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学有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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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学有匪-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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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屋的女公子们瞬间围了上来,个个雀跃不已:“想想想,当然想了,快说,快说,别卖关子了!”
  “又来了……”闻人隽心中哀叹一声,下意识就想捂住耳朵,说来也是稀奇,这孙梦吟平日趾高气扬的,对男学那边谁也瞧不上,却不知怎么,偏偏中意起了骆秋迟,仗着兄长在男学那边,三天两头就跑去打探骆秋迟的各种消息,回来好一顿吹嘘,不知道的还以为骆秋迟塞银子给她了,让她专在女学替他“歌功颂德”,树立赫赫名声。
  起初孙左扬不过是跟妹妹随口抱怨,说班上来的那个骆秋迟实在讨厌,狂妄又自大,还不识好人心,总是对付远之呛声冷讽,曲解他的好意,毫无一丝君子风度。
  但这听在孙梦吟耳中,却只记住了骆秋迟“以一敌百”,狠狠教训了“竹岫四少”那帮纨绔的“英雄事迹”,对他越发刮目崇拜了,事实上,这也并不奇怪,孙梦吟出身兵部尚书府中,自小舞刀弄枪,本来就喜欢“强”一些的男儿,而不是那种文弱书生。
  是以,孙左扬越是看不惯骆秋迟的嚣张气焰,越是让孙梦吟对他兴趣浓厚,心生仰慕,觉得这才是顶天立地的真男儿,豪放不羁,敢作敢为,多潇洒。
  但闻人姝却对骆秋迟的一些“粗鲁”行径甚为不喜,只觉带了一身野性,毫无世族风范,就像家中那位“眉姨娘”般,故每次孙梦吟回来吹嘘时,她都会无奈摇头一笑,坐开一些。
  就像今天,孙梦吟说到兴起处,又拍起了桌子:“还能有谁,不就是那‘竹岫四草包’吗?又想使坏害骆师弟呢,马鞍里放了银针,可惜那匹马被欧阳少傅骑了,这下可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下午甲班有堂骑射课,谢子昀那帮人买通了看守马厩的小厮,给骆秋迟牵了匹动过手脚的马,那马鞍中提前插了把银针,等到人一坐上去,骏马跑起来后,银针受力,就会狠狠扎入马背,马儿吃疼,会撒腿狂奔,疯起来谁都控制不住,马上的人若摔出去,轻则灰头土脸,重则可是摔胳膊断腿,脑袋着地都有可能。
  这真是又蠢又毒的下三滥手段,还好老天开眼,骆秋迟牵了马却并未急着坐上去,他之前没有上过骑射课,便虚心请教,让欧阳少傅为他先示范一遍动作要领,欧阳少傅自然一个飞身跃上马——
  这下乱子不就出来了吗,震惊全场。
  “你们是不知道当时情况有多紧急,还好骆师弟身手敏捷,接住了欧阳少傅,还勒紧缰绳,硬生生拖住了那匹受惊的马,那‘竹岫四草包’在旁边,脸都吓白了!”
  “也多亏得骆师弟聪慧细心,上下摸了一遍,在马鞍里发现了银针,那马背上都渗出一片血来了,你们不是没听说过,欧阳少傅有多爱惜马匹,这回又出了这样大的乱子,他自己一条命都差点丢了,当下大怒,领着一大帮学生,把那看管马厩的小厮揪了出来,那小厮吓得扑通跪地,自然什么都招了……”
  “那几个草包可真损,还好骆师弟没事,要是把骆师弟的脸摔坏了,我非跟他们没完!”
  “就是就是,一群混蛋天天不干正经事儿,净找骆师弟麻烦,骆师弟就应该把他们再痛打一顿,让他们瞧瞧厉害!”
  “别急,骆师弟还能让他们讨到便宜吗,这回他们不照样栽了,欧阳少傅什么脾气呀,还能饶过他们吗?”
  一片叽叽喳喳中,孙梦吟猛一拍桌子:“听我说,听我说,知道那四个草包的下场是什么吗!”
  孙梦吟迎上无数双期待的眼睛,终于憋不住大笑出声:“他们呀,正被欧阳少傅罚着扫马粪呢!”
  满屋子一下沸腾了,个个贵女前仰后翻,笑声几乎快把屋顶掀翻了,闻人隽在前头堵着耳朵都能听见。
  她暗自摇头,为那竹岫四少捏了把汗,怎么这么想不开,三天两头去招惹一个山匪头子呢!
  正想着,忽地发现旁边的赵清禾毫无反应,闻人隽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清禾,清禾,你怎么了?”
  她这才发现,赵清禾也同她一样,恍惚了一整天,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隽,我,我瞧见……”赵清禾欲言又止,正犹豫着想贴到闻人隽耳边时,孙梦吟忽然在后头一拍桌子,兴致高昂:
  “闻人隽,跟你商量件事儿!”
  闻人隽和赵清禾同时一激灵,两个身子差点一齐跌下去。
  “说话就说话,干嘛这么吓人?”闻人隽捂住胸口回头。
  闻人姝也好奇投来目光,孙梦吟当着众位女公子的面,难得地冲闻人隽摆出一脸笑意:“好阿隽,跟你商量个事儿呗,你不是那骆师弟的投石人吗?你平素只喜欢一个人看书,肯定不耐烦折腾这些,不如跟我换换吧,我来当他的投石人,怎么样?”
  闻人隽干干一笑,原来就为了这个呀?她摇摇头:“不用了,投石人是殷院首定下的,我已经答应了,还得帮骆师弟通过八大主傅的联考呢,其实也不怎么麻烦,骆师弟很聪明,什么东西一点就通,不用我费多少心神。”
  我这是为你们好啊,那可是东夷山君,地地道道的山大王,你们不要被表象欺骗了呀,他一个脾气上来了,弄不好要死人的呀,阿弥托福,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心里一边默念着,闻人隽一边露出真诚的眼神:“这投石人没什么好换的,就不麻烦大家替我分担了,你们继续聊。”
  “你,你别得意!”孙梦吟见闻人隽就要扭过头去,一把拉住她胳膊:“你以为霸着骆师弟不撒手,就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孙梦吟理直气壮地乱用成语,倒叫闻人姝脸一红,低声道:“梦吟,你注意点措辞……”
  孙梦吟却只望着闻人隽哼道:“他不过是因为把你误认成了金刀大菜牙,才会让你做他的投石人,别以为他就对你另眼相看,喜欢上你了?”
  “我,我没说他喜欢我啊。”闻人隽嘴角抽了抽,无奈道:“是你喜欢骆师弟吧?”
  “你,你胡说些什么,我是不想他被你骗了!他想找的人明明是金刀大菜牙,不是你!”孙梦吟满脸绯红,大嗓门闹得闻人隽脑袋疼,正想抽回胳膊揉揉太阳穴时,门边忽地传来一记清冽动听的声音——
  “小师姐,你在做什么呢?”
  众女齐齐扭头望去,一片“哇”声,个个眼睛都直了,又激动又羞涩,想看又不敢看。
  那门边站着的一身白衣,玉树临风,俊逸出尘,笑得比漫天星河还要粲然,不是骆秋迟,还是何人?
  “小师姐,闻人小师姐,你这些天怎么都没来找我,我有些问题还想向你请教呢,不如今日一同去西苑吃饭吧?”
  闻人隽一下站起,从那张和善无比的笑脸上看出一丝“森然”,孙梦吟却又将她胳膊一拉,咬牙压低声音:“闻人隽,你究竟换不换?”
  “我倒是想换呢!”她急急挣开孙梦吟,手忙脚乱地出了门,拉过骆秋迟就往外头走,“你怎么敢擅闯女学这边,被女傅捉到了可要受罚的!”
  “放心,我提前跟凌女傅打过招呼了,说是来找我的投石人,不然她估计都快失忆了,不记得自己还是个‘投石人’了。”
  最后那“投石人”三个字咬得阴森森的,几乎从齿缝里溢出,闻人隽打了个哆嗦,霎时间就怂了,抬首扯出一个笑脸:“老,老大,我这不是做了噩梦,得缓几天嘛……”
  “少啰嗦,小猴子,你现在胆子肥了嘛,要我亲自来请你了,改天是不是还得在你面前杀只鸡,你才会老实点啊?”
  冷森森的笑声在头顶响起,闻人隽又一哆嗦,赶紧将骆秋迟拉到无人处,一脸谄媚地转过话锋,“老大,你,你今天在马场没事吧?”
  “你们这边消息倒传得快,一个女人果然抵得三千只乌鸦。”骆秋迟哼了哼,掸掸衣袖:“能有什么事,把那匹马牵给我时,我就看出不对,那几个家伙坏笑成那样,没有鬼才怪!”
  闻人隽脑子转了转,蓦地捂住嘴:“那,那你原来都知道马鞍里藏了银针?那你还让欧阳少傅……”
  “废话,就是知道才给欧阳少傅骑啊,不然怎么揪出他们来,怎么让他们尝尝扫马粪的滋味呢?”
  骆秋迟胳膊撞了撞闻人隽,一挑长眉,闻人隽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邪面孔,忽然深吸口气,一把抱住身子,狠狠抖了抖,“老大,我以后一定不能惹你,你太可怕了,我得离你远点儿。”
  

  ☆、第二十八章:姬画师

  
  斜阳倾洒,赵清禾站在路口,犹疑了半天,最终还是迈出了脚步。
  这是竹岫书院旁的一条后巷,开了间万宝斋,一般人不会踏足进来,能摸到这的都是达官贵族,其中不乏宫学子弟。
  因为万宝斋的东西确实好,但也确实……贵。
  赵清禾今天久久失神的原因就是在这,不,确切地说,是昨天在这,她撞见了姬文景,撞见了来万宝斋买画具的姬文景。
  那时他在挑选画具,并未注意到角落里的她,但她却将他与老板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姬文景看中了一块墨锭,但却价值不菲,那老板寸步都不肯让,姬文景只得失落而去,临走前还将那块墨锭看了又看,让老板为他留着,他攒够了钱就会来将墨锭买走,老板却表示,万宝斋的东西从来留不住,想买就要趁快,不然可会被其他贵客买去了。
  赵清禾回去后想了一整晚,总忘不了姬文景那眼神,她不是没有听过姬氏侯府的一些轶闻,但亲眼见到,还是不免难过。
  据说姬氏祖上并不是什么贵族,侯位毫无根基,得来全凭一手妙笔丹青,或者说……是一段不可告人的关系。
  那时姬家的祖上是个宫廷画师,当时在位的献帝也好书画,极为喜爱他的丹青,与他时常秉烛夜谈,将人留宿在自己宫中,甚至连各宫妃嫔那都不去了。
  久而久之,朝野与民间开始传出一些难听的话了,说那姬画师不仅笔下功夫好,别的地方的功夫更是妙,把圣上迷得是神魂颠倒,后宫三千女人瞧都不瞧一眼了。
  这话到底传进了姬画师耳中,他虽然色如春花,生了张极美的面孔,却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当下,进宫闯进了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对着龙椅上的那位,亲手折断了自己的画笔,说此生再不碰丹青书画,并自愿请旨离开皇城,远赴漠北从军。
  献帝大惊失色,连番挽留下,居然当堂呕血,满朝震惊,那姬画师也便没能走成,这事就搁置了下来,后不了了之。
  从那之后,也没人敢瞎嚼舌头了,献帝在好几次的重大场合上,都携姬画师出席,字字铿锵有力,说他二人是君子之交,高山流水般的情谊,不容小人诋毁。
  大家自然举杯附和,连连点头,但心里怎么想的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总之再没人敢去得罪姬画师了,每个人都知道,献帝看重他,比看重自己的命还来得紧要。
  就这样,姬画师娶妻生子,安稳度日,画了一辈子画,也陪了献帝一辈子。
  献帝临终前,最后见的一个人就是姬画师,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姬画师回去后就大病了一场,烧了过往多年所作丹青,献帝的画像更是一张都未留。
  这本是个大逆不道之举,但无人敢问罪于他,因为献帝留下了一道旨意,不仅许了姬氏一门侯位,还保姬画师与其子孙后代,无论所犯何事,都不可追究,换而言之,姬世子孙,虽不是正儿八经地出身贵族,但某种意义上,比真正的贵族还要幸运。
  只是同时,这也注定姬氏侯府是个空架子,得来毫不费力,立足也毫无根基,人脉仕途上都不会有什么大作为,传到姬文景哥哥手中时,更是可称得上“清贫”。
  因为姬文景的哥哥好赌,侯府每月只有那么多份例,他挪去一大半赌了,剩下的除了支撑一整座侯府外,还得拿出一份,给姬文景购置各种昂贵画具色料,一年十二个月,侯府有十个月是处在捉襟见肘的境况下,在皇城中也一度沦为各大世家的笑柄。
  但就算是这样,姬文景也从不肯卖画。
  是的,他继承了祖上的一手妙笔丹青,一幅画可值千金,可他从不曾出手过,就算哥哥赌输了,急红了眼,他也宁愿将画撕毁,冷眼而去,同当年他那位朝堂断笔的祖上一般,宁折不弯。
  如此一来,姬文景的哥哥也没辙了,只能靠别的地方,比如说……收下不菲的酬金,让姬文景去青州赎人。
  那次孙左扬找上门来,姬文景的哥哥别提多高兴了,姬氏在皇城世家中地位独特,没人敢动,但也没人愿意结交,好不容易逮着一次机会,姬文景的哥哥几乎要贴上去了。
  赵家给了一大笔钱,姬文景知道时,他哥哥已经收下钱,一口应承下来,他即便再不情愿,也只能去了青州一趟,但却在把人带回后,赵家又来送谢礼时,将那些金银珠宝通通扔了出去,他哥哥也被他吓得不敢去拿,只能赔着笑脸,送走了赵家的人。
  这些事情,都是赵清禾的三哥告诉她的,那时三哥还没得个校尉之职,跟着押粮队去往青州,同赵清禾说完后,还啧啧感叹了几声:“龙生龙,凤生凤,这当弟弟的倒像足了祖上,哥哥却跟捡来似的,除了那张脸,浑无一处似姬家人,当真有趣。”
  赵清禾听在耳里,记在心底,霎时想起当日在青州,姬文景那冷冰冰的声音:“我算什么狗屁世子,别再跟着我了,救你不是我情愿的,要谢就去谢你家的钱,谢孙家的权,谢我有个会曲意逢迎的好大哥吧!”
  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他会这么说,赵清禾默默回想起那张冷俊的面孔,心中一时沉甸甸的,不知是何滋味。
  如今再次在这万宝斋中看到他,她百感交集,只不由想到,赵家出的那笔钱其实数目很可观,够整个侯府用一年半载都不成问题的,但是看他现在的情况,想来……又被他哥哥全赌输了。
  赵清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胸口堵得慌,又难过又心疼,等姬文景离开后,鬼使神差地走了出来,对老板悄悄说了一番话。
  她回去后忐忑了一夜,也不知自己做得对不对,好像她总是……好心办成坏事?
  就像她上回千挑万选,给姬文景送去的那方砚台一样,她本意是为了谢他,可在他看来,她无形中又侮辱了他一次,又用“钱”压了他一回吧?
  这是她后知后觉才想到的,悔得恨不能用砚台砸自己脑袋,可这次……她做得究竟是对还是错呢?会不会又弄糟一次?
  整个白天她都心神不定,到了同样的黄昏时分,到底忍不住,又来到了这条后巷。
  斜阳一寸寸落满屋顶,当等在万宝斋的角落里,看到那道俊秀身影踏进门中时,赵清禾眼睛一亮,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他来了,他真的来了!他果然还是放不下那块墨锭,可是,她会不会再次……弄巧成拙?
  姬文景走到柜台前,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暗处有道目光,隐秘又灼热地向他投来,他只是一心系在那块上好的松烟墨上。
  “小公子,你昨日就看中了这块松烟墨,今日又来了?可是带够了钱?”
  老板不同于昨日的态度,一脸笑吟吟的,还拿出了那块松烟墨,让姬文景细细端详。
  姬文景目光恋恋不舍,却还是在看够了后,对着老板摇了摇头:“尚未攒够银钱,还请先生多为我保留一段时日。”
  老板笑了笑,一抬手:“无妨,看你也是个惜墨之人,先问你几个问题好了,不知你能否答得上来?”
  “你可知松烟墨与油烟墨有何区别?制作松烟墨又有哪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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