以,她从不向父母要那些女孩子才会喜欢的东西,她学着自己父亲的样子,翻箱倒柜地找衬衣穿,没有合身的,她就穿父亲的,大大的衬衣和肥胖的西装裤让她走路很不方便,可她每天都会喜滋滋地穿上那身衣服,等着父母的夸奖。
可惜,她从未得到过父母的夸奖,他们实在太忙了,忙得连多看她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她被父母命令,不准出门,不准和别人交谈,活动范围仅限于逼仄潮湿的地下室,几本字母书,一本英文字典,一本盖尔语字典,以及一堆被父母抛弃到地下室的、大部头的书籍,是她童年所有的玩具。她硬是凭着那些最初等的入门字母书,逐字逐句地读懂了那些艰涩难懂的名著。到后来,她能对着结蜘蛛网的墙壁,叽里咕噜地把那些书一字不差地背下来。
当时,她并不知道,这种才能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那只是她闲极无聊的游戏内容。
父母有时会一连消失五六天,没人给她送饭,所以她形成了一个习惯,就是把每顿饭都省下一些,等到父母忙碌的时候就可以拿来吃,哪怕那些东西都发馊长霉了,她也可以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幸运的是,这些馊了的饭食只让她拉过几次肚子,并没有威胁到她的生命,可见她的生命力之强。
但她那时太小。还不懂得要感激上帝。
她并不感觉到这样的生活有哪里不正常,因为她就从没过过正常人的日子,这种没有比较的生活。她反倒觉得很幸福。偶尔隔着地下室的铁窗看到来往的皮鞋、高跟鞋、凉鞋,她也只是好奇,对那些过路者的生活并不感到好奇。
后来,父母的生意渐渐稳定了,把她从地下室接了出来。说是“接出来”有些夸张。不过是从地下室往上搬了一层而已。
和父母住在一起后,她感觉自己简直是进了天堂,尽管他们还是常常外出,但她毕竟有了冰箱,不用害怕食物会变馊了。
父母的家里充满让人好奇的东西,其中最喜欢的。是摆在客厅当中的一个描金木盒。上面的花纹很别致总喜欢把盒子拿下来玩。
盒子里面也古怪,刻着一串一串的数字。像是密符正处在对万事好奇的年龄,一点都不觉得这些数字枯燥乏味,反而觉得有意思,每天都要偷偷把盒子拿下来。先在脑中把所有数字的组合都过一遍,然后再打开盒子检查。看自己有没有背错。每次发现自己背得片字不差的时候,她都开心得欢呼雀跃。每天重复这样的游戏,她仍乐此不疲。
大概过了一个月左右,她终于压制不住炫耀的冲动,趁母亲有天回家拿东西的时候,硬要拽着她背给她看。刚开始,母亲还是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但当把盒子取下来的时候,她的脸色就不对了。在滔滔不绝地把那些数字背出来后,她感到母亲明显流露出惊愕的神色。
看到母亲的情绪变化后,她得意洋洋地继续卖力背下去,一直背到最后一个数字时,母亲都没回过神来。
在正疑惑时,母亲突然欣喜若狂地把自己举起来,转了很多圈,她在晕晕乎乎中,听到了母亲的声音:
“真是妈妈的好孩子!”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来自妈妈的表扬。
从此之后,家里的盒子便消失了,她则代替了盒子的功能的父母和讲话的频率明显增多,甚至还给她买了合身的男式衣服,顺着她,让她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除了还是不准她出去乱跑外。
但越来越不开心了,因为父母只会问她关于数字的事情,在从她这里问到他们想要的数字之后,父母对她的态度就会急转直下,搪塞她几句后,就把她晾在一边,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当时无法理解的事情,凭借她现在的阅历,已经完全可以理解了。
那些数字,是父母所负责的毒品交易的各条下线的联系方式,是需要严格保密的。当时刻在盒子里,就是为了防止忘记,现在她记下了,就相当于一个人肉的存储器。她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保密。难怪当时父母反复强调、甚至威胁自己,让自己不要对外人背这串数字,否则就不要她了。
当时,她曾经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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